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飘香盛会正式开始了。
为了给我捧场,花生皮一家也跟着我去会场。一路上,白光光老缠着我:“乖师侄,你那块参赛铁券给我算了。老夫参加,总比你有把握。”
我没好气地道:“这两天,你所有吃住都是我付帐。以你的本领,抢点钱买块铁券应该没问题吧。”我发现,兵器甲御派的没落白光光要付很大的责任,这老头好吃懒做,又贪慕虚荣的排场,洗个澡都要去城里最贵的“玫瑰池”,洗完还要找女妖精按摩。再大的基业交到这种家伙手里,都要败个光光,要不是看在花生皮的面上,我早就不鸟他了。
白光光气呼呼地道:“抢钱?亏你说得出口!我好歹也是兵器甲御派的一代宗师,怎么能做这种不要脸的事?”从花生果那里抢过碧眼水云兽,派头十足地牵着,脸上扬扬自得。
我们向城南的飘香河走去,飘香盛会就在河边举行,几里外,就闻到一阵阵清甜的香气。一棵棵桂花树竟然扎根在河水中,和洛阳不同,这里的桂花树连树干都是金黄色的,桂花像一串串金色的小铃铛,热闹地开满枝头。暖风吹过,细碎的桂花飘落到河面上,立刻一亮,变成闪闪的火星溅开来。
“今年的星桂花开得真艳。”月魂发出一声低低的叹息。
会场乱哄哄的,观看盛会的人妖挤得水泄不通。穿黄袍的狮吼秘道门、红衣的金刚秘道派和颠三倒四甲御派忙着维持秩序。河边搭着一个巨大的凉棚,悬挂着“参赛者请进”的招牌,凉棚四周有专人把守。我穿过人群,对一个金刚秘道派的大汉出示了铁券,他仔细检查后把我领进凉棚,道:“请您在这里稍等。”
凉棚里已经有近千个人了,个个像斗鸡似的,互相眼瞪眼。不断有参赛者被领进凉棚,我望望围观的人潮,暗想三个美女会不会在里面呢?
半个多时辰后,狮吼秘道门等三大门派的掌门出现在场上,引起人群的一阵阵欢呼。狮吼秘道门的掌门是一个高胖的老太太,叫柳荷东,金刚秘道派的掌门韦陀则是个彪形大汉,颠三倒四甲御派的掌门何平最滑稽,反穿羊皮袄,手拿破蒲扇,光着一双脏脚丫。
吐出一口浓痰,何平率先说话:“欢迎各地的朋友前来飘香盛会,俺们三大门派很高兴。为洒子呢?因为俺们有机会赚你们的钱了。”
四周一片哄笑,韦陀接着道:“本次飘香盛会比试的规矩照旧,将决出三名获胜者,彩头分别是火蝗翅、赤练草和白骨虫卵。”笑了笑,又道:“和以往飘香盛会不同,这次最大的彩头是何掌门的千金——大千城里一朵最娇艳的花。从三名获胜者里再挑出一个最强的,就能迎娶美人过门!”
“何赛花!何赛花!何赛花!”人群起哄道,何平怪叫一声:“丫头,快出来亮个相,别让人等得流口水。”
“别叫啦!”半空中响起一记清脆的女声,一头青鸾掠过云端,疾飞而至。青鸾上骑着一个俏姑娘,额角贴花黄,乌溜溜的眼睛四下一转,大胆而泼辣。人潮立刻爆发出喝彩声,我却不屑一顾,比起甘柠真她们,何赛花的姿色可就差远了。
柳荷东猛地大吼一声:“废话少说,我正式宣布,飘香盛会现在开始!点燃白犀角!”
人群呼声雷动,几个黄袍大汉抬出一只弯弯的雪白大兽角,点燃后扔进飘香河。绚丽的光芒立刻迸射,燃烧的犀角浮在河面上,光彩流动,映得水底下一片通透。我惊奇地看见,水底下沉着一座黑黢黢的巨大铁塔,被水草缠绕。在铁塔的三个入口处,游荡着成千上万的鬼怪精灵。它们有的是毒虫怪蛇,有的半人半兽,还有的脸上白乎乎的,没有五官,像是一个个冤魂飘来飘去。
“镇魂塔!”月魂喃喃地道,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柳荷东吼道:“三件彩头就放在塔顶,拿到彩头后安全上岸的就是获胜者!不过铁塔内外遍布妖兽恶灵,如果法力不行的话还是趁早退出,免得白送了小命!”
