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比女人还美的男人

云大郎倏地飘起,向我扑来,视野中一片白云无限扩大,将漆黑的夜空再次遮住。

“云大郎,试问冰在火尖,如何凝而不化?”我突然暴喝。

云大郎一愣,随口道:“形化意不化,取其神而凝之。”

哈哈!老子明白啦!我心头涌上一阵狂喜,轰然一声,鼎炉开启。魇虎眼珠在这一刻融化,但形虽散,意不化,又在下一刻凝结,化作霜雪二气,喷出鼎炉,一路沿着经脉直冲而下,将羽鼎云英全数吸入,融化成两道冰清玉洁的气流,流转全身!

“砰”,云大郎猛地撞上了我,我们同时向后跌去,我摔倒在地,他发出一声凄促的呜咽,远远地飞了出去,掉进飘香河。

白云在河面上炸开,碎成一个个小白点,被夜风吹散。云大郎跌跌撞撞地浮在水上,浑身仿佛散架了,一直在哆嗦。

所有人都惊呆了,只有我心里清楚,魇虎眼珠化成霜雪二气,破风碎云的奇异力量也随之流转全身。现在云大郎只要碰我一下,就会遭到反噬。

“云大郎,你死定了!”我威风凛凛地跃起,扑向云大郎,体内霜雪二气奔涌而出。

云大郎仓促闪躲,身上被霜雪二气沾到的地方顷刻碎裂,只剩下丝丝缕缕的云絮连在一起。面对魇虎眼这样的天敌,他如同遇上猫的耗子,一筹莫展。

“轰——轰——轰!”我每击一拳,云大郎便被迫后退一步,我连击几百下,他连退几百步,被我完全压着打,一点没有还手之力。

人群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不少人幸灾乐祸地挥臂乱叫:“干死他,干死他!”水六郎不能置信地看着我,喃喃自语:“不可能,不可能!”月魂也一头雾水:“怪事,怎么吃了魇虎眼也不会死?”

望着不住后退的云大郎,我只觉得意兴酣畅,痛快之极。要不是云大郎糊里糊涂解答了我的疑问,我早去黄泉天报到了,但如今他只有挨揍的份。扑到他对面,我一拳刚要击出,体内的霜雪二气陡然一滞,停止了流动,竟在这节骨眼上失效了!

我大惊失色,仿佛一下子从云端摔下地狱。幸亏我随机应变,拳头停顿在云大郎胸口,硬生生收住,气势汹汹的表情瞬间变成春风般温暖的笑容:“云兄,我们就算打个平手,到此为止可好?”

全场一片轰然,谁都看出我大占优势,现在突然罢手,都以为我手下留情,故意显示风度。云大郎浑身一抖,木然而立,他现在就是个支离破碎的云影,仿佛随时会消散。过了许久,他涩声道:“林兄不必替我美言,这一战,是我败了。”

水六郎不甘心地吼道:“大哥,你怎能这样认输?你还有一招必杀技没用啊!”

“就算使出来,最多玉石俱焚。魇虎眼已经融入林兄体内,我没有取胜的机会了。”云大郎平静地道,伸手一招,黑袍从河上飞起,湿淋淋地罩住了他。片刻后,云大郎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咬破舌尖,一口鲜血喷在黑包袱上,千千咒结立刻断裂了一小半,他一连喷出三口精血,气喘如牛,有些撑不住了,但所有的咒结被悉数破除。

我惊讶得睁圆了眼睛,原来这家伙有能力破开咒结,只是不愿大耗元气,才没这么做。

四下早就群情激昂,欢声雷动。海姬兴奋地跑过来,拉起我的手,笑得一脸灿烂。甘柠真瞥了我一眼,衣袖在额角轻轻一抹,几点深色的汗渍渗透出来。

“幸亏你头脑清醒,没杀了云大郎。”海姬凑到耳边,悄声道:“否则魔主找上你就麻烦啦。”

我干笑一声,心里有苦说不出。默察体内,霜雪二气又开始流动了,只是断断续续,会莫名其妙地停止。记得《霜雪转》里特别提到,需要一种叫射工的怪虫当药引,才能完全炼成。莫非正因为缺少了射工虫,所以才造成霜雪二气一会儿灵验,一会儿失效吗?

云大郎默然半晌,忽地低叹一声:“林兄如果不介意,我先告辞了,大千城里还有许多要事等我安排。”停了停,道:“多谢林兄手下留情,没有取我性命。”

我洒脱地摆摆手:“咱们又没有杀父夺妻之恨,干吗拼个你死我活?切磋嘛,友谊第一,比试第二!再说了,我对云兄一见投缘,一眼看出你是个好汉,怎么会随便下杀手呢?”

