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王啧啧连声,赞道:“还是三哥高见!”
听到这儿,乐之扬心头一动,远处隐隐传来踏瓦之声,来势极快,顷刻逼近十丈之内。乐之扬慌忙跳起,有如狸猫潜行,躬身疾走,躲避来人。不料那人轻功极高,非但没有摆脱,反而越来越近。乐之扬正要加快步子,忽又觉前方异动,乐之扬忙向左奔,左边也有人来,急向右奔,右边也有人来。
乐之扬左冲右突,不但未能摆脱,反而落入四人包围。他心知难以脱身,只好停了下来,来人见他停下,也是脚下一顿,停在两丈之外。
乐之扬无可奈何,只好直起身来,凝目一望,忽地心往下沉。只见冲大师在前,竺因风在后,明斗站在左边,右边那人黄衣白脸,正是古严。
第六十三章 走为上计
乐之扬无路可走,反倒定下心来,笑道:“大和尚,明先生,你们不在无双岛享福,跑到京城来干什么?”
明斗目光阴沉,冲大师不动声色,竺因风一想到离岛时所受的辛苦,无名火起,咬牙发狠:“享福?享你娘的屁!今天落到我手里,那才是你的福气。”
“不敢,不敢!”乐之扬笑嘻嘻说道,“竺先生把臭屁当福气,鄙人大大的消受不起。”
竺因风见他死到临头还敢嬉笑,心里已觉有气,一听这话,更如火上浇油,手足不动,身子拔起,刷地一掌向他劈出。
乐之扬身子略偏,看准掌势,左手顺势一勾,搭上竺因风的掌缘。
竺因风自负内力,向前直送,谁料乐之扬手指所及,生出一股粘劲,力道不强,胜在巧妙缠绵。竺因风只觉手臂一热,掌力走空,心叫一声“糟糕”,正想变招,乐之扬五指一挥,一股大力顺着他的手掌冲来,任他内力浑厚,也觉胸口发闷。
“呵!”乐之扬一声锐喝,右掌陡地扬起,一股疾风扫向他的小腹。
竺因风急忙运掌下沉,扑,两人掌力接实,均是浑身大震。竺因风身形摇晃,乐之扬则后退数步,脚下屋瓦破碎,未及站定,身后狂风大起,一股大力从后击来。
偷袭者正是自明斗,乐之扬躲闪不开,暗暗叫苦、这时忽听冲大师叫道:“抓活的……”明斗一愣,掌力回缩,不料他刚一收力,乐之扬立马回身,一腿扫来。
这一腿刁钻狠辣,啪,正中明斗的手腕。明斗只觉腿劲雄浑,一重接着一重,化为一股连绵不尽的振荡之力,破开护体真气,顺着手臂直冲脸鼻。
明斗牙酸耳鸣,挫退半步,心中大为震骇。乐之扬这一腿力道之奇,有如“鲸息功”里的“滔天炁”,再多两重劲力,不难攻破他的护体神功。
乐之扬击退强敌,自身也不好受,明斗掌力入体,气血为之翻滚,他索性借力向后一跳,转身出拳,呼地击向冲大师。
冲大师浓眉一轩,右拳漫不经意地向前送出,拳出无声,不带一丝劲风。乐之扬心觉不妙,但听“空”的一声,两个拳头撞在一起,乐之扬指骨欲裂,仿佛击中一段铁柱,“大金刚神力”凝而不散,化为为一股洪流,破开拳头,灌入他的体内,乐之扬的五脏六腑也似翻转过来,闷哼一声,翻身向后滚动。
冲大师得势不饶人,跨前一步,待要追击,不意乐之扬拳劲悠长,左右振荡,上下翻腾,霎时间,大和尚如在铜钟之内,身为之摇,耳为之鸣,他只觉惊讶,不敢大意,忙运神通驱散这一股奇劲。
高手相争,毫厘必校,这一迟疑,立刻错失良机。乐之扬顺势借力,风车一般撞向古严,半空中,手腕一翻,呛的拔剑出鞘,使出一招“浮光掠影”。
他认定这怪人就是杀父凶手,故而出手狠厉、决不容情。古严身子一晃,想要后退,可是“飞影神剑”何等迅疾,足下方动,长剑已至,嗤地一声没入他的心口。
