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站在他们帐篷前,白裙长带飞舞在晨风中。
“哟!阿茶姑娘早啊!”西越武从帐篷里钻出来,点头哈腰。
是羿星椋的侍女阿茶。西越武偷偷拿眼角余光瞄了瞄阿茶,阿茶一身纱裙,外面罩了一件长及膝盖的刺绣比甲,白帛束腰,一色的白,只在脖子上戴了一件玉饰,是用苍青色的水苍玉磨制为寸许长的玉片,用金丝络串联而成,紧贴着她修长的脖子,像是青玉嵌在白玉上,衬得她面容皎然,异常端庄,不在羿星椋之下。
昨晚众人喝多了,都拿西越武和阿茶调笑,阿茶又亲口把名字告诉了西越武,西越武不由得觉得自己和阿茶有点丝丝缕缕的瓜葛。
可是阿茶和昨晚在帐中判若两人,连正眼都没给西越武一个,反倒是往帐篷里看了一眼,触到姬云烈那双一闪而灭的黑瞳,才收回了目光。
“兄弟几个大难不死,昨晚上好好喝了顿酒,都还没起身呐。他奶奶的,这些家伙除了酒色两件事,没一个靠得住!”西越武往背后啐了一口,以示他跟这些废物男人绝非一路人,转过脸来谄媚地点头,“我这就去把他们一个个踹醒,别耽误了郡主姐姐上路。不过说起来这天还没全亮,走得这么早,阿茶你睡够了么?”
“不用叫他们,郡主说,这顶帐篷就送给你们了,还有那两匹骆驼。”阿茶淡淡地说,“戈壁里正午太热,夜里太冷,一早一晚是走路的好时候,我们还有不少路程,就此别过。”
“昨天不是说……不是说……”西越武傻了。昨晚扎营之前得到的消息分明是驼队允许他们跟着直到找到那些失散的弟兄,何况羿星椋还跟他许诺过,只要保守秘密去到那个什么“羿见城”,还有好处可拿。可一觉醒来,一切都变卦了。
“郡主改主意了。”阿茶淡淡地说,完全不解释,好似把一条败狗从家门里踢出去说“不要你了”,连汪汪叫摇尾乞怜的机会都没。
“这些东西郡主也请我还给龙大掌柜和车都护,郡主说大家都出门在外,帮个小忙是理所当然,礼物愧不敢当。”阿茶伸出手来,手心里是昨晚西越武巴巴地送过去的两件首饰。西越武只能讪讪地接过来,人家脸硬到这个地步,也实在无话可说了。
“郡主这番气度,倒显得我们几个小气了,”龙搭桥从帐篷里钻了出来,拱手,“送礼本是个谢意,郡主那里想必也不缺这些小东西,郡主不肯收,谢意我们就留在心里,将来只要龙搭桥还走这条道,郡主有什么差遣我们的地方,一句话。”
西越武还是很佩服龙搭桥这老家伙,毕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一时落魄气势却还在。
“好说。”阿茶点头,“郡主说,诸位走那么远,都是要去赶月河湾的大集,在那里,诸位想必可以找到失散的伙伴。”
“月河湾的集确实是要赶的,不过这趟出门,心里还有个念头,”龙搭桥淡淡地说,“想去赶羿见城的集。”
羿见城?西越武一愣,昨晚他缠了项泓半天,问那个羿见城到底是在哪里,项泓只是顾左右而言他,好像是个天大的秘密,去那里刨刨土就能掘出金子来,等闲不能告诉旁人的。
“去羿见城的人都是要做大生意的,但是也很冒险,龙大掌柜身家已经很丰厚了,何必再冒险呢?”阿茶说。
“走这条商道的,赶过月河湾的集只算是走到了半途,不走到羿见城就不算到终点。我姓龙的这辈子也算行了万里路,不去一次羿见城,好像万里长路这最后一步始终没踏下去,心里没着没落的。郡主在这片戈壁上那么有身份的人,能给指个路么?”龙搭桥笑,老脸泛光,盯着阿茶看。
“看来郡主猜对了,诸位是要去羿见城的。那好,郡主说,诸位真要赶羿见城的集,有一个人可以带路。”阿茶说。
龙搭桥忽然想起了什么,扭头看向自己背后。
“对,项先生。”阿茶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帐篷里,项泓正四仰八叉地睡着,一脚翘在萧子陵的肚子上,身上盖着自己的白袍,嘴边带着一丝白痴的笑,不知道梦到了什么美事。
“你们就是打死我,我也不能凭空变出一个羿见城给你们啊!是是,我是个画地图的,可我踏遍这片戈壁,就从没有见过什么羿见城。”项泓一摊手,“不信你们自己看地图。”
项泓也干脆,把行囊里的几十张地图一轴一轴抽出来打开,在一片平坦的沙地上平铺开来,便是一张巨大的全图,东起唐兀山,茫茫千里的地面纤毫毕现,山脉河流乃至于泉水都以细笔标注,但确实没有一个叫做“羿见城”的地方。
“地图上确实没有,我们此刻所在,已经深入戈壁三百里,越往前人烟越稀少,最后一个大集市就是月河湾,往后别说城了,绿洲村寨什么的都没有,只有迷路在里面的死人骨头。”燕老师趴在那些地图上钻研了半天,点了点头。
一群人都趴在地图上东瞅瞅西看看,个个眼里透着惊叹。无论行商、野兵还是马贼,都自信自己进出这片戈壁无数次,算是识途老马,可亲眼看到这张长可十步、宽也有五六步的大图,他们才明白自己所了解的戈壁其实都只是一小片,这片荒无人烟的地方,比他们所想的药大几十倍。也难怪有人愿意出那么高的价格求取一张地图,有这张图在手,便是井底之蛙跳出了井口,方觉得天地之大。不握着这张图,休想再往深里走了。
可是荒凉得只有迷路人尸骨的戈壁深处,又有谁想走进去?
