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绣愣了下,脸微微一红,低下头道:“我知道。”
她竟然是知道的,沫儿和文清都有些意外。曾绣低声道:“家里艰难,我大了,自然要替爹爹分忧。”一双大眼睛满是泪水,却挤出一丝笑意:“谢谢你们。”
两人再也无话,谢绝了曾绣留他们吃饭的好意,告辞回家。
婉娘听了文清和沫儿对曾家的描述,只是简单地叹息了几声,便不再做任何评价。文清急了,追问道:“怎么办?”
婉娘眼皮抬也不抬,平静地筛着研磨好的花粉,道:“能怎么办?这种事,连官府也管不了。我们卖我们的香粉,做不了匡扶正义的侠客。”
沫儿这次却没有冲动,而是默认了婉娘说的是事实。文清年龄虽大些,但一直在闻香榭过着安稳的日子,反倒是沫儿,自小儿便知道人心的险恶,这种丑事恶事,城里每天都有,只不过今日碰巧给他们碰到了罢了。
〔五〕
曾狗子埋头走在路上,双脚轻飘飘的。他的左手揣在兜里,紧紧地捏着柳五爷刚给的五百两飞钱,唯恐飞钱一不小心真的“飞”了。
刚才在院中,看到小兰兴高采烈的样子,他突然心生悔意,那一瞬间,他甚至决定,退了柳五爷的定金,就守着两个女儿安安生生过日子。可是追到街上,被顺着涧水而来的凉风一吹,看着街边的灯红酒绿,他又动摇了——一千两银子,足够他几年的生计了。
他强压着心底的负罪感,不住找些理由说服自己。这样做也是为了她们好,两个女儿又漂亮又懂事,原不该跟着自己受罪,跟了柳五爷,至少吃穿不愁。而且柳五爷说了,他会“当亲女儿一般对待”。至于柳五爷那双老色狼一样的眼睛,曾狗子想都不敢想。
天色已晚,一轮皓月升了起来。曾狗子不敢回家面对两个女儿,只有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荡。
一个女人突然从后面追上来,拎起了他的耳朵,喝道:“曾狗子!”却是他的老相好王莺儿。
曾狗子吓了一跳,把手里的飞钱捏得更紧了,结结巴巴道:“你不开门做生意……来这儿做什么?”
王莺儿怒道:“说好了今晚同你先去见见暗香馆的老鸨,你在这里晃什么?害得老娘一顿好找!”
曾狗子讪讪道:“我正要去找你呢……”慢吞吞跟在王莺儿身后,表面点头哈腰地听着她啰里啰嗦的责骂,心里却盘算着自己的小心思。走到一个繁华街口,趁着王莺儿一个不注意,悄悄地溜了。
※※※
曾狗子不是个精明的人,既没什么性格,也没什么远大的生活目标。老婆在世时,他事事都听老婆的,加上老婆精明强干,长得又漂亮,将他管教得服服帖帖,小日子过得倒也殷实。可是天有不测,她生小兰时难产而死,留下曾狗子带着两个女儿茫然不知所终。
若是世上就曾狗子一个人,这事便好办了。他是个有一天过一天的主儿,别人说酒好喝,他便去喝酒,别人说哪种生意好做,他便做生意去,没有一点自己的判断;有钱便花,没钱便饿着,不抱怨,也不上进,就这么一摊烂泥似的活着。可偏偏老天爷留给他年幼的女儿,让他不管做什么都放不开手脚。他嘴上没说,心里难免抱怨,是两个孩子拖累了他。
