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伙竟然在睡觉!
我有些生气的问:“你忘记我说过要去会议室集合了吗?”
结果她连“假装睡过头”都懒得敷衍我,直接懒洋洋地回答:“我不想去,没意思。”
最后我几乎是扭着她的耳朵把她“押送”回去的。
从那之后,我就和她死磕上了,她经常出状况,导致我点名之前都得先看一眼她在不在,除了玩和吃,其他活动她能跑则跑能逃则逃,而我就负责一次又一次的把这死小孩抓回来,软硬兼施连哄带骗。
我们也是这样渐渐熟悉起来的,相处久了,就会发现她虽然看起来吊儿郎当,但其实是个粗中有细的人。
那些天我一直忙得脚不沾地,午睡的时间都没有,只能在吃午饭的时候趴在饭桌上眯一小会儿。她就凑到我身边小声说:“要不这样,我假装肚子痛让你照顾我,你偷偷回去睡一觉吧。”
虽然最后我没能偷成懒,但这件事让我一天的心情都变得特别好。
她一直不太愿意提自己的事。直到有一次雪漫问起有哪些人去看过心理医生,她高高地举起了手。
我小声问她怎么回事,她又是这种满不在乎的语气:“我喜欢一个女生,我们老师觉得我有病,我带我去做心理咨询了。”
后来我才知道,其实她对雪漫并不太熟。她参加夏令营是因为她喜欢的那个女生是雪漫的忠实读者,最大的愿望就是来参加夏令营,但是因为种种原因没能来,于是可乐就给我们写了封很长的报名信,想参加夏令营,替那个女生完成心愿。
那天在暗室里说心里话的时候,每个人都很投入,只有她依然在游离,话筒传到她手上的时候,她哼哼哈哈什么都没说就糊弄过去了。
我都已经习惯她这种不配合了,也没放在心上,直到一个月之后我开始整理营员留言,才看到她写下的一段话:
“其实那个时候我心里有话想说的,只是不好意思说出来,怕你们会笑我,其实我最想对我喜欢的那个女孩子说:我想你了。”
我看见这句话的时候,忽然就鼻子一酸。
在这个号称催泪夏令营里,她是唯一一个没哭的人,大多数时候她都在漫不经心,吊儿郎当,没心没肺。
可是,在ktv里,小暖唱起《可惜不是你》的时候,她哭了,她躲在包厢的角落里,哭得那么小心翼翼,她埋着头,低声抽泣着,生怕被人发现。我没有给她递纸巾,也没有问她为什么哭。她那么要面子的死小孩,肯定不想让别人看到她哭的样子,所以我假装没有看见。
我把《斗鱼》要上市的消息告诉她,虽然她声称“都骗小孩子的玩意”,但是我知道她肯定会偷偷买一本来看的,她就是这么别扭的一个人。
所以在这里,我想告诉她,可乐,你哭起来丑死了,我还是喜欢你笑得没心没肺的样子。
夏令营的最后一天我们准备了一场雪漫的作品音乐会,从最早的《左耳听见》到即将推出的《雀斑》,还邀请了许多书模来现场,所有人都很期待。
整个策划流程是我在写,雪漫和我一起改了又改,好不容易定了稿,到了现场又有很多突发状况需要临时变动,这些都是我始料未及的,在此之前,我从没有策划过任何活动,我是连三五个朋友一起出去玩都懒得安排线路的那种人。
所以,你能想象,我有多紧张。
我一直在念叨,搞完整个音乐会,我肯定得老十岁。
从找场地,到布置现场,准备伴奏,写串词,现场调度,直到结束的那一刹那,我们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就我们几个非专业人士,居然能搞出一场音乐会来,这实在是太神奇了!
