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孩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几个孩子透出了跃跃欲试的表情,显然是想给家长们留下个深刻的印象,却又不知道这时候按照规矩该怎么开始。

“转圈吧,就从佩德罗开始,谁叫你是这些孩子里的大哥哥呢。”为首的老人说,“可要给弟弟妹妹开个好头啊。”

座位最靠前的男孩站起身来,优雅地躬身行礼,“我的名字是佩德罗·博尔吉亚,我尊敬的母亲是朱丽叶·格里高利,今年十七岁,很高兴能看到更多的弟弟妹妹来参加家族晚宴,我为你们骄傲,如果有什么地方我能帮忙的,请一定要告诉我。”

“只说名字只怕不容易留下印象吧,佩德罗你可太谦虚了。”为首的老人笑了,“佩德罗可是教皇国首屈一指的数学家呢,十七岁就考进了恒动天学宫,还是财政总长的首席秘书,很多人说未来的财政总长非佩德罗不可。”

“希望能做好自己的事,将来给家族贡献。”佩德罗谦虚地说。

新来的孩子们都流露出惊讶的神情,这个谦逊寡言的佩德罗哥哥只有十七岁,就已经被人认为有接替财政总长的潜力,财政总长……那是掌握国家金库的人啊!

果然能被邀请来参加家族晚宴的孩子没有简单的,35000人的庞大家族,多少同龄的孩子,却只有这些有资格坐在这张餐桌上。他们既是兄弟姐妹,也是竞争者,他们中最优秀的人,将来或许会成为新的家长,坐在长桌的那一端。

而西泽尔在看那些家长中唯一一个穿黑色衣服的,教皇隆·博尔吉亚,曾几何时,那个男人是否也以孩子的身份坐在这张餐桌上的某个位置,西泽尔忽然很想知道。

“罗伯托·博尔吉亚,我尊敬的母亲是玛利亚公主,今年我十四岁,正在内务部做管事的实习,跟随一位我暂时还不能透露名字的红衣主教。希望跟佩德罗哥哥学习。”

“波菲里奥·博尔吉亚,我尊敬的母亲是特雷莎女伯爵,今年我十五岁,现在在山中的修道院担任院长,理想是侍奉神成为红衣主教。”

孩子们一个接一个地站起来自我介绍,无非是自己的名字、自己的母亲、自己最得意的事。

贵族之间相互联姻,父亲的门第固然重要,母亲的门第也是越高越好,提及母亲的姓氏和爵位是理所当然的。

真正令人惊讶的是他们正在做的事,这群尚未成年的孩子竟然已经在国家系统中占据了某些重要地位,以他们的发展轨迹看,他们中确实可能出现枢机卿、内务总长、财政总长那样的大人物。

西泽尔忽然意识到父亲对自己的培养在贵族圈子里并不很特别,而是一种常态。通过父辈的权势,把普通人要努力几十年才能获取的东西早早地赋予天赋优秀的孩子,以期打造出新一代掌握这个国家的人。

今天在座的都是未来的权力者,每一个都炙手可热。

“路易吉·博尔吉亚,我尊敬的母亲是苏珊娜·美第奇,我今年十六岁。我刚刚考入恒动天学宫研究神学,希望有机会向佩德罗哥哥请教。”路易吉淡淡地说。

佩德罗脸色微微地变了。他内心里是很为自己以十七岁的年龄进入恒动天学宫这件事的,可路易吉·博尔吉亚只有十六岁……是想成为未来的教皇吧?那不曾说出的理想是要代替父亲成为未来的教皇吧?

胡安·博尔吉亚却没什么可说的了,毕竟年纪太小,这个好胜的男孩憋红了脸,最后说,“我的理想是未来当上十字禁卫军的元帅!”

