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苏绝黎看了龙麝一眼,他明白了某件事。
龙麝点了点头,“他们来了!”
苏绝黎小心地再次靠近侧窗边,往下方沸水般白沫翻滚的海面看去。巨大的苍青色身躯跃出海面,那是身若苍龙般的大鱼,它们的头部满是骨刺,浑如戴着铁盔的武士。它们的背上捆着鲨皮的鞍,浑身鳞片的武士们端坐在上面,他们狂啸着高举手中的苍青色长矛,发出战争的咆哮。
鲛人!成群的鲛人!
而上方悬空港边,一群鲛人以长尾附在陡峭的山岩上,手持骨质的巨斧。就是以这种斧头,他们劈断了支撑滑轨的木梁。阴离贞和牟中流都在港口边设防,却没有注意到峭壁下方爬上来的敌人。对于人类而言,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但是鲛人的长尾帮他们克服了这个难关。守卫白云边的水手们已经觉察了鲛人的突袭,正把密集的弩箭投射过去,他们的人数虽然不多,但是所用的弩弓都是官家特制的强弩,弩箭前端是加长的利刺,这些弩箭刺穿了鲛人们坚硬的鳞片贯穿他们的心脏。鲛人们纷纷坠入海中。
又是锐利的风声,这一次苏绝黎已经有了防备,闪身后退,几只骨矛同时刺入,穿过了铁栏之后钉在壁板上。
此刻影流号距离海面还有几十丈,那些骑在鱼背上跃出海面的鲛人臂力还不够把长矛投到那么高的地方,偷袭他们的鲛人就在不远处的岩壁上趴着,强有力的手臂和尾巴作为他们的支撑。鲛人们正成群地往上爬,几十几百个苍青色的身影在峭壁下方游动。一些鲛人已经游动到了悬崖中部,他们手持鱼筋作弦的硬弩和港口的水手们对射,自下往上发射原本不占优势,但他们的力量之大,射出的弩箭带着刺耳的尖啸,居然和水手们往下投射的弩箭不相上下。那些弩箭的箭簇也是苍青色的,大概也是用的某块骨头磨制后才浸泡毒素。水手们匆忙间没有找到盾牌,只能有木板遮蔽,鲛人们强有力的弩箭射在木板上,半支箭都没入。
而这些木板都来自岛上特产的朱红色古木,用铁刀直接劈砍也不过留下浅浅的刀痕罢了。
鲛人在峭壁上无从遮蔽自己,不断中箭落入海中。牟中流埋设了一队他亲自训练的弩手在码头附近,原本是防备阴离贞突袭码头夺船,因此准备了数以千计的弩箭。西瀛海府特制的弩弓配备箭匣,一匣十支,发射时只需把箭匣推入,反复上弦即可,发射如风。虽然只是十几名弩手,却如一个百人队在齐射。
“你真的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苏绝黎看着龙麝的眼睛。
龙麝摇头,“你觉得我还算是一个鲛人么?”
