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三人闻声朝这边看来。朦胧的月光下,果然是柳中平、刀疤脸和瘦子。沫儿连忙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
三人支着耳朵听了听,又认真地查看了四周,见并无其他动静,这才交换了下目光,继续手里的活计。
柳中平和刀疤脸换了一身紧身衣,也不知道是什么质地的,紧贴着皮肤,闪着黑亮的油光,看样子像专门下水的衣服。瘦子却只穿件底裤,身上肌肉紧绷,褐色皮肤光洁的像一条鱼儿。
柳中平对着深潭凝视了一会儿,道:“龙兄,这次可看你的了。”
瘦子冷冷道:“你放心的啦,我做事从不失手。”拖着长长的尾音,听口气竟然是个南蛮。沫儿疑惑地看看婉娘,婉娘摇摇头,示意他继续看下去。
紫罗口的石壁宽达十几丈,全部由整块的黄褐色石头组成,石壁近水的地方被冲刷的光滑洁净,还有一条条因不同水深留下的白色横纹,上端石块有些小裂纹,里面冒出一丛丛的蓑草和一些低矮的野酸枣树。石壁表面凸凹不平,全是碎石,再往前走,坡势稍高,尽头有一块凸起扁平大石,周围有一些形状尖峭的石块。
刀疤脸将一条粗粗的绳索绑在周围翘起的石头上,又试了试牢固程度,然后又绑了第二条。
柳中平过来,拉了拉绳索,问道:“可以了吗?”
刀疤脸瓮声瓮气地道:“嗯。”
柳中平将一条绳子系在自己腰上,拿起衣服旁边一个装满东西的钱袋晃了晃,好像珠子一类的东西,叮当作响。柳中平长吁一口气,将钱袋别在腰里,向瘦子道:“龙兄,您准备得怎么样了?”
瘦子面无表情道:“没问题啦。”站在石头上活动了几下手脚,“扑通”一声一头扎进水潭。
刀疤脸将另一条绳子系在腰上,两人将刀铲工具缚在背上,一前一后跳进水里。
※※※
沫儿走过去。一潭深水在月光下呈现乌色,深不可测的水面不时冒出几个水泡来,看起来似乎很平静,但水面上一个个不停旋转的小小漩涡暴露出隐藏在深处的奔涌和湍急。周围更加寂静,连小虫子的鸣叫声也听不到,只有轻轻的水声。越来越冷了,有轻微的风儿拂过,水面波动,凌乱的黑色波纹朝石壁涌来。沫儿打了个寒噤,道:“什么时辰了?”
婉娘看了看沫儿,道:“子时三刻。”
文清吸溜着鼻涕,道:“他们肯定也听说下面有聚宝盆,下去挖宝了吧!”
婉娘盯着在月光下打着漩涡的水面,道:“世上哪有什么聚宝盆!那个瘦子,水里功夫一流。一个南蛮子,千里迢迢跑这么远来挖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东西么?”