云大郎捧住黑包袱的手抖了一下:“林兄真是个值得交的朋友,可惜…”话说到一半,又叹了口气。

我强忍住笑,这家伙的确有点傻气,我只是口蜜腹剑几句,他居然当真了。嗯,如果他不是魔主的手下,倒值得结交一番。

“老大,地图还在他们手里。”水六郎森然道:“虽说单打独斗,老大你是败了,但魔主吩咐过,一定要拿到地图。”

蜃三郎点头附和:“个人胜负是小,地图关系重大,魔刹天所有妖怪的未来就指望它了。”闪身来到我面前,笑道:“一别经年,小兄弟居然变得这么强了,不过魇虎眼虽然厉害,只对老大有用。接下来我陪你玩玩。”

土八郎狞笑道:“我和老六对付海姬,老四、老五、老七对付甘柠真,老大随时策应。”

除了云大郎留在原地不动,其余六个妖怪都围了上来,水六郎厉声道:“围观的人都给大爷滚开!大千城如今是魔刹天的地盘,谁要是不识抬举,别怪我们不客气!”探手伸出,一条巨大的透明水龙怒吼着飞出掌心,四爪盘旋,扑向附近的人群。鲜血飞溅,十多个人连连惨叫,天灵盖被龙爪活活掀开,龙尾轰然扫过,又击倒一片。人群慌得四处逃散,一会儿功夫,跑了个精光。就连何平也抱着胡老糟的尸体,悄然离去。

“交出地图,一切好商量,我们也不愿和脉经海殿、碧落赋为敌。”蜃三郎和颜悦色地劝说。水六郎傲然嚷道:“就算是碧落赋,魔主也能铲平了!”

我双眼一瞪,摩拳擦掌:“日他奶奶的,动手就动手,谁怕谁啊?想要地图?做你们的春秋大梦吧!”作势欲扑,胸口忽然一阵隐痛,和云大郎一战,我受的伤也不轻。

“你们这些妖孽喜欢找死,我们就不客气了。”海姬冷笑道,和甘柠真对视一眼,分别站在我左右两边,护住了我。海姬摸出金螺,甘柠真手按在剑柄上,深深地吸了口气。

“林兄…”云大郎欲言又止,深沉的夜色中,妖怪们个个面色狰狞,洒落的星桂花在飘香河上闪溅,又熄灭,愈发衬出他们幽暗的脸。旁人都走了,河水拍打着岸边的卵石子,声音清润而寂静。

就在这静静的水声,静静的对峙,静静的剑拔弩张中,突然有渺渺的歌声,如同河面上闪烁的流波,远远传了过来。

“有人天上来,歌成碧落赋。

朝起煮白石,空山放青鹿。

倦看镜花开,闲捉水月舞。

我欲乘风随,难觅云梯处。

翩翩少年郎,漫漫知北路。

有缘桥下客,无底舟上渡。

人事几度欢,黄梁一晌苦。

何求长生盘,滴得仙人露?”

歌声飘忽不定,伴着几声清越的琵琶,听起来像从后方传来,一会儿又到了河对面,仔细一听,似乎近在咫尺。我施展了顺风耳秘道术,还是听不出唱歌的人在哪里。

妖怪们面面相觑,土八郎骂道:“谁他妈半夜唱歌?”蜃三郎却闭上眼,摇头晃脑:“这首歌谣洒脱玄妙,暗含出尘的仙意,好诗,好诗啊!”

甘柠真嘴角渗出一丝淡淡的笑意,手松开了剑柄,曼声道:“柠真见过掌门师叔。”

阴暗的河岸拐角处,蓦地出现了一个翩翩贵公子,怀抱琵琶,洒然缓行,曼声而歌,紫色的长发明丽幽美,连夜色也被映出了华美的光彩。

我目瞪口呆,哇靠,天下竟然有这样的美少年!眉目如画,丰神如仙,比甘柠真和海姬还漂亮!

