第111章

谢怜皱眉道:“戚容你又发什么疯?剑兰是什么人?”

戚容道:“嘿太子表哥,我说你是瞎了还是在装傻?你仔细看清楚这是谁,这是咱们仙乐国第一大闺秀——剑兰大小姐!家里又是官儿又是商的,当年可不知道有多风光,姿色也就那样吧,每次评仙乐美女才女榜上都少不了她,傲气得眼睛长在头顶上,谁也瞧不上。她还差点入宫选妃了咧!”

“什么?”

谢怜不由得立即望向兰菖的脸。当年,国主与王后的确曾有意为他选妃,召过一大堆精挑细选的少女入宫开宴,让他瞧瞧有没有合眼缘的。但谢怜少年时一心修道,在宴会上随便走了一圈就立场了,压根不记那些女子的脸和名字,哪里能瞧出什么来?

兰菖望向扶摇,扶摇却哼道:“这可不是我家将军说的。这人也是仙乐遗民,当年肯定见过你。”

谢怜再看花城,他也无讶异之色,想来并不是刚刚才知。谢怜转向兰菖,喃喃道:“你当真曾经是…”

兰菖却连忙捂住耳朵道:“别说!别说出来!不要用那个名字叫我!!!我…早就改名字了。”

谢怜先是一怔,垂手一声叹息。

昔年贵族之女,今日却是鬼中娼|妓。改了名字,大概是害怕家人地下也蒙羞,不承认后来的自己是自己。

这女子曾经是他的信徒,他的子民,如何能教人不叹息。

这时,他忽然觉得手上一暖。低头一看,却是花城,没有看他,却握住了他的手。

虽然他现在是小儿形态,体温又凉,这只手又小又冷,握住了他时,却是温暖的。

戚容却分毫没有同情之心,啧啧道:“没想到当年高不可攀的剑兰大小姐现在变成这种又老又丑的样子啦!我以前就觉得你长得不怎么样,现在一看,我眼光真是锐利,果然不怎么样!顺便问问,你生的这是谁的野种啊?”

这话真是没品至极,剑兰的脸微微发白。戚容又道:“该不会是我太子表哥的吧?不会不会,我看我那表哥,八成是个不|举的,所以才一天到晚都假装清心寡欲无心女|色,装模作样,哪能生儿子呢?哦哟!我怎么给忘了,仙乐亡国以后你大小姐不是被卖到那种地方去了吗,肯定是永安贱民的种嘛!”

谢怜忍不了了,正准备上去让他闭嘴,剑兰却比他爆发的更快,一巴掌呼了过去:“你嘴里不干不净说些什么?!”

戚容被她一耳光打得鼻血横流,瞪圆了眼,道:“你一个恶还是个厉,这种不入流的东西,居然敢打我这个近绝?!”

剑兰啐他一脸,掐着他脖子“啪啪”又打了两耳光,道:“什么狗屁近绝!你可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什么玩意儿,你也配跟其他三个绝相提并论?!你什么拿得出手?脸皮吗?打的就是你!”

她的话戳到了戚容的伤疤,戚容也恼了,喷唾沫:“臭娘儿们放开你的鸡爪子!老子嫌脏!呕呕呕!!!”

两人扭打作一团,然而,只是剑兰单方面殴打戚容,戚容被若邪困住动弹不得,嚎叫道:“谢怜!你这种时候怎么不劝架了?!你的圣父心呢?!”

谢怜正一手擒着扶摇,一边低头和花城说话,仿佛根本没听到他的惨叫。剑兰一边踢戚容,一边两眼发红、恶狠狠地道:“老娘就是给贱民糟蹋,也不想被你这种蛆|虫碰一根手指!你这个没人要的东西,废物!你也配喊别人贱民!你说谁是贱民?”

戚容怒极:“我没人要?我废物?你这个烂到骨子里的娼|妓有资格这样骂我?不是贱民怎么看得上你这种货色?!…等会儿!!!放下那块石头!!!”

正扭打着,天外传来一阵“轰隆轰隆”的巨响。几人不约而同望向抬头,扶摇道:“你不是说没有通风报信,只是聊了会儿天吗?”