这一剑刺中,乐之扬只觉剑过空空,不像刺中人体,定眼看去,剑尖上挑着一件黄衣,下面飘飘荡荡,哪儿有什么古严。
乐之扬心叫不妙,只觉剑身猛地一沉,数条黑蛇钻出衣裳,顺着长剑爬了上来,他急忙抖动手腕,剑光乱闪,一时腥血四溅,毒蛇断成数截。
古严使出“蛇遁”绝技方才脱身,心中惊怒交迸,呱的一声,纵身扑来。月光下,他掌心如墨,发出一股腥臭,乐之扬嗅入一丝,头晕目眩,忙使“紫微斗步”,翻身一招“天机剑”刺向对方咽喉。
古严才觉寒气扑面,头脸已被剑光笼罩,欲要躲闪后退,可是“奕星剑”不同于“飞影神剑”,不止迅疾,更是谋定后动。乐之扬出手时,早已算到了他的诸般后招,古严连闪数次,剑尖一如跗骨之蛆,始终不离他的咽喉。
“呱!”古严口唇微张,发出一声怪叫,叫声未绝,扑啦啦一阵急响,乐之扬眼前发黑,数只硕大蝙蝠当头扑来。
乐之扬视线受阻,只得放过古严,回剑斩向蝙蝠。古严趁势脱出剑底,忽退又进,右掌逝如轻烟,穿过重重蝠影,轻飘飘地拍向乐之扬的心口。
乐之扬躲闪无门,左掌迎出。扑,两人掌力接实,乐之扬的掌心传来一股奇痒,他心头一沉,来不及变招,两侧狂风大作,竺因风和明斗双双扑来,一个锋芒外露,一个劲气内敛,一如闪电耀空,一如高山滚石,乐之扬夹在其间,仿佛身处暴风眼里。
生死关头,乐之扬的头脑反而越发冷静,他马步下沉,左手一勾,顺着古严的掌势用上“止戈五律”,力道不强,胜在节奏精妙。古严手臂一热,不自禁马步动摇,斜斜向左蹿出,一头撞向竺因风怀里。
竺因风大感意外,只怕伤了同伴,收手向后退却。乐之扬翻身出剑,碧虹横天,一招“天元剑”刺向明斗,似左非右,似右非右,明斗直觉双掌如何变化,均是无法避开他的剑尖。他心中凛然,掌力无意间收回一半,可是“碧海惊涛掌”何等厉害,纵只一半掌力,也逼得乐之扬五脏翻腾,几乎七窍喷血。为了化解掌力,他躬身吸气,顺势拔起,一个跟斗又向后翻出。
竺因风与古严齐声怪叫,正要赶上动手,忽然绿影闪动,空中传来嗤嗤锐响,好似钢针刺破牛皮。
两人应声一惊,慌忙刹住去势,可是已经迟了,绿影上身,针扎刺痛,两人伸手一摸,却是数枚松针。
小小松针竟有如此威力,两人心惊胆寒,一时忘了进击。乐之扬连连翻滚,一口气退出两丈有余。
这一轮交手,电光掠影,鬼魅幻形,性命只在呼吸之间。乐之扬死里逃生,只觉气促神虚、两腿发软,哪儿还有恋战的心思,转过身子,拔腿就跑。
才跑两步,前面白影晃动,冲大师大袖飘飘,笑吟吟拦在前头。他自重身份,不愿上前围攻,眼看乐之扬突围,方才上前围堵。
乐之扬想也不想,一扬手,松针漫如落雨,笼罩数丈方圆。
冲大师笑容不变,躬身后退,退却之速不让飞针,双拳接连递出,卷起一阵狂风。
“碧微箭”暗合天道,换了当年的公羊羽和梁萧,纵有神功护体,冲大师也难以全身而退。而今乐之扬火候未足,松针撞上拳风,好比撞上一堵软墙。所幸冲大师心有顾忌,退让甚远,无形中留下了一丝间隙。乐之扬趁机钻过空隙,一阵风向前飞奔。
奔出二十来步,乐之扬忽觉头脑昏沉,浑身发软,接过毒掌的左手发胀发痒,低头一看,月光下,掌心一团乌黑,五根手指也肿大了一倍。
他脚下稍慢,竺因风立刻赶上,发声怪叫,从后抓来。乐之扬反手挥出,五指若有若无,搭上竺因风的手腕,指尖若弹若挑,轻轻划过他的脉门。竺因风忽觉经脉一酸,劲力走空,乐之扬忽又五指勾回,顺势向左一带,竺因风歪歪斜斜,一个跟斗翻了出去。
“他妈的!”竺因风双脚落地,禁不住破口大骂,“又是这一招?”