我这才知道,原来先抢到彩头就算赢了,当初还以为是打擂台决胜负呢。想想好笑,这么多参赛者当中,恐怕只有我对比试的规矩一无所知。目光扫过,我赫然发现了柳翠羽,他也夹在参赛者里,只是目光专注河底,没有注意到我。
隔着铁链,花生果对我挥手:“林飞大哥必胜!”白光光一翻白眼:“我看是必败。”花生壳狠狠瞪了白光光一眼,对我嚷道:“林小子,争口气,别被狗眼看低了!”
“你们傻等什么?还不下河夺宝?再晚俺闺女就跟小白脸跑啦!”何平怪叫道,众人哄堂大笑。一千多个参赛者各展奇技,冲入飘香河,千百道雪白的水浪高高溅起,异常壮观。
人多胆气壮,大家一窝蜂地游向河底的铁塔。我不慌不忙地混在里面,反正就算有人捷足先登,夺得彩头,老子也能把它们再抢回来。
铁塔共有九层高,呈怪异的三角形,每一层的飞檐翘角上都刻满符咒。三道狭小的入口位于塔底,塔尖上镌刻着“镇魂”二字。
刚刚游近铁塔,恶灵怪兽就向众人蜂拥扑来,双方展开了激烈的混战,一时涛流汹涌,血水喷溅,杀声震耳欲聋。不少参赛者当场丧命,有的干脆逃之夭夭。我细看后发现,这些恶灵怪兽根本就杀不死。明明被一刀劈成两半,转眼又弥合在一起,而且身上根本不见血。
日他奶奶的,它们到底是什么怪物?我不敢鲁莽,先采取守势,施展璇玑秘道术,在周围形成旋转的圆,恶灵们一旦接近,立刻被璇玑气圈荡开。与此同时,我运起傀儡妖术,在左右化出两个傀儡水人,紧紧跟随身侧。就算有厉害的恶灵强行冲入气圈,也被水人击退。
“这些怪兽恶灵都是无法超生的鬼魂。”月魂突然道。
我一怔:“北境的鬼魂不是最终都会前往黄泉天的吗?”
“黄泉天的确是死者的最终归宿,但黄泉天有一条幽冥河,河水偶尔会涨潮泛滥,那时过河的鬼魂会被潮水冲卷,送出黄泉天,成为侥幸不灭的游魂野鬼。据说飘香河底有一条秘密水道,与幽冥河的支流相连,鬼魂在这里出现也就并不奇怪。”
“莫非你也去过黄泉天?否则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
月魂沉默不答,隔了一会道:“这座镇魂塔,是万年前由魅建造的,用来镇锁逃出黄泉天的鬼魂。铁塔刻满符咒,形成镇魂结界,使鬼魂永远被困在飘香河底,无法出去害人。没想到,现在居然变成了飘香盛会的比试场地。”
这时,参赛者们不断死伤,逃走的人也越来越多,精怪恶灵的数量却一点没有减少。视线所及,剩下的几百人陷入鬼魂的重重包围,正在殊死抗争。
一道绚丽的碧光猛地掠起,剑气撕裂水波,震散了一批恶灵,柳翠羽双眉射出剑芒,一马当先冲入了镇魂塔。紧接着,又有几十个高手先后闯进镇魂塔。
得抓紧时间了,我深吸一口气,运转一种叫做“纯阳炎”的秘道术,向一个入口冲去。纯阳炎秘道术以肝为本,将肝火炼成三昧真火克敌,相信对鬼魂应该有效。一个八爪鱼般的恶灵正守在入口,头如笆斗,双目黑洞洞的,碧绿色的十多条触手嘶嘶作响,向我卷来。我低哼一声,三昧真火喷出鼻孔,紫红色的火焰立刻罩住鬼魂,“噗哧”一声,鬼魂化作一缕青烟,形神俱灭。
我瞬间冲进镇魂塔,立刻听到一阵阵鬼哭狼嚎。塔内很大,恶灵们犹如潮水,从四面八方汹涌围来,进去的人都在各自为战。我不断喷出三昧真火,烧得它们连连惨叫,畏惧后退。足尖一点,顺着螺旋形的楼梯,我冲上了铁塔的第二层。
