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我听说,最近一段时期,不只是中国,世界各地的魔仆和妖兽似乎都有一种集体性的爆发。”邵澄说,“和这个,会是同一性质吗?是魔王苏醒的前兆吗?”

“我想,恐怕是一样的,”林静橦说,“在魔王的世界里,不要心存任何侥幸。这毫无疑问是一只魔仆。”

她释放出了自己的银色蠹痕,范围扩展得非常宽广,半径达到好几十米,一直进入了江水里。而对于蠹痕来说,过大的扩张范围意味着威力的削弱。邵澄有些疑惑不解,但很快就明白过来,显得很是担心:“你是要向这个可能的魔仆示威吗?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会不会太冒险了?”

林静橦瞥了邵澄一眼:“怎么了?你害怕了?”

邵澄脸上微微一红:“不,不是害怕,我只是……只是……”

林静橦笑了起来:“行啦,逗你玩的。邵澄如果怕死,整个守卫人世界里都找不出几个不是软蛋的了。我知道你是在担心我,但是你也必须知道,到了这个时候,我已经不可能再去逃避任何事情了,不管是和路晗衣的婚姻,还是藏在江里的魔仆。”

“我明白了,”邵澄轻叹一声,“一切由你,总之我会跟着你的。”

林静橦把蠹痕的范围扩展到了极限,一大片的江面都被笼罩在若有若无的淡淡银光中。邵澄有些焦急地注意着江里的情形,但是半个小时过去了,江水依然像先前一样奔流,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变化。回头看看林静橦,她一直以一动不动的姿态站立在江边,半小时都几乎纹丝不动,邵澄没有办法,只能继续等待。

“邵澄,”林静橦忽然叫他,“你替我留意一下,村子里有没有什么异动。”

“村子里?”邵澄一愣。他转身向着村里的方向快走几步,忽然高声喊了起来:“有动静!地面上有动静!”

林静橦满意地笑了笑,将蠹痕收回到自己身畔。与此同时,邵澄的身上也激发出绿色的蠹痕。两人离开江边,一起走回了村里。

邵澄所说的“地面有动静”,指的是一种奇特的震颤。虽然这种震颤极其轻微,但邵澄凭借着附脑的敏感还是察觉到了。震颤的范围非常广,似乎是整座村子都被包围在其中。

“很轻微,如果不是有附脑的守卫人,一般人是觉察不了的。”林静橦说,“我没有猜错的话,这种震颤所发出的声波,就是精神控制的载体。提高蠹痕的防御力量。”

“我也感觉到了,”邵澄说,“有一种力量试图突入我的蠹痕,不过,还挡得住。”

“一定要挡住,不然下场就是跳江。”林静橦说着,利用蠹痕将她所经过之处的房屋内几乎所有的金属器件都带了出来,并且迅速把它们转化为一种可以自由变形的液态金属。这些金属的液流就好像一条条银色的丝带,围绕着林静橦的身体旋转。

又过了几分钟,震荡的感觉更加明显了一些,即便是以普通人的耳朵,也可以听到一点点。林静橦和邵澄背靠背站立着,严阵以待,家族内部的特殊术法保证了他们的蠹痕不会互相碰撞干扰。

两人的蠹痕表面已经开始出现了水纹状的波动,那是有其他的看不见的力量在与之碰撞。看得出来,在与这个力量的抗衡之中,邵澄显得稍微吃力一些。他已经把蠹痕范围收到了半径不足半米,表情凝重,额头上微微有汗珠渗出来,一直站在原地没有挪动。相比之下,林静橦则悠闲得多,她似乎并没有在抵御方面费什么力气,还在不停地走动,甚至于蹲下身伸手触摸地面,直接感知那种震荡。过了一会儿,她注意到了邵澄的状况,重新走回到他的身边,握住了他的手。

邵澄舒了一口气:“谢谢。我真是没用,还要害得你浪费力气来照顾我。”

“不能这么说,换了四大高手和我之外的任何一个人,估计都很难抵挡,”林静橦回答,“这个魔仆的力量确实不弱,不过,也算不得有多强,我一个人在这里估计就可以宰了它。”

魔仆仿佛也感觉到了林静橦的抵抗之力,将震荡的范围聚集在了两人身边,并且加大了震荡力度。林静橦毫不示弱,蠹痕闪烁出耀眼的银光,闪现出无数旋涡状的波纹,却始终保持完好,没有被攻破。

“出来吧!”林静橦高声喊道,“光凭这一手你伤不了我的!”

