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屋里格外的寂静,她做梦也不会想到,她还会有一天有这样一个屋子,跟他待在一起,做一对世间的平凡男女。

  “我今晚见着老四了。”

  西棠手一顿,默默回过神来。

  赵平津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身体倚在厨房的门框边上,听不出任何的情绪:“老四要结婚了。”

  西棠平平淡淡的语气:“哦,是吗?”

  赵平津却存心不放过她:“老四也不是小气的人,你当时怎么没要点好处,把自己搞到这般境地?”

  西棠冷冷地说:“我跟他没什么关系。”

  赵平津冷笑一声。

  从上海到这里,有三百多公里,他独自开四五个小时的车,她以为他是来横店看她。

  原来不过是陆晓江回国来宣布要结婚,他半夜搭飞机也要找她羞辱几句,不然愤愤难平。

  身后的男人讥讽的声音:“你怎么就没跟了他?”

  西棠将洗碗巾狠狠地往水槽里一扔:“我爱跟谁跟谁,关你什么事!”

  赵平津笑了:“好姑娘,有志气。”

  下一刻却看到她忽然仰起头,深深地吸气,然后抬手飞快地抹了一下眼角。

  他终于不再说话。

  西棠也不再说话,低着头默默地洗碗。

  ☆、第 12 章

  夜已经很深了。

  西棠从衣柜里取了新的床单,把床铺铺整齐了,赵平津洗了澡出来,看到她将自己的枕头放到了沙发。

  赵平津躺在床上,闭着眼休息,然后说:“上来睡。”

  西棠愣了一下。

  赵平津冷笑一声:“放心,我那方面实在不怎么样,绝对没有勇气碰你。”

  西棠身体仿佛轻轻颤抖了一下,却还是没有说话,然后将枕头放回了床头。

  熄了灯,西棠背着身体躺在床沿,赵平津平躺在床上。

  屋子里陷入了黑暗,窗外雨声淅沥,透过窗户隐隐传来。

  赵平津在床的另一边忽然说:“你身上什么怪味?”

  西棠累得脑袋迟钝,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哦,我回来之前去按摩了,跌打膏的味道吧,洗澡了你还闻得到?”

  赵平津说:“刚刚闻到的。”

  “这么晚收工还去按摩?”

  “最近打戏比较多。”

  赵平津在黑暗之中,看了一眼她右边的肩膀:“你右手还拿得了剑?”

  西棠却明显不愿意再谈这个话题:“还好,晚了,睡吧。”

  屋子里终于安静下来,西棠辗转了一会儿,还是太累,模模糊糊睡过去了。

  半夜她忽然惊醒,风扇还在转,雨声已经小了,侧过脸去看身边的人,赵平津背对着她蜷缩着身体,整个背都是冷汗。

  “喂?”

  “赵平津?”

  “你怎么了?胃痛是不是?”

  她扭亮了床前的一盏小灯。

  赵平津依旧背对着她,左手的手臂打横按着胃部,一动不动,整个身体都是僵硬的。

  西棠笑了笑:“忍不住就说嘛。”

  赵平津咬着牙,冷冰冰地道:“别管我,睡你的觉。”

  西棠啪地一声关了灯,重新躺了下去。

  她闭着眼,身边的人很安静,一声不吭的,只是每间隔一会儿,有强压着的紊乱粗重的深深呼吸。

  西棠躺在床上,从看他把粥全吐了开始,她早已下定决心不管他死活,忍了许久,还是终于忍不住:“你的药在哪里?”

  赵平津已经痛得喘息,咬着牙一时说不上话。

  西棠起身去茶几旁翻他的外套口袋。

  “不在……”赵平津断断续续地说:“车里有。”

  西棠从屋子里那张旧茶几上找到了他的车钥匙,她在睡衣外披了件外套,赵平津已经坐了起来。

  她要往外走,赵平津拖住她的手。

  西棠看了他一眼:“你干嘛?”

  赵平津试图站起来,他没戴眼镜,眼前有点模糊,黄西棠的脸也模模糊糊的:“三更半夜的,外面在下雨,你安不安全……”

  只听到黄西棠的声音,带了点儿无所谓的笑意:“放心,比你安全多了。”

  她一把推开他的手。

  赵平津受不住力,被她一推,只好靠在床头。

  她抖抖衣袖,敏捷地下楼去了。

  只是两秒钟,黄西棠很快又回头来:“你车是哪一台?”

  赵平津疼得眼前有点昏花,好一会儿才听清楚了她的话:“停得有点远,黑色的路虎。”

  想起来她根本不认车子,只好说:“街对面,黑色的,京牌,再说你不会按下钥匙?”