“项兄弟,我只是瞎猜……你说自己没见过羿见城,我信,项兄弟你一看就是个信人。但是……你也听过那座城的名字,是不是?”龙搭桥拢着大袖站在项泓身边。
“他还信人?龙大掌柜你的酒还没醒吧?”西越武心里嘟哝。他觉得自己在这群人里脑子是最好使的,原本羿星椋说好可以带他们一程,这一路上都有个照应。可一觉睡醒,忽然就变卦了,唯一的解释就是羿星椋发现这个项泓不知怎么混进了他们这群人里。回想昨晚两人在珠玉泉的见面,羿星椋伪装沐浴而携带武器,显然彼此之间毫无信任可言。项泓跟他们同行,羿星椋反悔,倒也说得通。
这么想着西越武不由得心头喜悦,如此说来羿星椋和这小白脸委实是没有什么私情可言了。
“在这里进进出出的人几个不知道羿见城?”项泓摊了摊手,“可这么些年,谁知道谁真的去过羿见城?去过的人都不会说,自称去过的都是吹牛。”
“大家……都知道?”西越武一愣,左顾右盼,每个人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连季骖这种还没出师的路护也不例外。只有姬云烈跟块石头似的没动,低头看着脚下巨大的地图。
“敢情行商的、当路护的、做马贼的、画地图的都知道,只有我不知道?”西越武瞪大了眼睛,抓着项泓的领子用力摇,“那你神神秘秘的不肯跟我说,我还以为是什么天大的秘密!”
“嗯,”项泓耸耸肩,“本来就是人尽皆知的传闻,昨晚我喝多了,看你那么认真,所以逗你玩的……”
“哦?小兄弟新出道,也知道羿见城的传说?”龙搭桥好奇起来。
“道听途说……道听途说,就知道个名字。”西越武赶紧摆手。
“大家也都知道羿见城吧?”龙搭桥四顾一眼。
马贼、野兵和路护都点了点头。
“大家一场患难,也算半个朋友,敞开来说话好了。我听说,羿见城的买卖,赚钱多风险也大,至于什么买卖嘛,嘿嘿,大家心里也都清楚,合法的买卖哪有那么多钱赚?”龙搭桥笑得很爽朗,“但是这路不好走,实力不济的人不得其门而入。”
“实力够了自然有人找上门来引路。”车越也笑。
“这实力也分几种,要么有钱,要么有人,要么有家世背景,我龙搭桥自觉还算有点钱,车都护萧兄弟你们手里都有人,在这片戈壁里,有一伙敢拼命的好兄弟就能杀出一片天地。两位缺的我不缺,我缺的两位有,不如我们凑一凑,就算我龙搭桥雇两位陪我走一遭羿见城,佣金我一钱也不少大家的。怎么样?”龙搭桥花白的眉毛一扬。
“龙大掌柜是听项先生说好几支野兵在附近游荡,怕路上不太平?”车越点头,“好说,我们吃的就是这碗饭,不过,马贼兄弟吃的可不是我们这碗饭,让‘翎鹰’当路护,龙大掌柜你可得费点口舌。”
萧子陵皱着眉头不出声。
“萧兄弟,你今年贵庚啊?”龙搭桥随意地拍了拍萧子陵的肩膀。
“饿死三。”萧子陵说。
“二十三是好年纪啊。”龙搭桥轻轻地喟叹一声,“我二十三岁的时候,还没钱,跟着当时道上一位成名的大哥出来跑生意。那是我平生第一次到月河湾,当时真是开了眼界,谁能想到戈壁里会有那么大的集市?商人们带着货物和搭车,天南海北地赶来,坐在货物上论价,他们把手伸进彼此的袖子里讨价还价,别人只看见他们有时候横眉立目,有时候脸上笑开了花,谁也不知道他们谈的价钱是多少。大哥说,一根手指是一千金铢,屈起的一根手指是五百金铢,所以还一次价,最少也还五百铢,你想还一百铢,你都比不出手势了。我当时想,一百铢,那可是够我家里花销几年的钱啊!这么大一笔钱,连让人屈根手指都不够!”
