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泽尔右腿踢到最高处,忽然转为回旋,借助旋转的力量重新站稳,扭头看向看台。何塞·托雷斯神色平静,被赫克托耳家长用枪指着额角。
这画面就像很多次他在密涅瓦机关的实验场中挥汗如雨,托雷斯站在控制中心的栏杆边,只是没有那恐怖的倒计时,没有那柄随时能剥夺托雷斯生命的短枪。
托雷斯看他回望,无声地笑笑,摸了摸鼻子。西泽尔也下意识地摸自己的鼻子,但他现在控制的是钢铁的利爪……
他抓下自己的面甲,瞳孔深处的紫色忽然爆炸!
冈扎罗刚刚拾起龙牙剑,他的右腕被毁了,但左手还能勉强控制这柄重剑,有这柄强有力的武器在手他相信自己仍然占据优势。至于刚才那记不可思议的踢击……大概是西泽尔在危急关头无意中用出来的吧?
那绝对不是能经常重复的动作,说起来神经接驳技术能让人和机械融为一体,但机械终究还是机械,怎么能做出像人那样的复杂的动作呢?要是机械可以像赤手空拳的格斗家那样战斗,岂不是连跳舞也没问题了?
冈扎罗这样想着,坚定着自己的信心,强忍右腕传来的剧痛,踏上一步,抬起头来……这一抬头,他看见了地狱!
苍红色的身影从天而降,腿部像是长刀巨斧那样斩出赤红色的弧光,巨大的创伤从肩部往下,那一击斩裂了冈扎罗半边身体的装甲板。
冈扎罗仍旧紧握着那柄龙牙剑,但他连抬起剑锋的机会都没有,西泽尔从落地的那个瞬间开始,攻击就一刻不断。他手中仍是那对不起眼的闪虎,但持刀的方式已经变了,他握着双拳,刀刃从钢铁利爪的指缝中透出。
他每轰出一拳,闪虎的刀刃就在冈扎罗的甲胄表面造成一道深深的伤口,同时还伴有肘击和膝击。
冈扎罗的甲胄比西泽尔的动力更强、装甲更厚、武器也更好,但在这种近身战的情况下他根本无从使用这些优势,西泽尔几乎是黏在了他身上,把凶狠的下勾拳灌进他的小腹。
有那么两次冈扎罗拼着受创终于从西泽尔的身边脱离出来,西泽尔那大斧劈砍般的腿击立刻发动,给冈扎罗的甲胄增添一道新伤口之后,再用末端的钩子把他钩了回去。
看台上所有人都沉默着,微微战栗。冈扎罗放手进攻了足足一分半钟,西泽尔却在十秒钟里逆转了胜负。无怪乎在这个机械能够量产的时代,究极的骑士还是受到极大的尊重,甲胄本身的强大并不足以确保胜利,得看机械里装着什么样的灵魂。
骑士才是甲胄的灵魂。
托雷斯轻轻地呼出一口气,那寒蛇一样纠缠着他的恐惧感这才消失,狂跳的心似乎也回到了原位。虽然这套战术是他研究出来并且训练西泽尔的,但这还是第一次用在实战中,托雷斯确实是赌上了命在验证。
正统的骑士团里,骑士绝不会练习这种“格斗家”式的战斗方式,他们习惯的就是远距离使用火器,近距离使用特为机动甲胄制造的刀剑。
托雷斯是从西泽尔第一次武装时的狂化状态想到这种战术的,当时炽天使在西泽尔的操纵下做出了像人类那样的动作,跑跳、膝击肘击、扭打。黑龙也是一时间被这种疯狂的打法震骇了,所以才会被西泽尔完全压制。
