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别多想,先吃饭。”任何时候,学长都是这么游刃有余。
米嫣云发现自己又被牵着鼻子走了。
她一低头,看见菜不知啥时候在自己碗里堆成了小山丘,但都是清淡利口的食物。她刚才也只看见学长动了几下筷子而已呀。
“不要了学长,我最近已经长胖许多。”牙疼反而长胖了,说来好惭愧。那些来历不明的“花旗参乌鸡汤”、“五红补血粥”功不可没。
江逸轻笑:“没有点体重怎么压得住美貌,胖点好,胖点被别人看上的几率小。”说着十分四季豆不进油盐地又给她夹了一筷子“燕窝四大件”里的鸭丝。
米嫣云歪了歪头,有点没听懂的样子。
她的关注重点,全部都被“学长亲自给她夹菜”这件事给模糊了。
“对了学长,前段时间你要追的女生,追到了么?”米嫣云说。
虽然问得冒昧,可是实在太想知道。
看来,她也看到了那张微信相册里刻意高调的图片。
江逸从容地扒了一口饭,像是吊足她胃口,才慢慢答:“没有。”
“还没有?”虽然是惋惜的口吻,但表情怎么看都是喜出望外。
“嗯,要不你给我支支招?”
“好啊,学长请说说具体的情况。”她能支什么招啊?自己的汤圆都还没吹冷呢,还要去吹别人的稀饭。
“我一开始觉得自己没戏,她根本不可能喜欢我,但最近突然发生了一些事,让我重拾了斗志,觉得自己还是有机会的。”
“这样哦……”
“不妨告诉你,是我一位中学同学。我喜欢了她很多年,后来又相逢得太晚,遇见她时她已经有主了,我一度以为,这辈子都失去了争取她的资格。”
中学同学、喜欢了很多年什么的……信息量太大了。
米嫣云心情有点晦暗,学长讲这么具体,确有此人了。不是他编出来搪塞的。
此时,手机响了,米嫣云说了句“失陪一下”,就自觉移动到远处无人的位置上,避免吵到其他顾客。
她走后,服务员来送菜,酥皮文蛤汤的酥皮要现做,所以上得晚。
米嫣云的包随手搁椅子上,服务员没留神,绊了一下椅子,她的包就给甩到了地上。拉链粗心地没拉好,里面的东西当即撒了一地。
服务员叠声道歉,江逸说没事,俯身去捡。猝不及防看到那串三不猴手串。
因为之前发生不愉快,米嫣云不好意思当着他面把手串戴在手腕子上,那样也太招摇。
但是,她选择了随身携带,寸步不离。
江逸无声勾起嘴角,心中一阵畅快。
包里还甩出一本书,罗兰传记。这个版本发行量不大,应该不太好买。书的主人阅读仔细,整本书布满勾勾画画的痕迹。
那些语句,想必是让她很心动,或者引起了她的共鸣?
翻看了一下,江逸马上就决定了:他要A走这本书。
不动声色把“赃物”藏进阿玛尼方包,心里直乐:自己成“窃书不算偷”的孔乙己了。
但是比起好心情的江逸,和许玉琢通着电话的米嫣云就不是那么愉快了。
闺蜜失魂落魄地告诉她,成旭前天晚上对她提了分手。
许玉琢昨天酗酒一天,罪得昏天暗地不省人事,连课都没去上。今天醒了,于是打来电话。
“最气人的是,甩我连原因都不给,到底当我什么了?只是说,和他继续下去,他肯定会伤害我!姐又不是第一天出来混,玩这种文字游戏有意思没意思?”
米嫣云沉默,胸口揪成一团,许玉琢虽然时而不靠谱,时而不着调,但恰是这种人,一旦认真起来会比别人更甚。交往期间,她为成旭改变很多,可知他对她意义多么重大。
安慰一番,米嫣云回到了座位上。
“许玉琢打来的?”江逸见米嫣云点头,又说,“我猜到了。她跟成旭分手了吧?”
“学长你知道?”
“消息灵通吧?我前天就知道了。”他好像十分关心,“玉琢和成旭之间到底怎么回事,你能给我详细说说吗?”
米嫣云从诧异,到疑惑,再到心情微妙,嘴上说着闺蜜的恋爱,却心思纷乱。
依江逸平时冷清的性子,会关心别人的八卦?第一时间掌握分手消息?
