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准备创造一件武器出来尝试伤害我么?”路钟旸目光炯炯地看着他。
“我知道,你这一身瓦哥都比不了的硬派肌肉,我可能连你的汗毛都伤不了,但我天生就是狗屎脾气,从来不会趴着等死。”冯斯说,“如果横竖都是要挂,那还是死前拼一拼的好。”
他闭上眼睛,开始在心里描绘一把64式手枪。手枪这种玩意儿,他过去尝试过多次,也从来没有成功过。但是现在,除了拼力一试之外,没有别的办法了。
努力,努力……“催化剂”带来的头痛已经很难忍了,同时还要发挥自己的蠹痕,双重的发力带来的是加倍的痛楚。冯斯能感觉到自己连嘴唇都咬破了,却只能强忍着继续想象。
一把手枪,一枪打爆路钟旸的头……打爆这个怪物的头……手枪……我需要创造出一把枪……能发射出呼啸的子弹的枪……
他骤然间爆发出一声怒吼,伸出了自己的手。
然后整个世界就忽然消失了。
刚一开始,冯斯以为自己又被吸入了某块时间碎片。周围是一片完全阻隔了视线的灰色迷雾,什么都看不清。
但他很快意识到这并不是时间碎片,因为他的脚底并没有踩在实实在在的土地上,而是整个身子漂浮在空中。而与之前的几次悬空体验不太一样的是,他可以控制自己的行动。虽然身上并没有翅膀,但他却可以随着自己的心意向着上下左右各个方向自由移动,和梦里飞翔的感觉差不多。
随着……自己的心意?冯斯隐隐领悟到了一点什么。他在半空中翻了个身,轻声说“那就来试试吧……雾散!”
这一句话刚刚说出口,雾气就在刹那间消失了,眼里感受到了阳光的刺激。冯斯自如地扭转着身躯四下里看了看,发现下方是一片一望无垠的碧蓝色。
那是一片浩瀚的大洋。
除了海水之外,并没有其他参照物。但既然可以自如飞翔,他倒也并不慌乱,索性横躺在半空中,一面呼吸着清新的空气,一面思考眼下的处境。
我应该不会是是上了路钟旸的当了,冯斯想,这厮智力再超群,也是第一次和天选者打交道,更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绝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就看透自己的能力并且相应地布置陷阱。他所说的“不能确定会对你起到什么作用”,并不是在骗我入彀,而是真话。偏偏我他妈自己却这么鲁莽,冒冒失失发动蠹痕,然后把自己关进了一片新空间里,真是惨遭智商碾压,岂有此理。
不过既然已经进来了,自怨自艾也没什么用,莫如细细分析一下这是什么地方,以及该怎么想办法出去。
他开始尝试着飞行,并且很快喜欢上了这种超人一般的飞翔的快感。不过,不管向哪个方向飞多久,前方的大海都茫茫无际,看不到大陆,看不到岛屿,看不到船只,看不到飞鸟。
显然这并不是真实的海域,至少并不是现代的海洋,而应该是路钟旸的大杂院幻域中又新出现的一个“幻域中的幻域”。那么它的意义在何方呢?
冯斯琢磨了一阵子,没有想到什么突破口,倒是肚子不知不觉间饿了起来。如果说他的蠹痕有什么最大用处的话,那就是在任何地方都不必担心被饿死渴死。几秒钟之后,他的手里也已经多出来一块巧克力。
他把巧克力塞到嘴里,刚刚咬了一口,就感觉有些不对——巧克力的味道出乎意料的好吃,而且味道很熟。仔细想想,那是从矿区回到北京之后,姜米从宿舍找出来给他的一种欧洲某国产的高档巧克力,国内暂时没有销售,网上代购要好几百块钱一小条。
“提高一点你的品位!”那时候姜米瞪着眼睛说,“以后再变巧克力也别老弄山寨货了!”