婉娘道:“快点,我们还是坐回原来的位置,不要出声。”
文清对着月亮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连忙裹紧披风退了几步,道:“这阵子越来越冷了。”
沫儿趴在靠近水面的一个扁圆形的石头上,盯着水面的动静,距离三人的绳子只有一丈来远。过了会儿,水哗啦啦响起来,一个人钻出水面,手脚麻利地攀爬上来,他的身后,分明有无数只黑色、白色的手在抓他的脚踝,试图把他拉下水去。
银色的月光慢慢变成了黄色,看起来比刚才更亮了些,但是不知为什么,周围的景物反而呈现出一层毛茸茸的边来,边界不再清新,就像大年夜沫儿拿着一把烟花快速挥动时,看到火光后面拖着长长的影子一般。沫儿不确定是不是因为子时的缘故,只是觉得周围阴气逼人。
上来的是瘦子。他抹了一把头上的水,把散了的头发重新挽在一起,绕着岸边来回走了几遍。在黄色的月光下,他的五官也有些含糊,但脸上的惊惧和不服仍被沫儿看了个清清楚楚。
瘦子用一种奇怪的口气快速的嘟囔着什么,又仔细地观察了地形,他甚至走到沫儿趴的大石边,盯着这块石头看了半天,沫儿几乎都以为他发现自己了,他才摇摇头走开。然后又垂头沉思了一会儿,似乎颇不服气,重新一头扎进了水里。
他刚跳进去,柳中平浮了上来。但他只在水面上深吸了几口气,见岸上无人,又一个猛子扎了进去。
刀疤脸浮了上来,脸上的红毛虫因为受惊而抽动不已。他可不像瘦子那样从容不迫,拉着绳子,手忙脚乱地往上爬,眼看就快爬上来了,因为惊慌,手一软又滑了下去,腰间的工具掉进了水里。下面那些浮肿的手臂高高地伸起,去拉他的衣服,抓他的工具,伴着水花传出咯咯的笑声。
刀疤脸一屁股坐到地上,喘着粗气,恶狠狠地咒骂着。仰脸看了看发黄的月亮,解开腰间的绳子,飞快地脱下身上的紧身衣,换了自己的衣服。
又一个人出来了,还是瘦子。瘦子嘴巴里衔着那柄小刀,手脚并用,几步登上石壁,看到刀疤脸已经换好衣服,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右手托起左手手臂,在月光下细细查看。他是左手手腕和左脚脚踝,各有一个乌青的环形手印。
刀疤脸凑过来,小心翼翼道:“阮爷,这个……”
瘦子冷哼道:“这个地方没有石花的啦!看走眼啦!”
刀疤脸倏然变色:“莫非这个柳中平骗我们?”
瘦子道:“凭他?哼!”说着换了衣服,收拾起旁边的一个包裹,将那柄奇怪的小刀重新插到绑腿里,趔趄而去。
刀疤脸叫道:“阮……阮爷,那柳中平怎么办?还有一半银钱没给呢。”
瘦子瞄了一眼阴恻恻的水面,低声道:“别想啦,不知道他有没命活。再晚一点,只怕我们三个都要折在这里了!这个水潭里没有宝贝,却有古怪!”说罢扬长而去。刀疤脸看了几眼绳子,似乎迟疑要不要拉柳中平上来,但见瘦子越走越远,不禁一个哆嗦,飞身朝瘦子跑去。
见两人的身影消失不见,沫儿回头道:“婉娘,怎么办?”
婉娘盯着水面,道:“我知道他们在找什么了。再等一会儿。”
水面一阵翻腾,但不见有人上来。文清急道:“拉绳子吧?再晚怕来不及!”
婉娘过去翻了翻柳中平的包裹。一些工具,除了下水带进去的,剩下的就是小锉子、小斧子等,同婉娘的工具差不多。
“唉,”婉娘叹道,“他想的没错,可是找错地方了。”
月亮的边距慢慢变得模糊,水面上笼罩了一层淡淡的白雾,水泡和小漩涡已经看不到了,只听见雾气下面的水在翻腾,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
婉娘道:“拉吧。”递给沫儿一个小玉瓶,“我和文清拉,沫儿,你看到有什么……不寻常的,就把这些花露洒上去。”
绑在大石上的绳索绷得紧紧的,婉娘和文清戴上手套,两人一起用力。沫儿趴在水边看着。绳索被一点一点地拉出,拉了足有三丈来长,透过白雾,才见一团黑色的东西浮上来。沫儿叫道:“看到他的头发了!”
婉娘和文清手上加大力气,将柳中平拦腰提出水面。柳中平嘴巴微张,双眼紧闭,一手还紧紧地握着一把小铲。沫儿道:“看到他了!”
可是不管婉娘和文清再如何用力,柳中平就像被钉在了水面上,难以提起半分。婉娘道:“沫儿,好好看一下,有什么东西没有?”
沫儿抓过刀疤脸用过的绳子缠在腰上,又缚了左脚,慢慢地向水面探下身子。丝丝白雾环绕着柳中平,水面犹如沸腾了一般,不时有大的水花溅出来,落在他的脸上和身上。
文清叫道:“沫儿小心!”
