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刀相助的理由,按当事人的说法就是“看你们俩相爱相杀实在太虐了”。
阮萌为之前和王琼打架后对陈峄城态度恶劣感到有点内疚,把仅剩的半包薯条递给陈峄城:“哪有相爱?我可是一点也不喜欢薛嵩,薛嵩对我又没感觉。”
男生不客气地接过来往嘴里塞,还略略有点不满:“就这么点啦?你一个人怎么能吃那么多?”
“中午没吃饱饭。还剩这点算不错了。”
“我觉得薛嵩对你绝对有感觉。”
“你不会是为了骗更多吃的才这么说吧。”
“哪能呢?我看起来像那么馋的人吗?”
“像的。”
男生不接话茬:“你没发现薛嵩特喜欢欺负你吗?”
从“头发颜色让人觉得热”到“无法直视”,再到“说白了你就是自私自利”,没错,薛嵩对待自己时根本就是白雪公主的后妈。
阮萌脸色有点难看:“所以他对我是特别有想欺负的感觉吗?”
“说不定薛嵩是那种类型呢?像小学男生一样,越喜欢一个人,就越欺负一个人。”
“薛嵩看起来像那么幼稚的类型吗?”
“他挺幼稚的,你别看我这样,平时都是我让着他。啧啧,真搞不懂你们女生到底喜欢他哪点。”
听他越扯越不着调,阮萌从走廊栏杆上跳下来,白了他一眼:“不管喜欢哪点,也比你好那么一点。”说着把薯条袋子抢了回来。
男生本来就只是靠着栏杆坐着,很快甩着长腿跟上来:“别这样啊。我们是盟友嘛,别对盟友这么冷漠嘛,还有六根我们一人一半吧。”
“谁跟你是盟友。”
[十]
晚自修快结束时,戚可馨突然神神秘秘地跑来,和阮萌的前桌换了座位:“阮萌,你想报复王琼么?”
“唔?”阮萌作业还没抄完,从本子上抬起脸来,“报复?貌似是她被我打了吧?”
“可是挑事的人是她啊。”
“也对。”女生放下笔,“怎么报复?”
“我刚才课间去老师办公室补交本子,老师不在,我趁机看了下他电脑里的成绩单,王琼这次英语考砸了,倒数第一呢!我顺手帮你把成绩单拷贝了,明天早上你早点到教室,把它往投影上一放,按顺序排列拉到最下面,这样人人都知道王琼倒数第一了。”
阮萌没像闺密期待的那样表现出极大热情:“还是别了,我自己成绩也不怎么样,我英语过得去,可数学差啊。这么做我也没什么好处,‘损人三千,自损八百’的事我才懒得干。”
“嗯,那好吧。”戚可馨挠挠头,“我只是替你打抱不平。被那种疯狗无端咬了,真窝气。”
“知道是疯狗就没什么好计较了,哪见过人咬狗的。”朋友时刻想着帮自己,阮萌已经挺高兴的。一高兴,又拉上她去食堂吃了两碗馄饨做宵夜,阮萌请客。
快到寝室门口了才突然想起来,自己今天值日,黑板没擦,地也没拖,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若是平日,依阮萌随心所欲的个性,想着“第二天早点过去打扫”就把自己安慰妥了,实际上第二天懒觉也是照睡,后一天值日的同学自然会无奈地帮忙收拾残局。
可今天不一样,白天刚被薛嵩呛过。要是第二天他到得早,看到这幅景象,还不得把人损得体无完肤?
戚可馨对阮萌突然退着走的行为感到奇怪:“怎么啦?”
“我忘了值日,我去去就回。”阮萌说着转身就跑,没搭理闺密在身后喊着“晚归寝室要被扣分的呀”。
没错,晚归导致寝室被扣分也不好,又会给王琼落下口实。所以决不能晚归,地就不用拖了,反正一天不拖也看不出差别。只要把黑板擦了,表面工作做做好就赶紧回来。阮萌一边在夜幕里狂奔,一边如此盘算。
从喧嚣的宿舍区到已归于寂静的教学区,路程比平日显得漫长,夜晚被切割成几段,昏黄的路灯在道旁指着方向。
她抬头往教室望了一眼,灯还亮着,希望门也开没关,否则这么晚又要硬着头皮去男寝楼下找薛嵩要钥匙。
幸好,教室里好像还有人在。
阮萌气喘吁吁地撞开后门,但当她看见那人时连呼吸都停止了。
黑板已经被擦过,水迹干得不均匀,潮湿的部分反射着耀眼的白炽灯光。
女生被那几个发光点晃了眼,逐渐适应后,少年静止的身影才从背景中脱颖而出。不是别人,正是薛嵩。
和白天时咄咄逼人的他不同,这时的他支着拖把站在凌乱的课桌椅中,显得有点疲惫又有点温柔。
女生不知所措,百感交集地愣在原地,等他无奈地朝自己叹了口气。
[十一]
薛嵩该不会,真的像陈峄城所说的“像小学男生一样,越喜欢一个人,就越欺负一个人”吧?
“当面指责背后帮忙”的行为还真有点口是心非的暧昧。
想到这种可能性,阮萌不仅重新燃起了希望,而且心跳一直维持在140以上激动不已。
薛嵩已经做了一半,干脆承担了剩下的拖地工作,指挥她把课桌椅对齐就行。平时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工作,大约需要用时十分钟,此刻花了双倍的时间仍做得差强人意。那些课桌椅不听使唤,就像她的心律一样不齐。
男生并不知道她那么多心理活动,瞄了一眼她已完成的部分,不禁又叹了口气。收拾完水桶拖把后,薛嵩甩着钥匙敲了敲教室后门,喊停她:“别做了,再不回去寝室要被扣分了。”
“嗯!好的!”女生转身一步一颠跑向门口。
男生忍不住多问一句:“你脸怎么这么红?”