曾狗子与王莺儿是同乡,很早便认识但未来往过。老婆死后,他需要解决生理问题,而王莺儿渐渐老去,也想给自己找条退路。曾狗子虽然窝囊,没本事,但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也不嫌弃她暗娼的身份;曾狗子呢,除了王莺儿也找不到其他女人,而且王莺儿骂人的样子,隐约有那么一丁点儿死去老婆的影子,让曾狗子觉得有些留恋,所以两人一拍即合,打算就这么凑合着过日子算了。
一个月前,这种平静被打破了。王莺儿突然发现,他家那个拖着长鼻涕的大女儿曾绣,不知何时出脱成了水灵灵一个小美人。王莺儿心思活络,首先想到的便是引她入行,将曾绣卖一个好价钱。刚开始,曾狗子也是不同意的,但搁不住王莺儿连骂带劝,并描绘出一幅依靠曾绣丰衣足食的美好景象,慢慢便动了心思。
但一个人老实,不代表他善良。这曾狗子看着唯唯诺诺,关键时刻小算盘打得山响。王莺儿替他找了暗香馆的老鸨,开价一百两银子。他却不知怎么突然开了窍,私下找到专门替青楼物色猎物的柳五爷,没想到五爷给的价码整整高出一倍,大大出乎他的意料。特别是柳五爷又看上了小兰,竟然给出了一千两银子的高价。看来,自己的福气来了。
曾狗子本想让王莺儿退了暗香馆那边,可是舍不得这白花花的银子,一时财迷心窍,心里寻思,既然两家都争着要,两家都得罪不起,不如自己就来个一箭双雕:明日暗香馆差人来看,先收了暗香馆的定金,然后柳五爷轿子来接,自己领了柳五爷的银子,马上远走高飞,管他们闹个天翻地覆。至于曾绣和小兰将来怎么样,曾狗子除了面对小兰天真的眼神时会稍有愧疚,其他时候连想都不会想的,他拳头大的脑瓜子也想不了那么长远。如今他头疼的,是今晚编个什么理由,让两个女儿同意跟了柳五爷。
※※※
哪知晚上同曾绣的谈话出奇的顺利。曾绣同意卖身柳五爷,不仅没哭没闹,还交待曾狗子好好照顾妹妹,她会赚钱让他同小兰过上好日子,说的话句句贴心,害得曾狗子还掉了几滴眼泪。
不过将小兰也卖给了柳五爷这事儿,曾狗子终究还是没好意思开口。一是小兰太小了,他确实心疼;二是看曾绣爱护小兰的样子,定然是不肯的,若是贸然说出,只怕连曾绣也惹恼了,将好好一桩事情搞砸。不如见好就收,先不提此事,等柳五爷轿子来了,只说要小兰送送姐姐,一股脑儿抬了去便可。
〔六〕
这一夜曾狗子睡得极好,梦到自己住上了深宅大院,娶了七八个貌美如花的小妾,一大桌子的鸡鸭鱼肉等他来吃,直至笑醒了过来。
第二天一大早,曾狗子神清气爽地出了门,找王莺儿赔礼道歉。王莺儿先痛骂了他一顿,然后告知,暗香馆老鸨要先过下目,今日下午就来。
曾狗子喜出望外,在王莺儿处随便扒拉了几口午饭,狠心买了几斤全福楼的点心,早早儿回家等着。
曾绣正在教小兰绣花。曾狗子拿出点心,豪气道:“兰儿!看爹爹给你带的点心!”
小兰咯咯叽叽地笑着,打开纸包给了曾绣一块,给了曾狗子一块,撒娇道:“爹爹带我去城外玩吧?”
曾狗子心不在焉,点头道:“好,好。有空了就去。”
小兰不依,拉着衣角追问:“那你什么时候才有空?”
曾狗子敷衍道:“三月三吧。三月三去踏青。”
小兰欢呼起来。她看来被曾绣保护得极好,满脸稚气,天真烂漫。曾绣柔声道:“等姐姐赚了钱,我们坐着大马车去。”
曾狗子只觉得度日如年,扭头见曾绣仍穿着家常的粗布衣衫,急道:“我不是给你买了新衣服吗?还有前日定的那个什么眼妆,赶紧换上、搽上。”
曾绣淡淡道:“我就这个样子,看上便看上,看不上拉倒。”
曾狗子摆出一副哭相,道:“绣儿,你心里怪爹是吧?”
