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我是正人君子?”乐之扬笑嘻嘻说道,“我看这扇门比你的脸皮还厚还硬呢,竺兄想要通过,那也是王八要上天,鳖想啊鳖想。”
竺因风大怒,尖声怪叫:“狗崽子,你再骂一句试试,我撕了你的嘴。”
“好哇。”乐之扬笑道,“你不来撕,就是我孙子。”
竺因风不过虚张声势,有席应真拦着,并不敢付诸实施,如此一来,这个“孙子”是当定了,一时气得两眼翻白,鼻孔里直喘粗气。
两人一边斗嘴,冲大师听如不闻,打量铜门时许,从袖里取出一根钢钎,形如矩尺,纤细柔韧,长约一尺有余,端头甚是尖锐。
席应真看见钢钎,微微动容:“好家伙,‘拐钉钥匙’也带来了。大和尚,你果然有备而来。”
“过奖!”冲大师用钢钎撬开泥封,一股浊臭之气汹涌而出,众人纷纷捂鼻后退。直待浊气散尽,冲大师方才凑近门缝,瞧了瞧,点头说:“果然是自来石!”
自来石是一块长条形的巨石,自古用来封闭墓门。两扇门将合未合之际,将石条倚于门后,关门之时,自来石随之落下,滑入门扇之间,从里面顶死门户。
此石一旦落下,若要开门,非得“拐钉钥匙”不可。冲大师竖起钢钎,将拐钉伸入门缝,轻轻一拧,拐钉转了过来,变成了一个横档。冲大师用横档顶住自来石,气贯双手,沉喝一声:“开!”条石应声后仰,“轰隆”一声倒了下去。
冲大师收起拐钉钥匙,轻轻伸手一推,铜门大开,天光霎入,前方的墓室显露出来。
墓室四四方方、一目了然:左侧几行架子,放着刀枪剑戟,因为年深岁久,兵器大多朽坏;右边是三口铁箱,锈迹斑斑,不知装了何物;但在墓室正中,却有一座石塔,两人来高、轮廓修长。
不待冲大师招呼,明、竺二人冲进墓室,争相打开铁箱。但见第一口箱子里装了几样古玩,铜锈斑斓,不甚起眼;第二口箱子是佛经字画,大多受潮朽烂;至于第三口箱子,则是各类瓷器、金银器皿。
箱中之物并非俗品,但也说不上多么珍贵。二人不胜失望,诚所谓“贼不空回”,各自抓起金杯银盏,捏扁了揣进怀里。席应真和叶灵苏冷眼旁观,均是不胜鄙夷,箱中的葬品应是释印神身前的爱物,竟也逃不过这两人的魔掌。
乐之扬天性好奇,那两人占住铁箱,他便去兵器架观看。兵器大多裸露,早已锈迹斑斓,唯有一口剑纳入剑鞘、倚在墙角,剑柄式样古朴,剑鞘上裹着铁皮。
乐之扬抓起长剑、信手拔出,忽听一声龙吟,登时寒气逼人,剑身出鞘了一半,秋水沉碧,可照须眉。
明、竺二人目定口呆,他们只顾翻看铁箱,万不料一堆破铜烂铁之间,居然藏了一口宝剑。经历五百余年,剑身光亮如新,单凭这一点,就是难得一见的宝物。
乐之扬迎着光亮,细看剑身,剑锷下方镌刻了一行铭文,字迹古奥,辨认不出。席应真接过念道:“真刚断玉!”不由寿眉扬起,“咦”了一声,冲口叫道:“这是越王八剑中的真刚剑!”
“越王八剑?”乐之扬奇道,“那是什么?”