随着这一声喊,震荡停止了。从村里的一口井里传出一阵有如蛙鸣般的声响,过了一会儿,井口处钻出来一只奇形怪状的动物。它看起来像是一只暗红色的皱皱巴巴的蛤蟆,体型却异常硕大,几乎等同于一头中型藏獒,以至于它爬出来的时候费了老半天劲,差点卡在了井口。

这只巨型的蛤蟆从井口爬出来,费劲地喘息了一阵子,两只半黑半百的眼珠子里充满了一种和人一样的迷茫,扫视着前方的林静橦和邵澄。过了一会儿,它从喉咙里挤出了一连串奇怪的声响,林静橦细细分辨,发现它在模拟人类的发音方式,而且说的竟然是藏语,不过她听不懂具体的含义 “看来这只魔仆一直生存在藏地,以至于只会说藏语了,”邵澄说,“它刚才说的是,真是没想到,现在的人类居然有能挡住我的迷心咒的,看来进化得也挺快的。”

“你进化得也不慢嘛,”林静橦说,“四十年前,你还只能影响到老鼠,现在全村的人都被你迷住了。怎么了?也是听到了魔王的召唤,所以蠢蠢欲动了。”

邵澄把林静橦的话翻译过去,巨蛤仍旧怪声怪气地回答:“魔王的归来是不可阻挡的。但我在这里呆的太久了,已经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些什么样的变化。人类……人类真是难以捉摸的生物。”

林静橦从巨蛤的话语里听出了一些别样的味道。她想了想,试探着提问:“你为什么那么说?你是遇到过什么出乎你意料的人类吗?”

“我也不知道,”巨蛤的语气里有一丝迷惘,“我守在这里,大多数时候都在沉睡。没有别的同伴联系我,我也不敢轻易离开。好在这里有座村子,我随时用迷心咒蛊惑人类来替我喂食就行了,倒也不必发愁生存。不过,我在之前的战争里受过伤,偶尔有的时候伤势会发作,会有力量控制不住的时候。”

“我明白了,那就是之前的那三次上万只老鼠投江,是由于你的力量失控的缘故。”林静橦点了点头,“不过我还是不太清楚你所说的人类让你出人意料是什么意思?”

“这一次,我好像把整个村子里所有的活物都害死了,”巨蛤的语声里居然带了点悲戚,“但我并不是故意的。事实上,现在也还没有到我伤势发作的时候。”

“不到时候?那你的意思是……”林静橦想了一会儿,恍然大悟,“你的力量失控也是被人激发出来的!”

“是的,这件事到现在我都没想通。”巨蛤说,“那天我只是吃了一些食物而已。吃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了不大对劲。并不是味道或者气息,事实上我并没有味觉,但是消化食物的时候,我还是觉察到了一些异样,却又无法说清楚是为什么。在那之后不久,我就陷入了长时间的昏迷,等到意志清醒之后,我发现村子里已经空无一人。”

“它的语气不像是在说谎。”翻译完之后,邵澄小声对林静橦说。

“我也觉得不像是说谎。”林静橦点点头。她思索了半分钟,问巨蛤:“给你喂这一次的食物的是哪一家人,你还记得吗?”

