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我们必须扳倒石隆,为此一定要找到确凿的证据。-席峻锋继续说。

  “唯一可能的证据就是找到太子,”云湛说,“只有太子才能说明这—切,才能让他彻底无从抵赖。”

  “于是我们又回到了最初的死结,”席峻锋的手指头轻敲着桌面,“太子被绑架到哪里去了?我们必须尽快把太子找出来,否则的话,石隆会很轻松地炮制出第六祭,就用太子来作为祭品。”

  “石隆不会那么傻把太子关在自己的宅院里,一旦被找到就是铁证,”云湛说,“南淮城那么大,他完全可以被关在任何一个地方……”

  云湛说到这里,忽然闭上嘴,脸上的表情十分僵硬。席峻锋有些奇怪地看他一眼,随即明白过来,他是在思考着些什么,所以并没有说话,往火盆里添了些炭火。

  过了好半天,云湛才用略带颤抖的嗓音问:“你对净魔宗研究不少,知道有什么星阙是代表魔主的吗?”

  席峻锋的回答让他非常失望:“当然没有。魔主是整个世界的主宰者,所有的星辰都归他掌管,怎么可能有哪一颗星可以代表他呢?”

  云湛眼珠子骨碌碌一转,不甘心地再问:“但是,我在雷州净魔宗的总坛里,分明看到了六颗星星排列而成的一个标志。这个标志就刻在祭坛外墙、魔主像的头顶,总不会是没有意义的吧?”

  席峻锋愣住了,在乱糟糟的书桌上翻找出一本厚厚的书籍,在里面翻找了一会儿,大声说:“没错,是有那么六颗星,那是六条龙的象征。”

  “六条龙?”云湛很是纳闷。

  “在净魔宗的传说里,魔主被天空诸神背叛,才被封禁到地底,用来禁锢他的,就是六条龙。这些龙连接成锁链,封住了他的魔力,也成为了魔徒最痛恨的东西。所以他们坚持说。夜空中有一个由六颗星组成的小星团就代表六个龙头,当魔徒们仰望星空时,看到这六颗星,就应当记起魔主正在遭受的苦难,”席峻锋默读完书上的字,择其精要念出来,“这好像是一条不大为外人知晓的教义,只有《净魔救世书》的原本才有记载。”

  云湛大步走到他身边,看着那六颗星的排列形状,果然和在雷州总坛里见到的一模一样。他瞪着这六颗星看了很久,忽然叫道:“地图!南淮的地图你这儿有吗?要最大的!”

  席峻锋眉头微皱,但还是领着他走到外问的墙边:“墙上钉着,我们这儿最大的一幅,街道小胡同什么的都标注得很清楚。”

  “要的就是这个!”云湛兴奋地说,“快把前五个死者的死亡地点在图上标出来!”

  席竣锋依言标注。第一位死者张剑星死在城西郊外的农田,第二位死者桑白露死在城西南的一个平民街区,第三位死者翼藏海死在城南的砖窑里,第四位死者伍肆玖死在城东南的一间药铺门口,第五位死者锁匠梅洛则死在城东,就在两人所在的按察司内。

  “看看这五个地点,再看看那六颗星的排列吧。”云湛的声音近乎阴森。

  席峻锋脸色铁青,往后退出几步,看着那五个地点,摇摇头:“不用再看了,我闭上眼睛都能画出来,只是……从来没有联想到这方面。”

  “难怪我看到那六颗星觉得很眼熟啊,”云湛长出了一口气,“西——西南——南——东南——东北,整个祭典的顺序,是按照六颗龙头排列下去的。如果以此推断的话,第六祭的地点,就应该是——”

  他对比着书上的图案,在这张南淮地图的北部圈出了一块区域,按照这个规律,第六祭应当在此区域内发生。两人盯着这片区域,拳头慢慢都捏紧了。

  那是王陵。埋葬着衍国历代帝王尸骨的王陵,隆亲王石隆从年初开始主持大修、两个月前刚刚完工的王陵。

  席峻锋猛地一拳砸在桌子上,吓了云湛一跳,转头一看,这位捕头面如死灰,有如鬼魅附体。

  “你又怎么了?”云湛忍不住问。

  “我们又上当了,”席峻锋咬着牙,“所有人都带着那种思维定势,以为魔女复生的祭典一定会按照顺序从第一祭到第六祭,但所有人都错了。对于阴谋家来说,虽然需要布置迷局来掩饰他的真正目的,但这个目的……却不一定要放在最后来完成,那个顺序只是用来迷惑外人的。他一定会趁着最方便的时候下手,而王陵,就是带给他这种方便的起因。”

  “你的意思是……”云湛的脸也白了,明白了他的意思,“太子已经……已 经……”

  “在第一祭开始之前,太子就已经被杀害了!”席峻锋的双目中似乎要喷出火来,“他的尸体就被埋葬在王陵里,就在石隆主持重修王陵的时候!”