席应真轻抚剑身,神情肃穆:“相传春秋之时,越王勾践取昆山之金、引赤泉之水,召集名匠,铸成八剑,其中之一就是真刚。此剑切玉断金,如削土木,不在巨阙、湛卢之下。本当只是传说,谁知真有其剑,算起来,这口剑历经两千余年,光如秋练,奇文焕彩,居然没有一丝一毫的锈迹。”
叶灵苏皱眉道:“哪儿有千年不朽之剑,也许只是赝品罢了!”席应真笑道:“一试便知。”从铁箱中挑出一只铜鼎,轻轻一划,“叮”的一声,青铜鼎一分为二,断口光亮齐整,就如刀剖豆腐一般。
席应真笑道:“这就叫做‘真刚断玉’。”他见叶灵苏仍然不服,不由笑道:“自然了,此剑虽然锋利,但论剑质,仍是不及青螭。”叶灵苏听了这话,这才心满意足,连连点头。
明、竺二人错失异宝,后悔莫及,盯着“真刚”,神气十分贪婪。席应真看在眼里,微微皱眉,将剑递给乐之扬道:“好好带着,不要丢了。”乐之扬喜道:“给我的么?”
席应真默默点头,心中却想:“这是殉葬之物,带走本有不妥,但我等不取,也会落入恶人之手。”
冲大师始终袖手旁观,这时笑道:“乐老弟得此名剑,真是可喜可贺。”乐之扬还剑入鞘,笑道:“同喜同喜,要不是大和尚你,这把剑也不会出世。”
竺因风“呸”了一声,骂道:“一口破剑,有什么了不起的?再好的剑,使剑的人不行,那也是白白浪费。”
“好酸,好酸。”乐之扬伸出手来,在鼻前连连扇动,“好大的一股酸气。”
竺因风正要发怒,冲大师拦住他说:“席真人,这座石塔,你有何看法?”席应真道:“这是佛门寂灭之塔,放在这儿,不伦不类。”
冲大师微微笑道:“释印神出身佛门,因故还俗,想来暮年顿悟,重归空门,死后也以佛门之仪安葬。”席应真拈须道:“这么说,遗骨就在塔中了?”
第二十章 印神古墓4
“不错!”冲大师向乐之扬一笑,“还请借‘真刚’之利,破开此塔,一探究竟。”
席应真叹道:“大和尚,你何苦侵扰英灵……”冲大师笑道:“事到如今,这塔非开不可,若是逼我用拳,只怕声势太大。”
塔门为精铁所铸,门缝浇灌铜汁。冲大师若不能击破铁门,必然震碎石塔,闹得一片狼藉。
席应真无可奈何,冲乐之扬点一点头。少年拔剑出鞘,轻轻一挥,只听铮铮数声,铁门中开,当啷落地。众人定眼看去,门后锦绣堆积,塔龛中端坐了一个男子,体格魁伟,方面长须,双眼微微闭合,一双浓眉向上斜飞。
众人不约而同地后退一步,盯着塔中之人,心中不胜骇异,仿佛那人随时会睁眼跳将出来。
可是过了片刻,那人一无动静,跏趺跌坐,两手摊放在膝盖之上,左手拈了一支碧玉莲花,右手托了一只羊脂玉匣,均是玉质剔透,晶莹夺目。
“无量寿佛。”席应真肃然动容,合十稽首,“好一个不坏金身。看样子,释前辈妙悟真如,已证无上大道。”