之后那种狂化的状态再也没有出现过,但托雷斯意识到如果参照西泽尔当时的攻击方式,会创造出一套全新的甲胄格斗术。没有任何骑士学习过如何应对另一名机甲骑士的近身殴打,因此这套战术用出来几乎就是必胜。
它原本是为挑战黑龙而准备的,用在冈扎罗身上略微有些浪费了,但西泽尔听见托雷斯赌他30秒钟内必胜的时候,立刻意识到托雷斯是让他使用这套战术。
托雷斯也不是什么亡命之徒,30秒钟他还是留了余地的,事实上从倒数第27秒开始西泽尔狂殴冈扎罗,到了倒数第15秒冈扎罗身上连一块完好的装甲板都没有了……
倒数第10秒,西泽尔猛踩在冈扎罗的肩膀上强迫他跪倒在地,闪虎横挥切开他的面甲,暴露出冈扎罗那张惨无人色的脸。这位骄傲的博尔吉亚从没有输得那么彻底那么绝望,从30秒倒计时开始,西泽尔身上简直像是打开了一扇地狱之门。
那恐怖的倒计时,根本就是冈扎罗的死亡倒计时。
闪虎的刀锋停在冈扎罗的咽喉处,两个男孩都没有面甲,西泽尔居高临下地看着冈扎罗,紫色的瞳孔里全无温度,仿佛握着死亡权杖的鬼神。
不知什么时候冈扎罗脸上已经全是泪水,像只跪在那里待宰的羔羊。
倒数第8秒,西泽尔扭头看向看台。每个孩子在触到他的目光时都想要躲闪,家长们多数沉默,只有赫克托耳家长轻轻地叹了口气。
倒数第6秒,西泽尔把冈扎罗踹翻在一旁,转过身笔直地走向看台,钢铁的脚步声从容不迫。
倒数第5秒,孩子们纷纷离开坐席往后排跑。
倒数第4秒,扭曲的吼叫声响彻实验场,冈扎罗委顿在地上的身影暴起。西泽尔的眼中紫色再度浓郁起来,他猛地转身,准备发出那大斧般的踢击……
倒数第3秒,西泽尔踢中了冈扎罗,冈扎罗也抱住了西泽尔。冈扎罗·博尔吉亚,这位精英的少校骑士抛开了一切尊严和体面,从后面死死地抱住了西泽尔。他歇斯底里地喊着,“我赢不了!我也要个人陪葬!”
西泽尔惊呆了。
该死!他犯了错误!冈扎罗并没有认输,倒计时还在继续!赫克托耳家长的枪还指在托雷斯的额角!赌局仍在继续!他无法挣脱,他的甲胄原本就在动力上弱于冈扎罗的,纯拼力量的话他处于下风!
“滚开!”他厉声吼叫,“否则杀了你!”
冈扎罗不回答,冈扎罗只是狂笑。
这名十五岁的年轻骑士远比西泽尔更了解这个家族,也更加渴望家族的扶持。他是个要强的男孩,他分明是个贵族子弟,却像马车夫的儿子那样能吃苦。因为贵族也有高下的区别,他立志要爬进家族的核心,成为人上人。
所以当家长们把测试西泽尔的工作交给他的时候,他简直欢喜得疯了。打倒西泽尔,打倒这个卑贱又狂妄的混血儿,冈扎罗就能继承红龙的一切,挡在他面前的就只剩下黑龙。
可从那记大斧般的踢击开始,西泽尔把他光辉的未来全都捶碎了。他在家长们眼里看到的是“废物”两个字,他绝望了心死了,他在家长们面前一败涂地,他再也不会有机会在那张餐桌上用餐,没法跟那些优秀的兄弟姐妹比肩。
他还爱慕着一个漂亮的女孩子呢,虽然不及贝罗尼卡那样耀眼,却也是家族中的佼佼者,而且跟冈扎罗并无多少血缘关系,没准能达成婚约。可他再也没有机会了,从今晚开始,在那个女孩眼里他就是毫无利用价值的废物。
他把所有的怒火都释放在西泽尔身上,他赢不了西泽尔,但他可以让西泽尔付出代价!他只需要撑到30秒钟过去!