大家都笑了起来,孩子们之间互相比拼的紧张气氛一下子淡下去了,其乐融融的,像是普通家庭里长辈和孙辈的聚餐。

是啊,真像和睦的一家人,老人们关心孙辈的成长,孙辈们争相表现自己的优秀,那么地……美满。

“我叫贝罗尼卡·博尔吉亚,母亲是谁大家都知道咯?”贝罗尼卡站起身来,一甩头发,不得不说她是个亮眼的女孩,尤其是那身凸显曲线的衣服,坐下还不觉得什么,起身就让很多男孩眼睛一亮,“现在在学舞蹈,理想是成为舞蹈家。”

原来是个学舞蹈的女孩子,难怪会穿那样的紧身衣和纱裙。

“贝罗尼卡真是淘气,”一位家长呵呵地笑了,“这算什么自我介绍啊?贝罗尼卡的母亲是国家功勋的舞蹈家阿德琳娜,贝罗尼卡是公认能够继承阿德琳娜,成为教皇国第一舞者的人啊!”

孩子们中传出啧啧赞叹的声音,第一舞者跟未来的财政总长或者教皇比起来自然是逊一位的,可想到贝罗尼卡一天会用舞姿倾倒整个世界,这个年纪的男孩子都会砰砰心动。

可贝罗尼卡却显得跟西泽尔格外要好,那个沉默寡言的、穿着不合时宜的军装来参加晚宴的男孩,他多数时间都低着头,仿佛神游物外。

“该你啦!”贝罗尼卡坐下来的时候用胳膊肘捅捅西泽尔。

西泽尔缓缓地起身,同时抬起了眼帘,这一刻他那对罕见的紫色瞳孔才暴露在所有人面前,并被玻璃镜子反射为千万双,从四面八方注视着长桌尽头的老人们。

“我叫西泽尔·博尔吉亚,我的母亲是个叫琳琅的东方女人,”西泽尔的声音就像是在古井中投入了石块,寂静,寒冷,“我想,你们还没有忘记她!”

第二十五节 断剑

托雷斯站在镜子背后,听到这句话心中一寒。

他隐约知道琳琅夫人“发疯”的往事,但西泽尔从不提起,更没有表达过愤怒,好像这是件多年前的旧事,不值得再提。

但这句话脱口而出的瞬间,愤怒席卷了镜厅,如无声的寒潮。

托雷斯忽然意识到自己跟西泽尔相处的时间虽然长,但对这个男孩的了解还不如他那疏远的教皇父亲。教皇说西泽尔来这里是任性……当然是任性,以西泽尔的性格,他能记住他在意的人说过的每句话,当然也不会忘记任何伤害过他的人。

他来这里根本不是要跪舔家长们的脚面,而是要看看他的仇人!

镜厅里一下子安静了,任谁都能听出那句话里的寒意,即使他们并不了解事情的内情。从来没人敢在家族晚宴上这样对家长们说话,难道这男孩蠢到不知道家长们的份量么?他们是这个国家的最高层啊!他们可以轻易成就一个人,也可以轻易毁掉一个人!

最吃惊的是贝罗尼卡,从她近前和西泽尔打招呼到这一刻之前,西泽尔一直那么温柔甚至带着点儿女孩气,跟那身铁血的军服完全不搭,但这一刻他抬起眼来,仿佛另一个人从他身体里活了过来!

越过长长的桌面,西泽尔盯着那些老人的眼睛,想从某个人的眼睛里看出不安来。

当年那个雨夜里,那些黑衣人显然是带着某个人的命令来的,切除了母亲的脑白质,把她变成现在呆呆傻傻的样子。但命令到底是谁下达的,为什么要切除她的脑白质,西泽尔无从知道。

他来参加这场晚宴,也不像托雷斯想的那样,来了就是要发难。他本想接触一下家族中的核心人物,寻找蛛丝马迹,把当初的事情还原。

可每个孩子都骄傲地说到自己的母亲,而他的母亲却是家族政治的牺牲品,那一刻汹涌的怒气吞没了“要隐忍”的理智,那句话脱口而出。

托雷斯紧张地望向教皇,这时候能够化解僵局的人也许只有他了。但教皇端坐不动,好像这件事跟他全无关系。他从踏入镜厅开始就跟餐桌上温馨甜蜜的气氛格格不入,当着孩子们的面抽烟,眼神被染色的镜片遮蔽了。

“原来是西泽尔啊,枢机会的小黑山羊,有人说你是这几年家里成长最快的孩子,大家都很关注你。”坐在餐桌尽头的家长微笑,“你的话就不用自我介绍了,欢迎来到我们中间。”

