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她上前将一张银凭拍到苹烟手中,就去取那块玉。苹烟却紧紧抓着,不敢放手。女子正恼怒夺时,忽然听见一句话:“十万金铢!”

陆然轻,那女子,所有在场的人全部猛回过头去,看着门口立着的这位少年。

苹烟欢喜地扑了过去,来到牧云笙的身边,却又担忧地说:“你不是所有宝物都被盗匪劫去了么?怎么还能拿出这许多钱?”

少年一笑,走到台前。敬宝堂主事好奇地问:“这位公子,你的十万金铢在何处?”

少年举起一幅画卷展开:“这画可值此价?”

“什么!”主事大叫起来,上下打量那画,“这莫不是……牧云笙的《天启狂雪图》?此画明明一年前被宛州珍云阁十万金铢购去,为何现在会在你手中?”

牧云笙笑道:“他们购去的,乃是赝品吧。”

“这不可能!是我与几位各地赶来的当世鉴画名家亲自过的目!且那画装裱过,为何此画却是……”

“牧云笙此人,画成后便弃之一旁,却从来也不会拿去装裱。即便有,也都是流散出去后得主所为。你既识画,就再好好看看,这幅是真是假?”少年将画摊开在桌上。

主事一看那画,立刻呆在那里,手在画幅上虚抚过,不停颤抖:“这……这……这怎么可能?这笔力这画工,明明是出自牧云笙之手,可是构图气势细节,又与我所见那一幅大不相同,那幅分分毫毫,精描精刻,雪虽大却声势静然,满纸哀伤。这幅全然一挥而就,如暴风挟雪激扬,反更见气势。难道牧云笙曾经画过两幅此画?若是赝品,以此画师之功力,也定是当世名家,只是为何要临仿狂雪图?”

那公子陆然轻走上前来,看着此画,眼中也露出诧异之色。他又打量少年,再看此画,若有所思,忽然点头道:“果然是真品!”

主事抬头:“陆先生识得此画?只不过这事太事关重大,是否等我发急信请各地大古玩书画阁的鉴宝名家来此,讨论之后再……”

“不必了,这画何止值十万金铢……”陆然轻望向那少年,微微点头道,“不过这乱世,只怕没有人拿得出十万金铢买这幅画。我愿以五万金铢相购,可否?这里有盖我印章与宛州商会信记的银凭,你去任一家商会,钱自然会有人送来。”

牧云笙看看他:“那么,就请你将那银凭交付给这位姑娘,算是我用五万金铢买了她手中这玉佩了。”

苹烟听他们说话,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张嘴呆在那里。她这十几年也没有听过一百个铜铢以上的数目。不想今天一个时辰之内,就碰上张口就是五万十万金铢的主儿,没有见到钱,光是这些数目灌进她耳中,已让她满头嗡嗡作响。

交付完毕,他们带了五万金铢的银凭离去,一路上苹烟仿佛觉得那几张纸有千斤重,路也不会走了,腿也颤了。还得少年扶着她行走。

可行不数步,那佩剑女子却从巷中截住了他们。

苹烟吓得后退,那女子却躬身深施一礼:“二位,我现在没有那么多金银。但,那玉,我无论如何都要。你们若是能让与我,我菱蕊一辈子记得二位的恩德。若是不肯……”她按紧了剑柄,“我也只有强夺了。”

少年声色平静:“这块玉,曾是长二皇子牧云陆的佩玉,你一定要,却请告知我一个理由。”

菱蕊抿住嘴唇:“只因……当年曾与他有三十日的相处……此生难忘……他战死衡云关,我却没能赶至他的身边……现在唯有此玉……是我能寻到的唯一他的遗物……虽然……并不是赠给我的……可我……”眼泪从她的眼中滑落,“却无法再容忍它不在我的身边。”

牧云笙叹一声道:“玉佩我定要赎回,原也是为留寄怀念。此玉的主人也只是受星命所累,现在不想遇见了它的正主,也是姻缘奇巧。此玉在你身边更会被珍惜,便与了你吧。”

菱蕊接了那玉佩,猛跪于地:“多谢这位公子了。将来若有菱蕊能报答之处,定舍命为之。”她站起身来,解下腰中佩剑,“公子为此所失了价值连城的名画,菱蕊无以为谢,这把菱纹剑,乃是千年古剑,送与公子防身。只是此剑也对我十分重要,如将来菱蕊能带得五万金株重见公子,望能请赎回此剑。”