无怪他气恼,乐之扬两次将他击退,用的都是一招,竺因风看得一清二楚,偏又无计拆解,心中的憋闷可想而知。
乐之扬边跑边笑,不忘插科打诨:“我的儿,这一招叫做‘小琵琶手’,反弹琵琶,滋味如何……”说话间,明斗快步赶上,扬手一指点向他的左胁。
这一指带有“鲸息功”的“滴水劲”,滴水穿石,后力无穷。乐之扬知道厉害,急急转身,反手点出食指。两人指尖相对,明斗只觉对方的指力若有若无,貌似不胜空虚,“滴水劲”与之相遇,无甚着力之处。正惊讶,乐之扬的指力忽又凝聚,变虚为实,锐如细针,嗤地冲破了他的指劲。
明斗不由后退半步,手指发麻,诧然看向对方,只见乐之扬也后退两步,左手无力垂下,似在微微发抖。
明斗见识广博,可也瞧不出这一指的来历,忍不住喝道:“小子,这是什么指法?”
“这个么?”乐之扬压下胸中血气,勉强笑道,“洞箫指!”
“洞箫指?”明斗一愣,“哪一派的功夫?”
乐之扬还没出声,便听冲大师笑道:“洞箫者,实中藏虚,虚中生实,虚实相应,天籁发生,乐施主,我说得对么?”
乐之扬大惊失色。这一记“洞箫指”正如大和尚所言,乃是从乐理中变化而来。前些日子,他白天苦练乐器,夜里修炼武功,久而久之,乐理化入武功,生出许多妙用。一次吹奏洞箫,他指按箫孔,无意中用上了“千芒指”的指法,结果箫声变化多端,华美胜于往昔。乐之扬大得奇趣,印证《妙乐灵飞经》的要旨,渐渐明白:洞箫所以鸣响,全因为箫管外实内虚,气流进入空管,反激管身,发出悦耳之声。
从小到大,乐之扬只顾演奏乐器,从未想过乐器发出声音的原理。“丝竹之声为人籁,”《灵飞经》反复辨析此理,乐之扬看得一清二楚,可是从未留意,直到此时此刻,方才豁然开悟,明白了“先虚后实”的道理。他以“千芒指”为根基,变化出一路虚实相生的指法,先以空虚之道泄去对手内劲,再借对手之力化为暗劲反击,如此虚虚实实,大可立于不败之地。
一理通,百理通,想通此理,乐之扬环视乐器,无一不与天道暗合。他以“鲲鹏掌”弹奏古琴,变出一路“抚琴掌”,以“捕鲸手”演奏琵琶,悟出了“小琵琶手”。竺因风两次遇上,均是吃了暗亏。而后敲击编钟,乐之扬从“无定脚”中变化出“晨钟腿”,其中的腿劲明斗颇有体会,至于击向冲大师的那一拳,劲力出自“暮鼓拳”,因由拍击羯鼓悟出,挥洒自如,不失“忘忧拳”的法意。
乐之扬新创绝技,自以为开天辟地,古今所无,故而心中十分得意。谁知道冲大师眼力高明,一口就道出了“洞箫指”的奥妙,乐之扬震骇之余,不免大大泄气。