沫儿伸长手臂,几乎可以够到柳中平的胳膊了。但以沫儿的力气,想要拉他上来似乎不可能,沫儿便转向旁边,试图看清他的身下到底有什么。
手,密密麻麻的手,各种各样的手,从雾气中伸出。泡得白胀的,黑色长着蛆虫的,只剩下森森白骨的,还有一半白骨一半还挂有血肉的;骨瘦如柴的,强壮的,大的小的,男的女的,紧紧地拉扯着柳中平的头发、衣服和双脚。
沫儿牙齿打战,差一点把手中的花露瓶子掉到水里去。
那些手就在柳中平的身下,如何将花露撒上去,还是个问题。沫儿把一只脚勾在凸出的小石头上,打开瓶塞,用力一蹬石壁,身子朝柳中平荡过去,飞快地将花露洒向那些拉着他头发的手。
几只手粘到了花露,发出嗞嗞的声音,冒出一缕白烟,哗啦一声缩回了水中,柳中平的上半身被拉起。
婉娘道:“沫儿,注意花露不要一下洒完!”
沫儿叫道:“这还用你交待?”身子荡了回来,重复刚才的动作,将花露洒向柳中平身下一只粗胀的大手。大手迅速缩回,水面一片翻腾。
来回四次,拉着柳中平头发衣服的手都不见了,婉娘和文清已经将柳中平拉了起来,绳子卡在他的双臂之下,他垂着头,一口一口地往外面吐水,但双脚耷拉在水里,仍然难以拉动。
沫儿道:“我看不到他的脚下有什么,怎么办?”
婉娘道:“顺着他的脚往下洒。”
沫儿重新攒劲儿,荡过来的时候一把抱住柳中平,谁知他身上穿着紧身衣,又湿又滑,沫儿费了老大劲才抱住他的双腿。白雾下面,两只只剩白骨的手正紧紧抓着他的脚踝。沫儿忍着阴冷带来的心悸,一咬牙将所有的花露全部洒在了两只白骨爪上。白骨爪发出一声尖叫,倏然缩回水里,一股恶臭熏得沫儿几乎晕过去。柳中平终于被顺利拉上石壁。
那边婉娘和文清正忙着帮柳中平挤压吐水,似乎忘了沫儿还在这里吊着呢。沫儿松神,一个不慎撞向石壁,脑袋嗡嗡直响,恍惚中只见下面白雾中层层叠叠的浮尸一个个肿胀着脸儿正对他咧嘴嬉笑,无数只手从浮尸群中伸出,眼看就要穿过白雾抓到自己的头发了,顿时大惊,尖叫道:“文清,文清!”
文清慌忙过来,一把抓住沫儿脚踝将他提了上去。沫儿头上冒了冷汗,手脚酸软,趴在地上好久没起来。文清俯身担心道:“沫儿,你不要紧吧?”
婉娘在那边笑道:“死不了!赶紧过来帮我救柳公子!”
柳中平意识恍惚,仰脸躺在地上,婉娘毫不客气地将脚踩在他的肚子上,踩一下他就吐一口水。“我们俩将柳公子反过来放在这块石头上,让他自己吐水。”
沫儿缓过劲儿来,也起身去看柳中平。文清扳起他的头,婉娘拿出一小瓶香粉,往他的眉心点了一些,柳中平打了几个喷嚏,开始狂吐。
婉娘道:“走吧。他没事了。”
文清看看渐渐东斜的月亮,拿了几件衣服盖在他身上,迟疑道:“挺冷的,会不会冻到他?”
婉娘道:“你瞧瞧他一口气可以在水下憋这么久,是那种弱不禁风的么?”
子时已过,月亮恢复明净,大地一片银色。三人顺着原路返回,沫儿打了个哈欠,疲倦道:“原来今天的看好戏就是来救柳中平。”
文清奇道:“婉娘,他们是挖聚宝盆吗?”
沫儿道:“我听到那个瘦子南蛮说找石花。石花是什么东西?”
