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皇冷笑着在屋中踱步,在他这种真正掌握权力的眼里,达斯蒙德再怎么文采斐然也像是作态的小丑。
“凡尔登公主殿下…”念到这里的时候史宾赛厅长的声音忽然中断。
“你说什么?”教皇也忽然停下了脚步。
“凡尔登…公主殿下!”史宾赛厅长的声音剧烈地颤抖起来,这个位高权重又处乱不惊的老人很少流露出如此的震惊。
“她在那间教堂里?她也在那间教堂里?”教皇大踏步地来到史宾赛厅长对面,身体前倾,透过镜片死死地盯着史宾赛厅长,仿佛要噬人的野兽。
圣殿骑士叛变,炽天使近乎全军覆没,世界之蟒号被劫持,战场上十字禁卫军正艰难地作战,可这位铁之教皇都不曾流露出哪怕一丝紧张的表情。但听到这个名字,他的镇定自若忽然就被击破了。
“三年之前,给他们安排的藏身地确实是马斯顿…是的…是那间学院,马斯顿王立机械学院!”史宾赛厅长终于回忆起来了,但已经太晚了。这个做事滴水不漏的老人也犯了错误,处在权利的中心,处理大量的信息,总是会犯错误的,但这个错误似乎是致命的。
教皇和史宾赛厅长四目相对,两双眼睛都在高速地闪动,他们在思考,剧烈地思考。那位凡尔登公主殿下在教堂里,整件事件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他们必须找到新的方案。
就在此刻,尖利的啸声自下而上透过地板传入小屋,震得人耳膜剧痛,随即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有人沿着那条狭窄的走廊,向着这间小屋狂奔过来。史宾赛厅长打开房门,大步流星地冲了出去,迎面过来的人是在祈祷堂中负责解读纸条的一名军官,他的眼中透着巨大的惊恐。
史宾赛厅长根本没时间听他汇报,一把将他推开,自己冲下楼去。这个年迈的高级神职人员在此刻表现出来的体力和敏捷完全不逊于年轻人。
他踏入祈祷堂的时候,所有军官都站着,他们背后的摩斯密码箱正发疯似的吐着白色的纸带,发出那种尖利噪音的也是摩斯密码箱,那些嵌在机械里面从来不亮的红灯,正以整齐地节奏闪灭,同样的红灯也在庭院里那些负责警戒的炽天铁骑身上闪灭。
史宾赛厅长扑了过去,扯下一根长长的纸带,展开来解读。那么长的纸带,足够写完一封信了。可实际传输的信息却简单至极,就是一个地址,那个地址被反复打印。
冷汗从全身上下每个毛孔涌了出去,史宾赛厅长呆住了。
有人从他手里夺走了纸带:“地址在哪里?”教皇竟然离开了那间小屋,亲自来到祈祷堂。
“马斯顿王立机械学院,”史宾赛厅长艰难地说,“应该是…那列火车里有我们不知道的东西…而且有人开箱了!”
军官们茫然的看着教皇和史宾赛厅长。所有有权使用摩斯密码箱的军官都受过培训,培训里他们被告知需要牢记一件事,无论什么时候,一旦摩斯密码箱这样报警,他们就需要停下手中的所有工作,立刻解读摩斯密码箱吐出的地址,并把地址传达给自己能联系到的所有友方。
这是遵循《宗教秘密法》的规定,以摩斯密码箱通报的地址为中心,半径一公里内被标记为“圣域”,法律在那里不再生效,宗教部门全线介入,无关的人都要以最快的速度撤走。
但这种事情从未发生过,所以很多资深的情报军官都忘了这件事,直到今夜,这件据说会发生的事真的发生了,可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先生们,出去一下,让我和史宾赛厅长单独说两句话。”教皇冷冷地挥手。
顷刻之间祈祷堂就撤空了,那些摩斯密码箱还在没完没了的喷吐纸带,教皇大步上前,抬脚踢翻了其中的几台,猛地转过身来盯着史宾赛厅长的眼睛:“这种时候,还有什么别的解决办法?”
史宾赛厅长思索了几秒钟:“那列火车里面,必然藏有某种极其禁忌的东西,而且是会导致A级神圣灾难的东西。那种东西被人意外地开箱,才会触发神圣警报。这种情况下我们没有任何办法,临时划定的圣域内部,法律不生效,指挥权也不生效,唯一生效的就是枢机会的神权!”
