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你昨天几点睡?我看书看到十二点,本来觉得以前学的很扎实,一测验发现都忘记了,唉。”

“我也十二点多才睡,不过是对着镜子练习动作。”

“是啊,我演示的时候,比当年第一次下水学课还紧张。”

“今天练习时我看到两条狮子鱼耶!”

“拜托,你做了两年潜水长了,看到狮子鱼还会兴奋?”

“这两天一直趴在两米深的沙地上练习,你敢说你看到了不兴奋?”

陈家骏扬了扬眉,“你们要知道,如果想看鱼,做潜水向导比较好。因为教学时,无论眼睛看着哪里,心思都在学生身上。”

叶霏想起他在水下指导众人时,冷静且专注的神态,隐约羡慕起那些学生来。

雅恩斯耸了耸肩,“所以总能见到学生很喜欢自己的教练,他的心思在你身上,你的命在他手里。”

克洛伊笑得眉眼弯弯,“哦,所以有的人那么想教漂亮姑娘。我们让课程总监来评判一下,谁更适合教叶霏。”

“我只是陈述一个事实,你不要陷害我!”雅恩斯龇牙,“这样讲,我还能不能通过考试了?”

大家笑起来。

汪晋才也笑起来,“真有些怀念年轻做教练的时候。”他仰身靠在座椅上,向着陈家骏摊开手来,“k.c.,下面交给你了,我们来和这些充满激情的新学员聊一聊吧。”

他点头,了然一笑,“每次开班第一堂课,都会问大家一个问题,那就是,你们为什么想当教练。今天我们不妨在这里先说一下吧。”

一位当地来的学员说:“我喜欢潜水,想在潜店工作,而且收入也不错。”

健硕的美国人答道:“我这几年打算周游东南亚。做了教练,经济上就可以自给自足,工作一段时间,旅行一段时间。”

雅恩斯说:“我喜欢潜水,所以希望把这种快乐带给别人,让更多的人了解大海,喜爱大海。”

还有一对夫妻,连恩和珍妮,他们没有报名预备课程,也是刚刚来到岛上。连恩有些跛脚,走不快,珍妮从不搀扶他,只是放慢脚步,和他保持同样的节奏。他俩相视一笑,“我们也很喜欢潜水,想尝试各种没做过的事情,所以就来了。不过以后不一定会教课。”

“这个问题,从来没有标准答案。”陈家骏微笑,“甚至你以后做的事情,不完全符合你的初衷。你会得到一些意外的收获和快乐,也极可能遇到无法预想的困难。但是我相信,你们从初学者到潜水长,一路遇到的那些教练里,一定有人做了什么正确的事情,才会引领你走到现在的教练课程。我希望你们记得,那些对你带来有益影响的人,还有那些时刻。在某种意义上,它们已经解释了,为什么你会到这里来,你希望成为怎样的一名教练。”

众人齐齐点头。

连恩问道:“有没有那么一刻,你会怀疑自己的选择?”

“当然,”陈家骏微笑,“也许是太辛苦,也许厌倦了,也许有一些其他不得已的原因。有厌倦心理并没有错,但那个时候,就不应该教课了。即使你不说,你的情绪在无形中会传递给你的学生。你的启蒙课程,对于他们今后的潜水生涯都是至关重要的,所以你应该保持严谨认真,又充满激情。”

“那应该怎么办?”

“停止教学。”他顿了顿,“但不等于是永久的。你可以去fundive,去你想去的那些地方,找回潜水中fun的部分。你会发现,依旧热爱着自己蓝色的‘办公室’。”他淡然一笑,“相信我,离开一段时间,你就会迫不及待地想要回来。”

从叶霏的角度望过去,他的脸在灯光下半明半暗,深刻的轮廓透着果决与坚韧。她摸出本子来,在上面写着他刚刚说过的话。

只听他继续说道:“即使和刚才类似的话,我每年讲许多遍,也没有觉得厌烦啊。”

众人一哄而笑。

叶霏低着头,也忍不住咧起嘴,轻声笑起来。

邱美欣过来拿啤酒,和她一同靠在吧台旁,歪着头,微笑道:“看他们这样子,多开心。”

叶霏赞同,“是啊,一到岛上来,心情就放松了。”

“所以每次开班,我都愿意来帮忙。”

“不知道每天生活在这里,是什么样的感受。”

邱美欣看向她,带了一丝玩味,“你觉得呢?”

叶霏想了想,“作为游客,只觉得这儿是个天堂;但是相处久了,发现大家也都有自己的难处。”

“只是个人的一种选择吧。我是没有那么洒脱。”邱美欣握着啤酒罐,在手中揉搓着,“我会想,如果生病了怎么办,养老怎么办,刮台风了怎么办,想要逛街看电影怎么办;家人上了年纪,需要我照顾,怎么办;如果政府说这一带都要做保护区,所有商家立刻停业,怎么办。”她笑起来,“顾虑太多,很难改变现有的生活状态。”

叶霏点头。

邱美欣看到她在本子上记着什么,笑道:“为你的文章搜集素材呢?”