苏绝黎沉默了片刻,忽然笑了,“我一直想见到你的那一天,是你杀了我,还是我杀了你。如果我杀了你,我心里会不会有些遗憾,你杀了我,你心里会不会有些愧疚,没想到能跟你这么说话。真奇怪……好像一起大难临头,心里反而安静了。”
“你只想要一个结果对么?”龙麝轻声说,“其实我也想要一个结果,想要很多年了。”
船身再次剧烈地震荡,那是一个鲛人从岩壁上飞跃起来,扑向悬挂影流号的缆绳之一,他用自己的长尾卷住缆绳,挥动手中巨斧猛剁,那些缆绳里面虽然都混合着珊瑚金的金丝,但要承受影流号这样的大船,已经不堪重负,绷得笔直,每一斧下去都裂开半寸。水兵们混乱了片刻之后立刻调转了弩机的方向,把箭雨投向了缆绳上的鲛人。鲛人背部接二连三的中箭,发出刺耳的尖啸,越发疯狂的砍剁缆绳。缆绳终于断了,死去的鲛人无力的坠向海面。他怀抱着那柄骨质战斧,如同殉国的勇士。
只剩九根缆绳,没有人知道剩下几根缆绳的时候这条大船会坠落海面,虽然它用最好的木头建造,但是谁也不敢保证它不会在触碰海面的瞬间分崩离析。
峭壁上的鲛人们发出震天的吼叫,在水兵们疏于防范的时候,一张鱼筋弩把毒箭射中了从木板后探出头来的水兵,弩直接贯穿了水兵的咽喉,他甚至来不及说一句话就坠下悬崖。在半空中一名狂吼的鲛人武士用长尾卷住了他,随着他长尾用力水兵腰间发出骨骼断裂的响声,鲛人尾部那些锋利的刺刺入水兵的身体,把这个还未死去的人如战利品那样卷在半空中示威。其他鲛人爆发出胜利的狂呼,那个得手的鲛人武士仰天挥出致命的一刀,切断了水兵的脖子,让淋漓的鲜血染红自己的身体。
更多的鲛人跃出水面,抛弃了自己的坐骑附在峭壁上往上攀爬。
“如果不阻止他们的话我们都会死,”苏绝黎看着龙麝,“你这样长着双腿的鲛人也活不下去。”
“我说了,我已经不能算一个鲛人了。”龙麝伸出手,“我的手心里满是同类的血。”
“为了阴离贞?”苏绝黎冷笑,“你只是他造的玩偶!他自始自终都在玩弄你而已!玩弄你和我!你分明能记起自己的身世,却不去反抗他!”
“别说了。”龙麝忽然伸手抚摸苏绝黎的脸。这个动作完全出乎苏绝黎的意料,他下意识地在袖中摸索自己的武器们,才发现武器不在身边。
龙麝只是抚摸苏绝黎的脸,手掌冰冷而细腻,她是鲛人,皮肤如鱼皮那样不易出皱纹,因为操纵武器而结的茧很快就会脱落,还是多年前那双冰一样的手。
苏绝黎吃惊的看着她,那种肌肤相触时熟悉的感觉令他恍惚回到了多年以前,那时龙麝舞罢,海天俱老,他躺在地下以龙麝曼妙的双腿为枕头,喃喃地说我这一身能与你在这里终老,纵以天海为我的牢笼,永世不履人间的繁华,我也心甘情愿。龙麝便只身微笑,不说一个字,眼中有仿佛姐姐般的温柔。
“这么对年过去了,你心里还是个孩子啊。”龙麝轻声说,“我们必须保住这艘船,如果让鲛人占据白云边,我们没有人能活下去。”
她顿了顿,“其实你们早已知道这里有鲛人,对吧?你这里就有鲛人,死去的鲛人。”
苏绝黎警惕地看着她。
阿大把目光转向台子上的鲛人尸体,以龙麝的位置,应该看不到台子上的尸体,他把小鲛女紧紧地搂在怀里,下意识地,他把这个异类看作了自己的女儿一样的人。
“鲛人的血味道其实很浓重,只是你们人类闻不出来,干涸的鲛血会有经久不散的苦味。”龙麝说“我闭上眼睛也能想到多少鲛人死在这里。你们在这里杀死过很多鲛人,剖开他们,研究他们。对不对?”
苏绝黎沉默了许久,点了点头。
“我不想问为什么,你也不必问鲛人和瀛县之间的仇恨。我只是想说鲛人来了,我们只能帮助彼此。”龙麝说,“我们两个都那么固执,都不会逃走,对不对?”
苏绝黎默默地看着她美丽的眼睛。当年令他迷惑的不只是这个女人的美,还有她的敏锐,她是个异类,却比任何女人都善解人心,直到今日她依然能洞彻他的心。虽然他都觉得自己曾在茫茫的大海上死过一次,是另一个人了。
“怎么做?”苏绝黎问。
“当冥川大潮来袭的时候,鲛人也会被潮水冲走。”龙麝说,“潮水已经在半路上,我们只需坚持到那个时候,在潮水把鲛人群冲走之后,我们就放下影流号远航。”
苏绝黎想了想,点了点头,“好!”
