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飞虽说复课了,但还和从前一般散漫,除了琴练得勤快了点,早晨一样睡到日上三竿。
起床后,草草梳洗了下,刚打开门,准备下去买点吃的充饥,看见昨晚虚弱得差点晕倒的舒樱拎着个包,匆匆往楼下跑,他追上去,一把抓住她,“你翘班?”
舒樱一见是他,没有睡好的面容白得有点带青,“我请假了。”
“你要去哪?”洛飞挡在了她的前面,昂起下巴。
“让开,我没义务向你汇报我的行踪。”舒樱的音量大了起来,眼镜后面的清眸凛然地聚成一束。
“可以不汇报,但我一定要同行。”
“你不上课吗?”舒樱觉得自己真是时运不剂,怎么惹上洛飞这么个难缠的人,早知道以前就装不认识他了。
“陪你比上课重要。”洛飞很坚持,觉得舒樱从昨天到现在,有点怪怪的。
“好了,好了,洛公子,洛少爷,请你去上课,我要去车站接我妈妈,你可以松手了吗?”舒樱翻翻眼睛,她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和他争执。
洛飞笑了,“那我更要陪你了,上海的北广场很拥挤的,你一个孕妇在那里,会不安全。”说完,在舒樱还没回过神来,拉着她就往楼下走。
“我不会感谢的。”舒樱冷漠地说道,直觉今天推不开这个人了。
“我又不是外人,不需要感谢。”洛飞扬起一张俊帅的脸,长发甩呀甩的,露出魅惑人的微笑。
舒樱不领情地瞪了他一眼。“随便你。”
洛飞气定神闲地眼在她的身后。
一路辗转,又是公车,又是地铁的,到了火车站,站内站外人满为患,月台上接客的人挤挤的,别说,幸好洛飞来了,不然舒樱挺着个大肚子,根本上不了月台。舒樱妈妈坐的那列车掐着时点到站,舒樱踮脚张看,突然举起手臂,大声呼喊“妈妈,妈妈!”那发音的腔调是洛飞很陌生的。
一个头发灰白,穿着一身花布衣服的农村妇女惊喜地看向这边,咧开嘴笑了。
洛飞眨眨眼,没有办法把眼前这个一身乡土气息的妇人与清丽秀雅的舒樱相联系。舒妈妈可能没出过远门,对人群有点畏怯,紧张地握着舒樱的手臂,十指都在哆嗦,不安地指着这指着那。
舒樱耐心地环住妈妈的腰,柔声细雨的解说着,一边安慰地抚抚妈妈的后背,舒妈妈慢慢放松了下来,但一看到走过来的洛飞,她又紧张了起来。
洛飞帮着拎起行李,礼貌地笑笑,“阿姨你好,我是洛飞。”
舒妈妈局促地看向舒樱。
舒樱把他的话用方言重复了下,舒妈妈忙回了个温和的微笑,看着洛飞身后的长发,愣了愣。
“妈妈,他是个艺术家。艺术室都这样,生怕别人记不住他,故意打扮得怪里怪气的。”反正洛飞听不懂,舒樱趁机嘲讽了一把。
“那你还和这样的人做朋友?”舒妈妈防卫地离洛飞远点。
“不是朋友,是以前老师的儿子,他好心来帮你拿行李。”舒樱挽着妈妈,往火车站走去。
“哦,”舒妈妈偷瞄洛飞一眼,“长得真俊,又留着那么长的头发,我还以为是个姑娘家呢!”