花城微微皱眉,哼道:“不请自来。”

一个霹雳炸响夜空,众人都被这一道惊雷炸得闭了眼。再睁眼时,不远处,一个身形颀长的黑衣神官背着长弓、迈着大步走来,道:“太子殿下!”

谢怜放下袖子,不着痕迹地把花城推到身后,道:“风信!你怎么来了?”

风信很快走上来,道:“刚才你突然不答话了,我问了人,通过法力波动找到你在这附近的。”说完皱了皱眉,道,“这怎么了?乱七八糟的。是遇到什么了吗?”

谢怜正要答话,风信就看到了他手里擒的扶摇,以及身后站的花城。

这画面简直超乎他的想象,似乎不知该对哪一个表现出更多的惊讶,风信道:“你这…”

最终,他还是指向了花城,问谢怜:“…这孩子怎么回事?”

谢怜干笑道:“很可爱吧?”

风信瞪眼,看着表情一点都不配合谢怜评语的花城,怀疑道:“…可爱?不是,我怎么看着他特别像…”

谢怜从容道:“像我儿子是吗?”

风信:“???你什么时候生的儿子?”

谢怜微笑道:“还没呢。我是说,如果我生个儿子,肯定也这么可爱,对吧?”

花城牵着他的手,笑道:“对的。”

风信:“…”

扶摇:“…”

谢怜道:“哈哈哈哈…诶?兰菖姑娘,别跑!”

风信豁然转身,果真看见一女子背影从戚容身边逃开,狂奔而去,当即不假思索,搭弓上弦,瞄准了她的腿。

谁知,不知是不是感应到了母亲有危险,扶摇一直抓在手里的那团黄符纸包裹起来的胎灵球震动起来,突然爆开了黄符,尖声狂啸着扑向风信。剑兰方才似乎慌了神才慌不择路,听到这声音才记起儿子还在别人手里,转身失声道:“错错!”

这还是谢怜第一次知道那胎灵的名字,原来叫错错。风信的箭改了方向,飞向那雪白的胎灵。却听“喀哒”一声,那胎灵在半空中翻了几翻,跳到一旁树上,居然一口咬住了那支羽箭,也让众人看清了它此刻的模样。

与其说这是个胎儿,不如说是个畸形的小怪物。浑身皮肤惨白仿佛刷了一层粉,双眼奇大,闪着诡异的亮光,头顶的胎毛稀疏发黄,两排尖锐无比的獠牙叼着风信的箭,见他望过来,“咯咯咯咯”地一阵高速咀嚼,把它咬成了碎末,再“呸”地吐出一颗寒光闪闪的箭头,钉在风信靴子边,吐出了蛇信子一般又长又细的深红舌头,仿佛是在挑衅。

风信二话不说,又搭了一支箭,瞄准了它。那胎灵仿佛一只蜥蜴一般在树上爬上爬下,灵活诡谲至极,难怪扶摇一直抓不住它。剑兰焦急地道:“别跟他打,快跑!!!”

能对这种教人看一眼都害怕恶心的怪物如此关心的,也就只有亲生父母了。风信瞄准完毕,松手防弦,一箭飞出。那胎灵一条小短腿被一箭钉住,尖叫一声,爬不了了。剑兰狂奔回来,伸手去拔那羽箭,却因为自身等级太低,触到箭杆便被弹开,还炸起一串火花。她后退两步,又坚持不懈上去拔,炸得火花飞溅。

风信收了弓走上前去,道:“好了,回去了。别给我们增加公务了…剑兰?!”

刚又被弹开一次的剑兰听到他的声音,一个哆嗦,没动了,连忙转过身去。风信却把她转了回来,又道:“剑兰?”

“…”谢怜预感不妙,疑惑道,“怎么回事?”

剑兰低头含含糊糊地道:“你认错人了。”

风信道:“你胡说什么?我怎么会认错你?你是很不一样了,但我怎么会认不出…”

说到这里,他就卡住了。因为,之前剑兰作为兰菖,浓妆艳抹、满身风尘的时候,他的确没认出来。

不能怪他。风信还是和当年一模一样,分毫未变,但剑兰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

相貌、妆容、举止、谈吐、气质…哪怕是她亲生父母站在她面前,也未必认得出来这是他们的宝贝女儿。

风信愣愣地道:“…是你。真的是你。没错就是你!…我以为你嫁了人,过得好好的。怎么你…怎么你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听到这里,剑兰突然转身,猛地推了他一把,骂道:“我|操|你妈!”

