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邵声听着她低声喃喃,神色委屈难过,心头一热,忍不住伸出左手去。手臂在半空画了个圈,又放下来,紧紧地握着,指关节微微泛白。他说:“莫莫,你在说什么呢,我哪有躲着你?”

“好吧。”她凄凉地笑了笑,“是我自己烧糊涂了,想得太多了。你说过,人想的太多,就庸人自扰了。谢谢你来陪我坐坐,我真的很开心。”

“是我说的?”邵声勉强笑笑,“我都不记得了。”

“你当时还说,命运不会眷顾每一个人。”莫靖言叹气,“所以我在想,是不是之前我用掉了太多的运气,所以现在就不能心想事成了。”

“哪儿有那么多心想事成呢……那不成了神仙?”

莫靖言有些疲倦,缩在椅子中,扯了扯披肩。她一只手无法系紧,邵声转身,不发一语,帮她把披肩拉好。

她抬起头,怯怯地望着他。

“还冷呢?”邵声问。

“打点滴的这只手很凉,可以……放在你胳膊上么?”

邵声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他的胳膊搭在座椅扶手上,衬衫袖子挽到小臂上端,莫靖言左手的手掌就放在他右边袖口,细长的指头轻轻搭在他小麦色的胳膊上。她的指尖柔软而冰凉,像小猫的凉鼻头贴在皮肤上。

邵声忍不住伸出左手,轻轻搓了搓她的手指,哑哑地说:“以后再不能这样,不值得,要好好照顾自己。懂吗?”他顺势托起她的手,放在扶手上,将右臂抽了出来,踌躇片刻,“我得走了,还约了人谈事情。”

莫靖言应着,说了句“再见”,重又低下头来。事情都和想象的不一样,本来以为傅昭阳出国后,自己和邵声可以循序渐进,哪怕等上一两年,等到过去的事情都淡了;而现在忽然情景调换,她心心念念的人要去这世界上最遥远的角落。她多希望自己此刻有楚羚一般的执着与张扬,然而若非发烧时有一些神志不清,恐怕刚刚那几句话也说不出口。邵声平静以对,她便不知还要再说些什么,只能低下头来,掏出纸巾,擦了擦眼角。

邵声在门口转身,恰好看到这一幕,他翕动嘴唇,终于还是没说出半个字。

那天夜里组会刚结束,导师的总结还没做完,邵声便找了借口先行离去,挑了条僻静的小路,向着岩壁小跑而去。路上一阵风打着旋吹过,卷起尘土砂石,不多时天地之间就扯开细密的雨丝。邵声加快脚步,要到操场门口时,隔了一个路口,看见锻炼的人们三三两两奔跑而出。有个女生将运动服遮在头顶,纤细的背影似乎就是莫靖言。

他隔了不远不近的距离,在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到了宿舍区,却见女生转向另一栋宿舍楼。邵声一愣,回身向操场发足奔去。雨急风骤,不多时他浑身上下便已经湿透了。邵声急匆匆赶到岩壁前,转到大屋檐下,那里也是空荡荡的,最边上的海绵垫已经有一半浸在水中。他心中焦躁,拖起一张来,用力向着岩壁扔去。泡了水的垫子沉重无比,胳膊一用力,抻得肩胛隐隐作痛。

作者有话要说:发福利了,不过周末需要加班……未必能更新周末其他时间,总得留给朋友聚会、整理家务什么的吧……现在春色正好,隔着窗子能看到路边的槐树,让人心情愉悦。目前《春天》所写的段落,大概就是仲春到初夏这个时节,虽然短暂,但生机无限。

第十九章(下)

晚上左君来寝室看莫靖言。她通过研究生复试,秋天就要去上海读研。莫靖言心中不舍,拉着她的手说:“你们怎么都要走了?”

左君纳罕,“还有谁?”

莫靖言自知失言,眨了眨眼睛,“我是说,又到了毕业的季节。”

“傻丫头,现在觉得时间过得快了吧。”左君笑道,“珍惜这最后一年吧,真的就是一眨眼,我好像去年才来报道,现在居然就要毕业了。”

“是啊,明年就到我们了……”

“你有什么打算,工作,还是读研?”