说不过去。
等等,他之前说喜欢的人是他一位中学同学。重逢时她已经有主了,让他以为自己晚到一步,扼腕兴叹……以及说那姑娘突然发生了一些事,让他的信心和斗志死灰复燃,觉得自己有机会。
他刚才还说了吧,前天已经得知玉琢分手。
两相结合,种种迹象连缀在一起,拼出了一个叫米嫣云惊讶的推断:学长喜欢的,是玉琢吧。
这样一来,就说得通为什么自己治牙之初,学长还比较冷淡,今天就忽然变亲切了。
能放下之前闹出的不愉快,简直犹如示好般请她吃饭,还送礼……
这突然180°的大转变,说到底,是爱上许玉琢,想讨好喜欢的人的死党,获取情报,方便以后行事吧。
刚刚被萌礼物收买哄好的米嫣云,此刻心情犹如从珠穆朗玛峰跌落到马里亚纳海沟。
正如那句:从天堂直接摔到地狱,连人间都没经过。
她坐在江逸面前,身如磐石,垂下眼睑把痛楚的眼神遮掩起来,浑身灼伤般痛,仿佛已被卷入地狱的三千业火中焚烧。
飞机上生死存亡的关头想着他,现在又因他一句话痛彻心肺。学长是背后插着翅膀来拯救他的天使,她没法不爱。
但是,这爱是单向的射线,他不爱她。
于是学长所有的好都要乘以零,对米嫣云来说不过一场缤纷的梦幻泡影。
第四章 爱如眠蝉
1. 怎逃脱你给的地网天罗
夜晚的榆城CBD,奢华迷幻,若以上帝视角俯瞰,如同一条撒了金粉灼灼闪耀的河。
名车遍地,奢品扎堆,投身这里的人很难做到不被物质撩拨起欲望,然后随这片繁华起舞。
从一幢后现代气息浓郁的摩天大厦走出的成旭,正和他们公司的团队精英一起走向停车场,聊着工作上的事:“这个收购案我方已经稳操胜算,但谨慎行事总是没错。”
“好的成经理,我们会步步为营。”一个男下属说,“上一阶段的融资任务圆满完成,昨天下午进入第二阶段了。”
“嗯,就算暂时不能一步到位,但融资问题根本不成其为一个问题,国锵基金不出一日会给我们准确回复,届时最后5亿融资也将迎刃而解——”
成旭西装革履,领带系得一丝不苟,这些行头将他扮作一个成熟持重的商界精英。不过,当目光落在迎面而来的某人身上时,他侃侃而谈的声音戛然而止。
一个女孩面带微笑地挡住他去路。
同事们并没有被那粉饰太平的笑容忽悠住。
这是一群在成旭麾下作战无数次的精兵强将,对危机有着异乎寻常的捕捉能力。
彼此影响地很快全部安静下来,齐刷刷扭头看着不善的来者。
“嗨,看到我你有这么惊喜?还是说,你是因为终于被我找到而惊慌?”今天的许玉琢,摒弃了一贯的甜美元素,黑衬衣白色褶裙,以微硬朗的OL Style现身,说出的话也更具气势。
成旭反应极快,不容分说拽着她的胳膊,拖进一旁咖啡厅,一边打手势叫同事们先走。
战友们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放开我,别拉拉扯扯!你不是已经宣布和我分手了吗?!”许玉琢脸上的笑容垮了,奋力挣脱他的钳制,满脸不爽地坐了下来,“哼,虽然是单方面的。”
成旭也从容坐下,许玉琢以为他俩总算可以好好谈谈了,没想到他开口第一句就是:
“你不该来这里。”
“那我去哪里?你发神经甩了我之后,就再没回过你自己的窝,电话不接短信不回,你到底想怎样?!”她拍着桌子喊,没发现周围暗暗空出了一圈,众人明哲保身,无不远离这一座看上去即将喷发的火山。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吧,许小姐?你年纪也不小了,两个成年人之间的恋爱,连好说好散都做不到?”
成旭一声“许小姐”把许玉琢叫得心里发虚。
以前,她再胡搅蛮缠成旭都会让着她,迁就她。而今天,她受了这么大委屈,对方非但不哄,还忙着划清界限。
大不相同了。
她拼命回忆俩人关系的转折点。
思来想去,难道是成旭提分手那天上午?他到许玉琢租住的公寓坐了一下,读研的室友外出了,许玉琢到浴室洗澡,准备和成旭一起出门享用午餐。
沐浴出来,许玉琢发现桌上忘了收起来的几份保单被动过。
也许成旭只是好奇一看吧?当时并未在意。
班上一同学母亲是做保险的,许玉琢帮衬生意,买了几份。许家二老做生意家资颇丰,足可保证他们几辈子都衣食无虞。
许玉琢自然而然地就把“意外身亡”等保险的受益人一栏,填上了“成旭”。
一般说来,得知自己成为保单受益人,应该感到被恋人重视,高兴才对吧?
成旭下午就提分手,叫她无法理解。
许玉琢的口气软了几分,这还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示弱:“成旭,是不是我买保险让你当受益人,给了你太大压力?我的爱太重,所以让你想逃?”
成旭安安静静看着她,来了个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
她更着急:“你真的误会了成旭,我没有想要以此绑住你的意思,和你在一起我很开心、很满足,哪怕你是不婚主义者,我……我也可以调整自己的婚恋观,配合你的啊……”
爱一个人是很卑微的,被爱者才有权倨傲。她都说到这份上了,成旭全无被打动的神色。
相反,眉头皱得更深。
“许小姐,我想误会的是你。成为你所有保单受益人的事,我没有丝毫压力,只是感到时机已经成熟。”
“什么时机?”许玉琢奇怪地问。
成旭坐下来五分钟内第三次看表:“我接下来还有很重要的工作,恕我分身乏术,而这件事绝非三言两语可以说清。这样吧,我下午下班之后,就毫无保留地给你还原事情真相,好么?”
“嗯,我等你。”许玉琢小小松了口气。
肯谈判,还有和解的希望。
“不是这儿,回你公寓去等。”成旭说完这句,留下咖啡钱径直离开……
当天晚上9点,米嫣云赶到许玉琢公寓,后者对她叙述了一遍以上经过,她和成旭分手后的第一次“交锋”。
“然后呢?成旭下班来你公寓了吗?”米嫣云追问。
许玉琢木然摇头。
——是的,她也以为成旭的意思,是会登门造访然后揭秘。
“那你打电话给成旭了没?”米嫣云盯着闺蜜肿成了水蜜桃的两只兔子眼睛,料定其间必然还发生过别的事。
许玉琢摇头。
缓缓说:“但,我的邮箱收到了一封e-mail。书房电脑打开的那个页面就是,你去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