“嗖”,一丝阴寒之气犹如冷箭,闪电般直射我的面门。我意念疾动,两个傀儡水人横在身前,替我挡住了这一击。我鼻孔一哼,三昧真火立刻将对面这个偷袭的黑色厉鬼烧死。
璇玑气圈流动,把几十个围上来的恶灵转得东倒西歪,我没空和它们纠缠,冲天而起,跃上第三层。
这一层都是密密麻麻的精怪,有的像树根,根须上生着一颗颗圆溜溜的眼珠;有的又扁又圆,布满褶皱;还有的像灰白色的跳蚤,四处乱跳。我运转傀儡妖术,两个傀儡水人在前方开道,纵横披靡,在精怪中硬生生地杀开一条通路。我脚下不停,转眼上了第四层。
还没站稳,热风袭面,一头红光闪耀的猛虎向我扑过来。这头猛虎背生双翅,展开足足有十几丈宽,翅膀像两团火一样,流动着熊熊烈焰。我一口三昧真火喷去,猛虎张开大口,反将真火吞入,如同进补一样。
月魂道:“这是昔日魔刹天一个妖怪的坐骑,叫飞焰虎,死后魂魄侥幸逃离了黄泉天。飞焰虎是至阳的怪兽,所以它的魂魄并不怕三昧真火。”
“日他奶奶的,你不早说!”我眼睁睁地看着飞焰虎扑上来,双翅扇动,把两个水人迅速蒸发。这家伙死后的魂魄都这么火热,生前可想而知。
月魂悠闲地道:“飞焰虎的魂魄也能中和碧珠的阴性,功效比赤练草更好,就看你能不能吃掉它了。”
这么个大家伙,我怎么吞下去啊?正在想办法,飞焰虎已经凌空飞起,气势汹汹地向我扑来。我运转璇玑秘道术,气圈层层荡出,缠住飞焰虎的双翅,它立刻失去平衡,倒栽下来。不等它再扑,璇玑气圈将它重重困住。
与此同时,几百头怪兽的鬼魂凶猛向我扑来,我一面和它们游斗,一面脑海中飞快闪过自己学过的种种秘笈,苦思吞食飞焰虎的法术。
“生灵之初,徒具胎形,胎为精源,炼化食胎,可得长生。”突然间,我想起了《胎化长生妖经》里的一段话。这种妖术十分邪恶,认为胎儿孕育了生命的精华,吃了大补。因此胎化长生妖术能把生灵重新炼化回胎形,再食用。只是这门妖术运用起来十分险恶,一旦对方的功力比自己强,那么施术的人反而会变成胎儿。盯着飞焰虎,我心中暗忖,自己的妖力总该比飞焰虎厉害,不如试一试。
“咯吱咯吱”,我运起胎化长生妖术,浑身骨骼发出一阵密雷般的声响,体内气血频频抽动。“呼”的一声,我双掌拍向飞焰虎,掌心变得洁白如玉,散发出邪异的光泽。手掌落在飞焰虎头顶,它立刻凄厉吼叫,浑身抽搐,身躯一点点萎缩。不一会儿,缩成一只小小的虎胎。
我顿时松了一口气,看来胎化长生妖术对鬼魂一样管用,抓起飞焰虎,按照胎化长生妖术的食用办法,嘴唇对准虎胎的嘴,轻轻吮吸。倏地一下,飞焰虎胎化作一道焰流冲入喉咙,内腑顿时一片滚烫。
月魂叫道:“快服碧珠!”
我赶紧掏出碧珠,一口吞下。体内猛地激灵一下,碧珠化作一缕阴森森的气流弥漫全身,与焰流融合在一起,沿着背脊的经脉游走,一直冲到脑门。“喀嚓”一声,我大脑一阵昏眩,脑袋里像是有块小骨头被这股气流冲断了。随后,气流也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心中一惊:“怎么回事?”
月魂微微一笑:“恭喜你剔除俗骨。”
我摸摸头,发觉并无异样,才放心地问道:“俗骨是什么?”