婉娘道:“传说中的聚宝盆实际上就是石花。”与锁魄玉相同,一些具备灵气的石头能够吸收天地之精华,称之为阴石。锁魄玉可保持玉内生命不腐,阴石则能像植物一样开花。它的花大如面盆,长在石头内。
文清道:“这么说,真的有聚宝盆了?”
婉娘道:“世上多有贪财之人,对聚宝盆的传说宁愿信其有不愿信其无,长期以讹传讹,人们就信以为真了。人说灵芝可以长命百岁,可是我看灵芝也不过就是一株不常见的草药罢了,哪里能够长生不老?”
沫儿想起里面密密麻麻的手,不禁不寒而栗:“那他们拼了命,深更半夜潜入水下做什么?”
“石花虽然不是真的能像传说中的聚宝盆一样,金银珠宝取之不尽,但它却有一些很奇怪的功效。”婉娘慢悠悠道,“这三个人各怀鬼胎,各自都有目的,而且知道这是石花,自然是想利用石花的其他特点。”
沫儿好奇道:“石花有什么特点?”
婉娘抬头看了看天上的繁星:“现在还不能说。我们要快点回去,只能休息一个时辰。”
〔四〕
躺在床上,沫儿的骨头好像散了架一般,很快进入梦乡。好景不长,又被婉娘揪着耳朵提了起来。
各种各样的工具被分好了类,三小包,每人一包。沫儿一声接一声地打着哈欠,穿了披风,拉了婉娘的衣襟,闭着眼睛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小二又一次满面疑惑地起来关上了门。
此时已经是寅时末,月光黯淡,繁星明朗。婉娘一改往日的优雅碎步,健步如飞,走得极快。文清和沫儿一溜儿小跑跟着,沫儿的瞌睡也惊得全无了。
还是那条石壁。柳中平不知何时已经离去,上面空无一人,除了一摊水渍显示晚上曾有人来过,谭面静谧幽深,远处密林伫立,无任何异常。
月亮渐渐沉下,天色越来越暗。婉娘拿出一个小灯笼,点了挂在石壁的一棵小酸枣树上。昏黄黄的灯光,绿莹莹的水面,偶尔激起的小水花,看得沫儿头皮发麻,忍不住轻声道:“点这个灯还不如不点呢!”
婉娘道:“此时正所谓黎明前的黑暗,不点灯你看看?伸手不见五指呢。从现在开始,不许多说话,看到什么也不许惊叫,特别小心不许将口水喷出来,否则我们一个晚上的辛苦就白费了!”
沫儿嘟囔道:“你来偷石花,对不对?”
婉娘将包裹里的工具一件件拿出来,道:“错,不是偷,我们需要石花上的一些东西,保证不伤到它,以免影响紫罗口的地气。”
天完全暗了下来,远处的山林树木仿佛隐遁,汝河只听水声不见波光,周围一片黑暗,天上的星星一下子多了起来,一眨一眨地盯着人间。
婉娘提起灯笼走到石壁的尽头,绕着正中凸起的大石看了几圈,道:“沫儿,你爬上去。仔细看看,石头正中有无一个小漩涡。”
沫儿爬了上去,接过灯笼。这是一块普通的黄色大石,与整个石壁融为一体,高出石壁约三尺有余,上面平坦,由南至北向上微斜,正中间有一个拳头的螺旋形小坑,仅两指来深。沫儿道:“是有一个小的漩涡坑儿。”
婉娘道:“好,你把里面的尘土清理干净。不要用嘴吹,免得带进去口水。”
沫儿提着灯笼,用文清递过来的小斧头柄在坑里旋转几下,把里面凝了的泥沙划松动,然后用手指缠了衣襟,将泥沙一点一点地清理出来,道:“好了。”
婉娘递给沫儿三颗珠子,道:“先将一颗血珠丢进去,等不见了,再放第二颗,然后放第三颗,放了第三颗就快速跳下来。”