“还记得,村子最西面、靠近经堂的那一家。我每次都是轮流挑选喂食者,以免哪一家消耗太大引起怀疑。”巨蛤回答。

“我明白了,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呢?”林静橦问,“这个村子已经完全空了,没有人可以给你喂食了。”

“我的身体一直很虚弱,没有任何能力离开这里,而且,即便我有能力离开,你们也不会放过我,不是么?”巨蛤的嘴角牵动了一下,看上去竟然像是在笑。

“你说得对,”林静橦叹了口气,“我确实不想杀你,因为你是我生平仅见的从没有主动害过人的魔仆。可惜的是,你我立场不同,我不可能放过你。”

她的身上陡然间银光暴涨,先前凝聚而成的软性金属变形成为数十只尖锐的利剑,向着巨蛤直射过去。巨蛤并没有释放出蠹痕抵抗,甚至没有躲闪,似乎是因为知道自己不是林静橦的对手,因而干脆放弃了抵抗。它的身体几乎是在瞬间被刺穿,眼神渐渐黯淡下来。

“接下来怎么办?”邵澄问。

“去魔仆所说的那座房子里,好好找一找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林静橦说,“我隐隐有点猜到了是谁干的。”

邵澄很是吃惊:“猜到了?是谁?”

“你一直在西藏,而且经常往通讯不便的地方跑,还不知道北京发生的一些新的变故。”林静橦说,“有一群身份神秘、无人知晓的人出现了。他们不是守卫人,也不是魔仆的手下,甚至于没有附脑,但却拥有着一种奇特的科技力量,可以压制附脑。”

“啊,我以前也隐隐听到过和他们有关的传闻,”邵澄说,“但是就算是以四大家族的情报力量都从来没有查到过他们的底细。”

“要说从来没有,倒也未必,”林静橦的眼神里蓦然闪过一丝酸楚,“有一个人,可能稍微知道得比别人多一些。”

邵澄看了她一眼:“你指的是……那个人吗?”

林静橦轻轻地点点头:“他的死,就和那群人有关,但我没能来得及见他最后一面,很多事情至今也还不了解。不过,从此我就一直对那群神秘的人多留了几个心眼。”

“照你的意思,这只魔仆之所以力量突然变强、以至于误杀了全村的人,会是那群人在背后搞的鬼?魔仆吃的不对劲的食物被那些人下了料?”邵澄显得难以置信,“他们有那么厉害?”

“正因为没有人知道他们的真实状况,所以谁也不能断言他们的实力究竟如何,”林静橦说,“而且有一就有二。如果这只魔仆的突然力量增长是那群人造成的,那我们可不可以大胆地推测……其他的事情也和他们有关?”

“你是说……全世界魔仆妖兽的突然骚动,就是这群人干的?”

“魔仆的爆发,这群人的出现,先前我们以为这是两起孤立的事件,但现在看来可能不是。”林静橦说,“当然,魔仆和妖兽的骚动并不完全是这帮人干的,因为一部分魔仆确实感知到了魔王的气息,说明魔王的觉醒并不只是个谣言;但是,剩下的一部分,就像刚才那只老蛤蟆一样,或许是有人浑水摸鱼的结果。如果他们真的有能力刺激到魔仆,那么这群人所掌握的技术,可能远远在我们的想象之上。”

“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邵澄说,“难道是为了更进一步挑动魔仆和守卫人相互残杀,然后他们从中渔利?”

“我也不知道。”林静橦摇摇头,“所以我才一定要和路晗衣结婚。路晗衣固然是对我们所掌握的家族秘密感兴趣,但我也想从路家找到一些和那群人有关的信息。”

“可……那个人不是早就死了吗?”邵澄说。

“他虽然死了,但是路晗衣……是一个我始终看不透的人。”林静橦的嘴角浮现出一丝古怪的笑容,“我总觉得他隐藏了什么秘密。我和他是即将结婚的新婚夫妻,却也有可能不得不来一场生死对决。走吧,我们去搜一搜那座房子。然后,可能需要马上回到内地。”