莫靖言有些踟蹰,她很想问,怎样才有机会能去巴西,似乎没听说谁去读书,那工作呢?自己又不是葡语或地矿专业。“没想好,不知道现在准备出国,还来不来得及。”她说道,心想,去了美国,总也离南美近些吧。

“这……有点突然呢。”左君有些诧异,“别说准备托福、GMAT之类的考试需要时间,申请也不容易啊。管理类很难拿奖学金,你家里打算让你自费出去么?”

莫靖言摇了摇头,“忽然想起来,说一说。”

左君叹气,“莫莫,前几天,傅队去医院看过你吧。”

她点了点头。

“后来,他旁敲侧击问过我,你现在是不是有男朋友了。”

莫靖言连忙摇头。

“我当时也说,没有。可现在,我觉得,莫莫你是有了其他喜欢的人吧?”

她一时无语,也没有否认。

“我知道,你不会无缘无故想要出国;你也不是不懂珍惜的女生,不肯和傅队复合,已经不仅仅是怄气那么简单了。”左君望着她,“而且,你心里这个人,或许还是我们大家认识的,对不对?”

莫靖言大惊,“师姐,这是谁说的?”

“我猜的。要不然你也不至于这么守口如瓶,对着我也把自己的感情藏起来不说。再说,又没见你和任何男生走得很近,大概还是对一些熟人有所避忌。”

“师姐你也太厉害了。”莫靖言尴尬,“万一,是那个人他不喜欢我呢?”

“说不上厉害,都是喜欢一个人时的小心思呢。失败的感情,真的可以让人成长。”左君浅浅一笑,“喜不喜欢,对方明确地告诉过你么?”

莫靖言摇头,“女孩子,总得矜持一点吧。”

“矜持也是有度的。我曾经无数次问过自己,如果当时我再积极一些,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样了?我宁可当时问过了,被拒绝了,伤心了。也好过现在不断地揣测。”她拍了拍莫靖言的手,“只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情非得已。或许事情不会有你想象的顺利,也未必向着你希望的方向发展。如果你能和自己真正喜欢的人在一起,也许会有人很难过。但是真正关心你爱护你的人,以后还是会接受这一切,会祝福你和你的他。不要思前顾后,错过了重要的人。”

莫靖言想到堂兄和女友,心中感慨,“师姐,我们大家也都会祝福你的。”

“好啊。”左君嘴角弯弯笑了起来,“我去个全新的地方,也一定会有新的开始。”

方拓一直忙于期中考试,有一周时间没有参加攀岩队的训练,归队后听说莫靖言生病了,立刻叫着要来看她。她打了三天点滴,已经不再发烧头痛,就是依然有些咳嗽。

方拓进不去女生宿舍,就约着她在食堂吃饭,见面时递过一口袋苹果,“可惜这个季节梨子都不水灵了,吃点苹果也不错,保平安呀。”他挠挠头,“要不我去买一碗冰糖银耳羹吧,清肺润喉,还美容养颜。”

莫靖言被他逗笑,“你知道的还不少,总讨好女生是吧?”

“我是诚心诚意关心师姐,怎么能叫做‘讨好’呢?”他做出一副被打击的样子,“我还指望着你早些好起来,回到队里带着我一起练习呢。”

“谁说我要回去?”她瞟了方拓一眼。

“大家都这么说啊。要报名八月份的比赛了,何队那天提到,打算请你代表女队参加新人组的比赛。”

“我?还算新人呐。”

“貌似没有参加过以往比赛的都可以,具体我再问问。”

“哦,先不着急……”莫靖言又想起邵声的冷淡,一时对其他事情都没了热情。

“师姐要早做决定呀,要不然,过些时间岩壁翻修,练习就麻烦了呢。”方拓看她停下筷子,忙伸长手臂帮她布菜,“多吃点恢复得比较快啊!”

“几月份翻修,那还怎么备战?”

“大概下个月开始清理岩壁吧。没关系,其他地方也有岩馆,宣武门那边就有一个,离师父住的地方很近。我周末刚去过,就两个路口。路上还有个驴肉火烧店,味道真不错!”

“什么?住的地方?”莫靖言一愣,“少爷他不是住在研究生宿舍么,你说什么宣武门?”

“呃,就是周末啊,我帮师父搬东西来着。”方拓打量着她的脸色,喏诺地解释着,“最近正好来了个巴西商务团,老板说让师父提前熟悉业务,他就过去帮忙了。为了往来方便,公司分了宿舍给他,最近都会住在那边。”

“可是,他还没答辩呢啊!”

