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那你还能认出她吗?”

“我不知道……”苍右的声音有些难过,“后来我因为身体越来越不好,连奔跑都已经很吃力,只能躲在家里,被猫爵士守护着。等我的身体恢复后再去那片果林,我却再也没有找到她的半点踪迹。而我回到狐族时,那里却是狼藉一片。”

苍右回到狐族的时候,发现所有人都好像患了一种怪病,在一夜之间魂飞魄散,死得无声无息。他冲到父亲的房间,发现猫爵士正在用药物维系他的生命。看到他的到来,父亲像是看到希望之光一样,紧紧地握着他的手,将召唤之盒交给他。

“只有你能救整个狐族。”他对苍右说,“孩子,你是狐族唯一的希望……”

“只有你能救整个狐族。”这句话从他被猫爵士点化为人形来到人间,他从来没有忘记过。

“嘘……不要说话了!”迟然的声音打断正沉浸在悲痛往事里的苍右和我,他朝我们作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轻轻地说,“我们到了。”

我站起身来,越过船头最前面的西云萧惊奇地看到,前方的不远处有一棵大树直入云霄。

第八章 天空之树

第一节

“这里是天空之树,羽人的地盘。”白发老者站在径直朝树顶飞去的骑鹤身上,对身边的少年说话,眼睛却一直警惕地直视着前方。疾风将他的半尺白须吹得飘摆如帜,白褂被风吹得发出呼啸的声响。

少年紧紧地挨着老者的身子,在极速的骑鹤背上让他总有一种随时会掉下去的恐惧。不过他也只是紧紧地靠着他,虽然内心有诸多恐惧,可眼睛里却出奇地平静。只是他不知道师父为什么带他来这里,还是在他十八岁生日这天。

“羽人?”他轻轻地问。

但老者没有回答他,耳边只有呼啸而过的风声。

直到无数支羽箭朝他们飞过来,老者才又重新开口。

“接住!”他伸手如飘忽之影,直接腾空抓住了那根根直取性命的利箭。少年也反应迅速地做出一样的动作。虽然他略有紧张,但在抓住了第一支之后,眼神立马冷静了起来。

在那无数支羽箭的攻击下,骑鹤的速度越加迅疾。羽箭越快,骑鹤越快,少年的手也如鬼影般越快。在那如同千军万马的羽箭的包围下,他如同与之融为一体,似天生的神手。老者满意地看着他的反应,嘴角露出一抹浅浅的微笑。

直到骑鹤落到那天空之树的一所大屋前,羽箭才彻底消失。老者走在宽如广场的树枝上朝大屋走去,少年的眉头却不禁皱了起来。

“师父,你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少年不解地问。

“这里是西云风最后战斗过的地方,也是他唯一战败的地方。”老者像是想到了什么难过的往事,声音变得有些低沉,“这是我送给你的十八岁生日礼物。”

听到那个名字,西云萧的眼睛忽然闪烁了一下。

被他接到那间宅院以后,这是他们第一次提到那个男人。至今他还能记得爸爸倒下去的样子,他以飞鹰的姿势撞向那个穿着黑斗篷的面具人,然后永远地倒下。他永远都不会忘记。

“这里?他战败过的地方?”少年更加不解。

其实从有记忆到八岁那年他离开,他从来没有任何关于他过多的信息。他知道他每天早出晚归,有时候几天都不见人影。在他眼里,西云风是一个有着温暖眼神的经常抱着他去公园散步的好爸爸。虽然他有一条腿是瘸的,但那并不妨碍他在他心中高大伟岸的形象。

“他的腿就是在这里受伤的。”老者喃喃地说,像在回忆一件不忍回忆的往事。

“你从来没有和我提过我爸爸的事,你一定认识他对不对?”少年用渴望的眼神看着老者。

在那个面具人踉跄离开后,老者在第二天出现在他面前。他亲手葬了西云风夫妇,然后牵着他的手,在他们的墓碑前沉默了片刻,便带着他永远地离开了那个充满血腥的家。少年那时候并不知道他是谁,但他没说,他也没有问过。只是他们一起住在那个有着一棵老槐树的院落里,他开始教他强身健体之法,并且让他喊他“师父”。