“碧落赋的掌门?难道是公子樱——那个传说中最接近仙的人?”一个脸色蜡黄的妖怪颤声道,蜃三郎倒吸一口冷气:“听说他几年前闭关修炼,怎么突然来了这里?”妖怪们个个神色紧张,如临大敌般盯着对方。

贵公子一路洋洋洒洒走来,手指挥弦,风姿流离,神情皎皎,举手投足间流露出清玄的仙气,令人自惭形秽。这样的人就算蹲在坑上拉屎,别人也会觉得他的姿势——是在骑鹤。

“闭关十年,公子樱风采依然,可能到了知微的境界。”海姬低声道:“真是天才!难怪在他弱冠之年,已经执掌了清虚天第一名门。”

知微?我吓了一跳,眼前这个细皮嫩肉的小白脸这么吊?直到公子樱走到我们跟前,我才发现背后还有一个高大的老人,豹头环眼,气势威猛,壮得像一头雄狮。只是他站在公子樱身后,被对方的容光完全掩盖。

“参见雷护法。”甘柠真对老人微微一揖。

“小姐快别多礼。”老人急忙道,环眼四下一瞪,说话响得像打雷:“哪个不长眼的直娘贼,敢找我们小姐麻烦?碧落赋雷猛在此,皮肉发痒的尽管跳出来!”撩起衣袖,磨盘大的拳头攥紧了,咯咯作响。

妖怪们默不作声,云大郎头也不抬,冷冷地道:“原来阁下就是名满北境的公子樱。”

公子樱微微一笑:“虚名罢了,不值一提。”声音温和、有礼,不急不缓。他的眼睛是碧蓝色的,如同清澈的海水。凝视着甘柠真,公子樱还是那样温和的声音:“柠真,很久不见了。”

甘柠真静静地回望着他,忽然伸出手,盈盈拨动琵琶弦,琵琶声犹如深夜的露水,凉澈滚动。公子樱展颜一笑,右手按弦,随着甘柠真的手指弹奏变换手姿。两人一个弹,一个按,配合得丝丝入扣,宛如一人。等到一曲终了,两人相视一笑,目光交融,甘柠真柔声道:“师叔,你来得真及时。”

听到“师叔”两个字的时候,一丝忧悒在公子樱眼中一闪而逝,就像浮云的阴影掠过海面。他转过身,先向海姬礼貌地问好,再对云大郎一伙妖怪道:“夜深了,各位忙碌一天,也该休息了。”

水六郎一咬牙,道:“公子樱名头虽大,但不露两手就想让我们拍屁股走人,恐怕没那么容易。”

公子樱道:“这位朋友的意思是?”

水六郎厉声道:“我们总得对魔主有个交待!”

雷猛怒目圆睁:“就凭你这奶毛没褪的厮,也敢对掌门放肆?”不由分说,一拳砸向水六郎,后者急忙闪开。

“轰隆”,宛如一记炸雷,震得我耳朵发胀。泥石崩溅,在水六郎原先的位置,被击出了一个大凹坑,黄土变得一片焦黑。甘柠真莞尔:“雷叔的奔雷拳气还是和过去一样刚猛,性子也是一点没变。”

雷猛咧嘴一笑,还要挥拳再打。公子樱一摆手,制止了他,目光淡淡地扫过妖怪们:“听说魔主座下有位水六郎,曾经布下玄冰阵,令柠真负伤,不知是哪一位?”

“没错,就是我!”水六郎目射凶光,双掌连连掀动,粗壮的水龙绕着他头顶飞旋,张牙舞爪。其余的妖怪纷纷聚在他四周,拉开了架势。

“原来是你。”公子樱专注地看了水六郎一眼,后者不自禁地向后退了半步。

“那我就给你一个交待。”公子樱温文尔雅地道,从琵琶腹中,慢慢抽出了一柄澄碧色的弯刀。即使是抽刀这样的动作,他都不带一丝烟火气。

“一点黛眉刀!”海姬情不自禁地叫道,水六郎大喝一声,头发化作水箭激射,水龙夹起呼啸的狂风,张开巨口,俯冲向公子樱。

新月般弯弯的刀光,轻轻地挥洒开来,在夜色中浅细而翠滴,宛如少女的黛眉轻轻绽开,带着三分曼妙的弧度,两分寂寞,一分单薄。

蜃三郎等几个妖怪突然扑上,各展妖术,合力挡住刀光,好让水六郎没有后顾之忧,放心进攻。

刀光的速度极慢,和老牛拉破车差不多,也没有锐利的风声,比枝头的花瓣更柔和。但这么缓慢、这么轻柔的一刀,偏偏掠过了巨大的水龙,掠过了其他妖怪的阻拦,仿佛他们触摸到的只是一片清莹的幻影。

水六郎眼睁睁地看着刀影落在身上,却无法闪避。然后公子樱抽刀,送回了琵琶腹中。

这时,激射的水箭射到公子樱身前,突然一折为二,化作纷纷扬扬的水珠。水龙从公子樱上空轰然坠落,齐腰而断。

水六郎失魂落魄地站着,身子僵硬,好像陷入了一个魇梦。

“从六岁起,我就开始照顾柠真,从来没有人可以伤她。”公子樱的声音还是那么温和:“带着你的伤,去见你们的魔主,这就是我给你的交待。”

一声惨叫,几百道细小的血水从水六郎全身喷溅,他嘴角抽搐,脸上一副完全不能置信的表情。妖怪们齐齐色变,我汗毛倒竖,这一刀,破水箭,斩水龙,绕开妖怪们的封挡,再伤水六郎,我竟然完全看不出它的轨迹!