月魂道:“无论人妖,脑门里都有一块俗骨。修炼法术时,气血一旦运行到俗骨附近,就难以再流动。所以任何法术的运行只能在内腑里循环,无法经过大脑。玄龟赤睛兽的碧珠以灵动为主,能够融化俗骨,使气血真正地在全身流动。从此以后,你修炼各种法术都能百尺竿头,再进一步,达到与前人完全不同的崭新境界。”
我喜得抓耳挠腮:“你真够意思,老子没白疼你。”
月魂瞪了我一眼,道:“魅生来就没有俗骨。”
我楞了一下,也不多问,只觉得体内气血异常流畅,舒服极了。这时候,夺得彩头对我已经没什么意义了,但为了出出风头,成为三个获胜者之一,我还是冲上镇魂塔的第五层。
“笃笃”,几百个白色的鬼魂一跳一跳,向我蹦过来,尖锐的手爪弥漫黑气,一看就知道有毒。地上躺着几个参赛者的尸体,个个血肉模糊。我施展兵器甲御术,左臂化作一柄钢刀,横扫劈过,把鬼魂们砍成半截。不等它们的肢体重新融合,我已经冲出重围,势如破竹般上了第六层。
一群又矮又小的鬼魂向我扑来,舌头伸得老长,纷纷对我吐唾沫。这些唾沫颜色斑斓,又粘又稠,发出刺鼻的气味。我双臂化作盾牌,挡住唾沫,身形急窜,跃到第七层。
四周空旷一片,一个恶灵也没有见到,地上却足足躺了几十具尸体。我小心翼翼地扫视一圈,才向楼梯掠去。刚刚踩上第一级台阶,背后利风呼啸,七道锐气直射而来。
我心中一凛,来不及施出任何法术,只能跳出魅舞,身躯在空中灵巧移动,才勘勘避开。回头运用镜瞳秘道术再看,才发现角落里静静地坐着七个鬼魂,它们几乎是透明的,要不是镜瞳秘道术,我根本看不到它们。七个鬼魂像是七人联体,每一个鬼魂的右臂和另一个鬼魂的左臂都连在一起,嘴巴又细又长,如同一根尖刺。对准我,七个鬼魂的尖嘴里再次射出利刺。
我运转镜瞳秘道术,双眼清澈如镜,把利刺反弹回去,紧接着向第八层冲去。和恶灵斗了这么久,要数第七层最凶险,现在回想起来,剔除俗骨以后,我的魅舞比过去要挥洒自如多了,所以从容避开了七根尖刺的突袭。
第八层上,笼罩着一片黑沉沉的雾气。黑雾里碧光闪动,剑气纵横,我一眼就看见了柳翠羽,他的双眉正射出剑芒,将几十个精怪同时斩散。说实话,他的功力远远超过我,但我胜在通晓各种法术。见到我,柳翠羽脸色十分难看,我嘻嘻一笑:“听说你小子很狂啊,竟敢把我们兵器甲御派赶出了罗生天。”
柳翠羽冷哼一声,眉间剑气回旋,把几个从后方逼近的鬼魂斩断,道:“阁下根本就不是兵器甲御派的人,何必装神弄鬼?”
我嚣张地道:“老子说是就是。你听好了,我现在让你们眉门滚出罗生天,否则老子上门来杀你们个屁滚尿流!”
柳翠羽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想打,又打不过我,碧色的剑芒怒气冲冲地斩杀了一头庞大的怪兽,头也不回地冲上第九层塔顶。
我随后跟了上去,这一层闯得最轻松,柳翠羽全替我把恶灵摆平了。九层上,没有一个恶灵,水波四处流动,闪烁着奇异的彩光。三面的塔壁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符咒,在三个塔角处嵌着壁龛,分别陈放着一对薄如蝉翼的小翅膀、一株火红色的草以及一粒圆溜溜的虫卵。我知道这就是三件彩头了,柳翠羽抢先向白骨虫卵扑去,我对那玩意没兴趣,就拿了火蝗翅。半透明的火蝗翅入手温热,只有手指大小,暗生绛红色的美丽纹路,十分可爱。我想它一千两银子总能卖吧,可不能白忙乎一场。
片刻后,一个满脸麻子的侏儒冲上来,看见我和柳翠羽,阴骘地一笑:“还好,我挤进了前三。”小心翼翼地捧起赤练草,放进怀里。
塔顶的东面,有一扇小铁门,柳翠羽和侏儒先后推开门,匆匆离开了。我过去一看,原来这扇门直接通往塔外,但只能从塔里面推开。我笑道:“早知彩头在塔顶这个位置,我就施展混沌甲御术,直接拿走彩头,不用这么费事和恶灵鬼魂搏杀了。”
月魂哼道:“哪有这么容易?镇魂塔是万年玄铁所制,塔顶更是布满了符咒的结界,以你的混沌甲御术造诣,根本无力穿过万年玄铁和结界。你看看,哪有恶灵能上塔顶?”
好奇地打量四周的符咒,我问道:“这些符咒也是魅刻的吗?”
月魂点点头:“你仔细看。”
我忽然叫起来:“这些符咒的形状有点像魅舞的姿势!”
月魂神秘地一笑:“魅舞,远比你想象中要神奇。走吧,也许你将来会舞出真正的魅舞。”
“嗖嗖”,几个人妖快速窜上塔顶,目光一扫,失望地大叫:“糟了,被人全都拿走了。”
一个壮汉瞥见我手里的火蝗翅,露出贪婪的目光,向我慢慢走来。想抢?我哈哈大笑,施展魅舞,潇洒飘起,衣袖甩动,将他击飞出去。腰肢一挺,人已经冲出塔门,向河面浮去。
碧波流动,镇魂塔恶灵们的嚎叫渐渐远去,我心里转着一个念头,真正的魅舞,应该是什么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