但除此之外,他们之间并无过多交集。他一心想着手刃那个害得他家破人亡的面具人,那是他活下去的唯一支柱。

“他是一位出色的猎人,不过他一生淡泊名利,对那些荣誉没有任何兴趣。所以后来他就安心做了一个升斗小民,娶了你妈,有了你。他一心只想过太平生活。”老者说着,嘴角浅笑了下,“不过人的命运都是早就注定的,即使他躲了八年,总还是逃不过命运之手。”

“我爸爸是个猎人?”少年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是猎人联盟最早的一批猎人,也是当初最优秀的。”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少年急切地想知道关于西云风的一切。

“我想你不会想要知道的。”老者叹息了一声,“好了,今天不是来回忆往事的,而是带你上最后一课。”老者说着,径直朝那大屋走去。

少年望着他的背影怔了半晌,才皱着眉头紧跟其后。

“对付强大的恶魔最好的办法,就是变成比他还要强大的恶魔。”站在那大屋前,老者深吸了一口气,“一定要记住这句话!”

还没等少年搞懂老者为什么突然说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老者便已经推开了大屋的门,然后他便看到了大屋里的东西。

“师兄,你怎么了?你的额头在冒冷汗?”迟然担忧地看着西云萧。

后者像忽然从梦中惊醒一般,愣了一下,才擦了擦额头说:“没事,准备上岸。”

“这里就是天空之树?”我错愕地看着眼前这棵参天大树。

这哪里是棵树?分明是一座城堡——

如坚硬墙壁的树根自浅水之上横空拔起,根茎之大,站在近处就看不到左右两边。宛如一座大山般的树干以遮天蔽日之势将万物笼罩其中,抬头望去,枝繁叶茂间似有无数间大房小屋藏匿其中。在我们的小船前,蜿蜒如蛇一般的木梯咬在树皮之上直入云霄,一股阴森之气顿时压下来,似乎在等待猎物主动走进它的嘴中。我们在这棵树面前如同蝼蚁一般,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到压抑。

“土的原体在这里?西云萧,你没搞错吧?”我惊慌地追上西云萧的脚步,他已经沿着木梯朝上爬去。在他爬上木梯之前,他的眼神中掠过从未有过的惊慌,虽然只有一刹那,可还是没能逃过我的双眼。

究竟是什么让西云萧如此紧张?

西云萧没有回答我,只是回头给了我一个噤声的手势。

直到我们爬了十分钟,那些取人性命的羽箭从四面八方射过来的时候,我才知道他们为什么介意我说话。

“妈呀,我马上就要变成刺猬了,救命!”

“向上爬,不要停!”西云萧说话的同时,已经落到我的身边,那些羽箭在离我的身体一掌之处,全都被他死死地抓在了手里。

西云萧竟然赤手空拳直接接住了那些利器;在花千树长刀的保护之下,苍右也平安无事;迟然也一样。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很明显是这天空之树上的主人不欢迎我们。但为了不让自己变成刺猬,我们都听从了西云萧“向上爬,不要停”的建议。我不知道我们用了多长时间才爬到那百尺高的树顶,但以我们的速度,如果去参加奥运会比赛绝对是毫无悬念的第一名。

的确如西云萧所说,爬到最顶端时那些羽箭就消失了。可这并没有让我感到庆幸,因为顶端的一座大屋前站着一排人。

我瞬间以为自己看到了神仙:他们着白色长衫,皮肤白皙如雪,垂腰长发披在背后,落在同样是一双纯白色的翅膀中间,如锦缎一般柔软;腰挎银剑和羽箭,是我见过的世间最美的男子,如果不算背上多出的一对翅膀的话。

