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好像吧。”

“那李云微呢?”

“没听她说。”何洛道,“你刚才怎么不直接问问?”

“要是一个出国,一个不出国,我问了多尴尬?”章远耸肩。

“或许以后云微f2陪读,或许过两年许贺扬就回来了。”

“两年后,许多事情都变了。”章远的语调平淡,“要是谁被谁蒙在鼓里,不成了国际玩笑?”

何洛不语,在他斜后方找了一台机器,回身看看章远的背影,大考后骤然放松心里空白,竟然没有起伏的牵肠挂肚。她心中难免有些黯然失落。

时间滴滴答答过去,空气潮湿闷热,出来时已经下起蒙蒙细雨。章远闲庭信步走得安然,可苦了何洛新洗的头发。“倒是快走两步啊。”她抱怨。

“我妈买的新皮鞋,还真是夹脚。”章远龇牙,撑开手中的西服上衣,“来,高档雨伞,反正刚才也出了一身汗,早晚要拿去洗的。”

他擎起一小片干爽的天空,悠长的呼吸拂过她的鬓发。只要停下来,一个转身,就是温暖熟悉的怀抱。我们的距离总是这样近,却又仿佛隔着一万光年。

时而你靠近,时而又疏离,冷冷热热,一颗心不断收缩膨胀,也是会出现裂痕的。敌进我退,敌退我扰。何洛在心底苦笑,两个人现在就像跳着华尔兹,配合默契兜兜转转。舞步规则统统遵守,如果同时冲上前去,恐怕不知道谁会踩到谁的脚。她此时想要坐下来和章远谈谈。

“不如我请你吃东西?”何洛说,“学校的绿豆沙不错。我喝冰的,你喝温的。”忍不住又买了一盘田螺,两个人吃了一盘。章远说:“我少吃两个,肠胃不好,这些吃多了怕是要闹肚。”话虽如此,还是又多叫了一盘。他的衬衫整洁,袖子挽高,拿着牙签吃的不亦乐乎。

两个人互相看一眼,满手满嘴的油渍,像两只花猫,忍不住会心微笑。

“真羡慕你,这样的日子真挺舒服的。”章远擦着手,“这几天累死了,平均每天睡不到三个小时。一回到你这儿,人就懒下来不想动了。”

“回到你这儿”,而不是“来到你这儿”,一字之差,何洛反复咀嚼。

“那就……休息两天,喘喘气,然后再回去吧。”

“恐怕没这个命。”章远皱眉,“这次的事情挺顺利的,但暴露的问题更多。我们这样的小公司太不成规模,运营杂乱,稍微大点正规点的项目必须和别人联手,说白了,是给别人打下手。被中间商盘剥几次,几乎就剩不下什么了。客源有限,如果是靠熟人彼此推荐,维持生计一点问题都没有,但很难开拓大规模的市场。”

他一口气列出数条发展障碍,都是何洛不曾接触到的问题,想不到什么话来开解,只好频频点头,说:“大家的起步都很难,谁坚持到底,谁就胜利吧。”

“坚持是一方面,更要寻找一个合适的生存空间。”

“你……想去大公司?”

“那样束缚太多。”章远说,“但的确能学到很多先进的经营理念。我要好好考虑考虑。”他舒展开的眉头又锁上,手习惯性放到腹部上方。

何洛忧心忡忡地望着章远,此时此刻,又怎么好说些儿女情长的事情让他分心。

章远看到何洛关切的眼神,声音瞬间轻柔下来:“喂,我没事,今天吃太多了吧。”

“狡辩,不舒服就吃药。”何洛瞟他一眼,“你看我也吃了,还不是好好的。”

他眼睛弯弯,含着笑意,“你每天吃那么多零嘴,你的胃是四轮驱动加强马力的,都不需要吗丁啉。”

章远暂时没有离开,奔忙在北京和各色学者商人碰面,书桌前酒桌旁,不舍昼夜。这城市大得像一片海,何洛心爱的人鱼儿一样浮浮沉沉出没其中,却看不到他的身影,听不见他的声音。

他的世界瞬息万变,不知从何时起,似乎已经没有了自己的落脚点。何洛想要在章远心中找一个栖身的角落,却只能追赶着他长长的背影。说不出失落还是欣慰,毕竟此时的章远踌躇满志,纵使眉头紧锁,眼神中坚定自信的飞扬神采又重新回来了。

这才是何洛最爱他的样子。一如多年前男篮比赛中的他,镇定执著,有着坚定的获胜心。那时他还是一身阳光的孩子,清澈的眼眸,狐一样狡黠,高高跃起时,鹰一般飞翔。他的青春光芒四射,好像没有什么可以阻挡前行的脚步。

这样久违的自信的章远又回来了。

然而自己呢,又去向何方?