“我也问了,师父说前段时间比较刻苦,所以论文和答辩什么的都准备妥当了,过些天回来稍稍温习一下就可以。”

“那……”莫靖言心情如坠谷底,“他最近都不回来了?”

“嗯,应该……是吧。”方拓小心翼翼解释着,“师父也只叫了我帮忙搬东西而已,顺便带我去旁边的岩馆转了转,大概你还在生病,就没有劳烦你吧。”

莫靖言心中惆怅,看着面前还在安慰自己的小师弟,勉强笑了笑。她想,生病不生病,少爷都不会告诉我,此时他大概巴不得躲开我。上一次肯来医院看我,大概也只是分离之前的告别。

这一餐饭吃得索然无味,回来时路过操场,远远看着岩壁探伸出的屋檐,莫靖言心中千回百转,邵声那些或戏谑或温暖的话语一一闪现,他明明是关心照顾自己的,为什么此时对自己唯恐避之不及?

她心中隐约有了答案,但这个答案让她更为无可奈何。或许在少爷心中,对自己也有一丝好感,只是这份好感远远不足以抗衡他和傅昭阳七年的兄弟之情。于是她成了被冷落、被躲避、被放弃的那一个。

但是他怎么可以就这样若无其事地一走了之?莫靖言心中又是憋闷又是气恼。就算普通朋友,即将要去到天涯海角了,难道就一点都不惦念难舍,难道就能忍心不告而别?她又想起左君的话,暗自下定决心,就算亲口听到邵声的拒绝,也好过分隔在地球两端之后,追悔当年没有尽力去完成的心愿。

她有邵声的手机号码,但觉得这样郑重认真的事情,必须要面对面陈述才有诚意。更何况,她已经有一两周没见到邵声,他音讯杳然,如同已经飞往地球那边一样。每每在校园内看到相似的身影,莫靖言的目光都会一路追随,但又懊丧对方并不是自己想要见到的人。她如此渴望见到他,哪怕只是一个遥远的背影;如此希望听到他的声音,哪怕只是他在嘈杂人群中的一声轻咳或浅笑。

除了方拓,似乎鲜少有人知道邵声的下落。莫靖言不想让别人知道她的计划,她找了个周末,斜背一只帆布小挎包,装了一瓶矿泉水,借口和中学同学逛街,决心到城中去寻找他的踪迹。出发前她在网上找到了方拓所说岩馆的地址,先坐公交,再换乘地铁环线。一路上她充满期待又无比紧张,一颗心时时刻刻提到嗓子眼,急促地跳动着,怎样都平静不下来。她想,这大概是自己从小到大做过的最不计后果、最莽撞勇猛的一件事。正如左君所说的,“感情里除了快乐,当然还会掺杂许多其他的情绪,思念、不安、妒忌、惶恐、伤心……只不过,和他在一起的那种幸福感,能让这些都变得微不足道。”

她一点都不懊恼和责怪邵声了,现在的她,在拥挤闷热的二号地铁线上义无反顾的她,只是单纯地想用自己的所有力量和真心,去争取和挽留心中最重要的人。

岩馆并不难找,然而想要在距离岩馆“两个路口”的住宅楼找到邵声,简直如大海捞针。莫靖言站在车水马龙的岩馆门前,才意识到自己低估了此行的难度。且不说有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宣武门一带众多胡同交错纵横,她并不知道方拓在形容“两个路口”时,是否将这些狭窄的胡同入口一并计算在内。她沿着南北向的大道走了个来回,并没有哪个院落明晃晃将“有色金属公司宿舍区”的字样挂在墙上,想来也不会有。唯一的地标就是方拓所说的驴肉火烧店,但这样的小吃店,谁知道在小巷中又藏匿了多少家?如何能一一尽数?

莫靖言有些沮丧,她路上奔波了一个多小时,又走了一两个钟头,却丝毫看不到希望。她踅进路边一家店,吃了一个火烧,在喝下一碗热汤后出了满头大汗。莫靖言大病初愈不久,这样一折腾,人又觉得有些困乏。她心中默默祈祷,希望邵声在下一个转角出现,让她看一眼,看看就好。否则他答辩时也未必会见自己,下次重逢,真的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这样走一走,歇一歇,她几乎走遍了附近大大小小“两个路口”之内的街巷。天色渐渐暗下来,店铺和居民楼里或明或暗的灯光亮起来,她不知哪一道门哪一扇窗之后,才有自己想要见到的人。失落和委屈的情绪在心底一点点堆积,莫靖言双腿沉重僵硬,脚步拖沓,走一段路就想停下来歇歇。她凄凄地站在路边,回身看着夜色中熙来攘往的人群。

在这繁华拥挤的有上千万人口的城市里,为什么,还是会感觉如此孤单呢?