明斗怒哼一声,双手指指戳戳,“滴水劲”连绵发出,乐之扬以“洞箫指”应对,可惜修炼未精,虚实转换不尽。双方连换数指,“滴水劲”侵入体内,乐之扬筋脉刺痛,说不出的难受。
竺、古二人见状,双双上前夹击。乐之扬后退两步,挥剑逼开古严,脚下猛地一顿,踩破屋瓦,坠入一间厢房。房间里住着王府家丁,乐之扬落下时将一人大腿踩断,那家丁尖声惨叫,其他人全被惊醒,房间里炸锅似的闹腾起来。乐之扬钻入人群,趁乱游斗。明斗三人寄身王府,不好伤及府中奴仆,一时投鼠忌器,不敢大打出手。
乐之扬左冲右突,一溜烟钻出厢房,奔跑数十步,忽见前方树下,冲大师白衣出尘,一手竖掌于胸,冲他点头微笑。乐之扬一叠声叫苦,比起身后三人,大和尚才是劲敌,貌似袖手旁观,实则阴魂不散,每到紧要关头,总能挡住了他的去路。乐之扬无奈之下,转身冲入一道回廊。
冲大师微微一笑,方要追赶,忽觉背脊生寒,隐隐传来杀气,他心头一凛,回头沉喝:“谁?”
身后树荫覆盖、一团漆黑,他正觉疑惑,忽听墙角传出一声轻笑,妩媚中透出冷意。
“出来!”冲大师蓄势在手,正要出拳,不防脚下一动,土壤破开,钻出一个细长之物,刷地缠向他的脚踝。
“蛇?虫?”一刹那,冲大师的心里闪过几个念头,借着星月微光,那东西非虫非蛇,而是一条青郁郁、光溜溜的藤蔓,起初细如竹筷,见风就长,化为儿臂粗细,瞬间生出一股大力,扯得他马步虚浮,几乎站立不住。
换做他人,遇上如此情形,势必惊骇欲绝。冲大师禅心不乱,气贯足踝,顿时立地生根,浑如石柱铜梁。
扑、扑、扑,异声不绝,地面接二连三地钻出藤蔓,势如群蛇出穴,摇摆生长,渐粗渐长,缠住冲大师的双腿一路向上。转眼工夫,冲大师腰身以下缠满粗藤,横七竖八、青碧骇目,好比绿枷碧锁,将他牢牢困住。
冲大师望着藤蔓,心中不胜骇异。他少年之时,性子急躁易怒,为了磨练他的心志,渊头陀命他观看一朵含苞待放的白莲。那一日,冲大师盘坐池边,凝注菡萏,从暮至晨,过了六个时辰,白莲始才绽开。又如冬尽雪融,万物复苏,冲大师奉命面对一棵枯树,站立七日七夜,才见碧枝抽出、绿芽竞发。
有了这两次经历,冲大师明白:天道厚积薄发、欲速不达,花开叶出,均有其时,决无瞬息破土、陡然生长的道理。可是眼下情形,颠覆天道至理,端端不可思议,要不是仙术,那就是妖法。
他一念及此,心旌动摇,可是转念一想,自身禅宗高足,藐视三界诸佛,又何惧鬼怪妖魔。想到这儿,笑道:“足下是谁?恁地遮遮掩掩,何不现身一见?”