大四开学之初,每个人都要决定自己的去留,出国或者保研,二者只可选择一项。何洛心烦意乱,想到连续两个月废寝忘食地鏖战GRE,天平开始倾斜;然而想到读一个phD意味着至少四年的分离,天平又倒向另一侧。只不过,没有一句足够的承诺做砝码,于是心思不断摇摆。不禁想起父亲说过的话:“人最怕输给自己。自己的方向,应该有自己来把握。如果沦落到让别人主宰你的喜怒哀乐,就太容易失望受伤了。”

夏末之后,白露霜降,不久又会冬雪迷茫……曾有的生机活力和美好期盼又将深深埋藏。个人的信念敌不过命运的轮转,该来的一定会来,该走的也必然会化作云烟。

当叶子纷纷落下的时候,那句承诺没有到达,但是,秋天终究是躲不掉的。

而何洛的心底曾经被夏日的阳光深深的温暖,热烈的感觉不可能随着季节的变换顷刻间烟消云散。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夏天的味道,凉爽宜人的秋风,常常会让她错觉,现在这样的初秋,和凉夏并没有什么分别。

或许她还有时间可以等待,等章远意气风发地说一句,何洛,留下来。

可是,你给我多久时间,去等待,去徘徊。

===本章完===

Chapter 27 暧昧

美国各大学的介绍材料纷至沓来,身边的同学已经着手申请,何洛依旧在摇摆,尤其当学院开会讲到保送研究生的程序时,真让人有报名的冲动。没有后顾之忧,不需为了没有把握的未来奔忙,幸福慵懒踏实的准研究生生活,就在眼前招手。会议结束时,有保研打算的同学留下来继续咨询。沈列坐在原处没有动身,一直望向何洛。

何洛没有看到。站在通往未来的岔路口,她心中烦乱,想听听章远的声音。低着头,发了一条短信给章远:“在家还是学校?我打电话给你,现在马上。”

“在开会,晚上吧。”

晚上?已经是夜里八点半了。何洛悻悻地收起手机,对身边的女生说:“我先回去了。”

路上走到一半,电话响起。

“怎么了?有急事么?”章远语气急促,“我开会中途跑出来的,长话短说吧。”

何洛“哦”了一声,“没事儿。”没事情就不可以打个电话么?她心里空了一半,剩下的一半,装满放弃的遗憾。

“我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呢,你说现在马上。”章远松了口气,“回头再聊吧,我赶紧回去了。”

随后的日子里,何洛常常在图书馆关门后才回到寝室,她买了一只舒服的大抱枕,懒懒地倚在身后。摊开笔记本电脑写材料,PS,Resume,推荐信,专业课介绍……申请出国的日子忙碌而机械化,整个人都要麻木了。准备材料的时候才知道自己有太多专业知识一知半解,想写一份有板有眼的个人陈述材料都磕磕绊绊,于是临时抱佛脚,在图书馆泡了一周,也不怎么吃喝,每天几片面包,两大杯清水就熬过来了。所谓忙碌中的小幸福,就是晚上喝着咖啡,看两集下载的柯南,或者是粤语版的《寻秦记》。宣萱一脸倔强,骂着项少龙“雷个尹擦”。古天乐抿嘴一笑的侧脸和章远三分神似,不知道如果章远黑一些,老一些,是否会更像。何洛倦倦地想。又想到让章远忙得不可开交的策划书,上网找了些相关的英文资料,翻译一段,眼皮就睁不开了。

叶芝和周欣颜保送了本系的研究生,一集又一集看着《流星花园》,两个人分别是言承旭和仔仔的fans,每日争论地不可开交,焦点问题只有一个,无非是谁更帅一些。

“言承旭是三角眼!”周欣颜大叫。

“周渝民是娘娘腔!”

“哪有,那是优雅,哪像暴龙那个野蛮人?”

“什么野蛮?那是剧情需要!”

想拉着何洛评理,却看到她带着耳机,歪着身陷在抱枕里睡过去了。

经过无数人辗转传递,章远才知道何洛正在申请出国,听到这个消息时他眉头一皱,紧抿了嘴。

“难道我同桌都没有对你说?”赵承杰惊诧地问。

“哦,是。她英语好,准备起来不会太麻烦。”章远淡淡地说,“何洛一直想四处看看,如果不是去留学,去美国的机会不多。”

“是,所以你也去不了。还不想想办法?”

“想什么办法?去美国的办法很多啊。”章远笑了一声,“咱们班那么多姐妹要出国,你找一个人f2你好了。”(所谓f2,可引申为留学生的配偶去美国探亲陪读)

“切。”赵承杰撇嘴,“我就和我同桌最亲,找她f2我啊,如何?哼,你不劈了我?”