风信被她一把推得倒退了几步,说不出话来。剑兰一边继续狠狠推搡着他胸口,一边对他破口大骂道:“都说了我不是那什么鬼,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你有病啊是不是!?还‘是你,真的是你,没错就是你’来个三连发的!假装不认识我不行吗?假装没认出我不行吗?!行行好大爷,给我留点面子好不好?好不好啊?!”

她这副模样,简直就是一个市井泼妇,大概和风信记忆中的差距太大了,他怔怔地看着剑兰,说不出话来。谢怜也是一样的。戚容最开心,在地上笑得打起了滚:“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的妈!太子表哥!你瞧瞧这都是什么事儿!你被你最忠心的狗戴绿帽子啦!!!”

剑兰狠狠踢了戚容几脚,道:“狗!狗!我看你最像一条狗了!”

严格来说,剑兰只是曾经被家族给予入选厚望,但并未正式入宫,更不曾为妃,所以戚容这句幸灾乐祸并不成立。不过,谢怜的确是不知说什么好了。

万万没想到,素日没必要绝不跟女子多说一句话的风信,居然…

这时,那胎灵两排利齿喀喀喀喀地把钉住他的羽箭再次咬碎,脱身扑向风信。风信一时大意,给他一口深深咬在右手臂上,鲜血迸出,狂涌不止。

右手可是风信惯用的手。对一个武神而言,常用手受伤可没什么好感觉,风信抬起左手就要劈下,剑兰却道:“别打他!”

风信一掌生生刹住,随即,一个可怕的想法萌生了。

不光是他,在场所有人脑子里都想到了同一件事。风信任由那胎灵食人鱼一般咬在他胳膊上,望向剑兰,道:“…这个…是…?”

作者有话要说:慢慢填坑

第141章 路与我孰为定夺者

谢怜忽然想起一件事。那天,在神武殿上, 兰菖胡乱认指了一大圈人, 但是, 偏偏就是没有指站在极显眼位置处的风信。

剑兰立即否认:“不是!”

扶摇也是一脸不可置信。看来,他原先并不知道风信与这女子有何干系,同样被砸懵了,这时好容易才回过神来, 道:“他还没问是不是什么,你怎么答的这么快?”

剑兰道:“废话!想也知道他想问什么了。我告诉你, 不是!”

风信却看着那胎灵, 道:“你叫他什么?错错?”

这名字似乎有什么特殊意义。剑兰张了张嘴, 不辩了,恼道:“你一个大男人哪来这么多废话?不是就不是!哪有你这样上赶着要认儿子的!”

风信怒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如果是的话我当然…”

剑兰道:“你当然怎么样?你认他啊?你养他啊?”

风信道:“我…”

说完一个“我”,却卡住了。他低头看着自己手上挂着的那个畸形的小怪物, 那胎灵似乎对他恨意格外深重,逮着他死命撕咬, 哇呀呀的, 风信打也不是, 不打也不是,右手鲜血淋漓握紧了拳。

见他卡住了, 又似乎一时有点无法接受的模样,剑兰立刻啐道:“都说了不是你还问!跟你没关系,这下放心了吧!”

戚容嚷道:“狡辩!肯定是!我没说错吧,可不就是贱民生的吗!大家快来品品, 风信自个儿的儿子被人从他老妈肚子里剖出来做成小鬼啰,嘿嘿,居然还有人敢拜什么狗屁‘送子南阳’?拜着拜着当心你们生个儿子也…”

谢怜一抬手,若邪封住了戚容的口,剑兰又狠狠地在他头上踩了几脚,踩得他破口大骂。这时,谷子迷迷糊糊醒来了,看到戚容挨踩,连忙扑上去,道:“不…不要踩我爹…”

见谷子抱住了戚容的头,剑兰下不去脚了,改抓住那胎灵两条惨白的小短腿,拔腿就跑,怒道:“让你别咬了!这么不听话!”