当熟悉的《沙漏的爱》想起的时候,所有营员都上台,我站在远处,看着她们拥抱,哭泣,在t恤上签名,拍照留念,突然很想扔掉手里的流程单,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埋头大哭一常
或许是因为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又或许是因为明天就要和她们离别。
演唱会结束后,我接到了雪漫的电话。
因为第二天孩子们就要离开,她得抓紧时间和她们聊聊,毕竟很多孩子来参加这个夏令营,为的就是能和她们喜欢的雪漫当面聊聊。为了不辜负她们,雪漫让我和悄悄把挑选出来的几个最需要帮助的孩子从酒店带到公司。
其实她也很累了,忙了一天,但那天她们一直聊到晚上十二点。
《斗鱼》里的八个故事,大多数就是在这个过程中逐渐成型的。
那晚下了很大的雨,悄悄和我撑着伞一起把孩子们又送回酒店。
其实悄悄家就在公司旁边,但她还是坚持要回酒店,因为“答应了其他营员要回来和她们告别。”
但把她们送回酒店已经是凌晨两点,其他营员早就睡了,悄悄只能蹲在她们房间门前写纸条。
我困得直接坐在走廊的地毯上,看着她握着笔一笔一划很认真的给每一个营员写留言,我看见她写:“我没有失约,我回来了……”
写完之后就从门缝里塞进去。
想象着她们第二天醒来,从地上捡起这些纸条时脸上惊喜的表情,我忽然就觉得再累都是值得的。
我想,我、悄悄、雪漫、还有我们所有的工作人员,这些天以来的奔走,睡不上安慰觉,连洗澡的时间都没有,我们做这一切,为的也就是孩子脸上这一刻的微笑。
如果你能做她们冗长黑暗里的一点亮光,为什么不做呢?就像去年夏令营结束后我写下的一段话:
——也许我无法替你找明出路,但我愿意陪你走过这片黑暗。
by方悄悄
亲爱的女孩:
这是我参加的第四届夏令营。第一次参加是在上海,我那时还在上学,比同龄人看上去小一些,比参加夏令营的女孩大不了多少,夏天里大大咧咧地穿着t恤衫和短裤,对要发生的每一件事都很紧张。我担心活动冷场,担心突发状况,担心有人吵架,也担心营员不喜欢我。那时的我比现在多话,但对自己说的每一句话都不是那么有把握。那一届的营员,后来和我偶尔联系的有米兰和黑曜。米兰会传自己唱的歌给我听,黑曜会偶尔蹿出来叫我“老大”。我记得后来黑曜还来过一次北京,为了她喜欢的一个女孩子。她买了一双昂贵的运动鞋给人家当礼物,结果人家连一起吃顿饭的荣幸都不给她。不过她也没有显得很沮丧,或许是因为她特别坚强,或许是因为年轻的爱本来就有种自给自足的活力。就是那种活力让我心生羡慕。大概,人总是羡慕别人拥有的东西,却不知道那种东西自己本来也有,只是无意中失落了。
现在,我二十九岁。再过几个月,当我爬过三十岁生日的凌晨,如果再有人管我叫“女孩”,我可能会想打人。
所以,这是我在告别“女孩”的前夜,写给你的一些话。
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心灵鸡汤,也不认为自己可以当谁的人生导师。我甚至小心翼翼地避免给任何人讲道理,因为我是个胆小鬼,害怕别人说我“你懂什么!”,害怕与人争执,宁可把很多东西都藏在心里。
所以我接下来要说的这些话,可能仍然充满了矛盾和犹豫,就像我自己。有的话也可能过于严厉。我从来不敢保证自己百分之百正确,只敢保证,这下面所有的话,都来自我的内心,来自我这经历了挣扎、苦痛、快乐、热情,发过光、流过泪,即将告一段落的青春。
首先我要告诉你,我度过了一个糟糕的青春期。基本上,我是一个无趣又暴躁的优等生。整个高中时代,我记忆最深的是两件事:第一件,夏天的中午学校规定午睡,我偷偷躲在教室里做数学题,因为怕被发现连风扇都不敢开,炎热漫无边际,题目似乎越做越多,我终于在空无一人的教室里啜泣起来;第二件,我那时负责分发校文学社的报纸,因为有同学趁我走开时拿走了几张,我就当着全班人的面,把一百多份报纸从讲台上扔了下去。
这两件事我都后悔。
如果十七岁再来一次,我想我恐怕会宁愿做隔壁班上一个叫曾言的女生。她长得很高,很瘦,不算太漂亮,我们每天一吃完晚饭就缩在教室里做作业,她却兴高采烈地在操场上和男生打球。作业没完成当然会被骂,可是,连老师也不会认真骂她,因为她开心。她开开心心地当队尾,开开心心地跟篮球队长谈恋爱,开开心心地参加了高考,高考完开开心心地把所有的教科书打包卖了废纸。我相信她现在过得很幸福——事实也的确是如此。
或者,我愿意做理科班一个叫陈涛的女生。她是我们全年级第一个穿高跟鞋的人。她头发很黑很长,胸很大,不管在任何场合看见,她总是高高地扬着头。那时我和很多人一样,在背后嘲笑过她。“她为什么自我感觉那么好?明明都不好看碍…”这是那时候的想法。可是,如果现在再遇见她,我一定会觉得她很好看,富有魅力。一个女孩子,只要打心眼里相信自己是好看的,只要每天都兴兴头头地去生活,她就真的有一天会变得好看,真的会让周围的人觉得她在发光。你相信是这样么?我现在相信。
和你说这些,并不是我没有原则地羡慕别人。而是我,直到自己接近三十岁时才发现,原来青春时代真的对人的一生有那么大的影响,十六七岁时的行为模式,真的会贯穿人的一生。
我永远会记得,那天我把报纸扔下讲台以后,有一个同学给我写了封信。他说:你不知道,你那样做伤害了我们,让我们觉得自己罪大恶极。其实不就是拿了几张报纸么?多大点事呢?切~
看了他的纸条,我先是不舒服,后来感到惭愧,最后无地自容。
不就是几张报纸吗,多大点事呢?不就是数学作业没做完吗,多大点事呢?不就是考试没考好吗,多大点事呢?不就是被老师骂了,不就是被人背后说了几句坏话,不就是被人甩了吗——多大点事呢?