林静橦说着,迈步走向巨蛤所说的村子的西面。邵澄看着她的背影,脸上充满了忧伤。

经过烟熏攻势之后,山洞里钻出了一只魔仆。

这倒并不太出乎冯斯的意料之外。尽管他和姜米一样,都很难理解刘岂凡所说的“世界的截面”“时间的本质”究竟是什么,也无法捉摸到时间碎片的实质,但至少他能判断出,这些时间碎片的形成绝非偶然,一定都和魔王世界有关。刚才的涿鹿之战古战场直接就是造成魔王失踪数千年的原因,而眼下,第二个时间碎片里又出现了魔仆。

通过望远镜可以看到,魔仆爬出山洞后,缓缓地继续向前爬动,中亚武士们保持着半圆形的包围圈,既不轻易靠近,也没有空出缺口。不过,魔仆好像也并没有逃跑的打算,它只是慢慢地爬到了阳光下,然后就停止不动了。

几秒钟之后,山洞里走出来了一个人。那也是一个中亚人长相和打扮的男人,身材中等,不过衣衫褴褛而肮脏,脸上的大胡子也乱糟糟的长得很长。冯斯看着那副狼狈的模样,立刻就能判断出,这个人多半已经带着魔仆被那群武士追捕了很长时间,现在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不过,尽管处在这样的绝境中,这个人的脸上仍然带有一种蔑视一切的不屈,那张黑乎乎的脸上隐隐然带有一种常人不可触及的威势。

“这个人好像身份不一般。”姜米说。

冯斯点点头:“看得出来,不是个寻常人,不然也不能把魔仆带在身边。不过,现在也到了虎落平阳的时候。”

追捕的武士中走出一个头领模样的人,伸手指向被追捕者,颐指气使地说着些什么。被追捕者却两眼望天,完全不理睬对方,仍旧显得倨傲非常。武士头领分外恼怒,抽出弯刀一刀砍向被追捕者。不过这一刀只是虚张声势,架势做的足,却并没有用太大的力气。对方无疑也看出了这一点,根本就不闪躲,眼看着弯刀的刀锋垂在了他的头顶上,好像连眼睛都没有眨一眨。

“是条好汉子。”姜米说,“虽然也是够狂的。”

被追捕者这个蔑视的姿态更加激怒了武士头领。他怒吼一声,反转刀柄,狠狠砸在了被追捕者的头部。这一下下手很重,被追捕者被砸得倒在了地上,头上很快流出鲜血,但他仍然没有流露出半分屈服之色,眼神里轻蔑的意味更浓。

武士头领十分恼火,手舞足蹈地向手下下达了一些命令,武士们当中立刻有人掏出了绳索把他捆绑起来。另一些人拿出更长的绳索,把魔仆也捆绑了起来。魔仆看得出来想要挣扎,但身体似乎是处在极度的衰弱状态中,既没有足够的物理力量,也没有能够激发出可以用来攻击敌人的蠹痕。最终它只能像一大团颤巍巍的肥肉一样,被牢牢捆住,然后由七八名武士合力在山道上拖行。

这一幕竟然让冯斯莫名地感到有些悲哀,但他也知道,此事必然还有下文。果然,被追捕者和魔仆刚刚被带走没多远,山道远处突然跑来了三个人,速度非常看。冯斯把望远镜转过去,发现跑来的是三个疑似中国人的东亚人,两个是秃头和尚,还有一个是道士。

“和尚和道士一起?”姜米看得很是讶异,“这是唱戏呢?”

“不,用和尚和道士的身份来伪装自己,是中国古代的守卫人常用的方法,那样可以方便聚居在一起搞一些怪力乱神的东西,”冯斯说,“这几个人,大概就是冲着那个被抓的家伙来的吧。他到底是谁呢?”