“怎么忽然决定要出国?”章远打电话问何洛。这么重要的决定,竟然从来没有听她说起。

话筒中静静的,呼吸的声音都没有。过了半晌,才听到何洛飘忽的声音,断断续续:“想了很久了,怎么是忽然?”

“哦……进展得怎么样?听说你有牛人的推荐信,基本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吧。”

“哪儿有百分之百的事情啊?”何洛叹气,“而且,也没什么大不了,是我运气稍微好些吧。”

“今天的运气,很大程度上来自于以前的努力累积,也是个人能力的体现。你也不要太谦虚。”章远想笑笑,尽量调侃地说,然而话一出口,语气就变得凝重。

何洛笑了一声,拖长的尾音带着感慨:“现在换成你给我吃定心丸了呢?其实,出不去也好。”

“嗯?”章远顿了顿,“嗯,你还能在国内读研。”

“对啊,可是保送结束了,就要自己考试了。我根本没有准备,肯定不行的。我的打算是,出不去,就找个轻松的工作做着,四处去实习,比如满心,过一段时间去华盛顿的世界银行,每个月2千美金,比工作还幸福呢。”

“如果你已经毕业,就不能实习了吧。”章远提醒。

“哦,也对。”何洛沉默片刻,“那,自己开个小店。那天我们一群人还聊天,说在学校附近开一个小店很好,卖一些自己旅游得到的纪念品,还有搜集来的各地美食,不挺好么?”她怕冷场,絮絮地说了很多如何采购,如何促销,如何开发新产品的想法。

“真是女孩子的异想天开。”章远笑,“如果和饮食有关,开店的手续就相当麻烦。要和工商税务打交道,要和卫生检疫打交道,从业人员要有上岗证明,要有合适的存储和加工空间,这些你都应付的来么?”

“我只是说着儿玩。”何洛不悦,“真的要做,我自然就会仔细考虑。”

“你是决定做一件事情之后,才考虑可行性么?你这个想法非常危险。”章远也认真起来,“你应该多少觉得这件事情能做成,然后再去考虑细节。”

“老大,我们只是说着玩儿,需要这么严肃么?”何洛气恼。

“我看你已经规划细节了,不拉住你,过两天你可能一时高兴,就去剪彩了。”

何洛闷闷得说不出话来,这世界怎么完全颠倒过来?她一直认为章远才是那个爱做梦的孩子,天马行空的勾画着未来,聪明如他,难免会心高气傲,很长一段时间内,自己每句话都要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要他在幻想的同时,不要忘记脚踏实地。

而他现在怎么如此苛责,连几个女孩子的美梦都要毫不留情地打击?

我曾经挑剔过你,但现在,你想做的事情,我都努力支持了。何洛的语调冷下来:“算了算了,不说这个了,反正只是申请过程中大家说着玩,打诨插科的,没人当真。”

“何洛……”章远声音浑和,从没有谁把她的名字唤得更好听,“你认真想过没有,以后到底要做什么?”

“有,当然有,贤妻良母啊!我的毕生理想早就变成这个了。和你结婚,生一打儿孩子,要是嫌太多,至少也是个篮球队。”田馨大笑,说,“你就应该这么告诉他!”

何洛哭笑不得,拉下脸嗔道:“你的臭嘴就知道乱说。”

“你还否认?”田馨上下打量她,“你看你,一幅魂不守舍的样子。那你怎么回答?”

“我说,没有,走一步,看一步。能申请出去就申请,出不去,还有个大学叫加里敦。”说着还弯了眼睛嘻嘻地笑。

“都什么时候了,你们两个还在这儿绕弯!”

何洛打个激灵,从笑闹中回过神来,凄凄地扯了扯嘴角。“我的态度还不够说明问题么?我已经说了,出不去也好,哪怕自己自谋生路也好,怎么样我都不在乎。难道真的要我直说,不管你发达不发达,我都有决心和你风雨同舟,你挑水来我浇园?可他呢,根本就不表示支持,反而来指责我欠考虑。我真不明白,自己在他心里算什么。”

“当然是最重要的人了。”田馨着急,“你怀疑他变心了?绝对不可能!我不相信!”