不要用别人的标准来折磨你自己,也不要用自己的标准去要求全世界。
天涯上曾经有个很火的帖子,如果你能回到1997年,你会对当时的自己说什么?
1997年,我上高一。我会对那时的自己说:我希望我像曾言一样能够坦然享受快乐,管他数学得几分!希望我能像陈涛一样,只要自己觉得美就好,管他别人怎么说!
有一件事,我真的现在才知道。
原来,在二十岁以前,我们最大的任务,不是学好功课,不是考上好大学,不是当一个模范生,当然也不光是谈恋爱,而是慢慢形成一个强大、完整的自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想做什么。如果想当画家就拿起笔。如果想当美食家,那就省下买内衣的钱,去买好的食材,去好的餐厅吃饭,拼命记住每一道菜。如果想去旅行,就打工,攒钱,学会看地图。如果想当面点师,那就去烤你的第一只蛋糕。这不难。中途放弃也没关系,青春有一个用处不就是试错么?但是,当你开始尝试去做自己,去完成一些你能够完成的事(哪怕只是鼓起勇气试穿一件比基尼),就会慢慢发现,你不会再为成绩所苦,为微不足道的伤害所苦,为极品男朋友或者狗血朋友所苦,为别人的闲言碎语所苦。
你会慢慢懂得享受快乐,懂得欣赏自己,懂得让自己发光。相信我,懂得这几样,比懂得一个数学题,懂得一项英语语法,懂得讨好老师,对你的人生更有意义。
这就是我想和你说的第一件事。
第二件事。刚才已经说过,我参加过四届夏令营。不仅如此,我还经常在网上和一些女孩聊天,她们总是说:悄悄,帮帮我。
坦白说,我不是每一次都会回应这样的呼唤,甚至我有时候会想:帮你,凭什么?
我们都只是陌生人,我们各自面对自己的绝望和脆弱,我靠什么可以帮你,我又为什么要那样做?
前几天我在网上和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子聊天,她说,她八个月内堕了三次胎,在黑暗中她独自啜泣,她觉得她爱上了自己死去的孩子,但对这样的结果无能为力。
我气愤难已,冲动地回了三个字:你有病!
我不是说她有多坏,多堕落。我相信这样的女孩子,内心深处是好的,而且,比大多数人都要软弱。可我实在生气。拜托你开开口,跟你那天杀的男朋友说一句,采取安全性行为,这有多难?或者,在你自己不愿、不想的时候,拒绝别人的上床请求,这又有多难?为什么这样显而易见的事情不去做,却要躲在黑暗里,看似厌弃、实则拥抱着自己的痛苦?
拥抱所有不应该拥抱的东西,却惟独不懂得拥抱自己,这不是很可怕吗?
还有前段时间,一个女孩子告诉我,她男朋友是个劈腿狂,但家里有钱,威胁她如果分手就请杀手杀她全家。我说,你打算怎么办?她说,我要去见他,带上刀子,如果他再敢劈腿,就跟他同归于尽!
我说,你知道你现在最该做的是什么吗?就是删掉他的手机号和一切联系方式,当他这个人不存在,如果他再纠缠你,就打110。
她回答:我也想那么做,可是,我还爱他啊!
天哪,这样一个人你也爱,你真是犯了斯德哥尔摩症候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