自古以来,少许佛门高僧,死后肉身不坏。禅宗六祖慧能的肉身,唐初已降,存留于韶关佛塔,以供世人瞻仰。何以不坏,众说纷纭,信徒均以成佛了道解释。此时塔中的释印神,死了五百余年,仍是面目如生,足见也如六祖之流,证了不坏金身。
席应真望见奇迹,身心震动,冷不防狂风突起,三道劲力向他袭来。
老道士三面受敌,大感意外。但看对方来势,三人早有默契,毕竟只有席应真堪称劲敌,打倒了他,乐之扬、叶灵苏都不足为虑。
危急之时,席应真左手一招“拂影手”,虚虚实实,迎上了竺因风的“天刃”,右手袖中夹拳,一招“六阳梅花拳”,一爻六变,挡住了明斗的“碧海惊涛掌”,以柔克刚,以阳制阴,刹那之间,抵消了洪涛巨浪也似的掌力。
“拂影手”主攻,竺因风眼花缭乱,应付不暇,“梅花拳”主守,明斗无机可乘,掌力反被牵制。只有冲大师未遇阻拦,他这一拳角度最刁,时机最巧,应势而发,志在必得。
突然间,席应真脚下一转,冲大师拳劲落空,他的心向下一沉,想起了一件事来。原来,冲大师只顾及到老道士的拳脚功夫,却忘了他的“紫微斗步”。席应真立身紫微,如转北斗,左边“拂影手”飘然一带,正与“梅花拳”的拳劲合在一起,化为一股狂澜,向着冲大师攻来。
之前应付明、竺二人,这两般武功均已蓄满了劲力,此时发出,非同小可。冲大师不敢硬接,向后跳开,明、竺两人见状,趁机左右夹攻,谁料席应真脚下一转,双手忽又分开,“拂影手”又对上了明斗,“梅花拳”则击向了竺因风的心口。
扑扑两声,明斗后退两步,脸上腾起一股紫气。竺因风一个跟斗向后翻出,只觉一股热气当胸乱窜,内伤受了牵扯,血气一阵上涌。
席应真的双手一合一分,逼退了三大高手,忽见白影晃动,冲大师抢到塔前,出手抓向那只玉匣。老道士大喝一声,刷刷两掌劈向和尚,冲大师但觉掌来,只好回身抵挡,可惜慢了一步,席应真的指尖扫过光头,留下一道血痕,火辣辣好不疼痛。
明斗见势不妙,耸身而上,挥掌击向席应真的后心,老道士回手相迎,拳脚如雨洒落。冲大师趁势上前夹攻。三人闪转如电,进退如风,攻守之快,使人目不暇接。
席应真背腹受敌,不落下风,竺因风看得心急,想要上前助阵,不意寒光迸闪,青螭剑从旁刺来。
竺因风怪叫一声,避开来剑,刷刷刷反劈六掌,掌风如刀,锐气纵横,逼得叶灵苏躲闪不及。正想一口气击倒少女,不料“梅花拳”余劲悠长,体内血气尚未平复,这一轮快攻牵动内腑,登时气息不畅,招式生出破绽。叶灵苏看得清楚,人随剑上,卷起一片青霞,杀得竺因风遮拦不定。
冲大师暗暗叫苦,他和竺因风有伤在身,正面交锋,全无胜算,更不用说抢夺释印神手中的玉匣。他直觉玉匣里藏了秘密,没准儿释印神一生所学就在里面。
乐之扬一边瞧着,不胜焦急,不料数回合之后,自己一边占据上风,登时心下稍安,看着那一只玉匣,心想:“贼秃驴要抢盒子,里面藏了什么东西?”
