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正在众人欢笑簇拥中切蛋糕的付楚凡,在听到我这一声低吼后手上的刀具停了下来,扭头来看我,脸上原本的笑容隐下去,露出担心的神色。
而原本笑着围在付楚凡周围的人,也都扭过头来看我,我只感觉自己忍不住颤抖着,好像被抽掉了身上的力气。
付楚凡将刀具留在蛋糕上,走过来伸手握住我的腕,说:“晚歌,你先别急。”
“我要回去,我要回去。”我低着嗓子喑哑地念了两声,就懵然地甩开苏小媚和付楚凡要朝门口跑,却因为根本没留意脚上的高跟鞋,脚上一个不稳整个人就摔了下去。
因为摔的突然,苏小媚和付楚凡都没能拉住我,我就结结实实地和地板来了个亲密接触,一落地,手上立刻一阵火辣辣的疼。
虽然摔的疼,不过这疼也让我的神经醒了一点,觉得自己现在这里干着急也没用,要迅速赶回B市才是正事。
付楚凡和苏小媚扶着我起来,我甩了甩摔着的胳膊,赶紧拉住苏小媚,说:“我要回B市,今晚就走,你明天帮我到系里请个假。”
苏小媚帮我揉了揉,又从包里把所有的钱掏出来塞给我,说:“你回去吧,学校的事我帮你处理,有什么事儿再打电话回宿舍。”
我顾不得客套,匆匆点了下头,又扭头冲付楚凡努力地挤了个笑容,说:“真是不好意思,生日会我就不能继续参加了,祝你生日快乐。”
“嗯。”付楚凡微弯唇角点了下头。
我也点了下头,然后连再见也忘记说,就急急出了大厅。
出了会所大门,我直朝马路方向去,急着伸手去挡的士,可这个时间点的的士都有客,我急得直在原地跳脚,结果脚上的高跟鞋又和我别扭上了,我一气之下就把鞋子脱下来丢到旁边,赤着脚在路边拦车。
大约过了十分钟,我还是没有打到车,正在我急的想要骂天时,一辆灰色牧马人吉普就从左边的路上绕了过来在我面前停下,车窗摇下我就看到坐在驾驶座上的付楚凡。
“上来吧,我送你回B市。”付楚凡并不多说什么,直接下来捡起我丢在旁边的鞋,又推着我坐到车上。
我惊讶地看他安置我坐下,又绕过车头回到驾驶座上,有点不太相信这一切。
“刚才查过了,今天晚上回B市的火车已经走了,机票没有直达B市的,我开车送你回去,明天下午就能到。”付楚凡拉过安全带一边帮我扣上,一边淡声地解释。
“你……”我感觉一下子有很多疑问和话要说,可到嘴边又感觉什么也没得说。
“我的事情自己会安排,没事的。”帮我系好安全带,付楚凡坐稳身子开始发动车子朝前面驶去。
接下来,就是长久的驾驭,到凌晨一两点的时候我开始犯困,付楚凡提醒我说后面的车座上有一只包,里面条毯子,让我披上再睡。
我摇头,表示不想睡。
“别硬撑了,你好好睡一觉,醒来就快到了。”付楚凡目光盯着前面的路,语气略带点哄诱。
我摇头,说:“你已经开了好几个小时的车,要不停下来休息一下。”
“你是怕我不安全呢,还是怕我开车不安全?”付楚凡略有调笑地问。
我扯着僵硬的唇角笑了笑,没说话。
“你放心,我应该是安全的,至于我开车,也应该是安全的。只要我还活着,你坐在我旁边就绝对安全。”
我忍不住笑了,说:“我又没说过不相信你。”
说着,我侧身朝后面的座位上看,真的有一个灰色的袋子。我伸手提过来打开,看到里面除了一条灰色的毯子,还有一瓶纯净水,应该是付楚凡自己平时备在车上自用的。
“这毯子是新的,没用过。”付楚凡看我盯着袋子看以为我是嫌弃这毯子被人用过,就出声解释。
我应了一声,眼皮儿开始打架,就不再多说话,扯着毯子盖到身上侧着头闭了眼睛。