眼看已经八点多,无比气馁的莫靖言决定放弃寻找,走回地铁站去。空荡荡的肚子又提起抗议,路边有一家店面卖着肉饼,她停下来看了看,闻到油腻的气息就皱了皱眉头,初夏的午后天气炎热,走了长路的她很想吃些清淡的食物。老板以为她不想吃肉饼,招呼着,“里面坐里面坐,还有火烧和小菜。”

莫靖言一怔,抬起头来,在门旁不起眼的地方,还竖着一块牌子,写着“驴肉火烧”。

老板娘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别吆喝火烧啦,刚刚卖没啦。”

她抬头看了一眼,心中忽然生出一丝希盼,于是走进小店,点了清粥和凉菜。吃到一半,听到外面倒豆子一样的声音。

老板娘惊呼一声,唤着丈夫照顾生意,“又下雨了,我去后面把窗关上!”

这雨来得急,几分钟内便雨势滂沱,雷声轰鸣,隐约带着盛夏的气势。莫靖言不想淋了雨再去打点滴,便坐在店里等了片刻。大雨没有变小的迹象,她又担心着下了地铁赶不上回学校的末班车,老板看她心急,指了指巷子对面的便利店,“你要是着急赶路,那里有伞卖的。”

莫靖言道了谢,三两步跨过小巷,钻到店里。店员听了她的来意,摇摇头,“好像卖光了,你去那边架子上看看,要是找不到,就是没有了。”

她转了两圈,的确没有发现雨伞或雨披。地铁站不是很远,但下来后还要走一段路才能转乘公车;她也想了坐出租回去,但看路边许多擎着伞的行人在等候,半晌也不见一辆空车。衣裳单薄的莫靖言叹了口气,买了一听保温柜里的热咖啡捧在手上,又到货架旁逡巡,考虑着要不要随便扯上几个塑料袋,遮住头发奔到地铁站去。

“大不了再挂两天点滴就是。”她暗想,“走在冷雨中的事情又不是没有做过。”

这样想着,反而有些大无畏起来。她要了一只大塑料袋顶在头上,抬脚迈出店门,低头沿着路边商铺的小屋檐走过去,遇到无遮挡的缝隙,就被大雨兜头淋上一阵。她冷得浑身一抖,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有人从身边飞奔而过,听到这一声,停下脚步,转过身来迟疑地喊了一声,“莫莫?”

作者有话要说:在《忽而今夏》更新时我就说过,因为不同的背景、经历和性格,即使在现实生活中,大家对于同一个人、同一件事也会有不同看法。更何况是小说里。也许少爷的做法在某些人看来,就是优柔寡断;在其他人看来,是情义两难。即使是故事中,不同的人对莫莫和少爷也有不同看法,比如vilean说的:攀岩队的人肯定也会觉得莫莫是坏人。在外人看来,莫莫就是“从他们敬爱的楚师姐那抢走了傅队,然后又甩了傅队,完了又勾搭上了傅队最好的朋友”的人。其实,我们都是在平衡取舍得失,然后再做决定。===周三再更

第二十章 甘之如饴

莫靖言惊喜交集,回身看到熟悉的人,错愕得说不出话来,下一瞬又觉得这一切是天经地义的。她走了这么长的路,这样努力这样虔诚,就是应当看到他的。小说里、电视里,所有有情人,不都是这样被纠缠的缘分牵扯到一起的么?

她胸中只有一半是喜悦,余下一半留给各种错综复杂的情绪,紧张、忐忑、激动、委屈,还有一丝细微的酸楚。所有这些交织在一起,在胸口迅速发酵膨胀,几乎就从眼眶溢了出来。

邵声也没有打伞,只是将一件运动服遮在头顶。他抓着莫靖言的手腕,将她拽到旁边的屋檐下,翻手将运动服披在她头顶,“你怎么在这儿啊?”