“不是品味不品味的问题,”冯斯嘟嘟囔囔地辩解说,“有心杀贼,无力回天啊。”
不过那种巧克力真好吃,他还真的尝试过去创造,但是确实能力有限,根本模仿不出那种香甜丝滑的口感。但是今天,明明就是想随手创造一块巧克力出来充饥,他却精确还原出了那种味道。
难道仅仅是因为我想到了姜米那么一点点,这个巧克力就不知不觉变成了姜米曾给过我的那种味道?冯斯若有所悟。
再联想到自己可以一直像超人一样飞行,以及刚才一念之间就驱散了雾气,冯斯又想到了些什么。他像高台跳水运动员一样在半空中舒展身体滚动了几下,嘴角浮现出一丝坏笑:“这可真是有趣了。有意思,太他妈有意思了。”
他翻身向下,看着碧蓝的海面,打了个响指:“神灯啊神灯,给我来条船……不,不要船,要不然来一座岛吧。”
其实他这一生也从来没有真正踏上过某一座海岛,只是从各种影视作品、风光片、杂志图片、网络图片里得到过一些片面的印象,如果是在过去,就算是要变一座模型岛屿出来只怕也很困难。但仅仅是几十秒钟之后,他听到了一阵异样的响动。
睁开眼睛一看,身下的大洋中央就像是神话传说中的劈开海水一样,硬生生“塌陷”出了一个巨大的坑,然后一大片陆地从海水里涌出,很快高出海面,形成了一座海岛,目测至少有好几平方公里大小。
冯斯降落到海岛上,发现这座海岛果然和他想象中的差不多,椰林、沙滩、扑鼻的花香,星星点点的贝壳,白色的小木屋。踏着柔软的沙子多走几步路,前方居然还有身姿曼妙的比基尼女郎在打沙滩排球。
“本性又暴露了……”冯斯揉揉自己的鼻子,无声地笑了起来。他索性一屁股坐在沙滩上,打开一个随手捡来的椰子,在柔和的海风中安安静静地坐了一会儿,一会看看打排球的美女们,一会儿抬头看看和煦的阳光。
喝了一肚子椰子汁之后,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到了那间白色小木屋的窗外。隔着窗户往里看,里面正好有四个人。
年轻时的冯琦州。年轻时的池莲。童年时代的冯斯。三口之家。
此外还有一位访客:穿着旧式警服的曾炜,同样有着一张年轻而英气勃勃的脸。
池莲在开放式的厨房里做饭。冯斯趴在地板上,看着电视机里播放的动画片,身边摊满了各种各样的玩具。冯琦州和曾炜坐在沙发上聊着天,茶几上摆放着两人最喜欢抽的那种便宜烟,却并没有点着——可能是因为有冯斯在场的缘故。
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池莲正在剥着一个紫红色的洋葱,虽然被洋葱汁液辣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嘴角却仍然带着笑意,或许是想到即将为家人做出美食而感到快乐。冯斯盯着电视机屏幕,看着那个衣着清凉的长腿女主角,咧开嘴傻笑着,连口水流出来了都没有发觉。冯琦州和曾炜更是不停发出豪爽的大笑,偶尔挥起拳头,往对方身上重重地捶一拳。
这是一个幸福的家庭和他们同样幸福的朋友。
“可惜啊,真是不想离开。”冯斯趴在窗户上叹息着,“外面的世界一点也不美好。还是活在梦里最好。”
他打了一个响指。木屋里的笑靥撕裂成为无数的碎片。
三
幻域消失了。
回到现实世界中后,冯斯看到,守卫人之间的拼杀还在继续着。路钟旸虽然还是占据明显的上风,但范量宇等人毕竟也是久经战阵。他们把蠹痕范围压缩到最小,一点一滴地发挥出自己的潜力,虽处下风而不乱。尤其是范量宇,明明在中毒后还没有恢复全部的力量,此刻却反而显得最为镇静。路钟旸的蠹痕就像海啸中的怒涛,一波又一波地向他发起疯狂的冲击,但他的蠹痕仍然保持稳定,一丁点裂缝都没有。
不愧是天天打架的怪物,冯斯想,就算被人弄残了,想要干掉他也还是不容易。
看到冯斯重新现身,关雪樱惊喜地跑了过来,打手势询问他怎么样了。冯斯双手扶在她的肩膀上,低声说:“我很好,不用担心。小樱,抓紧时间听我说,虽然第一次见到你父亲,但我能判断出,他下定了决心的事,谁也不能更改。也许你妈还在还有可能,但她也不在了,你虽然是他们的女儿,还并不足够动摇他的意志。”
关雪樱忧郁地点点头表示赞同。冯斯咬了咬牙:“所以,我必须要杀了他,没有别的选择。你能原谅我吗?”