正想着,明斗左臂挨了一招“拂影手”,闷哼一声,后退两步。冲大师围魏救赵,猛攻席应真的身后。席应真转身让过,一招“星驰流电”,踢中了冲大师的左腿胫骨。和尚踉跄后退,撞上身后石塔,塔身为之震动,“吧嗒”一声,玉匣从金身手里滚落下来。
冲大师胫骨欲断,摇摇晃晃,席应真一步赶上,挥掌拍落。冲大师举手相迎,“扑”的一声,二力相交,和尚矮了半截,一股逆血直冲喉头。
就在这时,冲大师手臂一轻,压力消失无影,对手像是鼓足了气的皮球,不知为何忽然泄气。冲大师想也不想,举手一挣,席应真脚步踉跄,蹬蹬蹬向后疾退。
绝处逢生,和尚大为惊疑,定眼望去,对手面红如血,眼神茫然,脚步虚浮不定,像是突然得了重病。
冲大师一转念头,恍然大悟。这个节骨眼儿上,“逆阳指”终于发作。和尚喜不自胜,暗叫“天助我也”,纵身上前,一拳送出。席应真强忍难受,扬起右手,想要拨开来拳,谁知手掌刚刚碰到拳头,体内气机乱窜,像是一窝毒蛇。老道士一口内气顿时泄掉,冲大师的拳头长驱而入,“砰”的一声,正中他的胸口。
席应真像是断了线的风筝,飞出数丈之远,狠狠撞上墙壁,一时之间,委顿不起。
冲大师一不做二不休,纵身上前,要下杀手。忽然剑光闪动,乐之扬从旁刺来。他不及多想,挥掌扫出,掌力还未送出,乐之扬收起宝剑,脚步转动,又向他后心刺来。
这一剑并非极快,但是飘逸精准,后招无穷。冲大师才觉剑气森然,后背已为真刚剑笼罩,只好打消追击念头,鹤立鸟伸,回头一拳,击向刺来的剑身。
乐之扬空有一身内力,但为逆气所阻,出招之时,力量速度大不如前,面对冲大师这样的高手,真可说是以卵击石。但也奇怪,越是形势不利,他的心神越发专注,先用“紫微斗步”,正面避开对手,剑法依足了“总纲”里的道理,声东击西,抢占先机,将一个“奕”融入剑法,与其说是比武,不如说是斗智,避其锋芒,击其惰归,避开冲大师的攻势,不住寻找他的破绽。
冲大师一连数拳,尽皆走空,反被乐之扬抢得先手,剑锋指向他的破绽。冲大师不知道这小子内力已失,只是虚张声势,又忌惮“真刚”了得,纵然乐之扬并未出剑,他也不敢大意,闪转腾挪,避其锋芒,一时间,无暇加害席应真。
乐之扬缠住了冲大师,却顾不上明斗,后者无人阻拦,纵身冲向老道士。席应真背靠墙壁,体内天翻地覆,眼看敌人逼近,却提不起一丝力气。就在这时,叶灵苏柳腰一摆,倏忽摆脱竺因风,使一招“月影空来”刺向明斗。
这一剑是“飞影神剑”的杀招,有如水月空幻、缥缈无依。明斗知道厉害,只好丢下老道,回身抵挡。两人掌来剑去,顷刻间拆了数招,竺因风眼看少女背后空虚,当下纵身向前,一指点向她的“至阳穴”。
叶灵苏抵挡明斗,大为吃力,明知背后遭袭,可也避让不了。正惊慌,乐之扬向左跨出一步,半是有意,半是无意,长剑飘然一横,扫向竺因风的腰际,时机十分凑巧,就像是竺因风自个儿撞上来的一样。
竺因风吃了一惊,尖声怪叫,反手抓向乐之扬。这时冲大师也挥拳打来,乐之扬步法再妙,也难当两大高手合力一击,但觉劲风压体,浑身气血翻腾。忽然间,娇叱入耳,叶灵苏不顾对手,刷刷两剑,分别刺向冲、竺二人,剑招刁钻狠辣,两人只好放过乐之扬,急急拆解剑招。
明斗趁势而上,挥掌拍向叶灵苏的后背,不料掌力未吐,剑光忽闪,真刚剑穿过人群,直直对准他的手心,明斗如不收手,这一掌非得拍中剑尖不可。
明斗纵有神功,也不敢轻犯真刚剑的锋芒,无奈收掌,正要变招,叶灵苏反身出剑,青螭并着真刚,一齐向他刺来。两口神剑寒气冲天,明斗只觉剑光满眼,下意识不敢抵挡,纵身跳开丈许。