龙搭桥眺望着矗立在天边的砂山,远去的驼队正转过山脚,隐约还能听见驼铃声。
他又叹了口气,“那时候能去一次月河湾,在别人看来是极其了不起的事。在月河湾,要什么有什么,丝绸、瓷器、漆器、兵器、好酒、珠宝玉器、珍馐美味、甚至绝色的女人,琳琅满目,看得你眼珠子都掉出来。大哥们做成了大生意,心情好的时候,大把大把的金铢抓来赏人,一坛一坛地开好酒,一次叫上几十个声娇体软的美女陪我们喝酒,只要给钱,让她帮你做什么她都心甘情愿。我的大哥也给我叫了一个,是个名叫‘连黛’的女人,如今想起来倒也不是多美,可当时我坐在她身边,手放在她腰上却是僵的,动都不敢动,闻着她身上熏的香只觉得飘飘欲仙。”
“龙大掌柜,你这是说梦话呢吧?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有这种集市?你说的那是宛州吧?”西越武瞪大了眼睛。
这一行里,除了龙搭桥,西越武并不太看得起其他商人,都是些出来跑货的泥腿子,要不是迫不得已,谁来戈壁里卖命赚钱?西越武觉得自己算是见过世面的,家里虽穷,却见识过宛州的大城,城里的大掌柜那气派阵仗可不是这些泥腿子能比的。可这么听起来,这些泥腿子去赶的集,简直就是神仙的地方!
“这就是小兄弟你不懂了,蝰蛇毒液虽然也算是个值钱的东西,可要来这片戈壁里的商人都是来买卖毒液的,宛州药店里不早堆满蛇毒了么?”龙搭桥笑笑,“以前小兄弟你是搭伙儿的,有些事我们不便都透底,如今患难过,大家算兄弟了,实话实说,月河湾是个黑市。是不是东陆最大的黑市我不知道,但绝对是流金之地。这片戈壁原来是西华国的地界,西华亡国后,风沙肆虐,如今已经是无主之地了。皇室不管,淳国也不管,在这里交易,用不着缴税。这里交易的大头还不是货物,而是蛮族的出产。”
“蛮族的出产?”
“马匹和皮毛,这些年皇室对蛮族禁海,蛮族的出产在其他地方不好公开买卖。可这里随便买,只要你有钱。这里买来的东西,运出戈壁向西,在海边上船,在偏远的小港卸货,分批入城。”
“这不是走私么?”西越武恍然大悟。
“十倍利钱的事儿,走私不走私,我们这些行商谁在乎?不被抓住就不是走私。”龙搭桥倒是说得坦荡,“那时候我说,要是有朝一日我也能在月河湾让人称一声‘老板’,便是死也值了。当时大哥就笑我没出息,说人要立大志,立志行百里的人,往往走五十里就走不下去了,唯有那立志行万里的人,才能到得水穷处天尽头。让我不必看着月河湾的场面就心生荡漾,将来不仅要让人叫我‘老板’,还得叫我‘大老板’,要赶比这月河湾更大的集,赚更多的金铢。可大哥又叹了口气说,人生在世就好比登山,总是这山望着那山高,可到头来有几人能屹立群峰之上,手握天下之柄?”
所有人都凝神听龙搭桥说话,没有人注意到一直站在车越背后、满脸漠不关心的姬云烈抬起头来,伸手按住自己的胸铠。
龙搭桥自嘲地笑笑,“我那时那点鼠目寸光,哪里能懂大哥这番话的意思?我便也学那些识文断字的夫子说话,说这登山也未必要到顶峰,重要的是乘兴而来,尽力而归,所踏足的地方就是我的顶峰,管他前面还有没有更高的山峰?我们这一趟大赚一笔,荷包里揣着金票,怀里是漂亮女人,大口喝酒大块吃肉,快活得要死,在这酒馆里我们便是顶峰上的英雄好汉!”