“那就准备交通工具,我亲自前往马斯顿!”教皇说这话的时候,那张线条原本就过于坚硬的脸变得更加坚硬了,每根线条都像是刀剑的刃。
“圣座!这种时候进入圣域,没有人能确保您的安全!圣域一旦划定,连那些枢机卿自己也不敢轻易踏入!”史宾赛厅长大吃一惊,“如果非要有人去的话,也该由我出面!”
“你管用么?你又不是翡冷翠教皇!”教皇不给他任何争辩的机会,推门踏入风雨中,“你也不是她父亲!”
此时此刻,同样的刺眼红光也闪烁在千里之外的翡冷翠,同样的刺耳警报声席卷了老人们所在的那间会议室.那些银色的人面在红光中彼此对视,久久都没有人说话。
“不会错的!有人开箱了,有人打开了欧米茄的箱子!”一个老人的声音颤抖着,“他们的目标果然是欧米茄!他们知道那列火车里有欧米茄!”
“未必是这样,也可能是出于偶然。”坐在首位的老人说。
“无论是偶然还是故意,最糟糕的情况都已经发生了,欧米茄一旦开箱就会呼吸到空气,在呼吸到空气的情况下它们在5分钟内就会苏醒,除非给他注射Hypnos秘药。但现在就算派人带着Hypnos秘药赶去也来不及了。”
“一旦苏醒,这个世界能制服它们的办法就不多了。”
“猩红死神呢?猩红死神怎么还没赶到?他不是距离马斯顿只有几十公里么?”
“他行动的时候必须带着甲胄,不带甲胄的猩红死神什么用都没有。甲胄拖累了他的行进速度。”
“那就只有动用圣堂装甲师了!不是说圣堂装甲师已经抵达事发地点了么?”
“确实已经抵达了…”为首的老人幽幽地说。
“西塞罗阁下,你说过在关键的时候你会以最大的决心来处理这件事。”某个老人嘶哑地说,“这就是关键的时刻,越早动手代价越小,只要能够及时地杀死欧米茄,我们就能保住大部分人的命。为了大多数,牺牲小部分也是在所难免。”
“不需要我发布什么命令,一旦有人开箱,圣堂装甲师在圣域内部有自主决定的权利。”为首的老人淡淡地说,“我想此时此刻,普罗米修斯已经降下去了。”
老人们彼此对视,眼神欣慰。不愧是圣堂装甲师,不愧是西塞罗,有这样的决断力在,还是可以力挽狂澜的。
“这东西真是吵极了。”为首的老人指着摩斯密码箱,“真的没有办法关掉么?”
阴影中的随从半跪下去:“设计的时候就是无法关闭的,它的用意就是尽一切可能警告人们远离圣域以免被误伤。”
“那就拿去扔到下面的河里,扔到河里总不会再响了吧?”老人挥挥手,“有新的变化来告诉我们就是了,现在出去,把那乌鸦似的箱子带走,把它淹死在下面的河里。”
第十二章 圣堂装甲师
警报响起的第一瞬间,只有两个人做出了反应,龙德施泰特和西泽尔。它们共同的反应是起身、后退、眼神惊惧,然后不约而同地冲向窗边。在这间教堂里他们的身份完全不同,一是劫持者,一是被劫持者,可在这一刻,他们表现得好像同一个人。
“小子!坐下!没有我的允许不准站起来!”一名撒旦教教徒急忙给连射铳上膛,指向西泽尔的背后。
其他的撒旦教教徒吃惊地看向世界之蟒号,黑色的列车已经被凄厉的红光,它们都藏在了钢铁里,呈现出与钢铁差不多的质感,此刻全都疯狂地闪动着。
“达斯蒙德该不会触动什么机关了吧?”有人疑惑地说。
“这东西该不会爆炸吧?离它远点儿。”有人不安地说。
西泽尔没有服从命令,却也没有更多的动作,只是默默地站在窗前。那名持枪对着他的撒旦教教徒不知这个孩子发了什么疯,便也走到他背后,跟他一起向外看去。
他忽然愣住了,教堂四周原本是一片平整的草地,因为接连下了两天雨而成了泥泞的半沼泽,再往外面是学院整齐的白色建筑群。几分钟前还有身穿教皇国黑色军服的男人在不远处闪现,第一批被他们释放的学生没能到达建筑群便被军人拦截之后带走。
校舍后面一直升起隐隐的蒸汽云,很显然是装载炽天铁骑的战车停在那里,仔细看的话还能看见图书馆的方向有星星点点的反光,那是远程来复枪的枪管。
可现在这些都消失了,人影、蒸汽云、枪管的反光,全都消失了,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几分钟前外面还暗流涌动,此刻外面寂静如死。