他们忽然返身拾起了自己的武器。瞬间分开,此刻他们已经握着武器了,随手就能杀死对方,于是不能再接近彼此。他们目光警惕,缓缓地后退,退向通道的两端。
“你从船头的舱门出去,船尾还有一个暗门。”苏绝黎说,“我会在那里,凡是试着登上甲板或者砍断缆绳的鲛人都杀死,其余的交给弩手。”
龙麝缓缓点头,“你明知蛛巢之宴是杀人的筵席,却从未提醒过牟中流,为什么?”
苏绝黎诡秘地一笑,“如果阴离贞觉得蛛巢之宴就能杀死牟中流,那么他还是不够了解牟中流!”
两人登上甲板的两头,长蛇般的阴影正从天而降,剩下的九条缆绳都系在影流号甲板上的铁环中,这些铁环和船的龙骨相连。鲛人们已经明白要正面攀上悬崖他们必将付出惨烈的代价,砍断缆绳就等若砍断了瀛县的生机,这是更有效的战术。这些体魄堪比五个强壮男子的异族有着不亚于人类的智慧。鲛人们借助凸起的岩石作为掩护,爬到比影流号更高的地方,然后一齐往甲板上跳跃。
苏绝黎和龙麝各自抬头仰望。这一幕简直像是天空打开了闸门,魔鬼们倾泻而下。
苏绝黎往下看了一眼,不知道什么搅动了海水,夜色中的海面被白色的泡沫覆盖,睡眠如沸腾那样翻滚,海底传来巨大生物的啸声,白色的水柱直刺向天空。
“那是种巨大的鲸鱼,我们叫它”海王“。”龙麝大声说,“它的身体有寻常鲸鱼十倍之大,力量无与伦比,鲛人远行时会带上海王,把坐骑固定在它们身上。一条海王能拉动几十个鲛人和他们的坐骑,一条海王就是一支军队。”
“它们在海底做什么?”苏绝黎问。
“它们用巨大的身体搅水,令敌人无法看清楚海中有多少鲛人,同时防备乱箭的攻击。”龙麝说,“海王们聚集的地方,就是鲛人的本阵。”
“那么这些,就是他们的前锋了。”苏绝黎抬头看着游动着逼近的鲛人武士们。
两人登上甲板的两头,长蛇般的阴影正从天而降,剩下的九条缆绳都系在影流号甲板上的铁环中,这些铁环和船的龙骨相连。鲛人们已经明白要正面攀上悬崖他们必将付出惨烈的代价,砍断缆绳就等若砍断了瀛县的生机,这是更有效的战术。这些体魄堪比五个强壮男子的异族有着不亚于人类的智慧。鲛人们借助凸起的岩石作为掩护,爬到比影流号更高的地方,然后一齐往甲板上跳跃。
苏绝黎和龙麝各自抬头仰望。这一幕简直像是天空打开了闸门,魔鬼们倾泻而下。
苏绝黎往下看了一眼,不知道什么搅动了海水,夜色中的海面被白色的泡沫覆盖,睡眠如沸腾那样翻滚,海底传来巨大生物的啸声,白色的水柱直刺向天空。
“那是种巨大的鲸鱼,我们叫它”海王“。”龙麝大声说,“它的身体有寻常鲸鱼十倍之大,力量无与伦比,鲛人远行时会带上海王,把坐骑固定在它们身上。一条海王能拉动几十个鲛人和他们的坐骑,一条海王就是一支军队。”
“它们在海底做什么?”苏绝黎问。
“它们用巨大的身体搅水,令敌人无法看清楚海中有多少鲛人,同时防备乱箭的攻击。”龙麝说,“海王们聚集的地方,就是鲛人的本阵。”
“那么这些,就是他们的前锋了。”苏绝黎抬头看着游动着逼近的鲛人武士们。
苏绝黎抬头看着游动着逼近的鲛人武士们,这些如长鱼又如巨蛇的异族拥有强壮的筋骨,肌肉在鳞片下缓缓滚动,骨节暴突的手中握着致命的利刃。鲛人男子和女子的形貌迥异,女子在不发怒的时候柔媚万端,甚至让人可以忽略那条狰狞可怖的长尾,男子却狰狞如恶鬼,脸上有突出皮肤的骨刺,莹蓝色的眼睛被硬膜覆盖着,死死地盯着黑衣的苏绝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