因为心里一直记挂着妈妈,这一觉基本是迷迷糊糊半醒半睡间间游离,直到后半夜才睡实了,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外面已经是一片亮光。
我扭着因为侧头睡而酸疼的脖子支起身子,发现身上的毯子还稳稳地盖在自己身上,身边两则的毯角被人仔细地掖进了肩膀后面。
侧头看驾驶座上,付楚凡正半支着胳膊伏在放向盘上,身上的衣服还是昨晚在生日会上的那套西装,只是将领带去掉,领口的两颗扣子也解开了。
愣了两秒,在确定昨晚的电话和夜车赶路是确实发生的事情后,我的心又迅速为妈妈提到了嗓子眼,轻声地推开车门围着毯子下车,发现我们停在了一片高速公路口处,四周一都是平原地,我们所在的高速公路如一道笔直的横切线将平原从中间穿过切开,映着刚刚开始从东方露出一半的朝阳,美丽的如幅油画。
静静望着日出,等到整个太阳全都露出到了地平线以上,我才发现不知何时付楚凡已经站到了我旁边。
我扭头看付楚凡,扯唇笑着勾了一下凌乱散到额前的头发,说:“你醒了呀。”
“嗯。我们走吧,现在已经到了Y市,如果中间不停的话,再过三个小时就能到B市。”付楚凡点头,顺手将旁边的副驾座车门打开。
我低头坐进车内,付楚凡关上车门,也赶紧坐回驾驶座发动车子。
车子开始朝前行驶,我侧头看向车窗外的平原和一片灿烂朝霞中的朝阳,有种说不出的不舍留恋,如果不是急着赶回B市,一定要好好欣赏。
“这里地处平原,又是农村郊区,日出看起来很美。”付楚凡的目光只看着前面的路,却像是有第三只眼一样的发现我的小心思。
“真的很美。以后有时间,一定要认认真真地欣赏。”我随口感叹。
付楚凡嗯了一声,好像并没有留意。
第十六章
三个多小时后付楚凡的车到达B市,又在市内行了大概一个小时,车子停到了B市第一医院外。
唐军在医院大门口接我,见到唐军的时候我强忍着没有太激动的追问,唐军告诉我妈妈已经转普通病房间,医生说是摔坏了肋骨,现在需要休养,但并没有生命危险。
听到没有危险,我再也没忍住一下子就哭了出来,付楚凡揽我在他肩头伏住拍着我的肩安慰我说没事了,然后请唐军带我们去病房。
见到妈妈的时候,她正靠在床上喝着白粥,我叫着她快步跑到床边,哽咽着声音不知道说什么。
妈妈很意外我的出现,看了我几眼才放下手上的碗过来拉我的手,说:“小歌,你怎么回来了?不是应该在学校吗?”
“知道你住院,我就赶紧回来了,你怎么那么不小心……”说着,我的声音就又哽咽了。
“没事没事,是我自己太不小心了,电梯坏了就走楼道,结果脚滑摔了,没什么大事,你还特意从学校跑出来多耽搁课程。”
“妈……”我刚要反驳她,妈妈却似一眼看穿我,赶紧又拍着我的手,笑说:“好了好了,你也别教训我了,以后我一定小心就是了。这位是跟你一起来的朋友吧,给妈妈介绍一下。”说着,妈妈的目光看向付楚凡。
我这才想起一直没有介绍过付楚凡,就迅速地拭了拭眼角要流出来的泪,起身侧手指了指付楚凡说:“这是我朋友付楚凡,就是他连夜送我回来的。”
然后又指着妈妈和唐军向付楚凡介绍,介绍到唐军的时候我犹豫了几秒都不知道要说他是什么身份,爸爸?好像不是。继父?说出来真是别扭。
正在我为难之时,病房的门被推开了,随着门口的裙角一闪,一个明艳的女生出现了。米色丝蕾连衣裙,一头小麦黄色大卷发,精致的妆容恰到好处。唐落欢,她永远都是那么明艳动人!