难道说教皇国真的答应达斯蒙德的条件,把军队都撤走,把道路给清空了?真有这样的好事?可他们原本就没想从火车站撤走啊。那名撒旦教教徒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喜悦。
这时候在车厢的最深处,那台蜘蛛般的机械正把巨型铁棺中的甲胄缓缓地吊起,达斯蒙德似乎完全被那件甲胄迷住了,根本没有意识到外面已经闹翻天了。
缠绕在甲胄表面的碳酸雾气逐步散去,它的真实形态渐渐暴露出来,极致的美和极致的狰狞并行于那具昂藏的金属身躯上,狮虎般强壮的身躯搭配巨猿般的手臂,银色的双手却意外地细长,像是绝世美人的纤纤素手,世间千万种美集中在那具身体上,最终的结果却是令人不寒而栗。
它甚至没有头部,躯干上方本该是头部的地方代之以一对银色的金属飞翼,眼孔和嘴缝这类机动甲胄必备的原件在它身上也找不到,那是个无头无脸的怪物。它不适合出现在机械盛行的当代,更适合出现在古代书籍中,以某种妖魔的名义。
“达斯蒙德!达斯蒙德!那东西看起来很邪!别管它了,谁会买这样的东西?我们快走!这里有…有什么不对!”留守在缝隙外的那名属下小声地呼唤达斯蒙德的名字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小声,像是…怕惊醒那铁爪上悬挂着的金属人形。
达斯蒙德却只是呆呆地仰望,似乎悬挂在他前方的不是一具金属甲胄,而是绝世美人的赤裸胴体…可在下属的记忆中,及时再妖冶美丽的女人也没能让这条美色龙这般的深情。
他轻轻地跪在那具甲胄前,双手在胸前合十,轻声念诵:“我们在天上的父,愿人都尊你的名为圣。愿你的国降临,愿你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
下属惊呆了,这怎么是达斯蒙德会说出来的话呢?
变色龙达斯蒙德,号称撒旦教团的成员,可一生只为他自己的欲望活着,他是可以封锁教堂把数百人活活烧死的暴徒,他也是会在神之供桌上便溺的狂徒,人性和神性这类东西早在很年幼的时候就被他践踏于脚下,可此时此刻,他竟像个虔诚的弥赛亚圣教信徒,念出了赞颂神的祈祷词。
整列火车里都回荡着这神圣的祈祷词,钢铁车厢成了巨大的共振腔:“我们在天上的父,愿人都尊你的名为圣。愿你的国降临,愿你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
下属死死地塞住自己的耳朵,可那声音根本无法隔绝,最终他发觉那声音的来源…似乎位于他自己的颅腔中央。
不可思议的高温逊色地融化着干冰,冰窖般的货物仓在顷刻间变得像是火炉的中心位置,炎烈的火风沿着那道缝隙喷薄而出,那名属下所见的最后一眼,是铁爪上的金属人形动了起来,把那修长的、白银色的手按在了达斯蒙德的头顶。
曼妙的金色火焰从这个无耻暴徒的身上腾起,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焦化,然后化为灰白的尘埃零落。
下属掉头奔向远处的那扇门。“鬼啊!鬼啊!”他疯狂地尖叫,可那真的是鬼能形容的东西么?就像神话中说的那样,他们打开了错误的匣子,把错误的东西放到了尘世中。
教堂中的情形同样让人不寒而栗,那具顶天立地的巨型风琴自行演奏起来,声音如雷鸣如狮吼。原本列车上的红灯单调机械地闪动,现在它们却在呼应管风琴的节奏。
圣像在颤抖,帷幕在颤抖,玻璃窗颤抖着崩碎,化为彩色玻璃的暴雨,整座教堂都在那威严的旋律中颤抖,似乎有一万个灵围绕着这间教堂高唱。
“神圣灾难!”龙德施泰特大吼。
他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高速冲向那扇机械门,旋动钥匙,机械门轰隆隆地封闭。但还不够快,他张开双臂,以炽天使的巨力帮助这扇门合拢。从列车的末端开始,刺眼的光明如潮水般涌向机械门,那名撒旦教教徒恐惧至极的尖叫声随之传来。但门已经差不多合拢了,他扑到渐渐合拢的门缝上,哭喊道:“开门!开门!就我!救我!”