如果不是他们身后那座打开门的大屋露出来的东西,我早就不顾脸面地朝他们扑上去,来个贴面礼了。

第二节

“我们又见面了!”为首的名为颜奂的羽人冷冷地看着站在最前面的西云萧,他在那几个羽人中长得最为俊美,星眉剑目,看着就让人觉得一股清凉。身后其他几个羽人的姿色也颇为上等,他们顺势拉起手上的羽箭,警惕起来的样子更是帅爆了。

西云萧以沉默回应,但他的眼睛却自始至终盯着羽人的身后。

“这是你第三次来到天空之树,看来你还是不清楚来这里的后果。”颜奂的声音如北极之冰,明显是在警告我们不该来这里。我心里觉得,他长成这样却躲在这种旮旯里不让人看简直是种罪孽。

我不知道西云萧前两次来这里是为了什么,但看他轻车熟路地带我们来到这树之顶端,我丝毫不怀疑他来过这里。但我对于西云萧来这里的过往丝毫没有兴趣,我相信其他人也一样。我看到大家也同样沉默地望着前方,我知道所有人的目光都被羽人身后大屋里的东西惊呆了。

准确地说那东西是一棵树,一棵形状如同血管一样并且仍在不停流动着的树,整体透着血腥的红,散发着无尽的邪气,只看一眼就让人觉得头晕目眩、无法自拔,像入了迷一样。在那如血管一般的树枝上,竟然还结着桃子一般大小的血红色的果子!

“不死树!”我惊骇地喊着它的名字。

听到我的声音,大家的眉头皆是一皱。

我曾经在书上看到过不死树的传说,没想到世间居然真的存在这种树。

书上说不死树乃世间至邪之物,由羽人世代守护。这至邪之物历代受人觊觎,因为不论是人是妖,不死树都可以让他的修炼加速完成。可不死树是至邪之物,食之成魔是它最大的特点。妖若食之情有可原,人就另当别论。不过说起来,如果你不介意食之成魔,那其实是长生之物。所以纵使为魔,千百年来也有不知道多少人死在羽人的羽箭之下。他们前赴后继,只为走捷径,让自己变得更强。

不过书上也说,常人不可多食不死树,一旦过量,轻则身体尽废,重则直接暴毙。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千百年来还从未有过靠不死树修炼的人。

我对不死树倒没什么想法,让我惊讶的是,原来这等至邪之物果真存在,还由世间至美的男子守护着,西云萧还竟然不止一次来过这里。

“我这次来不是为不死树,而是另一件东西。”西云萧从不死树上收回目光,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呼吸,好像在极力压制内心那段不堪的往事,声音也变得清冷起来。

“什么?”颜奂清凉地问。

“将土的原体交出来。”

“土的原体?”颜奂皱眉,“那是什么东西?恐怕你找错地方了。”

“如果不是土的原体,你以为是什么支撑天空之树长到如今这般地步?”西云萧与他冷眉相对。

“听你的意思,你想毁了我的天空之树?”颜奂轻蔑地嗤笑,“你觉得凭你可以做到吗?”

“他不行,还有我们。”花千树说话的同时,长刀已拔出来,紧握在手。为了原体,我承认此时我们已经是一个团队,即使是对这种美男,该下狠手也要下狠手,虽然我很不舍……

“这位兄台,我是狐族之后……”苍右突然向前走去,双手抱拳,以古代侠客相见的姿势对颜奂说,“此次我狐族有难,非土的原体不能拯救,还望借来一用……”

“少废话!”颜奂冷冷地打断他,“你们这些居心叵测的外人,来我天空之树全都居心不良。不管你们是什么目的,拿出实力再说。”

在颜奂的声音落下的同时,他们羽白色的翅膀忽然展开,瞬间腾空,速度极快。我还没看清,他们的身影就已经消失不见。在他们消失的同时,身后关着不死树的大屋房门也砰然紧闭。

我看到西云萧更加戒备起来,短刀已不知不觉紧握在手,好像在迎接无比强大的敌人。

“喂,西云萧,你确定没搞错吧?听他们的意思不像真有土的原体呀!万一是个误会,却伤了那些帅哥……哦不,那些羽人……也不太好啊。现代社会提倡和平不是吗?”虽然我这样说,却小心翼翼地注视着周围的环境,生怕突然蹿出一个什么怪物,对我们这些人来个一口吞。

西云萧不但没有理我,还径直朝那大屋走去,见势我立马小跑着上去拉住了他。

“喂,西云萧,不死树是邪物,不要靠近呀!”