墙角之人轻声发笑,冲大师身子一晃,怪藤节节寸断,说也奇怪,藤蔓一旦断开,立刻化为飞灰。断口汁液涌出,倏忽长出新芽,如此断而复生,俨然无穷无尽,绕过冲大师的腰腹,嗖嗖嗖地缠向他的胸口。
冲大师按捺心神,凝注墙角,一股大力流注全身,嘿的一声,摇身撒手,这一下“大金刚神力”提至九成,别说藤蔓一流,精钢也是一挣两断。
啪啪声不绝于耳,怪藤寸寸断绝。冲大师挣脱未开,断藤落地再生,密密麻麻,狂生猛长,更骇人的是藤蔓上长出许多尖刺,或曲或直,或长或短,犹如虎牙龙爪,将冲大师的双腿牢牢抓住。
“大金刚神力”贯注,冲大师浑如百炼精铁,尖刺纵然锐利,竟也无法深入一分。霎时间,大和尚的面孔由白转红,咄的一声,舌绽春雷,一晃身,一顿足,蓦地披荆带棘、拔地而起,地皮为之一动,墙角深处传来一丝闷哼。
冲大师身在半空,一拳向前送出,正中前方大树。咔嚓,树干折断,倒向墙角,豁啦啦一阵响,墙角多了一个大洞,其间似有人影晃动。冲大师一落又起,扑向人影,忽然间,黑暗中钻出无数刺藤,犹如蜘蛛结网,封住墙上破洞。藤网层叠,芒刺外向,叫人无从着手、无隙可入。
冲大师大喝出拳,所过藤蔓断绝,化为团团飞烟。这一变十分奇特,冲大师正觉奇怪,忽听一个女子的声音幽幽笑道:“大和尚,你不怕痒么?”
声音柔媚入骨,饶是冲大师的修为,也觉心旌动摇、绮念丛生。这时足音急促,似乎有人急速远去,他正要追赶,忽觉一丝奇痒由小腿生发,闪电一般传到膝盖以上。冲大师低头看去,裤子被荆棘扯破,肌肤上出现一道道挂痕,挂痕之间,赫然渗出黑色的血水。
“刺上有毒!”冲大师猛可明白了女子话中的含意,他神力虽强,犹未练成不坏金身,肌肤渗入毒素,说不出的奇痒奇痛。一时间,他不敢动弹,全力逼出毒素,别的再也顾不上了。
乐之扬足不点地,全力飞奔,身后微风飒飒,俨然就在耳边。他的心提到嗓子眼上,回头看去,三道人影忽左忽右,忽高忽低,如论如何也摆脱不掉。可怪的是,冲大师并未在内,乐之扬心生不安,以为和尚藏在附近,忍不住东张西望,想要找出冲大师的踪迹。
他心中一迟疑,脚步立刻变慢,明斗趁势逼上,呼呼两掌落向他的头顶。乐之扬纵身斜蹿,跳下屋顶,掌力落在瓦上,出现两个窟窿。明斗正要追击,乐之扬一反手,碧针如蜂群飞出。明斗心中暗骂,纵身躲闪,乐之扬趁势钻入一条小巷,踩着假山纵身一跃,轻轻跳过王府的围墙。
一出王府,四面归于沉寂,前方长街纵横、星罗棋布。乐之扬上下奔走,使尽诡计,可是奔出老远,也没有摆脱后面三人。他心中奇怪,忍不住打量四周,忽见几道黑影在上方盘旋,看其形影,正是数只蝙蝠。
乐之扬恍然大悟,蝙蝠暗中也能视物,有它们做探子,无论去往何方,对方也能追来。
心念及此,他取出玉笛,吹奏数声,天上白影浮动,飞雪钻了出来,略一盘旋,猛地冲入蝙蝠群里,连抓带啄,狠下辣手,一时血光迸溅、怪声迭出,蝙蝠或死或伤,有如雨点一般掉了下来。
古严又惊又怒,接连发出怪啸,驱赶蝙蝠反击。这一些蝙蝠都是南疆异种,擒蛇捕鱼,能伤人畜,面对“大金天隼”,却如老鼠见了猫、羊羔遇上虎,只能任由宰割,全然没有用武之地。不消片刻工夫,蝙蝠死伤近半,余下的不顾主人号令,东飞西蹿,只顾逃命。飞雪闲散多日,难得纵情厮杀,一时不依不饶,漫天追杀不已。
蝙蝠饲养不易,古严心疼至极,一边破口大骂,一边抓起瓦片向天上乱打。飞雪十分机警,瓦片飞到,它便逃走,稍有间隙,又向蝙蝠痛下杀手。
失去蝙蝠帮凶,明斗和竺因风成了瞎子,越过三五个屋顶,只见夜色茫茫,长街空空,漫天星月如故,但已瞧不见乐之扬的影子。
乐之扬潜入一间民宅,待到对手离开,方才钻了出来,唤过飞雪,返回“阳明观”。
到了住所,未及更衣,忽见地上出现一条人影。乐之扬仓皇拔剑,回头望去,忽见席应真灰衣白发,萧然坐在床前。
乐之扬松一口气,还剑笑道:“是你啊?席真人!”席应真注视他半晌,徐徐问道:“你上哪儿去了?”