见到我,唐落欢没有一丝意外,倒是看到付楚凡的正脸时略有一丝意外闪过。
“爸爸,今天是妈妈的忌日,下午我要去墓地,你和我一起去吗?”唐落欢径直地走到唐军面前开口。
在听到忌日两个字时,我的心咯噔一跳,目光止不住看向唐落欢,正好唐落欢的目光也看向我,我看到她的嘴角露出了个冷漠的弧度,眼里有一丝恨意,然后又在看到唐军时恢复了淡然。
唐军皱眉想了几秒,回头看了看床上的妈妈,说:“我就不去了,你看你阿姨现在动不了,没人照顾不行呀。你帮我多带束菊花过去,算是我给你妈妈送去的。”
“好的。”唐落没有任何犹豫或是不满意,甚至嘴角还扬起了微笑,冲床上的妈妈点头微笑作别后转身出门。
如果唐落欢愤怒地指责唐军,或是直接针对我和妈妈发火,我会愤然反击,但至少心里会感觉到踏实着地,可看她如此淡然优雅的离去,我感觉心底有种寒气萦绕升起,很不安。
下午,我回家休息,洗漱完之后倒床就睡,直到晚上七点多才从床上起来,收拾了一下东西打算去医院换唐军的班。
因为手机在到达B市后就没了电,回家后一直在充电,所以等我重新开机,看到付楚凡说有事要先回广州的短信时,已经是他离开一个小时后。
我一边出门一边回拨了付楚凡的电话,才响几声那边就接了起来。
“我刚才看到你的短信,你已经走了吗?”
“嗯,一小时前就从B市出来了,想赶在明早之前回去,明天还有个重要的会议要出席。”
“哦。”我只觉得很愧疚,却又说不出那种酸溜溜的感谢话,踌躇着要说点什么。
“怎么?我这舍命省亲的任务完成了,你这正主连个谢字都不带说的么。”付楚凡虽然声音已经有些疲惫沙哑,却还不忘幽默。
我哧笑了一声,说:“说谢字太肤浅了,下回我请你吃饭,以后有我能帮忙做的,你开口我一定去做。”
“你口气倒是不小,可惜……”说到这里付楚凡原本调笑着的语气微滞一下,然后又似是恢复,说:“可惜,我想的事,你是不能满足的,是不是?”
“嗯?”我先是一愣神没明白,然后又迅速嗅到其中的一些话意,原本的笑再也笑不下去,只觉得很是尴尬。
就这样,手机两边我们都沉默了,我可以清晰地听到他那边车子在路上驰过的声音,和一些车辆的喇叭响,直到五六秒之后,付楚凡才轻叹了一口气,说:“好了,就当我没说过。你呀,平时一张利嘴,可一遇到事就又不说话了,真拿你没折。你应该要去医院了吧,帮我问候伯母,你也别太担心。”
“嗯,我知道。”我连声应话。
“那个叫唐落欢的女生,我看她没那么简单,你尽量别和她有冲突。还有……”付楚凡说到这里又犹豫不决起来。
付楚凡平时虽然整个人温文尔雅的,看似温淡,但却不是个拖泥带水的性子,遇事遇人很少有犹豫不决,今天晚上却像是打破了惯例,而且这个犹豫他足足拖了五秒,我意识到可能是件比较麻烦的事,忍不住追问,说:“还有什么?”
