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真巧啊,我们两天遇见三次……我能问你借点钱吗,我钱包丢了。”南澄说。

顾怀南望着南澄,然后突然轻扬了下眉毛:“不借。”

“喂……”

“但你可以跟着我,只要我有一口气在,就不会让你饿着。”

这算是……“另类”的要挟吗?

南澄在原地犹豫了一会儿。她当然可以选择不接受“要挟”,找当地民警帮忙联系苡米,让她火速赶来挽救她这个“落难少女”。

但远水救不了近火。

南澄跟上顾怀南的步子,目光在他的背影上停顿两秒后移往别处,然后又飞快地轻瞥对方一眼,好像是在确定顾怀南的后脑勺上确实没长眼睛,她才理直气壮地瞪着他的背影。

隔着两三步的距离,他走快她便也走快,他慢下步子她便也减慢步伐,不远不近地,始终隔着那么无法逾越的两三步。

就像很多很多年前,十六七岁的顾怀南和南澄那样。他们的脸孔在时光的那头,永远青春鲜亮。

第十回 如果相聚不是为了离别

顾怀南领着南澄入住了青年旅社,然后在旁边的小店吃了一碗十块钱的云南米线,下午在古城溜达了一圈,晚餐是小酒吧里的中式简餐,还能边吃边听驻场歌手唱歌一简朴得完全不像他的少爷作风。

南澄不挑食,再加上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她吃得很香。顾怀南在她对面轻“啧”了一声,然后把几乎没动过的盘子推到南澄面前:“这份你也吃了吧。”

南澄受宠若惊,把上面的大排夹到自己盘里,感动地咬了一口说:“你没胃口吗?可是不吃晚上会饿的。”

顾怀南扬了扬眉,不置可否,过了一会儿才突然看着南澄说:“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你这么好养活……你不觉得这里的东西很难吃吗?简直跟饲料一样。”

他看着她把整块大排津津有味地啃完才说“跟饲料一样”,这不是明摆着骂人吗?南澄嫣然一笑,回他说:“讨厌啦,说得你好像吃过饲料一样。”

顾怀南眼神复杂而专注地望着南澄:“我记得你以前没有这么伶牙俐齿。”

“……人都是会变的。”南澄拨了拨耳边的头发,有些心虚。其实不只以前,就算是现在身为报社记者的她,也不是以伶牙俐齿出名,大多时候她还是那个温顺乖巧、存在感稀薄的小女生。

但或许是因为这里离沪城太过遥远,让她卸下防备,或许是最近发生了太多事,让她突然觉得原来都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南澄变得不像以往那般谨小慎微,只选择最本真的自己去回应周遭的人事。

就像如果是以前,就算被偷得一无所有,她也不会好意思舰着脸跟着顾怀南混吃混喝——可是现在却那么做了’而且也不觉得有什么。能有什么呢?会比她未婚夫被她的前情敌给睡了更糟糕的事吗?

踩着晒满了月光的青石板小路回客栈的路上,南澄脚步轻快愉悦,她喝了一点酒,脸上忍不住就浮现笑容,嘴里还轻轻哼着歌。

顾怀南凝神细听,发现是很久以前他们都喜欢的一首歌。

“你举着一枝花/等着有人带你去流浪/你想睡去在远方/像个美丽童话/那本书合了又开飘落下梦想/我们俩合了又分像一对船桨……”

南澄在傻乎乎地笑,顾怀南的心却无由地暗下来。

这歌词多不吉利,像极了他和她的故事。

他们在丽江待了一晚,束河待了两天,第三天的晚上去了泸沽湖。

有人在路口接顾怀南,南澄跟着上了他们的灰色奔驰车,十五分钟后到达那家泸沽湖边的私人会所。

青瓦白墙,大红的灯笼,白色的纱帘像一只伏在窗边的鸟,漆黑而静谧的泸沽湖畔,这里就像白蛇娘娘一记口诀幻出的一个幻境。

“这才像是你旅游会住的地方。”南澄在喝水的瓷杯杯底看到一个抽象的图腾,很像融化的“顾”字,不由随口问道,“你家在这儿有股份?”

顾怀南坦然地点了点头。

南澄呛水,咳嗽不止,惊叹:“你们顾家到底涉足了多少产业?”可怕的资本家!

“公司在这里操作一个旅游地产的项目,进行了有两年了,这里是招待客户和朋友的地方。总的来说,我们做的还是属于房地产的一个分支。”顾怀南答道,“不过这些和我也没什么关系,都是我爸的,我也不过给他打工。”

“那还不是一样的……不过你以后,要经营这么庞大的事业,会很累吧。”

顾怀南的心里动了动,抬眼看向南澄,轻启唇道:“你是不是看多了‘心灵鸡汤’啊,什么‘别人都只关心我飞得高不高,只有你关心我飞得累不累?’”

这反问听起来充满了嘲讽意味,南澄连忙撇清关系:“我没看过这句话也没那个意思。”真是言多必失。

顾怀南恹恹地起身。

“你去哪儿?”

“骑马。”他突然又回过身,指着南澄的鼻尖说,“你也必须去。”

绕着湖,散步,满天星星。

想象中,应该是很美好的事情,直到南澄坐到温热的、能感受到马匹肌肉与骨骼的马背上时,那种离地和无法掌控缰绳的恐惧感才慢慢浮现。

她骑的是一匹枣红色顿河马,马夫说它的名字叫花将军,脾气很好,所以就算不善骑术,只要抓紧缰绳,自己坐稳了,就可以放心骑。

南澄还是觉得很害怕,半伏在马背上,手紧紧拽着缰绳可又不敢真的拉紧了——她以前采访过一个骑手,他曾说人和马之间靠缰绳联系,而缰绳连着马的上唇,拉太紧它是会疼的,好的骑手和马都把对方当作最好的伙伴,互不伤害,互相信任。

南澄很怕自己摔下去,但是也怕花将军被她笨拙地弄疼。

这样,根本就没办法在星空下散步吧,虽然泸沽湖的天空那么干净那么美,满天的星斗像个童话一样。

顾怀南叹了口气,下马,他把自己的马匹交给马夫,让他远远跟着,亲自牵着花将军,南澄只需抓牢座椅前方的把手握紧、坐直就好。

“你的身体随着将军向前的行进而上下起坐,这样它会轻松一些,你习惯之后,它还可以慢慢骑快一些。”

“不不,这样就很好了。”南澄连忙说。

夜晚的湖边很安静,特别是他们所在的这一片私人会所区域。深沉的湖面微微泛着粼粼的光,晚睡的鸟儿掠过湖面,停在枝头,偶尔发出古怪的鸣叫声。

顾怀南和南澄聊着音乐和电影,最最安全和资源充裕的话题。

南澄读书的时候没有特别喜欢的歌手,反而念大学时开始像青春期少女那样喜欢台湾的一支摇滚乐团,还曾像小女孩一样追着去看演唱会,在现场为他们尖叫,在震天响的歌声里落泪。

“好喜欢他们主唱,帅帅的,肉肉的,又有才华又可爱又英俊……”每次说到他,南澄都不吝溢美之词。

“啊,你说如果我现在放手的话,会怎么样?”顾怀南已经很久没有发出回应了,在南澄说得兴高采烈、双手离开把手之时突然淡淡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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