“我要靠近一点。”一直没有说话的刘岂凡开口说,“中亚的语言,不管是古代的还是现代的,反正我们都听不懂。但那三个出家人却极有可能说汉语。我得去听听他们说话,说不定能听到一些关键的信息。”

“万一被他们发现了怎么办?”姜米有些担心。

“没关系的,我的附脑和时间碎片高度契合,在这里我的蠹痕比在外面更好用,他们不可能抓住我。”刘岂凡说,“麻烦帮我变一个口罩出来。”

于是冯斯感到了时间的停滞。在这一片区域里,只有他和刘岂凡两人能够自如地活动,其他人统统成了不能动的木雕。刘岂凡一溜烟地跑到人群中,左右张望了一阵后,躲进了刚刚被烟熏过的山洞里。冯斯这才明白过来刘岂凡找他要口罩的用意,禁不住心里一乐,看来刘大少现在确实比以前心思细密多了。

刘岂凡在山洞里藏好后,时间重新运行,两僧一道飞快地奔跑到了武士们身前。武士首领伸手指着三人,好像是在喝问他们的身份,道士却已经拔出长剑,剑光一闪,把他的头颅一剑切了下来。

首领的头滚落到山路上之后,其他的武士们才反应过来,慌慌张张地举起武器迎战。然而,他们只是一群强壮的普通人类,所面对的却是三个守卫人。两个和尚中身材较矮的那个释放出蠹痕,武士们扬起的刀剑举到半空中就停住不动了,身体全都变得僵硬,好像一尊尊的塑像。从望远镜里隐隐可以看出,他们的肤色都发生了改变,在阳光下闪烁出类似金属一样的银白色光泽。

“好厉害啊!”姜米惊呼出声,“一下子就把那些人全部变成了雕像。不过,好像你跟我讲过,你认识的一个守卫人也有把人变成金属的能力?”

“不是,林静橦擅长的是操控金属,我暂时还没听说她可以把人变成金属,不过这二者难保有什么联系。”冯斯说,“我只知道她的祖先中有一位是个道士,如果和这个和尚也有什么关系的话,那还真是和谐的一家……”

唯一一个没有被变成金属的是那个被追捕的大胡子。即便出现了这样的变故,他仍然十分镇定。两僧一道站在他身前,和他交谈着些什么,由于这三人此时背对着冯斯,冯斯看不清楚他们的表情。但可以判断得出来,这三位对待被追捕者也绝无善意,因为他们自始至终都没有替他解开绳索。

魔仆的反应更能说明问题。当着三人出现后,它显得有些惶恐,又似乎充满了愤怒,尽管被绳子牢牢捆住,仍然拼命地挣扎着,远远看上去就像是一只落入顽童罗网的菜青虫。

而其余四个人的交谈好像也并不顺利。道士更是被激发了火气,飞起一脚把被追捕者踢倒在地,然后拔出剑来,抵在他的脖子上。就在这时候,冯斯感觉到了那种熟悉的头痛——当自己的精神和其他附脑产生共鸣时的头痛。在他激发出自己的蠹痕后,这样的头痛已经很少出现了,一旦出现,就说明对方的精神力量非同小可。

他强忍着头疼仔细一看,果然,魔仆的身体在急剧地颤抖着,身体背部的中央裂开了一条缝,有刺眼的白光从中间射出来。随着这道白光的射出,冯斯的头痛骤然间加重了数倍,痛得他站都站不稳,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望远镜也掉下去打碎了。

“你怎么了?”姜米连忙蹲下身来扶住冯斯。

“头疼……”冯斯摆摆手,“老早就习惯了,没事儿,别担心。”

“是你说的和魔王之间的精神共鸣那种头疼吗?”姜米问。

“就是那种……那个魔仆不一般。”冯斯咬着牙关说,“你先别管我,我死不了,看清楚那边到底会发生什么。快去!快!”

姜米担忧地看了他一眼,但还是听了他的话,继续拿起望远镜注视着远处。冯斯跪在地上,身体简直弯成了一只大虾,恨不能那个道士能站在自己身边,一剑也把他的脑袋割下来,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

正当他觉得自己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姜米发出一声惊呼。还没来得及发问,眼前一黑,他又被弹回了时间碎片之外的黑暗混沌中,头疼也消失了。

“你们俩都还在吧?”黑暗中传出刘岂凡的发问声。

“我在。”冯斯说。

“我也在。”姜米的声音就在身边,并且很快伸手过来拉住了他的手,“你的脑袋怎么样了?没成两半吧?”