叶霏脸颊一热,“我是觉得k.c.说得挺有道理。”

“是啊,现在汪sir来坐镇,但有意让家骏来主导学员,他蛮受欢迎,口碑也好。”

“他是不是也有打算继续学习,成为新的课程总监?”

邱美欣点头,“教课、开店,实质上也是一种ss,但是他总能感染听众和学生。当初他没有继续读商学院,真是可惜。”

叶霏觉得无所谓,“也许他天生适合做这个,不去商学院也没关系。”

“倒也是。”邱美欣笑,“可是,那是沃顿呢!”(沃顿商学院,隶属宾州大学,世界知名商学院之一,多次位列ws全美最佳商学院排行榜榜首)

“为什么没有继续读?是因为……妹妹的事?”

“读商学院,其实是家骏父亲的意愿,希望他以后能帮忙打理生意。不过他说不想为那个国家赚钱了,和家里有些不愉快。”邱美欣微笑着看过去,“也是年轻气盛呢。正好大学毕业,他就一走了之,自己跑到偏僻的岛上来。”

叶霏默然,想到他失去了心爱的小妹,和家人疏远隔阂,不愿意再回到出生的国度,独自一个人来到远离繁华的岛上,是自由,是磨砺,还是放逐?想起他的沉默和孤独,似乎感同身受,胸口被微微地刺痛着。“那是很艰难的一段日子吧。”她轻声问。

“是啊,开始和我们都没太多联络。”邱美欣慨叹,“过了两三年,他邀请我们来岛上玩,才又变回开朗乐观的样子。”

叶霏撇撇嘴,想起他的冷峻和讥嘲,这算开朗乐观?

只听邱美欣说道:“无论后来发生了什么,那几年,真要感谢jocelyn。”

听到这个名字,叶霏猛然想起那张陈家骏与鲸鲨同游的照片,落款清清楚楚写着lyn。她的心抖了一下,“jocelyn?她是……”

“她是我见过的,和家骏最相配的女孩子。原本,他们还打算请达明和我作伴郎伴娘。”

在温和的晚风中,叶霏的心仿佛被攥紧,身体发凉,几乎要轻轻战抖起来。她捉住手中的本子,将它卷了起来,页角压得发翘。

“那……后来……”都要喘不过气,但是,还是忍不住想要知道更多。

“那个,他们去了khaolak(寇粒,泰国地名)……”邱美欣轻声叹息,补充道,“就是,家骏救下柏麦那一年。”

叶霏心中一惊,“jocelyn,她不会……”

“她伤得很重,后来身体康复了,心却……她说,再也不想来海边。”

叶霏心中五味陈杂,鼻子酸涩,眼圈渐渐红了。

邱美欣啜了一口啤酒,缓缓地说:“关心一个人可以,但是不要同情他。同情会让你的心失去防范。然而,如果你不能帮助他,同情对两个人而言,都是毫无意义的。”

叶霏只觉得心事被人看穿。

有了同情,便有了怜惜,便让一颗心变得柔软。

虽然并不是有了同情,就一定对他心存好感。

但她对他,还有钦佩,有好奇,和敬畏,以及许多杂糅在一起的情绪,在短短几日内竞相呈现,自己还来不及一一分辨。

难道在别人眼中,已经昭然若揭?

她垂下眼,揉搓着手中的笔记本,想起刚刚写下的一段话,本来想交给陈家骏,看他会描绘出怎样的图景。

“达拉姆岛向南的海湾是天然的避风港,在雨季到来时,无数渔船排列在港口内,船舷挨着船舷,船帆拂动船帆,连接的甲板如同街巷一样。而在旱季,呼号的季风都沉寂了,惊涛骇浪悄无声息,那些渔船都航行到远方的深海。退潮时海湾近岸处是宽阔的浅水漫滩,走出去很远,海水都不会没过脚踝。

在没有晚霞的傍晚,平静的海面如同巨大的灰蓝色镜子,倒映着云影。有飞鸟投身而入,便再不会飞出来。很少有人知道,这面无垠的镜子是梦想和现实的分界线。有些人在水中只能看到现实的倒影,有些人却可以看到内心深处最渴求的梦想。如果你忍住那些景象的诱惑,在不远的将来,那些倒影的梦想都会成为现实;然而如果你栽下去,就只能永远困在梦境之中。”

第十二章 梦碎[入V通知]

叶霏一早出发,跨上红色的小摩托,晨风拂面,凉爽宜人。她顶着初升的太阳,翻越海岛中部的盘山公路,沿途掠过水光闪耀的梯田,葱茏连绵的橡胶园,还有散布其间的小小村舍。山顶的云雾还没有完全散去,远眺两侧的海湾,如同蒙着一层轻纱。