赫克托耳家长扳动枪机,托雷斯脸色惨白。这是西泽尔的错误也是托雷斯的错误,他教会了这个孩子制胜之道,却没有教会他残忍。换了托雷斯,虽然不会杀冈扎罗,却会给予足够的重击并确认他昏死过去。
可他终究是不愿把战场上的血腥法则教给西泽尔,这男孩心中已经藏着一个小小的悲伤的魔鬼了,就别再学那些残酷的东西了。
“再见。”他用唇形对西泽尔说。
“不!”西泽尔凄厉地吼叫。
第零秒,钟声响彻实验场,赌局终了,火铳轰鸣。托雷斯栽倒在看台上,赫克托耳家长神色淡然地吹散枪口的硝烟。
第二十九节 红松林
“是西泽尔·博尔吉亚吧?我的名为何塞·托雷斯,少校骑士,奉您父亲的命令来接您!”
“如今的孩子已经不吃巧克力糖了么?”
“我父母很早就过世了,但我有个妹妹。以我的家境,我妹妹只能在社会的底层过一辈子。但如果她哥哥是一位骑士,她就能嫁给真正爱她的人。”
“去接站之前我本来想会是多么难缠多么地难伺候的少爷,却没想到接到的是你这种孩子……如果可能,真不想是由我的手把你送到这个鬼地方来。”
“不,我想西泽尔要做的一切事,都有西泽尔的理由。”
“跑不动了是么?跑不动了就别跑了。留在这里等人来救你吧。”
“除了圣座,你是我认识的最大的贵人,所以我照顾你,并不是没有私心的,你不用对我感激。”
那个男人的话回荡在西泽尔的脑海深处,仿佛轰雷仿佛闪电,同时他那张坚毅的脸在西泽尔的记忆中破碎斑驳。
西泽尔说我在乎的人,他说的每句话我都记得。这话并没有夸张,他真的记得托雷斯跟他说的所有重要的话,唯独没有听从托雷斯在来之前对他的千叮万嘱,托雷斯让他无论如何都要忍,说家长们绝不是他眼下可以对抗的人……
可他任性了,他不忍,他还非要在家长们面前显露他小野兽的爪牙。
就这样他害死最重要的人了,他是个蠢货,他总是做错事,他以为自己握住了权力,他在心底藏着个狠狠攥拳的死小孩……可他从来没能真正救下自己想救的人。
他的眼前再度浮现出那些诡异的画面,长满了苍白人体的参天大树、血池中浮起的白色恶魔、时钟轰鸣世界坍塌……初次武装时的异常现象在他身上重演。
冈扎罗忽然觉得自己抱着的并非一具机动甲胄而是一块红热的钢铁,如此惊人的高热,隔着骑士舱他都无法忍受。可机动甲胄再怎么过热也不至于这样啊,难道是自己的错觉?
而那些远在看台上的观众能够看清这一幕,西泽尔所驾驭的那具苍红色甲胄在冈扎罗的锁定中仰天咆哮,所有甲片张开,一次性释放出数量惊人的高温蒸汽。
那咆哮是无声的,便如古老的画面被画在了岩壁上,但是人们竟然会产生一种奇异的幻觉,那钢铁的巨人肌肉凸起,仿佛下一刻就要化身为真正的龙!
西泽尔调转手中的闪虎,狠狠地刺入自己的小腹。冈扎罗的手臂正是从那个位置环抱着他的身躯,此刻西泽尔的甲胄爆发出骇人听闻的力量,生生地将冈扎罗的机械臂和自己腹部装甲一起切断。
那条苍红色的龙终于获得了自由,它转过身,锁住冈扎罗的脖子,将他连带那具沉重的甲胄一起投掷出去,砸在钢铁的墙壁上。
血红色的光席卷实验场,蒸汽笛吹出刺耳的警报,仿佛虚空之门洞开,无数枭鸟哀鸣着飞了出来。
“神圣灾难……原来是……神圣灾难!”赫克托耳家长以谁都听不见的低声说,他望着那红龙的背影,瞳孔深处仿佛流淌着熔岩,“原来所谓的狂化……是这样一回事!”