“热…天气热。”
不能理解,十一月的晚上,哪里热了?
薛嵩蹙了蹙眉,懒得追问,关好灯,锁了门,自顾自走了。女生的发呆有两秒惯性,过后才匆忙跟上来。
教学楼整体已经熄灯,四下更安静了,只听见彼此的脚步声以及…
被无限放大的加速的心跳。
不知薛嵩是不是也能听见呢?
他真的喜欢我吗?
跟在几级台阶之上的阮萌脑子里突然闪过奇怪的念头。这种情况下,要是假装失足摔下去,薛嵩应该会像偶像剧男主那样扶住自己,顺势把自己揽进怀里吧?
谁知,这么一想,脑内剧场太过丰富,脚下突然踩空,还没等阮萌自己反应过来她就毫无准备地摔了下去。
思维停顿了几秒,眼前的景象也是急速一闪而过,完全没看出所以然。
其间似乎撞到了男生的身侧,却又与他擦肩而过,腾空的停顿后,接踵而来的是几个痛感鲜明的触点。
最后终于停住在楼梯的最后一级台阶下。
没有扶住,自然也没有被揽进怀里。
阮萌忍着从身上各个部位爆发而来的疼痛,在第一时间回头去仰视薛嵩。
男生仍站在事故初始时他所走到的位置,准确地说,是石化在当场。他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接着才慢吞吞地走下来,折腰在女生身边,拎着她的胳膊想扶她站起来,可是对方却没有反应。
过了长长的两秒,薛嵩开口问:“还能动吗?”
第三章
[一]
自作多情的下场是粉身碎骨。
——阮萌算是吃一堑长一智了。
陈峄城对此的感想倒是一如既往的乐观:“他只是没反应过来吧!正常人都反应不过来吧!背后又没长眼睛。”
阮萌无法从理性的科学的角度来看待这件事,在她偏执的理解中,如果喜欢一个人,心思应该一直维系在那个人身上,面对的时候,背对的时候,无时无刻不想着那个人,没有例外。所以如果薛嵩真的喜欢自己,不可能在第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心存幻想的人是傻子。
但恋爱中的少女可不就是傻子吗?
阮萌把手机放在枕下,想想又拿出来,接着又放回去,几个来回后,还是贼心不死地给陈峄城发了条短信:“他回去以后提到这件事了吗?”
陈峄城的回复倒是来得果断而神速。
于是阮萌知道了,薛嵩对迟归寝室原因的解释是“有人从楼梯上滚下来了”。
“有人”“滚”。
存在感被弱化成“人”也就算了,对喜欢的女生怎么可能使用“滚”这种粗暴的字眼?至少应该是(优雅地)“摔倒”吧。
在(优雅地)“摔倒”之后,任凭男生的手已经伸到面前,阮萌也许久没能成功站起来,不单纯是因为疼痛。她非常害怕,自己一抬头,眼泪就夺眶而出。
不受那张脸的蛊惑,只听声音的情况下,终于能清醒过来,原来他依然是那样冷漠。
——还能动吗?
不能。
[二]
祸不单行。
第二天早上正好轮到戚可馨留下打扫寝室卫生,阮萌只好一个人艰难地拖着残腿挪到食堂去吃饭,接着再一步一顿地慢慢前往教室。因此比一般人到得晚,等她到达教室时,好几个同学朝她投来欲言又止的目光。
起初以为是因为自己腿瘸,抵达座位坐定后才发现这根本不是问题的关键。
讲桌上的电脑不知被谁开了,大投影幕上显示的居然是数学单科成绩排名。名单按顺序排列,被拉到最后,最后一名,无疑是阮萌。
与闺密昨天设计陷害王琼的方式如出一辙,不同的是,英语成绩排名被换成了数学成绩排名。
阮萌愣了几秒,没理解这个状况出现的缘由。
事实上,教室里其他同学也和她一样一头雾水,不清楚这名单是老师放出的还是课代表放出的,而且,有什么作用?
因此,谁也没有上去把电脑关掉。
阮萌低着头,不想去在意周围人的眼光,只默默地从抽屉里机械地掏出早读将使用的英语课本。
漫长的几分钟后,关键人物陈峄城终于出现了。
男生在进教室的第一时间发现了讲台上的情况,马上指着投影幕问薛嵩:“这是干吗?”
阮萌听见薛嵩淡淡的声音响在后方:“不知道啊,早上我开了门吃饭回来就变这样了,不是你放的吗?”
“开玩笑!我像是起个大早、饭都不吃、就来弄这个的人么?”
“那是老吴放的?”指的是数学老师。想来也有道理,即使是数学课代表,也未必能拿到成绩排名,按理应该保密,只有每个学生自己知道自己所处的名次。可是数学老师的用意又是什么?羞辱差生么?
“怎么可能!老吴第一节课没课的话,一般都第二节下课后才来上班。”陈峄城一边否定薛嵩的猜想,一边果断地走上讲台把EXCEL文件关了。
阮萌自始至终没有抬头,她知道一定有个瞬间,陈峄城的目光也扫过了自己。
即使是陈峄城不是薛嵩,这滋味也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