“我……我逛街……路过……”

邵声打量了一眼她空无一物的双手,“也不看着时间,回去这么晚。我送你去地铁站吧。”

“我……还是在这儿等雨小了吧。”她抬头怯怯地望着他,生怕他问出“那你刚才往哪儿走”一类的话。

邵声将她挡在屋檐里,自己小半个身子露出去,头上沾了雨水,细密的水珠在平短的发梢上折射着细细碎碎的灯光。他蹙了蹙眉,“那我陪你等一会儿,然后送你去车站。”他指了指便利店,“去店里等吧,暖和一下,我也要买些东西。”

莫靖言点点头,跟在他身后,折了回去。

邵声买了两根蜡烛和一包火柴,解释道:“刚才下雨,忽然就跳闸了。不知道还会不会来电。”

她随口应了一声,又打了两个喷嚏。

他看着她的头发,“用我的衣服擦干吧,否则又要发烧了。”

“发烧就发烧,又没有人在乎。”她心中委屈,扁着嘴将眼神投向一旁。

他低头看着面前的女生,身上的衬衣湿了大半,颜色半深半浅;脸色有些憔悴,抿着唇不发一语,眼角似乎有泪光闪烁。他忍不住伸出手来,指尖几乎触碰到她鬓角潮湿的发丝,低声道:“怎么会,没人在乎呢?”

这时店员走过来,咳了两声,“不好意思二位,今天我们要闭店盘点,这就关门了。”

莫靖言猛地抬头,凄凄地看着邵声,“我们,要去车站了么?”

他看见她眼底的水光,心中说不出的怜惜,“地铁回去时间太久,现在车也不好打。我拿件干衣服给你换上,再带你去车站吧。”

邵声的住处,其实是公司附近一栋建成十来年的民用住宅楼,楼梯狭窄,黑暗中莫靖言一直拽着他的衣襟。邵声点了蜡烛,用一小团暖黄的光引路。

“来得太匆忙了,好多东西还在寝室。”他解释着,“要不我有好几只户外用的手电和应急灯,都比这亮得多。”

“你也知道自己走得急。”她嘟嚷着,撇了撇嘴。

“公司这边有急事,再说,过几天我还会回学校的……”

“骗子。”她轻声说。

“你说什么?”

莫靖言闭了嘴。你就是个骗子骗子骗子,你根本就是在躲着我。就算你回了学校,恐怕也是卷了铺盖逃之夭夭,才不会来见我。你这个骗子骗子,胆小鬼胆小鬼。

她怄气般默念了一路,心中酸酸甜甜,五味陈杂。

因为停电,热水器不能用。邵声用煤气灶烧了一壶水,让莫靖言将脸和手臂擦干,用热水洗了脚。他又抛过一件写着校名的大T恤,“放心穿吧,这件是新的。拿回去不用还给我了。”

莫靖言低头看着胸口硕大的校名,有些沮丧,暗想,还真是和我撇清关系,滴水不漏,类似的T恤全学校90%的人都有,谁也不会想到是他借给我的。

她将湿衬衣叠好,放在塑料袋里,低头看了自己一眼。T恤很长,一直遮到大腿上,将牛仔短裤挡住一大半。她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这种若隐若现的装束,好像有人说是最诱惑的。她不知自己为何就想到这里,脸“腾”地红起来。扭头偷偷打量邵声,他背着身,专注地玩着手机上的贪吃蛇。

莫靖言有些尴尬,既想和他多呆一会儿,又为了刚刚转瞬而逝的念头坐立不安。她在狭窄的门厅里转了个身,脚趾踢到墙角,痛地叫了一声,撤身时立足不稳,向后跌去。邵声听见她的惊叫,眼疾手快一把揽住她的腰,她才没有坐到地上。

宽大的衣服滑起来,露出细细一线肚皮,好在微弱的烛光中看不清她的手足无措和满脸红晕,莫靖言连忙站直,将衣角拽下来。

“你啊,迷迷糊糊的,自己一点都不注意。难怪会发烧生病。”邵声叹气,“换好鞋子,再把那件外套也穿上,走吧,我送你打车去。”

莫靖言委屈,“上次是谁放了我鸽子,我才会淋雨?”

“我没想到你会等那么久,而且,我真的有事儿。”邵声望着她,他背对烛光,但双眼依旧是亮晶晶的。

“那我生了病,你也不多来看看我。去趟校医院,还说是去看骨科。”

“我的确是去看骨科,也顺路去看了你啊。”邵声辩解着,“有很多人看望你、照顾你,其实也不差我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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