所有人都恐惧地想要逃走,但最恐惧的还是冈扎罗,他连站起身来都做不到了,强撑着在地下爬动。但他已经无路可逃,背后回荡着死神般的脚步声,那苍红色的巨大身影正破开蒸汽云而来,男孩从沉重的机械中露出脸来,那双原本瑰丽的紫色瞳孔此刻只剩下了夜一般的黑。
“不……不要……不要!”冈扎罗哭泣着,吼叫着。
西泽尔没有回答,他似乎什么都听不到。他抓住了冈扎罗后领处的装甲板,将这位年轻的骑士锁死在墙壁上……
男孩们看见了他们有生以来最恐怖的一幕,虽然是发生在两具机动甲胄之间,可看起来更像是两个有血有肉的巨人,一方对另一方执行着狂暴的屠杀。
在红龙那暴风雨般的铁拳下,冈扎罗的甲胄纸一般脆弱,装甲板塌陷,机械肢体被生生地撕裂,墨绿色的油质液体如鲜血那样喷射。
手臂神经接驳强制中断……失去左腿……失去右腿……髋部摧毁……脊椎反射中断……随着甲胄被西泽尔以无与伦比的狂暴拆解,冈扎罗感受到的是自身被撕裂般的剧痛,眼前闪动着西泽尔那张被油污覆盖的、面无表情的脸。
西泽尔反击的那一刻,他曾以为自己看见了地狱之门的洞开,而此刻在他的眼里,整个世界正变成地狱,他是这间地狱里唯一受苦的魂灵。
这个曾经勇敢强大、曾经坚忍卓绝、曾经把断剑刺入敌人心脏的少年疯狂地大哭起来,他再也不想家族的扶持了,如果跪下来恳求有用的话他一定会做的,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他在自己的尖叫声中粉碎。
沉重的钢铁墙壁从天而降,把整个看台保护起来。家长们起身离席,孩子们也被从后门带走。
最后只剩下教皇端坐在空荡荡的看台上,默默地抽着烟,听着铁墙外那沉重的、蹒跚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铁墙轰鸣,那是苍红色的龙在猛砸它,那可怕的声音,就像是死神敲响了地狱的钟。
恢复意识的时候,西泽尔正蹒跚地行走在红松林中,那轮巨大的白色月亮透过树梢织成的网,把寒冷的月光洒在他的肩上。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到了这里,他的最后记忆是赫克托耳家长的枪中射出了火光,托雷斯栽倒在看台上。之后的一切都是混乱的,好像很多个噩梦叠加在一起。
他穿着破损的骑士服,遍体凌伤,赤着脚,手中抓着一块石头。他望向身后,身后没有路,只有他自己留下的两行足迹。
受惊的松鼠盘旋而上,从红松的顶端俯瞰这个精疲力尽的男孩,猫头鹰呼拉拉地从一根树梢上飞起,没入密林深处。
也许是一个梦吧,走出去就醒来了,还睡在那间屋顶湛蓝色的卧室里,外面银勺子碰着瓷盘叮当作响,那是托雷斯在监督着仆人们准备早餐……所以得走出去,走出去就好了……他机械地挪动着双腿。
就算不是梦也没关系吧,何塞哥哥死了,现在他要回家去找妈妈和妹妹,怎么都得走出这个密林。
其实何塞·托雷斯也不算什么很重要的人吧?只是父亲派来照顾他的人,跟侍从也没多大差别呢,没准还肩负着监视他的任务呢。何塞哥哥自己都说不用对他感恩的,因为我是天赋骑士他才对我好的啊,他想得到我这个靠山的帮助……
在这个华丽而罪恶的城市里,谁不是独自活着?谁不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努力着?没有了何塞哥哥,他还能找到别人来帮自己,因为他是个会撒谎的小孩啊。
从第一次见面他就意识到这个年轻的骑士是会帮他的人,所以他装得很乖很乖,叫他何塞哥哥。他多会玩这种游戏啊,就像当初他骗莉诺雅那样,别看他是个小孩子,可是心机很深很深的……他从来到这个世界就没人可以依靠,不骗人怎么活得下去?