关雪樱默默地低下头,冯斯能听到有水滴滴落在地面上,他知道,那是初次见到自己生身父亲的关雪樱在无声地哭泣。但仅仅过了十多秒钟,关雪樱重新抬起头来,仍然闪烁着泪光的双瞳里充满了坚毅。冯斯明白了。
“真对不起,但我们没有选择。”冯斯轻轻搂抱了一下关雪樱,然后松开她,走向路颜。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如果有能力,就做吧。”路颜头也不回地说,“这是现在的最优选择,别无他法。”
“对不起。”冯斯说,“我知道你毕竟和路晗衣不同,对他的感情还是很深的。”
“在魔王世界里,感情永远要让位给理性。”路颜说,“他想要摧毁守卫人,那我就不能放任他活着,哪怕他是我哥哥。”
“我懂了。我会尽力而为。”冯斯点点头。
他用不疾不徐的步伐走到路钟旸身前。路钟旸转动着鬼魅一样的眼珠看了他一眼:“刚才你是擅自动用了蠹痕然后激发了幻域吧?我跟你说过,即便是我也无法预料会发生什么,不过你总算是出来了。”
“是的,我出来了。”冯斯说,“我想和你谈谈。”
“谈?谈什么?让我放弃掉我的计划?”路钟旸讥嘲地笑了笑,“一个关在地下将近二十年所做出的深思熟虑的决定,你觉得你在几分钟内就能打消?”
“很难,但总需要试一试,因为我觉得你是一个可以讲道理的人。”冯斯说,“你现在要杀掉这五大高手、然后杀光守卫人,也并不是为了你的私利或者私怨,而是为了人类的命运。我只是希望你再多想想,需不需要这么极端?守卫人拥有魔王的力量,但他们本质上还是人,还是要对抗魔王的。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杀光了守卫人,以后靠谁去阻止魔王?”
“但是你又想过没有,守卫人在阻止魔王这方面,真的有用吗?”路钟旸说,“不要小看了我通过家族血脉所得到的思考能力。不妨告诉你,我在这二十年里,越来越倾向于认为,守卫人的崛起壮大,可能也是魔王的阴谋。”
“你说什么?”冯斯一怔。
“涿鹿之战里两个魔王为什么会内讧?以魔王的力量为什么不能早早地把人类消灭干净?”路钟旸说,“这些你都思考过吗?”
“这些在过去的一年里已经有了不少突破了!”冯斯急忙说,“我们都在一步一步地接近真相!”
“没有用的,你们所能探知的真相,无非是魔王愿意让你们知道的。”路钟旸说,“对我而言,安全概率最高的选择,仍然是拔除整个守卫人组织。”
“那我就没话可说了。”冯斯耸耸肩,“我这辈子打过很多架,却从来没有杀过人,杀人对我而言真是一种很可怕的事儿,过去甚至都不敢多想。但是抱歉,我必须杀你。”
“你刚才动用蠹痕,是想要创造出一把手枪吧?”路钟旸轻笑一声,“你不妨试一试。雪子的那一针极大地改变了我的体质。如果你的蠹痕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高速进化的话,你可以试试,军刀也好,柯尔特大蟒也好,AK也好,单兵火箭筒也好,只要能变出来,你都可以试,看看那些东西能不能伤到我的一点皮毛。”
“不,我不会去徒劳地创造那些枪械啊火箭炮啊什么的,”冯斯说,“但有一点你说对了,就在刚才被吸入幻域的那段短短的时间里,我的蠹痕进化了。也许我有别的方法可以杀你。”
他伸出手,轻描淡写地摊开手掌,面容平静,不再有之前每次创造时的凝神思索、用心想象。仅仅过了半秒钟,他的手掌上亮光一闪,出现了一样东西。
——一枚小小的刀片,看上去颜色黯淡,丝毫也不起眼,就像是一片用旧了的刮胡刀片。
路钟旸有些意外:“刀片?而且看上去像是刮胡子用的……你是想要替我刮胡子么?”