曾绣叹了一口气,蹬蹬蹬回了房间,换了新衣服出来,坐在竹凳上一言不发。
小兰毫不知情,见姐姐不高兴,乖乖地搬了个小凳坐到她脚边。曾绣一把将她紧紧搂住。
曾狗子正在心焦,只听有人在门外问道:“请问是曾绣姑娘家吗?”曾狗子连忙应声。
来的是一个中年女子,身后一个眉清目秀的小丫头,捧着一个妆奁匣子。曾狗子看这二人有些面熟,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女子见曾狗子疑惑,取下腰间挂的梳子自我介绍道:“我是流云飞渡的美妆师,一个名叫王莺儿的,差我过来给曾绣姑娘装扮。”
曾狗子哦了一声,心想王莺儿想得还挺周到。见曾绣一副神情寡淡的样子,讨好道:“乖绣儿,听爹的话,好好打扮下。”叫小兰将曾绣的妆奁用具连同昨日定的眼妆捧了来。
绣儿木头一般坐着,面无表情,任人摆布。美妆师也不多话,双手纷飞,很快便梳妆完毕:薄粉淡淡,胭脂微晕,配上时下最流行的百花髻,一个精致玲珑的小美人站在了众人面前。尤其是一双美目,盈盈如烟笼秋水,朦朦似雾锁漓江,深邃冷艳,楚楚动人。曾绣本来肤色稍深,配上如此眼妆,竟然别有一种风情。
曾狗子殷勤地拿了镜子来。曾绣似乎不敢相信,手抚脸颊对着镜子呆呆发愣。
曾狗子十分得意,大声道:“兰儿!过来,你看姐姐漂亮不?”
小兰拍着手,跳起来叫道:“姐姐好漂亮,我也要!我也要!”
曾狗子偷偷看看曾绣的脸色,满目慈爱道:“好好好,过来。”抱起小兰放在高脚椅上,腆着脸道:“师傅既然来了,就顺手帮小女也打扮一下。”
美妆师还没说什么,她旁边那个一直面部僵硬的小丫头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曾狗子心虚,嘟囔道:“嘿嘿,顺手而已。”
小兰很快便梳妆完毕。她则是另一种风格:肌肤如雪,眉眼如画,苹果小脸透着些婴儿肥,如同年画上的娃娃一般精致可爱。
曾狗子绕着两姐妹走了一圈又一圈,幻想着纷至沓来的银子,心里乐开了花。
※※※
王莺儿雇了轿子,接了暗香馆老鸨于妈,一边跟着轿子走,一边夸赞曾绣如何的天生丽质:“绝对不让您白跑一趟!眼睛又大又漂亮,脸皮儿嫩的能掐出水儿来!还一手好绣艺,不管绣什么都栩栩如生……”
于妈一张肥胖的大脸从轿帘中探出来,从嗓子眼里里挤出一丝甜得发腻的声音:“真这么好?”
王莺儿涂满脂粉的脸笑得皱成了一团:“我怎么敢骗您?看看就知道了,这可是个摇钱树,好好调教一下,指不定能成为头牌呢。”于妈眯起眼睛,咯咯笑出声来。
两人来到曾家。曾狗子飞跑几步迎上去,谄媚道:“于妈妈这边请。”于妈看都不看他一眼,扫视了一圈,疑惑道:“哪个?”
收拾东西正要离开的美妆师慌忙闪到一边。王莺儿忙推了曾绣过来,满脸堆笑道:“就是这个——绣儿,快叫妈妈。”曾绣冷冷地看了于妈一眼,默然不语。
于妈张大了嘴,如同受了惊吓一般,目不转睛盯着曾绣。王莺儿的手在曾绣腰间揉搓了几把,荡笑道:“啧啧,您看这小身板,有胸有腰,我要是男的呀,也被迷死了。这么个尤物,难找吧?”
于妈一张肥厚的手掌在眼睛上揉了揉,上下打量着曾绣,满脸惊愕。曾狗子不甘心被王莺儿抢了风头,将她挤到一边,眨巴着眼睛道:“于妈妈,我这闺女,人品手工都是一流的……您要觉得合适……”他挤着眼儿笑,伸出一只手来,示意要钱。
王莺儿挤了过来,伸手将他的手打开,媚笑道:“啊呀,你急什么,妈妈会少了你的不成……”两人丑态百出,在一旁冷眼旁观的美妆师和小丫头露出鄙夷之色。
于妈突然爆发,怒吼一声,指着王莺儿半晌说不出话来,一张肥脸如同被人用鞋底子打过,阴沉中带潮红,愤愤然甩袖而去。
王莺儿和曾狗子面面相觑,愣了片刻,慌忙追了上去。王莺儿道:“妈妈这是怎么了?没看上眼吗?”曾狗子则点头哈腰道:“价格可以再商量……”
于妈猛然回头,劈头盖脸地骂了起来:“骗老娘玩儿呢?什么大眼睛小美人儿,长个驴蛋大眼就是美人了?这明明是个畸形儿好不好!不知从哪里生出来这个丑八怪,去街上耍把戏展览还能值个一钱三毫的,猪油蒙了心想入我这一行!打量着老娘我好欺负,什么破烂都收是不是?”