他不在乎自己是个坏小孩,他是他们家唯一的男人,如果骗人才能保护妈妈和妹妹,那他就骗人,如果抓紧石头才能保护妈妈和妹妹,那他就抓紧石头。
他才不在乎把谁砸得头破血流,这个世界,只要他们娘仨活下来就好了,管别人去死呢。
说起来何塞哥哥真是个笨蛋啊,为什么要跟赫克托耳家长打赌呢?要是没有那场赌局,他也能战胜冈扎罗,然后坐着何塞哥哥开的车凯旋。他还能欺骗何塞哥哥很久,装得好像自己真的把他看作哥哥那样。
“都是何塞哥哥太笨啦……都是何塞哥哥太笨了……”他喃喃地说着,想尽一切办法要让自己的心坚硬如铁,可为什么就是忘不掉那一刻呢……那个男人用唇语说再见,那道贯穿他脑颅的火光闪灭,那一刻世界寂寥,血都冷了。
分明是被自己骗了的笨蛋死了,可为什么心脏会那么疼痛呢?医学课本上不是说心脏是块没有神经的肌肉么?原来人家说心痛还真有这回事啊,痛得简直要裂开。
苍白的影子匍匐着尾随西泽尔,那是一条白狼,翡冷翠郊外的山中这种狼为数不少。它的眼睛在夜色中是宝石般的莹绿色,嘴角流着涎水。它尾随了西泽尔一路,终于确定这个猎物已经疲倦得没有反击之力,这才猛地蹬地扑了出去。
西泽尔转过身来,面对着白森森的狼牙。他的手里就有一块石头,他抓着这块石头走了一路,可也许是太累了,他不想反抗了。他松开手任那块石头坠落,双手蒙住了眼睛。
何塞哥哥,就这样好了吧?这是我该有的下场。我没有听你的话好好跑步,所以我走不出这片树林了……这样我会觉得……我欠你的少一点。
炽烈的灯光忽然刺破了林中的黑暗,一辆高速行驶的重型机车吼叫着冲了过来,骑手一把抓住白狼的脖子,把这匹畜生狠狠地砸在车轮前方,笔直地轧了过去。那完美无缺的时间把握,恰如四年前他准确地从两个男孩之间切入,一剑斩断暗金色的链条。
骑手一把把西泽尔抱了起来,在他眼前摇晃一只手观察他的瞳孔变化,以确认他是否恢复了神智。
西泽尔呆呆地看着那张年轻而坚毅的面孔,他跟这个人相处四年了,应该不会认错才对……那是何塞·托雷斯,他回到翡冷翠认识的第一个人,他应该已经死在了赫克托耳家长的枪下才对。
“何塞……哥哥?”他轻声询问着,伸出手去触摸托雷斯的脸,想知道那是不是一个幻影。
“我还活着,”托雷斯摘下皮手套,握住西泽尔的手,手心里的温度透了过去,“赫克托耳家长那支枪里填充的是空包弹,没有弹头,当时看台下藏着两名卫士,把我摁倒了,不准我发出声音。我想,家长们是想看看你的极限是什么样子。”
“何塞……哥哥?”西泽尔的眼神呆滞,再度询问。
“别怕,别怕,你现在很安全。”托雷斯抓过后座上的医药箱,用里面的碘酒棉球给西泽尔擦拭伤口,“你当时失去了控制,冈扎罗的甲胄被你拆成了一堆废铁,那孩子断了十几根骨头,受了巨大的惊吓,没准这一辈子都会有后遗症。然后你就冲出了夏宫,没有人能阻挡你,你把沿路的一切都破坏掉了。我们在距离夏宫大约一公里的地方找到了你的甲胄,但你不在里面。很多人都在附近的山里找你,我最后还是我找到了你。我刚才一直悄悄地跟在你后面,怕你还没有解除失控的状态,我忽然出现,你会受惊吓。”
托雷斯并不知道这孩子一路上想着什么,只是觉得他眼神呆滞浑身带伤,于是一直低着头操作,嘴里跟他解释事情的经过,想先帮他清洁伤口,然后带他去密涅瓦机关治疗。
月光下,两行泪水滑过男孩的面庞,混合了满面的泥土变成黑色。
“何塞哥哥,我以后都听话了,我再也不任性了。”西泽尔坐在重机的后座上,嚎啕大哭起来,这男孩一路上没有流过那么一滴眼泪,直到此刻,他那坚硬的外壳全部坍塌,被打回了十二岁男孩的原形。
托雷斯沉默了许久,俯下身去轻轻地拥抱他,苦笑,“怎么跟个女孩子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