风信正出神,没能立即抓住他们,谢怜下意识道:“若邪,追!”

若邪果然去追了。然而,那白绫蹿出去谢怜才记起来,它还绑着戚容。回头一看,戚容果然头顶谷子一跃而起,得意地宣告道:“老子重获自由啦!”

见风信总算反应过来,谢怜改口道:“若邪,你还是回来吧。”

于是,若邪又蹿了回来,“啪”的一声就抽了戚容一记大耳光。戚容刚刚翻身老鬼把歌唱,又被抽得原地大转三圈捂脸倒下,在地上趴了片刻,突然发狂,一把抓住若邪,喝道:“连你这条破布也敢打我!!!”

这次,若邪被他一把攥住,扭来扭去,居然扭不开,戚容竟像是忽然之间力量大增。谢怜刚想上去亲自收拾他,戚容才发现自己头上还顶着一个小孩儿,连忙把谷子扯下来盾牌一样地挡在身前,道:“你别过来啊!过来我就掐死他!哎哎哎,你看看你身后,狗花城要死啦!”

谢怜一惊,猛地转身,花城果然眉间紧蹙,垂下的手在微颤,仿佛在强忍什么,但一见他望来,立即道:“我没事!”

万鬼躁动!

这一次躁乱,比以往哪一次都要强。谢怜果断选择过去抱住他。趁此机会,戚容赶紧抓着谷子,逃之夭夭。剑兰也似乎头痛的厉害,捂住了耳朵,那胎灵受躁动刺激,撕咬得越发凶猛。风信被咬了十几口,鲜血直流,仍是不敢打他,一手牢牢抓住剑兰胳膊。那胎灵却毫不留情,挥手冲着风信的脸就是一爪子。这一爪极为凶险,风信低喝一声,捂住了伤口,不知是不是被抓伤了眼睛。谢怜看得胆战心惊,欲斥若邪去那边救场,剑兰却跺脚道:“你再这样,我要生气了!!!”

听母亲喝骂,那胎灵这才跳回她怀里,乖乖窝成一团。剑兰看了风信一眼,咬牙道:“跟你没关系,我警告你,别管我们!”一手捂头,一手抱它,母子二人飞奔而去。见状,扶摇道:“放开我!”

风信半跪在地,捂住半边脸,谢怜抱着花城蹲在他旁边,道:“你没事吧?我看看伤?有没划到眼睛?”

鲜血从他指缝滴滴答答落下,风信闭着眼,道:“…没有。你不要问我。”

谢怜道:“风信,兰菖…剑兰姑娘说的到底…?”

谁知,话音未落,风信突然一拳打出,一声巨响,打折了旁边那棵树,怒吼道:“说了让你不要问我!”

这一句竟是掺杂了些许怨怼之意。而且,谢怜听出,这怨意似乎是冲他来的,不由得一怔。

花城却在一旁冷声道:“谁把你老婆儿子做成鬼的,有火往该撒的人身上撒去。”

闻言,风信微微抬头,双目微红望向扶摇。扶摇一愣,当即怒道:“你看我干什么?你不会真当是我…家将军做的吧?真是倒了血霉!他不过是看那女子也是仙乐遗民,跟皇族贵族有些渊源才出手相助,本想解脱了那胎灵,谁知它执迷不悟,不肯走还成凶了。没落着好反而沾了一身屎,早知道就不管了!那小鬼连谁生的自己的都不知道,你还能指望它记得谁杀的自己?!”

也许是连日来糟心事缠身,他连措辞都粗鲁了不少。花城道:“这样你家将军就能叫倒了血霉了?那比他更倒霉的人是不是不要活了?”

风信摇了摇头,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是这样的?”

谢怜道:“你…要不然还是先处理下伤口。你带了药吗?”

风信看了他一眼,沉声道:“我没事。别管我!”

他捂着头上伤口,也不处理,站起身来,跌跌撞撞地就走了。谢怜和扶摇在后面叫了好几声,问他是回上天庭去还是追人去,他都不管,背影很快消失。扶摇又挣了几下,怒道:“太子殿下!你老人家不追的话,我去追还不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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