下山后沿着岛屿另一侧的公路骑了没多远,小摩托嘶哑地咳了两声,再也不动了。不知什么时候,油表指针居然已经摆到红色的e上。叶霏敲了敲头盔,e就是empty啊(空),为什么没有早点留心?她把车推到路边,仔细锁好。向前走了不远,路边有一户当地农家,几支快要垮掉的竹竿,搭了一个简陋的摊床,上面一小堆叶霏没见过的水果,长得有些像龙眼。叶霏走过去,连说带比划,总算让只会几个简单英文单词的当地人明白,她的摩托没有油了。男主人二话不说,推出摩托,七八岁的小儿子抱起一只大可乐瓶,轻巧地跨上后座。

女主人和三四岁的小女儿微笑着看着叶霏,她们不懂对方的语言,和家中的小黄狗一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不一会儿男主人回来,可乐瓶里装着满满的油,尽数灌到叶霏的摩托车里。她连声称谢,递上一张纸币。男主人翻遍口袋,没有零钱,摆着手说太多了。

叶霏指了指水果,这是什么?给我一些吧。

男主人回了一个单词,她没听清;他拿起一只捏开,热情地递到叶霏手中。里面的果肉晶莹剔透,一瓣一瓣的,酸甜清新,很是可口。女主人已经拿了塑料袋,给她装了满满一袋子。

叶霏千恩万谢道别。继续前行,路过一个稍微大些的村落,路旁还有中国南方沿海地区常见的骑楼,旁边一间小庙,红瓦白墙,飞檐立柱,香案上还摆着几盘水果和糕点。后面立着一排塑像和牌位,叶霏凑上去看了一眼,从真武大帝到齐天大圣,还有关二爷,各路神仙汇聚一堂。她忍不住弯起嘴角。

转到庙后,在小山坡上,矗立着一尊精美的石刻观音立像,白衣胜雪,十分精致。叶霏摘下头盔和墨镜,将背包放在一旁,双手合十,虔诚地拜了拜。

她不信佛,但心中有一种亲切和安稳。不知菩萨是否能够指明方向,又是否能安抚当年惊天海啸中遭逢不幸的人们。

她昨晚在网上查过,khaolak寇粒,是印度洋大海啸的重灾区,这一地便有数千人丧生。图片中一艘巡逻艇被冲到离岸数公里的内陆,至今仍保留在原地,成了灾难的纪念碑。

叶霏想起曾经看过的海啸前后对比照,巨浪荡涤后,近海处几乎夷为平地,曾经苍翠热情的岛屿满目疮痍,支离破碎。

同时被击碎的,还有多少人平静幸福的生活。

如果谁告诉她,陈家骏曾拥有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或者前后有过几位女友,叶霏都不会感到诧异,或是无所适从。然而,那位连相貌都不清楚的jocelyn,却在她心中挥之不去。

lyn对于陈家骏的感情,是否也始于同情?多年前的他,会是什么样子,沉默忧悒,还是轻狂不羁?但一定是将最柔软的内心封锁起来。邱美欣说,感谢jocelyn的陪伴,让他重新振作,回复原本的开朗乐观。他们可曾在繁星漫天时拥吻,在湛蓝澄净的海中自由游弋,一同看过不知多少的日出日落?对叶霏而言浪漫的举动,对他却不过是重复此前发生过的事情。

而jocelyn是他遭逢巨变后,带来温暖的那个人,两个人劫后余生,为什么反而会分开?他说曾经离开海岛两年,是否因为jocelyn伤势太重,必须回到城市里治疗?那么最后背道而驰,是因为她对大海感到恐惧,而他舍不得这片蔚蓝么?这样重要的一个人,都不足以令他做出改变?那么和其他人在一起,未来也不一定一帆风顺,更不必提天南海北,相隔万里。一旦遇到波折,是否能够一起想办法解决,还是各行其是,就此放弃彼此的感情呢?

叶霏心情愈发沉重,她以为是刚刚萌生的好感,却已经蓬勃生长,占据了整个心灵。然而,在她没有决定是否向前走一步的时候,各种顾虑便排山倒海地袭来,让人觉得疲累失望。

或许,退回到原来的位置,是更好的选择。

她情绪低落,颓唐地拾起背包。转身走到庙前,看见一位姑娘也在门外张望,阔檐草帽,碎花长裙,一看就是国内来的游客。

姑娘也看到她,问道:“你也是中国人吧?”