乐、叶两人一心对敌,起初也未多想,不料双剑同使,连退三大强敌。到了这时,他们对望一眼,心中惊讶不已。不及多想,冲大师和竺因风又扑上来,两人只好收起迷惑,全力对敌。叶灵苏剑如风雨,一刺数人,乐之扬旁敲侧击,随机应变。两人一似堂堂之阵,一如草莽奇兵,奇正相合,变化无穷,加上两口吹毛得断的神剑,竟与两大强敌斗得旗鼓相当。
明斗看得气恼,心生毒念,跳上前去,与冲、竺二人联手,打算先杀二小,再来收拾老道。
这一来雪上加霜。叶灵苏还能勉强支撑,乐之扬却觉压力如山,喘气艰难,真刚剑就像是一片落叶,在劲风中飘来荡去,几乎无法把握得住。
他此时内力受困,不能发挥“剑”字的威力,只好把星、奕二字运用至极。同时,他又在“紫微斗步”中融入了“灵舞”,不但步法纷纭、身形多变,“灵舞”的要旨更在于“天下独步、旁若无人”八字,不止着眼对手,更要关心全局,这一点与“奕星剑”的总纲正好契合。
乐之扬领悟到了这一点,留意形势、眼界大开,将墓室看成棋盘,把对手当作棋子,自己通观全局,子落虚空,弃子不顾,意争先手,夹杂在叶灵苏的快剑之中,偶尔刺出一剑,恰如画龙点睛。三个敌人每每将要得手,真刚剑总是如期而至,直指三人要害,时机之巧,仿佛早已埋伏下来,只等三人钻入圈套。三人惊讶之余,往往被逼后退。这么一来,大大减轻了叶灵苏的压力,她的快剑一旦使得顺手,就如一面无大不大的盾牌,为乐之扬遮风挡雨,让他从容思索剑法。
两人从未联剑对敌,初次联手,竟是天衣无缝,越到后面默契越深,如鱼得水,自在纵横。二人的剑法风格相反,但却能够取长补短,不绝如江河,造化如阴阳,奇招妙着,层出不穷。
不知不觉斗了五十余招,冲大师三人联手,竟然无法制服二人,心中当真百味杂陈,气恼、羞惭、迷惑、惊奇,不知道这两个少年男女,何以一步登天,练成如此神技。就是席应真也忘了“逆阳指”的痛苦,睁大一双老眼,呆呆望着二人。
又斗数合,乐之扬不敢运用内力,渐渐气力不济,出剑越发迟缓,一时之间,两人连遇险招。乐之扬心里明白,这样下去,必败无疑。他修炼“灵舞”,能于激斗中分心旁顾,当下游目四顾,忽地看见地上的玉匣。这匣子从释印神手中掉落,众人忙于搏杀,一时无暇理会。
乐之扬后退两步,来到玉匣旁边,瞅准墓门,忽地抬起脚来,一脚踢中玉匣,那匣子化作白光,流星似的飞向门外。
第二十一章 绝境逢生1
这一下大大出乎对方的意料。明斗转身就跑,直奔玉匣而去,冲大师也紧随其后。丢下竺因风一个,稍一迟疑,两口剑同时刺来。他慌忙躲闪,但对手配合已久、圆融无间,竺因风躲开了叶灵苏的快剑,却不料乐之扬使一招“天相剑”,真刚剑歪歪斜斜地扫过他的大腿,登时血洒墓室,惨哼一片。
竺因风一瘸一跛地向后疾退,两口剑如影随形一般杀来。他斗志已丧,不敢应战,眨眼之间退出墓室。乐之扬看得真切,忽地大喝一声:“关门!”
叶灵苏应声醒悟,两人各自抓住一扇铜门,“咣当”一声关上墓门。门外三人发觉上当,纷纷冲了上来,乐之扬不待对方破门,抬起自来石,将门户牢牢顶住。
劲敌隔绝在外,叶灵苏如释重负,方觉丹田空虚、身心俱疲,不由得倚门坐下,大口喘着粗气。
正歇息,忽见乐之扬靠在门边,挺立不动,心中惊讶,正要发问,乐之扬冲她做了个噤声手势。叶灵苏越发奇怪,顺他目光看去,忽见一根细长钢钎,透过门缝钻了进来。
“拐钉钥匙。”少女心子狂跳,纵身跳起,乐之扬却将她一把扯住,连连摇头。叶灵苏不知其意,眼看钢钎越伸越长,顶住自来石就要发力,乐之扬忽地手起剑落,“叮”的一声,拐钉钥匙齐根而断。
门外的三人破口大骂。乐之扬哈哈大笑,说道:“贼秃驴,还有什么伎俩,一起使出来吧!”