西云萧的确采取了我“不要靠近”的建议,不过却只是留下我一个人。他挣开我的手,轻轻地对我说:“你说得对,不死树是邪物,所以你就站在这里,哪里也不要去!”

他继续前行,却步履蹒跚,每走一步都好像要鼓起很大的勇气。

“对付强大的恶魔最好的办法,就是变成比他还要强大的恶魔。”西云萧好像又看到了老者的身影,时光一下子又回到了他十八岁那年,老者拉着他的手朝那大屋走去。

在看到不死树后,西云萧整个人便像被蛊惑了一般,感到头疼欲裂,却没有办法将视线从不死树身上移开。从第一眼看到它的时候,他就觉得自己好像被它死死地锁住了,恐惧从脚底涌向全身,除了感受它的蛊惑和七窍流血至死外,他好像根本没有办法自控。

可老者在走向不死树的时候不但没有丝毫不适,反倒以鬼影之手朝那不死树伸去。

那不死树完全将他吸住,他全身几乎变成了透明的血脉,毫无生命气息,如暗黑恶魔一般,与那不死树几乎融为一体。西云萧只是痴痴地看着老者慢慢地完全被不死树吸住,身体根本无法按照自己的意志去拉扯他。

可事实上老者根本不需要他的帮忙,不消片刻,老者竟然自己从不死树中挣扎了出来。在挣开不死树的时候,他整个人又恢复了正常人的常态,手中还多了一枚最小的不死之果。

“吃掉它,你就可以变得比它更强大。”老者以如山般坚定的眼神直勾勾地看着他,好像有一股强大的力将他从不死树的蛊惑之中拉出来。他的声音在大屋之中清冷如刀锋一般。

“我……我怕……”声音几乎是从西云萧的心中不经嘴巴径自呼喊而出,那是他这十年来第一次暴露出内心的恐惧,不管他曾经表现得多么坚定和坚强,在不死树面前他完全失去了自我。

可是老者说:“那就正视它,正视你的恐惧,正视让你恐惧的东西。你只有敢正视它,并且不被它影响,才能真正地强大。”

那句话像一把利剑一般从西云萧的内心直接割出一个画面。

在那个画面里,妈妈倒在血泊中,而他的父亲朝那个面具人狠狠地撞去……

西云萧感到一股热血从心里缓缓地涌起,他还没有完全摆脱不死树的召唤。可是当他意识稍微恢复一点的时候,他便径直接过老者手中那血的果子,毫不犹豫地吞了下去。

他没有变成透明的血脉和不死树融为一体,可是一声痛苦的咆哮后,却渐渐地化成了一具骷髅!

“这是身体强大的第一步……”老者满意地看着他以骷髅之身在不死树面前咆哮的样子,轻轻地说,“等你的心强大了,你才能真正地无所畏惧。”

第三节

羽箭从四面八方射向大屋门前时,西云萧正极力控制着自己与那不死树对视。但纵使如此,那些羽箭还是轻而易举地全都被西云萧挥手抓去。

“你的鬼影之手有进步。”颜奂展翅停在半空,微笑地看着他,“不准靠近那里,你知道规矩。”

“如果你不交出土的原体,我保证会毁了不死树。”西云萧不容拒绝地逼视着他。

“呵,这大概是我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了。”颜奂的嘴角勾出一抹浅笑,简直要把我迷倒。

可是下一秒我却差一点被他的样子吓瘫痪,只见颜奂一身纯白长衫迎风摆动,整个人竟然变成了一只白鹰!

白鹰,鹰中之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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