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言,你想要考哪里?
——我啊,就考松风的高中部好了,我想留在松风镇。
——咦,我也一样欸!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颐北高中的录取通知书很快就到了,父母都很欣慰,大肆宴请邻里。身为主角的她却偷了个空,溜去了林家旧宅。
一年无人居住,原本干净整洁的屋子已落满尘埃。她擦了擦林嘉言惯坐的椅子。灰尘染黑指尖,凝视着那一块污渍,良久,秦锦秋叹了口气。
“我没能守信啊……不过你也没做到哦,所以不可以怪我的。”
“再见。”
她已经没有退悔的余地。
八月末,颐北高中寄来了军训通知。谢光沂特地赶来接她。婉拒了父母的送行,秦锦秋深深吸了一口气,随表姐上车。
[七]
在漫长的道路前方等待着她的会是什么,她不知道。
但一定是不一样的场景。值得期待也好,不抱想象也好,她都即将面对。
“有什么计划没?对将来。”
“还不知道啊。”
至少一定不会退缩的。
[八]
已经到来的生活她无法拒绝,于是不再妄图逃避,对即将到来的日子充满期待。日历一页一页翻得飞快,雨季抽身离去,日头渐渐变得强烈起来。水金色的日光熨烫着大地,树叶蜷起边沿。谢光沂啧啧:“这种天气军训真够要命的。”
军训期间强制住校,谢光沂帮忙把生活用品搬到宿舍,她望着挂蚊帐铺枕席忙上忙下的表妹,还是不免有些担心:“你一个人没问题?”
一屋里住五个人,除了她家这位之外的四人都出动了爹妈公婆来整理床铺,自己人扎堆在走廊上闲聊。
打好最后一枚绳结,秦锦秋利索地跳下地,拍拍手掌,“完工啦!”
眼下状况是——五张床,有四张是下铺,仅剩一张是上铺。因为舍友们“有恐高症”的理由,秦锦秋毫无异议地接受了这张上下极不方便、躺在上面连翻身都困难的床铺。
“小秋,太好说话会被欺负的。”谢光沂不放心地谆谆教导。
“……哦。”一边忙着把过长的蚊帐塞进床沿,一边分神随意应着表姐的话,“等下就要集合了,你该回家喽。”
谢光沂无奈地叹了口气,“那我走了,你自己小心。”
“嗯!”
将细小杂物塞进置物柜,秦锦秋奔上阳台,看着表姐的背影消失在宿舍区大门口,她长长地舒了口气。
她并非不明白表姐的担心是什么,至少此刻走廊上的议论实在也算不得小声。
“咦你说她不是新台人?”“一看就知道吧,被子的花式也那么土气。”“就这样把上铺推给人家也不太好呀。”“反正她肯定不会说什么的,放心放心。”之类的话。
装没听见应该比较好。
拿出漱口杯,再挂好毛巾,秦锦秋从另一边的楼梯下了楼。
集合哨声响起。刚刚结成的班级,还没有固定队伍,远远站在一旁看同班的女孩子彼此间按交情好坏排列组合,队列稍稍固定以后才走上前去,拣了个靠边的位子站好。
她不懂她们的话题,与其硬是介入,不如保持些距离。
也没有更好的方法了啊……真是没出息。她暗暗骂自己。
班上的两位教官一高一矮、一胖一瘦,搭配起来好似在说相声。在心里偷偷笑,却又没有可以一同调侃的同伴,难免感到有些落寞。
要是林嘉言在就好了。
依然忍不住这样想。
为期一周的军训,早晨五点半起床,绕场跑三周,接着是半小时的早餐时间。立正、稍息、齐步走、正步走一再反复,再有耐性的人也不禁大喊枯燥无趣。
还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秦锦秋苦着脸,努力想让自己的动作看起来自然再自然。可教官毫不留情,大声点名道:“三排四列!你的腿是僵的吗,再踢高一点儿,踢高一点儿!”
一阵窃窃的低笑。
我怕再踢高鞋子会飞走啊!她有苦不能言。
就在半小时前,开始练习正步的时候,脚上突然传来异样的松垮感。急忙在教官转头吹哨的时候低头检查,原来是鞋带绷断了——一时也无法赶回宿舍换鞋,不知所措的当下只能趿着堪比拖鞋的解放鞋勉强踢正步。
我已经很努力了呀!她欲哭无泪。
教官总算善心大发,吹哨喊停,“一年A班,休息五分钟。”
五分钟来不及回宿舍呀……闻言,秦锦秋又垮了脸。
在班上还没有认识的朋友,只能自己在原地干着急。想不出什么好办法,眼看着休息时间快过半,她焦虑地扫视四周,渐渐感到无措。
“要帮忙吗?”
完全出乎意料的援助。
见她脸上露出诧异表情,少年笑了笑——是那种让人心安的友善笑容,灿烂率直而不加修饰。他伸出手,“路和。”
对了,这个名字,先前瞧分班表的时候曾看到过。当时还因为“路”这个不常见的姓而多留意了一眼。原来是班上的同学。
“看来你对我完全没印象。真让人伤心啊。”路和摆出很夸张的悲伤表情,逗得秦锦秋骤然失笑。顿了一会儿,他又说:“你刚刚的动作很奇怪。”
秦锦秋抿抿唇,似乎觉得有些难堪,但在路和过分诚挚友好热情的注视下还是不忍说了实话,“鞋子……鞋带断掉了。来不及换,所以……”
“就这样?”路和惊讶。
“就这样。”
“简单。”他比了个手势表示“等我一下”就一溜儿烟跑远了,留下秦锦秋在原地不明所以。
“……怪人。”但是,他是这个班上第一个愿意和她说话的人哪……心里有些高兴,鞋带断掉这种横祸相比之下也变得不足为题了。秦锦秋垂下头,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高中生活,似乎也不是那么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