门外骂声少歇,明斗阴森森说道:“臭小子,少得意,墓室里面无水无粮,看你们能撑多久。”
“我们无水无粮,你们就有么?”乐之扬笑道,“我们饿死渴死,你们也好不到哪儿去。”
明斗一时无语,他们上山时带了肉脯清水,后来悬崖激战,全都丢掉了。这儿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比起墓中的情形好不到哪儿去。想到这儿,暗骂小子狡猾。
冲大师眼珠一转,压低嗓音,口气柔和动人:“乐老弟,席真人发病,留在里面也是等死,不如你把门打开,咱们一起想想法子。我说话算数,决不与你为难,本门的大金刚神力能祛除百邪,说不定也能破解‘逆阳指’……”
“说得好。”乐之扬哈哈大笑,“贼秃驴,你要说话算数,母猪也能上树。不用花言巧语了,你的话我一句也不信。”
冲大师脸色阴沉,冷笑说:“那也好,咱们就耗着,我有禅定工夫,一年半载可以不吃不喝。我守在这儿,派人去取饮食,时候一久,看谁熬得过谁?”
“吓唬谁呢?”乐之扬不紧不慢地说,“刚才大家也较量过了,你们三人少一个都没有胜算,你派人下山,正合我意。”
他虚张声势,门外三人却大生疑虑,刚才双剑合璧、威力惊人,如果少了一人,没准儿真的不敌。竺因风挨了一剑,心有不甘,嘴硬道:“狗崽子别得意,我们就算下山,你也未必知道。”
乐之扬呵呵直笑,举起“真刚”,刻画铜门,如削泥土,片刻之间,就在门上挖出一个小孔,乐之扬凑近一瞧,笑道:“不错,不错,一目了然。”门外三人黔驴技穷,一时无不泄气。
乐之扬看似振振有词,其实一大半都是虚张声势,刚才与三人打成平手,占了出其不意的便宜。更何况他不能运气,久战之下,必然泄露老底。
只不过,比起席应真的生死,这些麻烦都不值一提。老道士先有“逆阳指”之祸,又挨了冲大师一记重拳,这时靠着墙壁,已是奄奄一息。叶灵苏取出一个玉瓶,倒出两粒淡黄色的药丸,大如龙眼,芬芳扑鼻,她撬开席应真的牙关,强行送了进去。
乐之扬忍不住问:“这是什么丹药?”叶灵苏喃喃说:“这是‘玉髓回元丹’,当年素心神医留下的方子,不能逆转阴阳,但能大补元气。”
丹药果如其言,席应真服下以后,脸上稍有血色,过了片刻,张开双眼,涩声说道:“小姑娘,灵丹可贵,不要浪费在我身上,老道我这一次,怕是过不去了。”
乐之扬急道:“席道长,别这么说,我们一定想法子救你。”
“救什么?”席应真摇头苦笑,“‘素心神医’花晓霜,妙手回春,普济世人,但也常说:‘只能救生,不能救死’。我的伤我自己知道,贫道老朽之身,死不足惜,连累你们困在这里,实在叫人过意不去。”
乐之扬听了这话,如坠冰窟。叶灵苏也觉黯然,默默低下头去,想到席应真落魄至此,全拜云虚所赐,对于生身父亲,心里又多了几分怨恨。
席应真咳嗽几声,压下体内血气,又说:“那只玉匣一定十分紧要,如不然,也不会放在释印神手里,而今落入恶人之手,将来一定后患无穷。”
“我也没法子!”乐之扬垂头丧气,“不用玉匣做诱饵,决不能引开贼秃驴和明斗。”
“你做得很好。”席应真看他一眼,脸上露出微笑,“我只是可惜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