如血般的珍珠在昏暗的光线下发出殷红的光芒。沫儿记得公蛎来买眼儿媚的时候给了一颗,其他两颗却不知道哪里来的。
沫儿小心翼翼地将一颗血珠放进小坑里。血珠在里面骨碌了一圈,稳稳地落在正中间。沫儿觉得自己的眼睛花了一下,也许是灯光太暗,那些螺旋形的细纹似乎在旋转,等沫儿揉了眼睛再看,血珠已经不见了。沫儿连忙放了第二颗,顷刻工夫,第二颗也不见了。
沫儿放了第三颗,飞身跳下石块,差点将手中的灯笼磕飞。
婉娘飞快道:“一会儿石花开了,谁也不许说话。沫儿只管站在旁边提好灯笼,文清拿斧子,看到石花朝南长出来的一个红色角状物,要快速砍下,用白锦裹了给沫儿放在包裹里,然后过来帮我的忙,将石花底部花萼锉开,导出里面的汁液来。石花出现只有不到一刻工夫,动作一定要快。注意不要说话,一定不要让口水滴在石花上。”
大石突然嘎嘎地响了起来,在如此寂静的夜里显得尤其刺耳。与此同时,沫儿又感觉到了从水面传来的森森阴气,咕嘟咕嘟的水面翻滚声不住传来。灯笼的光芒有限,但沫儿不用看就想象得到下面的水里会是一副什么样的情形,唯恐黑暗之中那些肿胀的手臂伸上来抓到自己,连忙往中间移了些。
嘎嘎声停了下来,接下来的是一种金属摩擦的声音,就像是沫儿小时候故意将铁锹在碎石地上拖着走,发出一种直刺入心脏的噪音,让人忍不住要掩耳。
大石顶端,慢慢地裂开了,那些石头仿佛突然变成了植物的叶片,轻飘飘的,看着摇摇欲坠,颤颤巍巍,却不曾掉下一片。
沫儿将灯笼高高提起,以便婉娘和文清看得更清楚些。
一个犹如粗陶盆一样的东西出现在裂开的大石中央,微微颤动,表面粗糙不堪,像是一个不负责任的石匠,随随便便地凿了一个石盆,却省去了打磨工序。石盆外边,朝南凸出一个三寸来长的小石角,在夜色中泛出微红的光。
文清一个箭步冲上去,将小石角削了,用白锦包好递给沫儿。婉娘在北,正用一个小锉子在石花底部一下下地锉着。石质很硬,每锉一下,只能留条白痕。
文清接过锉子,婉娘去取了玉瓶,在旁边等着。锉痕渐渐加深,文清的额头上沁出了一层细汗。石花仿佛能感觉到锉子的力量一般,随着力度轻轻摆动。
天色笼罩在无尽的黑暗之中。除了下面咕咕翻腾的水声和锉子的摩擦声,世界如同死了一般的寂静。
婉娘抬头看了看天,似乎有些着急。文清手上加了力度,又挫了数十次后,锉子一下子卡在了石花的茎上。婉娘飞快地拔出锉子,将一个薄薄的玉瓶儿对准锉子刚才的卡槽缝隙里。
缝隙里慢慢流出一些白色的汁液,浓稠得像建房时的泥沙。文清抹了一把汗,退到后面。沫儿将灯笼凑近,看着那些汁液缓缓地流进玉瓶儿。
※※※
远远的,传来一声鸡鸣,东方的天空中突然透出一丝微红。石花“嘎”地响了一声,周围裂开的石块快速地扭动起来。婉娘眼疾手快,倏然缩回了手,一把拉过沫儿。说时迟那时快,整个大石已经合为一体,看不出一丝曾经裂开的痕迹。
沫儿瞠目结舌地看着大石,觉得甚是不可思议。突然发觉有人在拉他的衣服,并越拉越紧,似乎想将他裹进石头里,慌忙用空着的右手去拉——原来刚才石头合拢时竟将沫儿的衣襟下摆卷了进去。而且这块一动不动的大石仿佛会吃东西一般,刚才夹进去的仅是一个衣角,现在竟然整个下摆都已经被石头吞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