曾狗子反应迟钝,小心翼翼道:“妈妈这是哪里话?”于妈厌恶地瞪了他一眼,转头只对着王莺儿破口大骂:“你个野鸡娼妇,也来消遣老娘!老娘这还没老眼昏花呢。还一百两,你白送我老娘还怕将客人吓跑呢!你看看你看看,就这样子……呸,该死的丑八怪,但愿老娘今晚不做噩梦!”
曾狗子这下算是听明白了,原来人家嫌弃曾绣长得丑,埋怨王莺儿夸大其词。
王莺儿被当众辱骂,也不敢回嘴,脸青一阵白一阵,干笑道:“对不住,是我眼界低,随便看个女子都觉得不错,你大人有大量,就当今日出来散心了,我改日专门登门赔罪。”又是道歉又是赔礼的,好话说了一箩筐,于妈总算是骂骂咧咧地坐着轿子回去了。
王莺儿再回头细看,曾绣虽面无表情,但如异花初胎,明艳动人,怎么就不入于妈的法眼呢,心里不由疑惑:难道真是自己眼光有问题?
曾狗子的一个计划落空了,忍不住埋怨道:“怎么回事?你不是说板上钉钉的吗?”
王莺儿把一腔怒气全部撒在了曾狗子身上,尖声叫道:“你家女儿生得丑还怨的了我?你赔老娘的车马费、误工费、心血费!以后老娘再同你纠缠就不是人生的!”扑上去厮打起来。
一时间院子里鸡飞狗跳。王莺儿污言秽语,将曾狗子的祖宗八代都翻出来骂了个遍。小兰吓得大哭,曾绣搂着她默默流泪。
在一旁看不过眼的美妆师将两人拉了开来,劝说了一阵。王莺儿也骂得累了,恨恨地朝曾绣吐了几口口水,怒气冲冲地走了。
这么一折腾,几近傍晚。曾狗子双手抱头蹲在地上,满脸都是被王莺儿长指甲抓出的血道子。小兰溜过来,伸出小手指去摸他脸上的血痕,怯怯道:“爹爹,疼不?”却被他一嗓子吼了过去。快要到手的银子就这么飞了,他心疼得难受,哪里还顾忌到女儿。
小兰又哭了起来,曾绣的眼神更加冰冷,过来将她抱到一边柔声哄着。曾狗子心有不忍,嘟囔道:“明明好好的,怎么搞成这样……”一抬头看美妆师二人还站在院中,警惕道:“你们怎么还不走?要钱找王莺儿那个贱货去,我没钱。”
美妆师微笑道:“姑娘的妆花了,要不要补个妆?”
曾狗子猛然想起,没了这一百两,还有柳五爷的一千两呢,可不能再有偏差了。他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换上笑脸朝小兰伸出手:“兰儿,来爹爹这里。”示意美妆师给曾绣补妆。
小兰将脸埋着曾绣怀里不肯起来。曾狗子去拉她过来,哄她道:“乖兰儿,刚才是爹爹不对。过会儿姐姐要去走亲戚,你要听话我才让你去看姐姐。”
美妆师三下五除二帮曾绣妆扮好了,又将小兰哭花的脸重新补过,这才告辞。
美妆师前脚出门,柳五爷的轿子就到了。曾狗子盘算着,刚才是王莺儿人不靠谱,吹得过了,导致于妈失望,看不上自家闺女,但柳五爷可是提前来相过,一下就看中的,定然不会有问题,便将自己认为最诚挚的笑容摆了出来:“柳五爷来啦。您这边请。”
柳五爷带着两个小厮,剔着牙笑嘻嘻道:“准备好了?”