“我不想。我想杀你。”冯斯说。
“就用这片刮胡子都费劲的刀片?”路钟旸轻轻摇头,“那你请随意吧。”
冯斯点点头:“那么,得罪了。”
他握住刀片,刀刃向外,真的挥刀割向路钟旸的咽喉。但路钟旸却并没有任由他割到自己身上,而是猛然间右手举起,振臂一挥,打在冯斯的手臂上。一股难以想象的巨大力量登时把冯斯的身体打得飞了出去。
他足足摔出去十多米远,撞在大杂院里一个砖砌的象棋台上,巨大的冲力竟然把象棋台整个撞垮了。关雪樱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一时间不敢动手扶他。
“放心,死不了的,”冯斯艰难地吐出一口血,缓了缓神,伸出左手,“我的右胳膊估计是摔断了,麻烦你抓着左手把我扶起来。”
关雪樱扶住他的左臂,用力把他的身体顶了起来。冯斯把身体靠在象棋台旁的一棵老树上,又喘了几口气,这才在关雪樱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走回到路钟旸身边。
“抱歉,虽然我已经很注意收力了,用力还是大了点。”路钟旸说,“虽然我并不认为你的刀片真的能伤害到我,但是你也知道,我的理性判断总是会帮我规避任何可能的风险。即便只有万分之一的几率你可能伤我,我也不能让你碰到。”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如果不是因为你的这种算计,你也不会被我杀死。”冯斯龇牙咧嘴地说,疼得不停地倒吸凉气。他的右臂软软地垂着,真的被刚才那一下摔断了。
“被你杀死?”路钟旸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但笑了几声之后,他突然笑声一滞,脸上现出了极度吃惊的表情。紧跟着,他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如风暴一般肆虐的蠹痕也顷刻间消失了。
五位高手如释重负地收回各自的蠹痕,每个人都汗如雨下,可想而知先前路钟旸给他们带来的压力有多大。
“再这样下去,我都不好意思揍他了。”范量宇抹了一把大头上的汗水,“居然每次都要靠这个臭小子来续命。”
路钟旸的双目瞪得大大的,骷髅一样的脸上满是难以置信。他挣扎了好几次,试图重新站起来,但越挣扎似乎身体越无法控制,最后只能瘫软在地面上。
“你做了些什么?”路钟旸喘着气问,“那枚刀片明明没有碰到我。”
“刀片的确没有碰到你,碰到了也没用,因为那就是普通的刮胡刀片,用你的话来说,估计连你的寒毛都伤不到。”冯斯说。
“那我怎么会……突然失去了所有力量?”路钟旸问,“而且不单是附脑失去了效力,整个身体都完全不听使唤了。”
“你中毒了而已。”冯斯说。
“中毒?什么时候?”路钟旸说着,忽然间顿悟过来,“我打你的时候!我打中你手臂的时候!你把毒药创造在了你自己的衣服上!”
冯斯点点头:“没错。我原本是想把毒药涂在刀片上,但是又很快想到,你是一个算无遗策的人,即便不相信我能伤害到你,也一定不愿意冒险。再加上你我的肌肉力量十分悬殊,我猜你有极大的可能性会直接赏我一拳。运气不错。我赌对了。”
路钟旸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机关算尽,反而误了自己的性命。我输得心服口服,无话可说。不过,我有一个疑问,我的身体有很强的抗毒性,即便是晗衣,这么多年来用遍了各种各样的先进的生物毒剂,直接注射进我的血管,也只是能勉强控制住我的行动。你到底是怎么创造出一种毒药来让我只是碰一碰就中毒的?”
他吸了一口气,似乎是体内产生了某些疼痛:“另外,我的力量那么大,把你打出去之后,你的皮肤也难免会沾到毒药。你怎么能保证不中毒?那到底是什么样的毒药?”
“说实话,我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毒药,我只是提出要求而已。”冯斯说。
“提出要求?什么意思?”路钟旸问。
“我告诉我的蠹痕,我需要一种毒药,可以杀死你而又不会伤害到我的毒药,就这么简单。”冯斯说,“至于这种毒药到底是什么成分,怎么能伤及到你,又怎么能做到只伤你而不伤我,我不知道,也不必知道——蠹痕会替我完成的。”
路钟旸的目光中突然流露出极大的惊恐意味:“你是说……你是说……这不可能!”