他淡淡地挥手,示意下一个男孩起身自我介绍。

西泽尔默默地坐了回去,他没能在任何一位家长眼中看出动摇来。老人们不惊不怒,并没把他的冒犯看在眼里,脸上的笑容都未曾改变半分。他全力挥出的一拳仿佛打在了空气里,这一刻他忽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弱小和不成熟。

这样的挑衅又有什么用呢?就像一个孩子跟看不见的敌人挥舞拳头,也许餐桌那头坐的老人们真不知道那件事,也许这种命令根本不需要惊动国家的最上层……他的母亲,根本不是什么重要人物,除了对他自己。

孩子们继续自我介绍,西泽尔的精神恍惚。

不知什么时候晚餐已经呈上来了,主菜是烤岩羊肉和熏火腿,配菜是鲜嫩的芦笋,并不多么奢华,但是料理得很到位。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吃晚饭,长辈和晚辈之间说些闲话。

有些就真的只是闲话,例如哪个男孩刚刚订婚,未婚妻弹得一手好钢琴,有些闲话就有点耸人听闻了,有的孩子说到自己至今还不会骑马,因为家里的马都老了,某位家长就随手写了一封信交给镜子后面的卫士,让把一匹价值不菲的纯血马送给那个孩子。

这还是小礼物,更大的礼物比如推荐信,有男孩说想去政府的某部门实习,家长就表示会为他准备三封“足够份量”的推荐信。他远未成年,但凭着那三封推荐信,他可以畅通无阻的政府部门,守门人都要对他鞠躬行礼。

甚至还有职位,家长们很随意地许诺了将一个大型教区的副主教职位授予某个男孩,那个教区有几十万人口,那个职位是很多人奋斗了一生都得不到的。

就在这种家庭闲聊的气氛里,国家的资源被随手分配,难怪托雷斯说这是国家的最顶层,家长们可以轻易地成就一个人,难怪孩子们在他们的面前都表现得那么乖巧努力。

最后几乎所有人都得到了礼物。贝罗尼卡得到的礼物是一身舞裙,看似简单的小礼物,但家长们让侍者捧出了钉在黑色织锦上的整套蓝宝石,每一颗都蓝得像是阳光下的大海,他们让裁缝把这些蓝宝石缝在贝罗尼卡的舞裙上。

贝罗尼卡戳戳西泽尔,示意他也去争取一件礼物。西泽尔没有回应她的暗示,起身离席。

他想出去透透气,或者干脆趁机离开。他既不渴望家长们的礼物也不留恋这个看起来很像家的地方,时间很晚了,阿黛尔快要睡了,托雷斯开车够快的话,他还来得及回去跟妹妹说晚安。

“西泽尔还没有礼物吧?”背后传来某位家长含笑的声音,“大家都有礼物,西泽尔怎么能没有礼物呢?”

西泽尔微微一怔。家长们仍然觉得自己是这个家族的一员么?即使他在自我介绍的时候已经流露了敌意。

“没什么需要的,留着礼物给那些听话的孩子吧。”他淡淡地说。

镜厅里再度安静下来。从晚宴开始到现在,西泽尔总共就说了这么两句话,每句话听着都不入耳。长者们已经对他诸多容忍了,他还想怎么样?每个人都这么想。

“骄傲够了么?”有人站起身来,“不过是穿上了炽天使甲胄而已,这里能穿上那种甲胄的人可不止你一个!”

西泽尔扭头看向那个男孩。男孩大约十四五岁,身形消瘦而是肌肉分明,鹰一般的凌厉眼神比西泽尔更像个军人。他穿着普通礼服,但从口袋里摸出了银色的军徽别在胸前。

原来镜厅里还有另外一位甲胄骑士,但他那时精神恍惚,没有注意听别人的自我介绍。

“冈扎罗,在你之前,家族中最年轻的甲胄骑士,现任炽天骑士团少校。”某位家长说,“冈扎罗可是把你看作竞争对手呢,西泽尔。”

“竞争对手?不,能当我竞争对手的人只有龙德施泰特,这个无礼的小家伙可没资格!”冈扎罗骄傲地说,“没有礼貌的人,连参加家族晚宴的资格都没有,又怎么配当我冈扎罗的对手?”

“冈扎罗,可不要这么想,西泽尔是天赋骑士,第一次穿上甲胄就给龙德施泰特重创的孩子。他当然有参加家族晚宴的资格,”另一位家长含笑说,“怎么?不服气么?”