二十九、

  这一个漫漫长夜走到尽头时,两人才算是停止了讨论。他们把之前的许多细节也串联起来,分析了石隆相应的手法。比如那个因为刺杀石隆而死的焦东林,应该是石隆的手下,可能是被石隆以深夜密谈的借口招去,突然下手杀害;比如凝翠楼的艺妓秦雅君,也因为替石隆做事,最后被灭口;比如桑白露所居住的房子,就是石隆从他事先买好的那些避难房屋中刻意挑选的,因为它正好处在那个关键的位置上。当然还有一些小地方暂时没想明白,比如锁匠梅洛是怎么在严密看防之下被蛊虫上身的,但这些细节,只需要拿下石隆后详加盘问,一定能得到答案。

  不过想要逮捕石隆可不是件容易事。无论什么朝代,对权贵下手总是麻烦多多,而且经常代价沉重,而石隆的身份更为特殊。光是他身边那些武艺高强的死士就足够让人头疼到死。

  最麻烦的在于,这星是南淮城,住着几十万人的宛州最大的城市,假如动用大量军队出马,打草惊蛇不说,还会造成民众的巨大恐慌。而且城市巷战也比旷野中的两军对垒复杂得多,就算出动军队,也未必能擒得住他。

  所以必须得想点其他的办法,至少得把石隆引出亲王府才能下手。要做到这一点,无论云湛还是席峻锋、田炜,乃至于石秋瞳,都不够分量。最后石秋瞳盛怒之下,决定把此事告知国主。

  “反正死了儿子总不能一直瞒下去,迟早还是会被他知道,”石秋瞳怒气冲冲地说,“早哭晚哭都是哭,让他亲自下令吧。”

  石秋瞳一定是早就哭过,云湛想,这两天她的眼圈总是红的,虽然在人前若无其事,背地里不知是怎样的哀恸。于她而言,最主要的情绪其实是内疚吧,云湛猜测着,这个外刚内柔的女人一定是觉得,如果她能多多关心一下自己的弟弟,这种事情也许就不会发生了。云湛找不到话安慰她,只能苦劝她先不要告诉国主。至于郡主,现在仍然装扮成太子暂时呆在宫里,因为她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自己的父亲。

  “你老爹如果知道了,肯定会暴怒,说不定就会不顾一切地要硬拿人治罪,”云湛说,“那样南淮城就闹翻天了,而且还未必能抓得住。所以你一定要首先沉住气,我们一起想想办法,比如说……假传圣旨什么昀?如果能把他骗到王陵,让他当场招供出尸体藏在哪里,就更好了。”

  “这可是大罪啊。”石秋瞳略有点犹豫。

  “这种时候,你应该做出取舍,孰轻孰重。”云湛得很简单,但含义再明白不过了。石秋瞳咬咬牙,下定了决心:“也好,反正如果不击败石隆,我们都难逃一死。但应该找什么借口呢?”

  “王陵嘛,肯定是去祭拜谁谁谁。里面埋了你们石家那么多祖宗,随便挑一个不就行了?”

  这话提醒了石秋瞳:“对啦!我伯父石之衡的忌日快到了。他们兄弟俩已经有两年没有去拜祭过这位大哥了,正好找这个借口。”

  云湛松了口气:“这就对了。那就交给你了,动手的那一天我去给你做打手就行了。”

  石秋艟轻轻点头,眉头紧锁。云湛瞥她一眼:"还在想着你弟弟的事?。

  其实已经想过了,“石秋瞳摇摇头,”这两天想得多的,还是伯父的事情。他和我父亲之间的仇恨,或者说怨愤,真的有那么深吗?"

  “人的心思总是不可捉摸的,”云湛说,“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多想,先把手里的事情做好了。到忌日还有几天?”

  石秋瞳算了一下:“那一天是十二月十六。所以还有六天时间做准备。你真的不帮我忙,只等着做打手?”

  “我没什么忙可以帮了,”云湛一摊手,“我和石隆又不熟,难道由我出马去把他骗来?”

  “那你不会鬼混六天吧?”石秋瞳看来很了解云湛。

  “我倒是有这个念头,可惜的是,手里剩下的钱不多了。”云湛叹了口气,表情十分遗憾。

  云湛果真潇洒,拍拍屁股走掉了,留下石秋瞳气也不是恼也不是。她定定神,第一百次确定了男人不可信,然后开始计划剩下的步骤。首先是要先稳住国主,不让他察觉此事,否则震怒之下的他多半会毫不犹豫地动手硬拿人。克制不了情绪,一向是国圭的一个大毛病。云湛曾有些刻薄地向她评价过石之远,说此人无非是凝翠楼头牌的命,却老是梦想成为九州第一美女。

  虽然云湛说话历来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但这话却也不无道理。石之远当然是个有才能的人,只是他的才能并不足以支撑起他那过于宏大的野心,所以这一生注定只能在不断的挫折和失落中度过。人的一生就是这样,梦想和现实往往看起来像云望海峡一样近在咫尺,当你想要横渡时才会发现水面下密布的暗礁。国主想要吞并宛州、甚至进一步登上皇位,但即位三十年了,也难以做到;席峻锋做梦都想亲手摧毁魔教,没想到魔教已经自己毁灭了,让他空有一腔怒火无处发泄;自己和云湛好像离幸福并不太远,但认识那么多年了,却也并没能把它抓在手心。

  她摇摇头,把飘忽的思绪拉回来,接着开始盘算。可以让御膳房向国主进一些他喜欢吃的菜肴,自己偷偷在里面放点药,让他卧床不起。虽然对自己的父亲用这一招有违孝道,但事急从权,也没办法。大不了抓了石隆之后自己去叩头认罪。

  接下来就是如何引石隆入彀。石隆能想出那么复杂的阴谋来,必然是狡诈多端之辈,所以这个祭礼一定要做得像模像样,把排场做足。而现场的人不宜多,人多了可能会招致石隆怀疑,所以兵贵精不贵多,云湛、席峻锋这祥的高手都得在列。此外还得强调保密,除了云湛等寥寥数人,剩下的人一概不可透露。

  还有一点极为关键的:太子的尸体究竟会被藏在哪里?既然石隆是趁着主持王陵重修的时候谋杀的太子,那他一定会把尸体藏在一个意想不到的地方。会是在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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