“出来了就不痛了。”冯斯说,“快告诉我你刚才看到了什么。”

“魔仆的背上发出了白光,越来越亮,然后整个身体都亮了,不只是白光,而是彩虹那样的七彩色。”姜米说,“然后,我的眼睛一花,好像是看到那种七彩的颜色一下子膨胀起来,向着四周扩散开来,然后我们就回到了这里。抱歉,那一下膨胀发生得太快,我实在是没法看清楚。”

“看到这一步就很好了,”冯斯说,“至少可以证明一点,时间碎片的形成,和那只魔仆有关。甚至有可能,每一个时间碎片的形成,都是因为这样类似的魔仆的爆发而产生的。”

“你说对了一半,”刘岂凡说,“确实是因为魔仆爆发产生的,但却不是‘类似的’。”

“你什么意思?”冯斯有些不明白。

“都是同一只魔仆,”刘岂凡说,“拥有这种操纵时间力量的魔仆,不可能有很多,这些时间碎片,都是它一次次爆发力量形成的。”

“啊,我开始有点理解这个时间碎片了。”姜米说,“就好像是一个又一个的平行宇宙,每一个平行宇宙里都有一个独立的世界,就好像是魔仆的无数个分身。”

“妈的,你这么一解释我也明白了。”冯斯搔搔头皮,“那只魔仆一定很重要了。大少,你刚才偷听到那几个和尚道士和那个中亚人的对话了吗?他到底是什么人?”

“我真是没有想到,那个中亚人,居然还是个历史上的名人。”刘岂凡说,“他就是花剌子模国的扎兰丁王子。”

“扎兰丁王子?奇怪,这个名字还真是挺熟的,虽然一下子想不起是谁,但肯定听说过。”冯斯说。

“所以说你这样的文盲真是没救了,就这么半碗水还敢辍学……”姜米摇摇头,“花剌子模帝国的末代君主啊。成吉思汗攻占了花剌子模的都城撒马尔罕城的时候,他逃了出去,然后又坚持抵抗了十多年,当然最后还是挂掉了——那个年代谁打得过蒙古人呢?至于他具体是怎么挂的,有很多种说法,其中一种是说他逃到了乌拉尔山脉中一个我也不记得叫什么什么坦的山谷里,然后被追兵追上杀害了。如果我们刚才看到的就是扎兰丁王子的话,那这个说法就有出入了……咦?你怎么了?怎么手心一下子出了那么多汗?又头疼了吗?”

“不不不,不是头疼,而是我一下子想明白了一些问题。”冯斯喘着气说,声音里听来颇为兴奋,“刚才我没有想起来扎兰丁王子是谁,但是你一提到撒马尔罕城,我马上就反应过来了。在我最早接触到魔王世界、还不知道这个世界里到底有什么的时候,我妈……我的养母池莲曾经给我安排过一个陷阱,让我得到了一本古书,古书里隐隐晦晦提到过一些和魔仆有关的历史旧事。这当中,就有一件事情和撒马尔罕城相关。”

冯斯回想起了那本名叫《空斋笔录》的书,书里辑录了一则逸闻,说长春真人丘处机的弟子、冲虚大师于志可曾经在自己的七十寿辰上收到过皇帝御赐的寿礼——一块民间传说中可以益寿延年的太岁。但于志可却被那块太岁大大地惊吓到了,在生病高烧的谵妄中反复提及几个词汇:邪米思干大城、视肉、妖道、怪物、妖邪、两丈高。

“邪米思干大城就是撒马尔罕城,是丘处机的另一个弟子李志常在《长春真人西游记》里使用的译名。”冯斯说,“于志可也是跟着丘处机去西域面见过成吉思汗的,那些话说明他在撒马尔罕城见到过类似魔仆一样的怪物。而扎兰丁王子正好也是那个时代的人。”

“也就是说,刚才我们看见的人果然是扎兰丁,而那只魔仆,就是于志可曾经见到过的?”姜米反应也不慢。

“极有可能。”冯斯说,“大少,你听到他们具体说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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