曾狗子鸡啄米似的点头,眼睛朝那边一斜:“绣儿,兰儿,过来见过柳五爷。”
曾绣站起来,低头朝柳五爷道了个万福,小兰却藏在姐姐身后不肯出来。
柳五爷打了一个饱嗝,喷出一股难闻的酒气,眯眼上下打量了一番,皱眉道:“身材还行,偏瘦了些。抬起头来给五爷瞧瞧。”用折扇勾起曾绣的下巴。
曾狗子得意道:“五爷觉得怎么样?”
柳五爷咬在嘴里的牙签掉在了地上,脸色越来越阴沉。曾狗子不明就里,看看曾绣,明明仍是娇俏冷艳的模样,小心翼翼叫道:“五爷?”
柳五爷眉头猛皱了几下,粗暴地将曾绣拨开,把躲在她身后的小兰拉了出来,捏着她的小脸只看了一眼,便满脸憎恶,猛然一推,小兰摔倒在了地上,嘤嘤地哭了起来。
曾狗子顾不上去扶小兰,绕着柳五爷转圈儿赔笑:“您这是……”柳五爷朝两个小厮一使眼色,小厮围上来扭住了曾狗子的胳膊,上下口袋一阵乱翻,将昨日给的飞钱连同几两碎银子都搜了去。
曾狗子大急,舌头都打起了卷儿:“钱……钱……钱好商量啊五爷,到底是怎么了?”
柳五爷朝曾狗子毫不客气地踹了一脚,骂道:“妈的,就你这俩丫头,还想跟了我?也不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货色!远看还行,近看想吓死人呢?一脸麻坑,鼻孔外翻,龅牙歪嘴,癞蛤蟆都比她们长得好!”
曾狗子不服气,小声嘀咕道:“您昨天亲自过来看过的……”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柳五爷大怒,掴了曾狗子一个大嘴巴子:“妈的,你还敢提!鬼知道你用了什么障眼法?老子要是收了这两个,一辈子的英名都毁了!不用在洛阳混了!”骂了一通犹不解恨,指使两个小厮打了曾狗子十几个耳光。
曾狗子脸儿肿胀,鼻血长流,看着扬长而去的柳五爷欲哭无泪。
〔七〕
刚才给曾绣小兰化妆的美妆师,从小院一侧的山墙后走出,强抿着嘴巴,差点笑出声来。
跟着她的小丫头,仍伸着脑袋满目疑惑地盯着院中的曾绣和小兰。美妆师悄声笑道:“别看啦。走吧。”
小丫头疑惑道:“到底怎么回事?明明很漂亮啊。”又庆幸道:“幸亏那个老鸨和柳五爷没看上。”
美妆师笑而不语,走到街口拐角的大树后,拿手绢儿将脸一抹,变成了一个年轻女子的样子,却是婉娘。
原来文清和沫儿回去缠着婉娘,希望能让曾绣避过这一劫。婉娘搁不住两人软磨硬泡,就带着沫儿来。因为担心曾狗子认出,就将沫儿扮成小丫头,自己扮成了中年美妆师。
沫儿想了一下,恍然道:“你搞了什么鬼吧?”
婉娘悠然自得道:“我可什么也没做,只将曾绣和小兰的妆容中加了一点乌珠草的汁液。”
沫儿大奇,道:“乌珠草不是治眼睛的吗,还有什么作用?”
婉娘笑道:“乌珠草有个别称,叫做转睛神草。”转睛神草沫儿曾听说过,据说它的汁液能够让人的视觉发生扭曲,看到同现实不一样的景象。
沫儿拍手道:“哦,我懂了,你给曾绣和小兰用了乌珠草,在那个老鸨和柳五爷的眼里,她们俩就成了奇丑无比的丑八怪,对不对?”
婉娘点头,道:“乌珠草不同于其他灵草,它并不作用于使用者。曾绣和小兰自己从镜子看自己,仍是一个小美人,反倒是气味发散以后,被辐射到的人,才会发生视觉扭曲。”
沫儿又有了疑问:“不对,那王莺儿、曾狗子,还有我们俩,怎么没事?”
婉娘笑道:“植物同人一样,各个部位有不同的用处。选取特定的部位汁液,可以只对特定的人有影响。”沫儿将信将疑。婉娘掩口笑道:“不过我为了保险起见,另找了柳五爷和老鸨的头发,烧了混在了眼波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