“我不是这个意思。”何洛说,“我不知道他心里把感情放在什么地位。我希望他有一个明确的态度,让我知道他所作的一切,是为了我们共同的未来在努力。我们现在已经没有恋人的关系了,他一句话都没有,我单方面的努力很累的。”

“那我这就找他!”田馨跳起来去抓手机。

何洛一把按住她,苦笑摇头:“如果他心里有我,他自然会说;可如果没有我,说一句话,十句话一百句话,都是我求来的,有什么用?下次我们之间出现问题,他还是会转身走人。那我真就疯了。”

“我受不了了!”田馨大叫,“再也不要和我说你们的事情了!我都听烦了,你们也没个结果。”

“不会再说什么了。”何洛说,“我马上就把所有材料邮寄出去。各安天命,自求多福吧。”

十一月末,章远来公司总部面呈策划书。恰好北京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异常的大,众多鲜有雪地行车经验的司机乱作一团,交通瘫痪。从车站到何洛学校,竟然颠颠簸簸坐了四个小时的车。

他站在楼前的路灯下,大片大片的雪花漫天舞着。何洛从寝室的窗口望过去,夜色涂抹了白茫茫的寂寥天地,章远仿佛在空荡荡的舞台中心,被圆锥形昏黄的光晕笼罩。寝室里正在煮火锅,窗户上凝结了一层雾气,隔得他的身影朦朦胧胧。此刻他抬起头,悠长地吹了一声口哨。

何洛拿了桌上的材料跑出去。

“我们占便宜,可以多吃些了。”另外三个女孩面面相觑,耸耸肩,撇撇嘴,继续和锅里物美价廉的蔬菜羊肉鏖战,吃到肚子溜圆。

章远气定神闲地微笑,深蓝色及膝的Northface风雪服,领子竖起,松松地围一条灰色围巾。好像此前六七年的光阴都浓缩在这一刻,坠在何洛心里沉甸甸的。“这是上次帮你整理的材料,一些国外小公司起步及成功运作的案例。”她递过去,“蔡满心帮了不少忙,她提的建议我写在后边,或许你做presentation的时候用得到。”

“这么多!”章远翻开,蹙眉。

何洛笑:“我都没说多,你还叫唤。”

“我就是替你说的。”章远把文件夹放好,“打字也很累,我就总是腰酸背痛,所以特别理解。喏,就是这儿。”他伸手去够肩胛骨侧缘,衣服太多,胳膊弯不到。有一些笨拙,让何洛心底柔软。他嘻嘻哈哈笑着,“对吧!要不要我帮你捶捶?”

“还好,我有一个大靠枕。”何洛比划着,“所以没那么辛苦。”

“多亏你,我知道自己在这些方面经验差太多。”章远说,“这是优势,我可以没有条条框框限制自己的思路;但同时,也会显得生涩幼稚。这次天达公司扩展软件业务,我们究竟是被收购,还是以商业伙伴的角色抬头挺胸加盟,很大程度上,也就看这次提出的观点能否吸引老总们的眼球了。”

严肃的语气让何洛觉得陌生,她站在章远面前,看他坚定的目光,却找不到合适的话题。

“你能真正意识到,自己所走的路是艰难和繁复的,那就最好了。”何洛长长呼出一口气,在空气中凝成白烟,“就好像爬山,我们一直看着山顶才能保持方向,但是,也要看着脚下的路平不平。”

“你看你说话,一套一套的。”章远笑了,“这些你在email里都说过,我已经拿小本记下,每天诵读,《何氏语录》呢。”

何洛也笑了,她那里还有一本当年的章氏语录。

她送章远去校门口,一辆出租的影子都没有,偶尔有塞满人的公共汽车缓缓开过。雪花恰到好处的折射着金黄的灯光,空气里有熟悉的寒冷味道,家乡一样亲切。两个人在空阔的街上跑跑停停,团个雪球扔来扔去,在雪地上滑行,看谁的距离更长。心情单纯快乐,在辉煌的灯火下沸沸扬扬热热闹闹。

“过两天还会来么?”何洛问他。

“或许,看进展吧!”

“好。”何洛颔首。若章远此行顺利,他所在的小公司可以成功与天达原有的技术部门及另外一家深圳工作组合并,或许一切就不同了。

章远说过,他的构想是将研发中心设在北京,面向北方众多刚起步的小型企业及老牌国营单位,避开南方激烈竞争。

无论如何,他的第一选择,是这个自己生活了将近四年的城市。难免让何洛有这样那样的联想,未来是不确定的深海,似乎现在射进来一束光,弯曲荡漾。

接近年底时,章远又来找何洛,脸色并不好看。他迈着大步,何洛几乎要小跑前进才能跟上。她不敢开口问策划书的事情,心中有一种奇怪的预感,章远要说些什么。

“我想放弃了,决策者并不是真的喜欢这个计划。”章远神色凝重,语气里隐约有三分怒意。

“喂,别呀。”何洛心急,“努力这么久,你舍得么?如果是我付出很多心力的事情,根本就不会说放弃两个字。”

“好男儿志在四方,要立业,并不指望这一家公司。这儿容不下我,自然可以去别的地方试试看。”

“但你不是说,天达的思路和你自己的设想很吻合,而且他们有足够的启动资金和人力资源,新兴的私营企业可以给你无拘无束发挥的空间么?”何洛将他说过的话罗列出来,“说好男儿志在四方,但如果你万一短时间立业不了呢?难道一直漂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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