乐之扬笑道:“今天月色上好,我出去溜达溜达。”
“是么?”席应真哼了一声,“把手伸出来。”
乐之扬伸出右手,席应真摇头:“不是这一只。”乐之扬无奈伸出左手,烛光下,掌心凝聚一团黑气,传至手腕,停止不前。
席应真审视黑气,捻须问道:“你遇上谁了?”乐之扬支吾道:“没遇上谁。”
“还撒谎?”席应真白眉上挑,声色俱厉,“你没遇上谁?怎么会中了‘毒王宗’的‘三尸掌’。”
“毒王宗?三尸掌?”乐之扬一愣,“那是什么鬼东西?”
第六十四章 崖山后人
“傻小子,哎!”席应真摇头叹气,“你不知对手底细,也敢到处惹事?‘毒王宗’是当今炼毒用毒的宗派,传自‘素心神医’花晓霜……”
“什么?”乐之扬大为惊奇,“神医也用毒?”
“有什么好奇怪的?”席应真白他一眼,“自古医毒不分,毒物善而用之,就是治病的良药,良药胡乱用之,也如虎狼一般伤生害命。好比刀剑,杀人救人,全看使用者的本心。”
乐之扬笑道:“神医名为‘素心’,应该是大大的好人。”席应真道:“她不是好人,世上的好人怕也不多。可惜造化弄人,她的徒儿‘万岁郎中’……”
“万岁郎中,好大的口气!”乐之扬忍不住插嘴,“他当自己是皇帝么?”
席应真点头道:“是啊,他本来就是皇帝。”乐之扬笑道:“道长哄我?他若是皇帝,又当什么郎中?”
“你不懂!”席应真摇了摇头,脸上流露出一丝怆然,“万岁郎中姓赵,本是大宋末代之君,崖山一战,侥幸逃生,自此看破红尘、遁入杏林。他一生钻研医道、治病救人,时人受他恩惠极多,兼之心怀大宋,故以‘万岁’相称。可这郎中偏不喜欢,谁若当面称他‘万岁’,他一定大大的生气,就算你病死在他面前,他也不会动一根指头。”
乐之扬将信将疑,想了想又问:“‘万岁郎中’与‘毒王宗’何干?”
“万岁郎中一生厌恨武力,宁死不肯习练武功。因他身世奇异,深负复国之望,元廷视之如心头之刺,对外宣扬他蹈海而死,暗地里却无时无刻不在寻找他的下落。‘万岁郎中’不会武功,如何应付得了大元的爪牙?‘素心神医’迫于无奈,便将用毒之术倾囊传授,好让徒弟可以防身御敌。自古医毒不分,‘万岁郎中’醉心医道,当然也不排斥毒药,久而久之,练成了一身惊世骇俗的毒术,别说元廷鹰犬,许多大高手也怕他三分。因此缘故,‘万岁郎中’身处蛮夷之邦,竟也得以善终。”
乐之扬惊讶道:“这个‘万岁郎中’真是奇人,可他为何不肯习武?”
“这个我也不太明白。”席应真轻轻摇头,“‘万岁郎中’死之后,一身毒术传给了门下弟子。毒药杀人于无形,有了用毒之法,便可生杀予夺,这些弟子毒物在手,渐渐生出莫大的野心,号称‘毒王’,自立宗派,仗着毒药无所不为。江湖上一度谈‘毒’色变,后来大元覆灭,天下大乱,‘毒王宗’趁机为非作歹,他们抓捕百姓,以活人试毒,结果惹恼了梁思禽,打上毒王宗,一场较量下来,“毒王宗”数十年中不闻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