这一刀,把所有人都震住了。

“我们走。”云大郎冷然道,果断拂袖而去。蜃三郎扶住了水六郎,妖怪们一溜烟全逃了。

雷猛哈哈大笑:“这伙妖孽,不见棺材不掉泪!”

“尔其动也,风雨如晦。尔其静也,体象皎镜。”甘柠真脸上露出钦佩之意:“十年闭关潜修,掌门师叔的刀法尽得碧落赋秘道术的神韵了。”

海姬也赞道:“秘道术练到这个地步,称得上是至妙至极,至神至虚了。即便是昔日的晏采子,也不过如此。”

“老夫是看着掌门长大的。”雷猛一张老脸上满是骄傲之色:“掌门从小就是神童,别人练了十几年的秘道术,他只要一年半载出神入化了。这份天资,我老雷拍马也赶不上。”

拍马?我撇撇嘴,我看你拍马屁的功夫谁也赶不上。瞧瞧甘柠真,再瞅瞅海姬,两个美女悠然神往,显然还在回味公子樱刚才的一刀。

我顿时心里酸溜溜的,拜托,老子刚刚击败了云大郎啊!谁料到公子樱一来,风头全被他抢了。眼珠一转,我突然热烈鼓掌:“好刀啊,这个什么一根画眉刀,真是一柄吹毛断发,削铁如泥的宝刀啊!难怪妖怪们都被吓跑了。”暗想老子如果从小就在碧落赋修炼,也不会比公子樱差多少。

雷猛瞪了我一眼:“是刀法好,不是刀好。是一点黛眉刀,不是一根画眉刀!”

我笑嘻嘻地道:“不管画眉,黛眉,反正名字都像女人,没什么大丈夫气概!这柄刀,我看最适合女人用。”说实话,在洛阳我一见到衣着光鲜的公子哥,就嫉妒得要死,每次他们招摇过市,我和李洁净、大熊等一干兄弟都会眼巴巴地盯着他们,直到背影消失,再恨恨地吐几口唾沫,然后哈哈大笑。眼前的公子樱,无论长相、地位、法术,都甩我好远。连一直待我冷冰冰的甘柠真,也对他微笑。老子当然觉得不是滋味,要出言讥讽他几句。

“你懂个鸟!”雷猛吼道,海姬用胳膊肘捅了我一下,暗示我不要乱说话。公子樱温言道:“这位小兄弟就是近来红尘天名头最劲的林飞吧?刚才力战云大郎,法术变化巧妙,确实名不虚传。”

我耸耸肩:“一个骂我懂个鸟,一个夸我法术巧妙,红脸白脸唱得我都糊涂了。”

雷猛气得脸涨成猪肝色,甘柠真看了我一眼,道:“雷叔,他是我的朋友,请你见谅。”又对公子樱道:“原来掌门师叔早就来了。”

公子樱道:“何止是我,清虚天十大名门的璇玑宗、补天门、步斗派、破坏岛,罗生天十大名门的影流、风雷池、乾坤教…,掌门人来得可不少,只是大家都没有现身,躲在一旁悄悄观战罢了。”忽地抬起头,望向夜空,一道荧荧微光正从上方掠过,消失在一抹乌云背后。

雷猛盯着消失的光点,浓眉轩动:“好像是罗生天第一名门——大光明境的浮光身法。”

我暗自咂舌,没想到今日一战,清虚天、罗生天的大人物都赶来了。

海姬欣然道:“大家恐怕都是冲着魔主来的。”

公子樱点点头:“海武神说得没错。千万年来,魔刹天一向是群妖乱舞的混乱局势,魔主能够统一魔刹天,降服所有的妖怪,妖力可想而知。现在他公然进犯红尘天,摆明了野心不小,清虚天、罗生天的门派当然坐不住了。”

我冷笑:“你恐怕还不知道,罗生天和魔主早就有一腿了。”

公子樱默然不语,雷猛气呼呼地道:“你当我们掌门不晓得?否则谁愿意大老远赶到大千城?就你小子和云大郎的打斗,比狗屎还臭,值得我们来捧场吗?”