叶霏点头,和她聊了起来。两个人常去同一个旅行网站,姑娘的id是若鱼,叶霏没什么新意,就是雨非。

两个人聊了一会儿,若鱼知道叶霏在潜店打工,不免唉声叹气,说:“早认识你几天就好了。”

她从杭州来,还不会游泳,但一直喜欢各种海洋生物的纪录片。看到网上的帖子说,不会游泳也能学会潜水,趁着年假,就来到这边岛上。她事先问了一家旅行代理,打着包票说潜店有中文教练,去了之后发现这位当地华人讲客家话,普通话只会一些最基本的词汇,上课时常说,“这个是r(呼吸调节器),我们一起去练习breathing(呼吸),记得(耳压平衡)”一类的话。

若鱼愁眉苦脸,“所有的关键部分都是英语。我下水就紧张,他说的话我又听不懂。人家都说三四天学完,我这都第五天了,明天最后一天,还有一半练习没做。”

“那你还在这里闲逛?”叶霏替她着急,“你已经学了几天,学费是退不回来的。只能去争取注册卡的费用。”

“我都有心理阴影了,一下水就觉得鼻子呛水,呼吸困难。”若鱼瘪瘪嘴,“教练说如果我这么紧张,是不会发证给我的。”

“你为什么不先学游泳?”叶霏问。

若鱼有些委屈,“因为很多人说,不会游泳,只要胆子大、水性好,也能学会啊。”

“但是更多不会游泳的人选择不学,或者是学不会,不好意思去网上说。再说,会游泳的人,都不敢保证自己不怕水;不会游泳的人,这个水性好的比例就会更高吗?”叶霏有些生气,“小马过河的事儿,他们那都是个人经验,不能推广到别人身上。”

“也许我天生就是怕水吧,估计我不适合潜水。”若鱼气馁,“我还是安心地看纪录片吧。”

“生命起源于大海,会游泳就是种天性,你没看好多婴儿出生就会游泳?”叶霏心中豪气顿生,自告奋勇,“反正你现在对学课产生恐惧心理,勉强练习也没用,不如我带你去玩玩水吧!”

“真的?不会耽误你吧。”

“没事儿,我今天也是闲着。”教练课程要第二天才正式开班,叶霏不想和众人出海,也不想枯坐在潜店里被各种念头折磨,这才借口搜集素材,一早就骑车出门。

叶霏问:“你有面镜、呼吸管和脚蹼吗?”

“每次用潜店的。”

“你就说自己想练习一下游泳,找他们借来。”叶霏跨上摩托,示意若鱼坐在后座,“咱们去找个安静的海滩,附近应该有很多。”

两个人去若鱼的旅店拿了大浴巾,买了面包和水果做午餐,又按照她指引的方向,来到不远的潜店。叶霏抬头,牌匾上有一串气泡,写着一行蓝色的大字(蓝色氧气)。这名字有些熟悉,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正思索着,若鱼背着装备包走了出来,身后一位肤色黝黑的店员探了探头,看到身穿潜店t恤的叶霏,似乎有些诧异。

从一家酒店的大堂穿过,翻过一大片花岗岩,有一片宁静的沙滩,叶霏站在岩石上,一眼望过去,近处是白沙底的浅水,不远就有珊瑚斑斓的暗影。她拍了拍手,“就是这儿啦。”

叶霏蹲下来,将摩托车钥匙收在背包里,“这个钥匙丢了,我就走不了啦……”话说一半,心中闷闷的,于是换了话题,“在太阳落山前,我一定可以让你克服恐惧心理!”

若鱼被她的斗志感染,也振作起来,用力地点了点头。

太阳从东到西,跨过山巅,坠入大海。天空从赤红变成玫瑰色,而后是清浅的藕米分,渐渐褪去华丽的霞光,归于清冷的灰蓝。

山崖那端浓云密布,不知道雨会不会很快追到这一边来。

两个男子坐在树后,一边吸着口里的白色烟卷,一边翻着手中的杂志,你捶我打调笑着。图片上的女郎袒胸露乳,姿态撩人。

他们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知道是水里那位姑娘要出来了,于是一同噤声。

两个人傍晚就来到这儿,本来只是路过,无意看到水中曼妙的身影,纤长的四肢,轻灵地游动着。她的衣物堆在一旁,两个人走了过去,对视一眼,又退了回来,在树影处坐了下来。

中间她游上岸来,墨绿的比基尼,小麦色的肌肤,看起来紧致细腻。她的胸算不上丰腴,但饱满挺翘,下面是腰部收细的弧线和笔直纤长的双腿。姑娘没有意识到有人在暗中窥探,她心情并不好,抱膝坐在沙滩上,埋下头来,肩膀轻颤,嘤嘤地哭了起来。

身后的两个人并不感到哀伤,他们紧盯着她光滑的脊背,还有泳裤遮挡不住的圆润曲线,目光贪婪。

她哭了一会儿,又回到水中游了起来。直到天色将晚才又回到岸边,扯起搭在树上的浴巾围在身上。这时,树丛中的火光亮了亮,她吓了一跳,“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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