“我这番话出口,大哥就笑了,笑完他神色就变了。我这辈子就两个大哥,都是英雄好汉,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可那时我清清楚楚地看见他黯然神伤,两眼空洞,他最宠爱的姬妾难产带着孩子一起死的时候,他都没那么黯然过。大哥说,你是不懂‘盖世英雄’这四个字啊。大哥借着酒意,从剑鞘里拔出剑来,就在中庭里且歌且舞,吟一首我听不懂的古诗。如今只记得一句‘风起万里,倾却沧溟;长帆独往,相期云汉’。”
“是前朝司空申屠先生的名作,如今知道的人已经不多了,是英雄目空四海之作。”项泓说,“壮哉。”
“项先生真是诗词书画俱工,佩服佩服,我后来请人翻检古籍,终于找到了这首诗的出处,才知道大哥不但商场称豪,胸怀更是远大。大哥说,是英雄的,便要做到盖世无双。登最高的山,仗最利的剑,骑最快的马,拥最美的女人。哪怕距离巅峰只差一步,终究称不上‘盖世英雄’四个字,所谓‘乘兴而来,尽力而归’更只是懦夫聊以自慰罢了。”龙搭桥瞥了一眼萧子陵,“我当时眼里只有大哥,便说那大哥便当得上‘盖世英雄’了!大哥摇头笑笑,指着连黛说,你觉得这个女人美么?可有个地方,满街的女人没有一个不比她美十倍。又指着窗外满是大车的街道说,你觉得这算是大集么?可还有个地方,这些老板莫说去交易,就是去看一眼的机会都没有!”
“羿见曾?”萧子陵低声说。
“是,大哥说的就是羿见城。大哥把手里那柄剑随手放在桌上,把身边的丝绸手帕往空中一抛,落在剑刃上,分为两片。我们当时都惊呆了,大哥说,我这柄剑便是从羿见城里流出来的,在宛州,有人出价七万金铢要买,说一生一世没见过这样的宝剑,而在羿见城里,这种东西不过寻常物。大哥又从荷包里倒出来一把明珠来,每一粒都有小指指尖大小,一般圆润,好像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我们惊得眼睛都瞪大了,大哥说在羿见城,大交易都是以珠宝交易,因为开不出那么大额的金票来,你能看见一筐一筐这样的明珠。”龙搭桥幽幽地说,“大家都听得傻了,大哥说,那个集市就叫羿见城。羿见城是商人的仙境,那里黄金漆柱美玉为廊,大屋里石砌的沟渠里流淌着美酒,倾国之富的商人们坐在绝世美女中,推杯换盏间买卖谈成,有时候买卖的东西是一整座城市,有时候是一个连皇帝也倾心的女人……”
“这是吹牛吧?”西越武听龙搭桥说得越来越玄,不由得疑心起来,“皇帝也倾心的女人,那就是娘娘啊!谁来这鬼地方买娘娘?”
“是啊,也有人说,羿见城根本不存在,不过是人茶余饭后闲侃出来的。还有人说,所谓羿见城,志怪小说里就有,是一种名为蜃的妖虫吐气化成,你以为是座城市,其实城门是蜃的嘴,进去就给吃了。”龙搭桥说,“就连大哥也是那一夜喝多了酒,才跟我们侃侃而谈,酒醒之后,只说他也是听前辈说起。”
“海市蜃楼,这个我听说过,小时候我邻居说在海边眺望,看见一座皇城一般的大城浮在云中,比天启城还要恢宏。”西越武插嘴,“我们还说呢,说天启就是九州之内最大的皇城了,这比天启还恢宏的城,一定是蜃幻化的。”
“《韶溪通隐》上说,‘蜃,大蛤也。’纵然世上真有蜃这东西,也是个大个的蛤蚧,戈壁上怎么活?”项泓一脸正经,“我虽对这羿见城也有点好奇,不过想来还是以讹传讹。”
“我也这么想过,但是就在几日后,我们满荷包揣着钱就要回宛州过好日子的前一夜,大哥趁夜悄悄把我叫了出去……我一辈子都忘不了大哥那时的神情,一个英雄好汉,商道上闯荡多年的豪商,激动得像个小孩。”龙搭桥的声音低沉下去,总是笑眯眯的老眼里微光闪动,纵然是在这旭日初升的戈壁上,他的语气和眼神也叫所有人为之一震,一是好奇,二是一股难以言喻的惊悚忽然从心底泛起。
“大哥跟我说他接到了羿见城的请柬,那一年月河湾的集市上,大哥被羿见城的使节选中了。大哥积累了三十年的财力,出生入死百十遭的阅历,终于让羿见城的使节觉得他有了进城的资格。大哥说,‘这三十年里,每年我都来赶月河湾的大集,等了足足三十年,直到今天,我才相信这羿见城的门是会开的!’大哥说他多一份请柬可以多带一人,我虽然是商队里年纪最小的,却是最机灵的,去了羿见城里,我们‘沁阳元义隆’的财力算不得第一等的,要想在羿见城里给人尊称一声老板,靠的是随机应变,他想带我一起去……”
“着啊!这不去不是傻子了么?”西越武一拍大腿,好似听人说书说到要紧处。
“我猜龙大掌柜没有去。”车越低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