龙德施泰特用尽力量合拢了机械门,最后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看到了,那人背后有一双百倍明亮的、翡翠色的眼睛…他无力对抗,整个人连同甲胄被那道凝视震退。
车厢中传来尖叫声、管风琴自行演奏、龙德施泰特扑过去关门…这一连串的事情在极短的时间里发生,学生们呆住了,老师们也呆住了,连暴徒们都呆住了。
“快走!快走!”西泽尔推开那名持枪逼着他的撒旦教教徒,冲着在场的所有人大吼,“离开这里!快啊!”
撒旦教教徒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上步用枪柄砸在西泽尔的脸上,把这个忽然发疯的小子放翻了。
“快走…快走…不然就…来不及了…”西泽尔痛苦地在地上翻滚。
漆黑的天空里传来巨大的风声,几名撒旦教教徒冲出前厅,望向正上方。风声在教堂正上方盘旋不去,似乎是什么庞大的东西悬停在那里 。
“不下雨了?”有人惊讶地说。
教堂周围真的不下雨了,可分明百米之外还是暴风雨肆虐,确实有什么东西悬停在教堂的正上方,大到能够遮蔽这间教堂,为它挡住暴雨。电光撕裂夜空,照亮了空中的白色十字架,和那艘黑色的巨型飞艇。
这种硬式飞艇在各国已经有少量的应用,巨大的气囊中充满了比空气更轻的氢气,从而悬浮在空中。但那种氢气极难获取,因此飞艇很难做得很大,充其量也就是贵族的玩具,可这艘大得简直这云蔽日…这真的是这个时代的技术能实现的东西么?
黑色的金属巨人顺着粗大的缆绳从天而降,它们沐浴在闪灭的电光中,一时是漆黑的,一时是惨白的。它们沉重地坠落在教堂周围,缓缓地直起了腰,近十米高的钢铁身躯仿佛顶天立地,双肩的火炮上流动着慑人的寒光。
那是完全不同于机动甲胄的东西,它们极高极瘦,骨架中空,闪电之光从中穿透,甚至那隆隆运转的蒸汽核心也是包裹在骨架般的金属笼子里,那是它们的心脏钢铁心脏上的无数气门喷发出滚滚的白色蒸汽,骷髅般的黑色巨人迈动大步走向教堂,每一步都留下一米半长的深深脚印。操作它们的军人穿着纯白色的军装,以白色十字架作他们的领徽。
“圣堂装甲师莱西特伯爵报告,普罗米修斯成功降落在圣域中央,监测到欧米茄已经苏醒,开始清除神圣灾难。”白衣军官面无表情,“哈利路亚!”他的声音转化为电信号,最终以纸带的方式出现在遥远的翡冷翠。
多年前,由叶尼塞皇国天才机械师“秘银之鬼”彼得罗夫设计的巨型机动傀儡重现于马斯顿,那被历史记载为失败之作的超级武器普罗米修斯仍在这个世界上悄悄地被传承着。
“跑啊!快跑啊!”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那是教皇国的军队!是来救我们的!”
达斯蒙德正准备释放人质,所以大门是层层打开的,师生们能够隐约看见外面的情形。它们先是被这异形的机械惊呆了,接着欣喜地想到那是来救援的军队,普罗米修斯的胸口涂着白色的十字架,十字架是教廷特有的标志。那还等什么呢?这时候留在教堂里就等于留在战场上。
“别跑!别跑!快趴下。”西泽尔却喊出了完全不同的声音。
刚才喊大家快走的是他,现在喊别跑的也是他,在大家看来他像是得了失心疯,没什么人理睬他,大家都一个劲儿地往教堂门口涌。连那些撒旦教教徒都跟着人们往外跑,达斯蒙德是见风使舵的人,他的手下自然也是,这种时候谁愿意留在教堂里对抗那可怕的机动傀儡?
阿黛尔完全没动,她本能地服从着哥哥的命令。拜伦少爷也没动,作为见习骑士他的军事知识足够让他觉察到这里面隐藏着某种危险。安妮犹豫了一下,西泽尔才来得及冲上去把她拉了回来。法比奥少爷已经跑出了几步又愤怒地返回,他不能允许安妮被西泽尔拉着。
西泽尔鱼跃出去,把安妮和阿黛尔扑倒在角落里,旁边有个人跟过来压在女孩们身上,却不是拜伦或者法比奥,而是米内。
半秒钟后,普罗米修斯们的肩膀震动,滑膛炮弹带着火风离膛。它们钻透了拼花玻璃窗,发生了剧烈的爆炸,白炽色的火光把那些奔跑中的人影吞没。
铸铁的窗格在高温中熔化,帷幕化为夭矫的火龙,熔化的玻璃液体如同横扫的暴风雨。紧随着普罗米修斯降下的还有战车,它们轰隆隆地撞向那些窗户,用车身把窗户堵死。
法比奥和拜伦被冲击波推动,狠狠地撞在对面的墙上。但因为靠近墙角,他们没有被爆炸的碎片搏击。这间古典的教堂采用旧式的建筑方法,四角的石质基座是最坚硬的,最适合躲避冲击波的位置就是四角。
从滑膛炮发射到烈火清洗教堂,前后不到一秒钟的时间,三分之一的生命化为灰烬,放眼望去到处都是焦黑的人体,幸存的人们在火光中嚎啕大哭。
“他们杀人质!他们杀人质!”拜伦少爷怒吼,“军队怎么能杀人质?”