我鼻子一哼:“狗屎总比缩头乌龟强。有的人自命高手,却只敢在一旁鬼鬼祟祟地偷看。”

雷猛怒道:“你这厮骂谁乌龟?”

我瞪圆了眼睛,左看右瞧:“乌龟呢?”随后目光落在雷猛脸上,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原来不是乌龟,是只老甲鱼。”

“我操你祖宗十八代!”雷猛狂吼一声,一拳咂向我。我不闪不挡,镇定自如。“砰”,甘柠真横过剑鞘,替我封住了雷猛的拳头。

“雷叔,请看在我的份上,不要和他计较。”甘柠真道,又对公子樱道:“魔主击毙胡老糟和柳宗元的一幕,掌门师叔应该都看到了吧?”

公子樱点点头:“魔主妖力深不可测,放眼北境,大概没有一个人是他的对手。”

甘柠真迟疑了一下:“难道连掌门师叔也?”

公子樱摇摇头:“最多三成,我最多只有三成的胜算。”

我促狭地道:“掌门不用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嘛。我看你的刀法吊得很,杀死魔主就像踩死蚂蚁。”

公子樱微微一笑:“你说得也是,高手相争,有一成的胜算也就足够了。只是目前,我们和魔主没有必要正面冲突。”

哇靠,给你点颜色就开染料铺?我眼珠一转,又道:“就怕出师未捷身先死,常使英雄泪满襟啊。”

雷猛气得双目喷火,要不是碍着甘柠真,他恐怕早痛扁我了。公子樱却击掌道:“出师未捷身先死,常使英雄泪满襟。好诗,真是好诗啊,想不到林兄出口成章,文武全才。”

我顿时汗颜,我这么冷嘲热讽公子樱,他都不恼火,气度可比我强太多了。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就算我再怎么努力,都没有用吧,都比不上公子樱吧。我偏过头,望着深沉的河水,怔怔地不说话了,心中蓦地感到一丝酸楚。

雷猛道:“掌门,如今混沌甲御派有难,罗生天九大名门没一个出手相助的,傻子都明白里面有勾当了。我猜罗生天那帮家伙,不会是想利用魔刹天对付我们清虚天吧?”

“叮叮”,公子樱轻弹一声琵琶,打断了雷猛的话:“脉经海殿的海武神在此,你不觉得这话太无礼了么?”

雷猛尴尬地挠挠后脑勺,海姬很干脆地道:“没关系,脉经海殿的事一向由我姐姐作主,我也懒得管罗生天、清虚天的种种明争暗斗。雷护法说得没错,罗生天肯牺牲混沌甲御派,把大千城拱手让给魔刹天,一定有图谋。”

甘柠真道:“所以今日飘香河一战,连罗生天第一名门大光明境都来人了,目的无非是想看看魔主的实力,值不值他们所付的代价。不用多久,北境必将掀起一场血雨腥风,不得宁日了。”

公子樱洒然一笑,五指挥弦,琵琶声犹如山陵上流过的寒泉,清远明澈。甘柠真沉思了一会,欣然道:“水过无痕,心自高远。柠真受教了。”

他们唠唠叨叨个没完,我实在不耐烦了,罗生天、清虚天的争斗关我鸟事啊?听得没趣,我打着哈欠道:“都半夜了,还睡不睡觉了?”

甘柠真沉吟道:“大千城现在一定乱得很,不如我们就在这里露宿一晚,我和师叔多年不见,也有很多话要说。”

我翻翻白眼:“你们师门情深慢慢聊,我一边凉快去。”转身走开,在附近找了个避风的土坡,和衣躺下。

海姬跟上来,看了我几眼,忽然噗哧一笑:“怎么啦,小无赖?我看你好像不太高兴,说话好大的酸味,是不是打翻了醋坛子?”

我老脸一红:“你们都去陪公子樱好了。我是小无赖,你们全是大人物。”

海姬凝视着我,半晌,柔声道:“虽然是小无赖,但在我眼里,比什么公子樱强上百倍。你法术强也好,差也好,地位高也罢,低也罢,我都不在乎。”

我乐了,嬉皮笑脸地去搂海姬:“还是你对我最好。每天亲一次,今天的来喽。”

海姬笑着拍开我的魔爪:“别胡闹,甘柠真他们就在附近。”又戏谑地道:“其实甘柠真对你也好,只是你看不出来。”

我忽地一阵心虚,翻个身,头枕胳膊,闭上了眼睛。水涛声一阵阵传来,没过多久,我就睡着了,还做了一个荒诞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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