“当然难以服气,”冈扎罗昂起头来,“把自命不凡的小鬼武装到牙齿,他最后也还是会在战场上哭出声来,因为他根本就不是一个真正的博尔吉亚!”

“真正的博尔吉亚……么?”西泽尔低声说。

“那何不挑战西泽尔呢?反正到了餐后娱乐的时间,给今天的家族晚宴增加一个娱乐性的环节也不错。”为首的家长看看冈扎罗,又看向西泽尔的背影,“上次家族晚宴的时候,贝罗尼卡不是和那个叫什么的女孩子比了舞蹈么?大家都看得很开心。今晚为什么不让家族中最年轻最精锐的两位甲胄骑士比一比他们的枪剑上的修为呢?”

“我当然没问题!”冈扎罗踏上一步,浑身骨骼发出噼里啪啦的微响,“可自命不凡的西泽尔·博尔吉亚是否有胆量接受我的挑战呢?”

托雷斯心中震动,忽然想明白了这件事的因果。

家长们并未原谅西泽尔的冒犯,他们只是没必要自降身份跟一个孩子生气,自然有忠于家族的孩子代替他们站起身来,去教训那个不忠的孩子!

冈扎罗就是那个忠诚的孩子,无论他站起身来是出于自愿或者某位家长的授意,家长们都把事情导向他们期待的方向——十五岁的冈扎罗·博尔吉亚、十二岁的西泽尔·博尔吉亚,博尔吉亚家年轻一辈中最有希望的两位机甲骑士,今晚要在夏宫中做骑士的对决!以此作为这场盛大宴会的收场,就像古代的皇帝们在用餐之后步入角斗场,去看一位角斗士杀死另一位角斗士,在血光中满意地打着饱嗝。

这是博尔吉亚家的封邑,在这片土地上博尔吉亚家可以说拥有自治法权,如果西泽尔答应了冈扎罗的挑战,即使他还是个孩子,冈扎罗也有权合法地杀死他……因为这是骑士之间的对决,只要西泽尔答应,他就相当于在一份决斗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男孩们相互对视,眼神骤然变得炽烈起来。他们兴奋的原因托雷斯、西泽尔和其他第一次收到邀请的孩子都不清楚,只有亲身经历过“娱乐性环节”的孩子才明白。

这种事情几乎每次晚宴都会发生,家长们随意或者刻意地让两个特长相近的孩子竞技,譬如上一次家族晚宴上,那个也很擅长舞蹈的女孩子不服贝罗尼卡得到的礼物比她的好,家长们就让贝罗尼卡和那个女孩各跳一支舞……那是那个女孩第一次参加家族晚宴,也是最后一次。她输给了贝罗尼卡,也输掉了自己在家族中的未来。她是因为善于跳舞而被家长们选中,可她一辈子都比不上贝罗尼卡,她对家族又有什么意义呢?

家长们只需要一个会跳舞的小天使,有贝罗尼卡就够了。

孩子们连那个女孩的名字都忘记了,只隐约记得她介绍自己时的骄傲。可骄傲在实力面前一钱不值,这看起来和睦的家宴,其实也是最铁血的竞技场!每个想出人头地的孩子,都要用尽全力来保住自己的地位。

这就是贵族内部的优胜劣汰机制,为了优化血统不遗余力,几乎完全照搬了动物界的丛林法则。正是因此,博尔吉亚家才被成为疯子的家族,才会涌现“铁之教皇”隆·博尔吉亚这样的人物。

托雷斯希望西泽尔拒绝。拒绝冈扎罗的挑战他至少能平安地走出夏宫,即使家长们不是要教训他而是试探他,派出的也绝不会是弱者。

冈扎罗在军部的代号是“断剑”,因为他曾以一柄折断的骑士剑刺穿了敌人的心脏!骑士决战,天赋是一方面,经验也是一方面,亲身经历过修罗场的冈扎罗,他在杀人这件事上的经验不是西泽尔能比的。

“你说得对,我不是真正的博尔吉亚……”西泽尔轻声说。

男孩们面面相觑,难道最后一刻这个森冷的男孩还是怕了么?宁可低下头也不接受冈扎罗的挑战?