“那是军队,但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军队,那是教廷的专属军队!”西泽尔大口地喘息以积攒体力,“星历1794年,他们制定了《宗教秘密法》,凡是教皇国的盟友都必须接受那项法律,才能得到教皇国的技术支持,根据那项法律,任何国家境内一旦出现‘神圣灾难’,那么以灾难发生地为中心,一公里为半径,这个领域被称为圣域。在圣域内,只有教廷的军队有执法权,任何国家和政府都不得干涉。我们现在就在圣域的中央,在这里他们杀人都是合法的!”
“神圣灾难?什么神圣灾难?什么《宗教秘密法》?我从没听说过有这样的法律!怎么会有这么不讲理的法律?”拜伦少爷惊呆了。
“关于神、关于魔鬼,这些超越人类认识范畴的时间都是神圣灾难。他们从不讲理,在神权之下,人只是蝼蚁。”西泽尔蒙住阿黛尔的眼睛,不让她看见这惨烈的景象。
“你是怎么知道的?你到底是谁?”拜伦死死的盯着西泽尔。
“别问了,来不及解释,我们先想办法离开这里!”西泽尔四下张望,可是所有的窗都被战车堵死了,只有讲堂大门还开着,一发红水银在那里爆炸,青铜大门熔化了一般,倒塌在地。
黑色的身影笔直地穿过火焰,走向盛放璎珞和蒂兰的铁棺。那是龙德施泰特,他也想要把铁棺推到角落中去。以炽天使的力量,做到这一点并不很难,但那台用于交换血液的泵机仍然连接着蒂兰和璎珞,龙德施泰特犹豫了两秒钟,担心这时候移动铁棺会中断血液的交换,只差最后一线了,蒂兰已经睁开了眼睛。
这时普罗米修斯的另一侧肩头震动,炮弹划着燃烧的轨迹,准确地穿越门洞射入教堂。火焰的冲击波把龙德施泰特狠狠地跑了出去,砸在悬挂十字架的墙上。下一刻,一颗炮弹越过层层门厅,笔直地集中了蒂兰所在的铁棺,爆炸的气浪把铁棺带着蒂兰抛向空中。
“不!”龙德施泰特绝望地号叫。
铁棺沉重地砸落在地,火红的飞灰从棺中扬起。他跌跌撞撞地跑过去,扑向那些即将弥散的灰,好像那些灰烬旧式他的蒂兰,他要强行从死神手里把她抱回来。那些火热的灰贴着他的甲胄飞过,他的双臂间空空如也。
“我们还要去湖边的小镇啊!我们还要弥补…失去的时光!”他喃喃地说,看着那些蒂兰化作的火红的灰烬在他的身上逐渐熄灭。
黑色的魔神仰天痛哭,那么绝望那么孤独…原来无论你拥有什么样的力量,当你被夺走了最心爱的东西,你的悲伤都跟孩子无异。下一刻,发射完毕的重炮从普罗米修斯们的肩头脱落,骨骼间的连射铳开始喷吐火光,弹幕覆盖了骑士王。
“圣堂装甲师莱西特伯爵报告,普罗米修斯已经进入事发地点,清场完毕,平民死亡率约30%,开始搜寻欧米茄。”巨人们纷纷从背后拔出了弧形剑,踩踏着倒塌的青铜门进入教堂。
被封锁在列车中的欧米茄似乎意识到猎杀它们的人已经抵达了,它们疯狂地撞击着车厢壁,想要找到薄弱处逃出来。
车厢顶部忽然腾起了金色的光焰,世界之蟒号的车厢用几种金属混合铸造,连龙德施泰特都无法从内部破坏它,但此刻它如同被置于火焰中的奶酪,一边熔化一边坍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