牧云笙看那剑,不过两尺余长。剑鞘为墨玉古玉,有鲜红纹路,却光滑如脂。剑柄也为玉制,镶古镜石,凝重大气。

“菱纹剑,莫不是十二名剑谱上之十二,剑风也可断金裂石的么?”少年道,“以如此珍奇来换,姑娘果然是重情之人。”

菱蕊嫣然一笑:“却怎比公子洒脱,牧云笙的画作,哪怕是半成之品,世间也能卖到近万金铢,何况这《天启狂雪图》。自从天启城破后流散出来,便一直被藏家所争购。都传说这画一展开,便能有真的风雪狂飙。此剑哪里配得。公子的好处,小女子心中记得便是了。”

她望着牧云笙的脸庞,忽然笑容收去,面上掠过一丝疑色。牧云笙恐被她看出身份,忙笑道:“告辞了!”拉了苹烟向府中赶去。

他们回到苏府,苏语凝望见这五万金铢的银凭,惊得说不出话来。她本想换些金钱雇些护卫,可这钱只怕是能募上一支大军了。

6

苏府正收拾行装准备逃离,都尉何永却已亲自带着士兵抬着礼物前来求亲,想是欲在战事起之前强定姻亲。苏成章闭门不见,却被兵士把大门拍得山响。“苏老头,你再不开门,我们就冲进去抢啦!”众人正焦急间,忽听见外面一阵喝嚷喧乱,然后就竟没了声息。

老程偷偷把门打开一条缝,却见一群贯甲的军士,一看便是真正上战场的军队,而那些城门校卒,全部被枪刀逼着退到一边。一位披挂整齐的将军策马立在那里,见门打开,跳下马来,上前施礼道。

“苏大人,在下图门将军江重,现陛下御驾已至城外,特率军特来迎苏大人及令千金前去参见。”

“陛下,陛下?果然还活着?”苏成章惊喜交加,“大人,快请里面来说话。”

那将军跨入门中时,牧云笙笑着望向他,那江重也看了少年一眼,便又看向别处去了,并没有在意这个站在墙边的少年。

7

士兵护卫着苏府一行向硕梓郡外的松明山而去,那里不知何时已戒备森严。山腰之上有一座刑天神庙,已经挤满了各类人士。

刑天神庙不知何时改成了皇宫大殿的式样,只是小得多了。神像被布拦起,布前摆着高台高座,一年轻人身着皇袍帝冠,坐在座上。还有官员按文武分立两边。

苹烟和牧云笙被拦在了殿外,只有苏成章和苏语凝得以进入。不过殿宇并不大,所以里面说话听得清楚。

“陛下,御史中丞苏成章,及小女语凝前来参见。”

苏成章抬头观瞧,那殿中阴暗,年轻人的面目辨不清楚,何况他也没有见过未平帝,无法分辨。而苏语凝年少时在宫中曾见过小笙儿,但她很快迁到京城的苏府居住了。现在让她说这座上人是否真正的牧云笙,她也不敢断言。

“太好了。”一边说话的人正是砚梓郡郡守纪庆纲,“苏大人的千金本来就是皇后备选,陛下出天启后,一直在寻找你们呢。”

忽然一边有人冷笑道:“难道不是先有陛下才有皇后,倒是先有皇后才有了陛下么?”

纪庆纲大怒道:“陈文昭,你这是何意?”

“苏府语凝是假不了的,但她出生时有帝后之天象,她所嫁的人就一定是皇帝么?可笑!”

“大胆!你竟敢怀疑陛下是冒充!难道华琼郡一心要反叛,不肯归服陛下么?”纪庆纲拔出剑来。

“说是陛下,谁也不曾真见过。我奉华琼郡守冯玉照大人命而来,定要分辨明白,既是陛下,只拿玉玺出来看看。”

“玉玺天启混乱之时,被贼人所窃,现在不知所踪。”

“那说是陛下,有何为凭?”

“御史苏大人、公府长史、通史大夫、诸位元老之臣,皆在此处,你难道连他们也不信么?”

苏成章皱起眉头。原来纪庆纲把自己和诸位老臣接来此处,却是为了显示自己所扶持之人是真皇帝。

“哼哼,”陈文昭冷笑,“这些人都是当年弃皇上而逃出天启的老家伙,还有何面目谈元老?”

一旁一老臣怒起:“当年是皇后南枯一党作乱,诛杀忠臣,百官才逃离天启,后来未平皇帝登基,又逢虞贼当权,无法回去觐见,怎是我们弃皇上而逃?”

“既连陛下的面都没见过,此时又怎认得陛下?”

“这……”那老臣无语。

上一章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