“但这并不妨碍我打倒一个真正的博尔吉亚。”他缓缓地转过身来,摘下手上的白手套,隔着长长的餐桌扔向冈扎罗。

这是明确的挑战,骑士之间,如果一者向另一者投掷自己的白手套,而另一者拾起了。那么决斗就此成立,双方都把生命赌在了剑上。

冈扎罗缓缓地弯下腰,拾起了那对白手套。他盯着西泽尔的眼睛,“我知道你的定位是未来的炽天骑士团团长,是要指挥千军万马的人,但如果你因此骄傲那就大错特错了!在决斗场上,你学的那些东西都没用!只看谁的剑更锋利!”

“你是说军事和政务么?我不会为那种事情骄傲,”西泽尔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心,“我以为我回翡冷翠的四年里只学了一件事,那就是……攥紧石头!”

第二十六节 剑与龙

为首的家长摇晃了一下手指,在细微的齿轮声中,整座镜厅发生着天翻地覆的变化。

那些镶嵌着巨镜的墙壁顺着滑轨挪开,巨大的黑色空间呈现在孩子们面前,幽深的黑暗中传来金属撞击的闷响,偶尔闪过白炽色的电火花。

大部分孩子都惊呆了,显然他们也是第一次看见镜厅出现如此的变化,但西泽尔的嘴角却拉出一丝冷笑。

他早已猜到夏宫并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的山中古堡,因为他一踏入夏宫就闻到了淡淡的灼烧气味,跟密涅瓦机关里的空气味道是一模一样的!佛朗哥教授说过,唯有长期大量地燃烧高燃素煤,才会积聚这样的气味,普通人闻不出来,但西泽尔是从密涅瓦机关那种炼狱出来的人,那个炼狱基本相当于他的半个家。

现在真相揭晓,所谓夏宫,其实是一座机械的圣堂,西泽尔毫不怀疑地下也有一座类似“维苏威火山”的熔炉为它提供动力。而这个黑色的巨大空间,简直就是照搬密涅瓦机关中的实验场。

掌握着炽天使秘密的机构不只是密涅瓦机关和军部,家族也一样,它们是国家的最高层,怎么可能不染指究极武力?

巨大的空间中摆着一张桃花芯木的长餐桌,餐桌上的银餐具和白瓷盘子还没收走,巨神般的机动甲胄拖着电缆站在餐桌两侧不远的地方,这景象说不出是有趣还是恐怖。

西泽尔脸上微微变色,因为其中那具苍红色涂装的甲胄毫无疑问就是密涅瓦机关为他准备的专用甲胄,而另外一具幽蓝色涂装的甲胄更为魁伟,胸口侧面用油漆写有“冈扎罗”的手写体名字,很显然是冈扎罗的专用甲胄。

看来这场决斗是一早就在家长们计划中的,无论西泽尔是否当面冒犯他们。一个混血的男孩,被邀请参加如此高级别的晚宴,总要证明自己,否则他连坐在这里吃饭的资格都没有,谈何获得家长们的礼物?

为首的家长把两枚银色的军徽放在了桌上,“就用这个作为胜利者的礼物吧。”

那是一对中校肩章,家长们早已准备好的礼物,送给男孩中最强的甲胄骑士。至此家长们已经毫不掩饰他们的计划了,家族的规矩就是这么残酷,胜者拥有一切,败者出局。

看见那对军徽,冈扎罗的瞳孔燃烧般的亮。他和西泽尔目前的军衔都是少校,这已经是极高的军衔,但在甲胄骑士中并不罕见,对于数量很少的、能穿上炽天使甲胄的男孩,军部在军衔的授予方面相当慷慨。

但中校军衔却是非常罕见的,准确地说,同期的男孩中仅有一个——代号“黑龙”的龙德施泰特。获得中校军衔,意味着家族承认你是可以和黑龙比肩的人。

家长们当然也清楚这个道理,所以他们才抛出了这个最有吸引力的礼物。

西泽尔却没看那对军徽,因为他忽然看见了托雷斯。因为随着镜厅的墙壁移动,托雷斯自然而然地暴露出来。看见托雷斯的瞬间,西泽尔先是惊讶,然后不由自主地笑了一下,脸上那股子少年斗狠的戾气淡了一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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