  西棠转身下去了。

  赵平津依旧倚在床头,自己擦干了脸上的冷汗,微微抿着唇,忍着胃里一阵一阵灼烧的疼,黄西棠以前一直就嘲笑他这点,说他自小娇生惯养不懂人间疾苦,那么两大家子当宝一样精细养大的人,竟然还会有胃炎,嘲笑归嘲笑,当时她毕业的时候,只是因为担心他的身体,她终于肯搬过来跟他住,那时公司开始进入膨胀一般的迅速发展和扩大时期,那段时间工作得没日没夜的,每晚都熬夜写项目案子,半夜常常胃疼,实在疼难受了,他就溜到卧室里,拉拉她的手,将她唤醒,小声委屈地说:“棠棠人儿,起来。”

  她小时候非常爱睡觉,几乎是困了一沾枕头就能睡着,但只要他叫她,无论什么时候了,她都挣扎着迷迷糊糊爬起来,其实早给给他熬好了小米粥温着在锅里了,临睡前也跟他说了,赵平津丝毫也不记这些小事,身体难受了,闭了眼往她怀里躺着休息,就觉得一切都好了。

  西棠那时候多爱他,舍不得让他受一点点苦,端了碗在床边给他喂粥,给他灌热水袋,抱着他睡觉,心疼地安慰他,跟哄孩子似的,他很快就舒舒服服睡过去了。

  半年后京创科技在港上市,公司规模翻了几倍,搬进了中关村的高级写字楼,赵平津组建了董事局,基本不再亲自动手写程序了,他熬过了最难的那一段时期,胃居然养好了七八分,连李明都说,军功章里有棠棠小人儿一份啊。

  他甚至想过让她持股权,京创的创业基金基本属于天使投资,他是从家里拿的钱,那段时间的后期黄西棠跟他妈彻底闹翻,他们俩也天天吵架,家里锅碗瓢盆都摔了,黄西棠脾气也硬,自尊心特别强,有一次吵架提起来这事,她只冲着他吼了一句,谁要你的臭钱,别看不起人。

  赵平津痛得脑袋也昏昏沉沉的,唯一记得的是后来她的确没要他的钱,就那样迅疾的从北京城里消失了。

  黄西棠撑了伞回来,衣服上还沾着湿气,她倒水给他吃了药,赵平津老实了,模模糊糊地昏睡过去。

  药效起了作用,那一阵痛缓了过去,他睡眠浅,睁开了眼,身边还是空的。

  卫生间亮着灯光。

  他推开了门。

  西棠坐在一个塑料小凳子上,像一个受惊的兔子般突然回过头,一个光脑袋,眼睛里亮汪汪的,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手里捏着一个沾着碘酒的棉签,膝盖上一排创可贴,是一排粉红色的hello kitty。

  赵平津心底一疼,她还是这样,心急,跑得快,大概摔了,他问:“消毒了吗?”

  西棠点点头。

  赵平津扶着门框说:“回来睡,天快亮了。”

  第二天的工作是在景区内的一处客栈拍戏,西棠戏份不多,比较轻松,中午时候,还能按时在剧组吃盒饭。

  棚里实在太闷热了,六月份已经开始天天三十度以上的气温,因为要收音,所以不能开空调,因此古装戏一般选在冷一点的天气拍,争取在炎热的夏天到来之前能结束,因为夏天太热,演员穿着层层的戏服,戴着复杂的头套,在镜头前一遍一遍地走位,演得挥汗如雨,也实在是一件辛苦的事情。

  西棠捧了盒饭出去外面的树荫旁的抄手游廊下乘凉。

  她刚刚坐下,就看到赵平津就走了进来。

  他百分百是刚刚睡醒,头发没打理,有点凌乱的黑发,架着一副太阳眼镜,双手插在口袋里,游手好闲,跟个无聊的游客一模一样。

  今早她起来时候,赵平津还在屋里睡。

  赵平津坐在她身边:“饿死了,有没有饭?”

  西棠回去多要了一份盒饭,递给赵平津。

  西棠没有用盒饭的一次性竹筷子,用一柄木质勺子,喝了黄豆汤,吃完了蔬菜,肉片放到一边的一个清水杯子里洗了一遍,吃了两片。

  赵平津只吃白米饭,配青椒肉丝。

  西棠看了一眼:“那个辣,你少吃点。”

  赵平津抬眼望望她,又望了一眼她手里的勺子:“吃点饭,你够瘦了。”

  第一次见她穿戏服,洁白底衫外面一件灰色袍子,白天的妆很清淡,活脱脱一个俏丽的思凡小尼姑,模样十分可爱。

  有经过的游客对着她拍照。

  她捧着饭盒也不理会,只偶尔抬头轻轻地对着拿着相机的路人笑笑。

  一盒饭没吃到三分之一,西棠小心地洗干净她那柄木勺子,放进了包里的餐具盒。

  经过昨晚一夜的暴雨,今天白天的太阳更加猛烈,西棠在树底下等戏背词,赵平津在一边热得不行。

  赵平津拿着她的折扇扇了半天,忍不住的脾气要发作:“就没有一个休息室化妆间之类给你们待一下?”

  西棠从折凳上抬起头来,摇了摇头说:“主演和导演才有,你去酒店开个房间吧。”

  赵平津说:“我今天早上已经叫人来装空调,钥匙留给房东了。”

  西棠还来不及回他的话,这时棚里有人催场了,轮到她了。

  赵平津跟着进去,摄影棚里面更热,灯光照得人好像烤在一个炙热的火炉下,所有的工作人员都搭着毛巾,西棠穿着厚厚的戏服,跟一个长得油头粉面的小男生对戏,对方台词有几句没背好,NG了几遍,两个人的汗都是一滴滴地往下落,然后又立刻擦掉补妆。

  终于导演喊卡。

  赵平津直接走进去,将矿泉水递给西棠:“到底拍完没?”

  男人的容貌实在太出众,纵使戴着太阳眼镜,目空一切的气势,就完全让人无法忽视。

  连一旁围着男主演打扇补妆的几位女助理都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

  赵平津丝毫不管周围的目光,也不搭理人,西棠也不介绍,两个人坐到一边的休息区低声聊了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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