“我从医院去酒店休息的时候遇到陆西凉了。”
“什么?”我惊叫。
“他一个人开着车追了我一阵,可等我停车下去,他又一转车走了。”
“你……你不会是认错人了吧。”我结巴着试问。
付楚凡没有出声回我,答案却显而易见。
“他应该是知道你的事,也赶了回来。”付楚凡没什么情绪地说。
我感觉自己陷入了一种无法讲清的郁闷和纠结中,半天没有说一个字,那边的付楚凡也沉默了一阵,最后才说:“好了,也许真是我认错人了,你也别多想,他要真在B市,应该会来找你。我开车就不和你说多了,再见。”
“再见。”我有些机械地应声,然后挂掉手机。
正好电梯发出叮的一声,显示电梯已经到达一楼,我呼了口气收起手机,正准备出去,却在看到迎面立在电梯门口中间的人时愣住了。
唐落欢还是在医院时的打扮,只是眼里此时正一团死寂悲伤,看到电梯里的我她也明显地很意外。
我随意地含了下首算是招呼过,侧着身子要从她旁边过去,却没想到她突然挡住我,跨进电梯一步,然后迅速按了关门和上行键。
我诧然地看她,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你不觉得你应该对我说点什么吗?”唐落欢望着我,神情冷淡地开口,我立马闻出了浓浓的酒气。
“要说什么?”我错过身子,逼开她一点。
“今天是我妈的忌日,你不应该向我说对不起,向我妈说对不起?不止是你,还有你妈妈。”唐落欢冷笑着把肩头的卷发朝后面拢了拢,正好电梯轻微地抖了一下,她整个人摇晃着差点跌坐下去,我就看出她是喝醉了。
“这个事情,我只能表示也很惋惜,你节哀吧。”我说着话,看唐落欢实在是摇晃的厉害,就伸手去扶了一下她,却被他利落地甩手打开。
“死的不是你妈妈,你说的倒轻巧。”唐落欢冷笑。
我在听到这句话时,原本对她的可怜迅速被火气掩住,极为不悦地说:“你注意口德。”
这回唐落欢没回驳我,只靠着电梯墙壁冷笑看我。
我看她的笑感觉到一种恐惧担心,突然脑中闪过妈妈从楼道摔下去的事,妈妈说是因为脚滑,难道是……
“我妈妈从楼道摔下去,是不是和你有关系。”我问她。
“天晓得!我是回来给我妈过忌日的,兴许老天是给她报应了。”唐落欢带着笑,眯眼应话,那种看似欢快的神色让我感觉有一根大大的剌直插进胸口,原本忍着的愤懑再也压不住,我一步跨走到与她只隔半步的距离,盯着她说:“那么,我妈妈会摔下去,也是你干的?你怎么这么恶毒?我妈妈要是真有事,我跟你没完。”
说完,我几乎是没经过思维,就甩手在唐落欢明艳的脸上甩了一巴掌,一声脆响在电梯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响。
唐落欢没有料到我会突然动手打她,身子一下摔跌到地上,她的迷醉似乎被我这一巴掌打醒,抬手捂住被我甩过的侧脸,抬头狠狠蹙着眉看我,那眼神里的愤恨映着电梯里的灯光,像是两团火光,愤恨的火光。
正好,电梯上到六楼,电梯门打开,唐落欢放下捂着脸的手起身出门,在与我错开身子时,她侧头冷笑着看我,说:“夏晚歌,我会让你为这一巴掌付出代价,一定会!你永远别想比我过的幸福!”
听着她高跟鞋的铮铮声在楼道回响,直到电梯关上门重新下行,我感觉到了一种不祥直朝自己逼近,如一团灰黑色浓雾直扑而来,可我虽然能感觉到看到,却无法阻止。
第二天一早唐落欢回了学校,我照顾妈妈一整天,妈妈却直催着我快回学校,我就想法子去扯别的话题来分散妈妈妈注意力,不知道哪一句话又引出到妈妈摔倒这事上,我就试探性是问妈妈是不是唐落欢一回来她出门就出事了。
“你怎么这样说呢,那天是欢欢提前打电话说回家几天,我就想着去买点菜,因为楼里的电梯坏了,我从楼道下楼时不小心脚滑了才摔的。当时我什么都不知道了,要不是欢欢正好回来看到我把我送来医院,我都不知道要在楼道里躺多久。”
“什么?是她送你来医院的?”我惊问。
“她看我倒在楼道里,把包丢到旁边就背着我下楼打车,可真是累坏她了。”妈妈感叹地说。
一阵后悔内疚迅速涌上心头,我不敢相信,我竟然误解了唐落欢,还伸手打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