“但事实如此。”冯斯说,“我虽然激发出了自己的蠹痕,但在好几个月的时间里,一直都不明白它的真正机理,始终在错误的道路上狂奔。直到刚才,我的蠹痕和你的蠹痕产生碰撞,意外地把我扔进了幻域里,我才知道自己领会错了。”
他举起尚能活动的左手:“我一直以为,我创造物质的秘诀在于附脑提供力量,大脑提供具体的想象和描绘,所以每一次创造时都玩命地动脑筋,恨不能填进去越多的细节越好。但这其实是和我真正的能力背道而驰的,我越努力,越是缘木求鱼。”
“其实,你……你只需要……只需要……”路钟旸一阵剧烈的咳嗽,喷出一口黑色的鲜血。
“对,我根本不用任何细节的描绘,我只需要提出要求,蠹痕自己就会替我完成,想得越多反而越误事。”冯斯咧嘴一笑,“我开始真正感觉到魔王的牛逼之处了。这样的蠹痕,完全不合逻辑,不讲道理,可以说是把唯物主义的理性碾得粉碎。如果不是亲身实践,我绝对不敢相信会有这种事儿发生。当然,要使用这样的蠹痕,也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话音未落,他就像一根木桩一样,硬直地向着后方倒了下去。关雪樱用尽全力才顶住他的身体,一点一点把他放在地上。
“别担心,脱力了而已,”冯斯语声虚弱,“一切牛逼的技能都得付出巨大的代价,我创造出了能一举杀死你父亲的毒药,估计得在病床上躺个三五百年什么的……”
他嘴里胡言乱语地试图消解关雪樱的担忧,身上其实难受到了极点,就像是大一时抽签输了被迫代表班上去参加校运会长跑一样,跑得肺都要炸裂了,心脏跳得好似架子鼓,嘴里能感觉到清晰的血腥味,全身每一块肌肉都在疼。至于刀劈斧凿一般的头痛,倒是老朋友了,早已习以为常。
冯斯勉强偏过头,看着奄奄一息的路钟旸。路钟旸已经无力说话,他的弟弟和妹妹蹲在他身边,冯斯看不清这两人的表情,也不知道他们是否在说着些什么话——耳朵里有如上万只蜜蜂在欢快飞舞,着实听不清任何外界的声音了。
不管怎么样,又保住了一次命,冯斯双目微闭,疲惫地喘着气。而且,下次见到姜米,我终于可以送她她最爱吃的巧克力了……
冯斯并没有在床上躺三五百年。不过,他也足足在路家的私人病房里躺了半个月,才能重新恢复行走。如他先前和关雪樱所说的,超越常态的蠹痕,需要付出的是超越常态的代价。
值得欣慰的是,尽管冯斯没能如约把活着的路钟旸带回去,上杉舞子最后还是把池莲和文潇岚等人找到并交还了回来。冯斯猜想,她们也和路钟旸一样,行事以理性为第一基调,在已经注定无法抢回路钟旸的情况下,不必要伤害冯斯至亲的亲朋来树立这个死敌。
这很符合守卫人世界的基本法则:凡事先考虑利益,不做无谓的好勇斗狠。
“你的右臂还是得多多保养,尽量别用力。”路晗衣说,“你的体质终究还是普通人,重生恢复的能力比守卫人差远了。”
“我是伟大的废物天选者嘛,习惯了就好。”冯斯回答。
“不,你不是废物。”路晗衣难得认真地说,“你现在已经是一个超越任何其他守卫人单独存在的奇迹了。至少,你已经有了单挑杀掉四大高手的能力。”
“但是挑赢一次之后就得半死不活地趴很久,这CD时间长得惨绝人寰啊。”冯斯把头枕在座椅上。路晗衣正在开着车,行驶在通往冯斯住处的路上。
“所以我才建议你留在路家,或者任何一个你愿意待下去的大家族,那样会安全些。”路晗衣说,“形势不同了,过去任你在外面乱闯,是因为大家都还不知道你的能力所在,都需要观察你。而现在,你已经拥有了一击杀死任何一个敌人的能力,你对旁人的威胁就不可同日而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