舒樱捂着嘴笑。
洛飞感到耳朵发烫,皱皱眉头。
“樱,你说你在上海有了工作,那个单位在哪里?”舒妈妈想起了什么,停下脚步。
“不在这边,上海很大,我呆的公司离这边很远的。”
“我能去看看吗?”纵使舒樱大了,有出息了,在妈妈眼中还是要操心的孩子,“至少要和你的老板道个谢,你挺着个肚子,人家还要你。”
“妈妈,你今天坐了那么久的车,不累吗?明天我带你去公司看看。”舒樱知道妈妈是大家长作风,以为这里和村里一样,孩子的事,大人出面说个话,代表非常尊重对方。
“不行,要是让你老板知道妈妈来了,先不去招呼,会认为我们不懂礼节。妈妈不累的。”
“唉,妈妈!”舒樱不忍打击妈妈的好意,窝心地抱抱妈妈,扭过头,“洛飞,你帮我把行李带回公寓,我带我妈妈去别的地方转转。”
“呃?”想甩他?“我没别的事,可以陪你们的。”
舒樱摆摆手,“你还是回去好好练琴,不然我以后真的与你老死不相往来,还有,把你那个该死的念头掐灭。”
说完,不等洛飞接话,舒樱拦下一辆的士,扶着妈妈上了车,扬长而去。
洛飞若有所思的盯着车流,淡漠地耸耸肩。
三十五,情场如战场(六)
舒妈妈原以为做了老板的人,没有六十,也会有五十了,这么大个楼房,里面这么多帮工,那得辛苦多少年才能创下这番家业呀!没想到,随着舒樱走进总裁办公室,看到宽大的办公桌后坐着个年轻英俊的男子,她呆住了。
“樱,这真的是你老板吗?”舒妈妈不敢确定地问,这个人看上去比逸宇大不了多少岁啊!
舒樱有点难为情,SAN的办公纪律一向严明,她却带着妈妈象来赏景似的,所到之处都引来一道道好奇的目光,她早已窘得不行,但为了让妈妈安心,她只有硬着头皮上楼。
“詹总,这是我妈妈,她听说你非常照顾我,想当面向你道声谢谢。”舒樱搓着手,对着一脸搞不清状况的詹安尼说道,然后回过身,鼓励地向妈妈笑笑,“对呀,他就是我老板。”
舒妈妈一下子紧张起来,局促不安地手脚都不知怎么放,面容都有些僵硬了。
詹安尼有些明白了,从办公桌后面走过来,谦和地笑笑,伸出手,又觉得不妥,把手背在身后,又感到太严肃,他只得微微点下头,神情正儿八经“伯母,你好,叫我安尼就好了。”
舒妈妈勉强挤出一丝笑,那笑都象在颤抖着。詹安尼高贵威仪的气势,自然而然给人一种压迫感。
舒樱俏皮地倾倾嘴角,安慰的拍拍舒妈妈的手,“没事,我老板人很好的,而且他听不懂中国话,你随便说什么。”
“他…不是中国人?”舒妈妈更有点一惊一昨地。
“他在国外长大,面子是中国人,骨子里早就不是了。”舒樱想叫詹安尼是黄香蕉,想想觉得不礼貌,把这词咽了下去。
“哦!”舒妈妈抬抬眼,还是不太明白,四目张看这办公室,是她出世以来没见过的奢华,一时脚都不敢往前伸了。
詹安尼看着她母女在那儿又是点头又是摇头,拧拧俊眉,觉得有点好玩。他第一次看到舒樱露出孩童似的娇憨,是和她平时的清雅、慧黠迥然不同的风情,一颦一笑间,都是那么放松、欢快。
她一开心,他的心自然的也跟着开心起来。
舒樱不知和妈妈说了什么,仰起头,捂住嘴,笑得眉眼弯弯。
詹安尼突然眼一眯,看到舒樱脖子上戴了一条细细的米白色的珍珠项链,一粒粒的珍珠,晶莹剔透,显出她优美的脖颈越发的白皙。他不禁联想起舒樱昨天一身正式的装扮,俊容一僵。中国有句古语:所谓女为悦已者容,舒樱这突然的改变,是应了那句话吗?
“詹总,对不起,我妈妈一直生活在山村,不太懂大公司的规矩,她诚意来向你道个谢,我不忍让她失望,很唐突地带她过来了。”舒樱见妈妈情绪稍微平静了点,忙用英文向詹安尼解释道。
詹安尼耸耸肩,“公司又不是什么神圣部门,连家人看望都不允许,那也太没人情味了。相反,我很荣幸认识伯母,我和你、巴萨尼奥不都是朋友吗?你…这两天好吗?”
舒樱倾倾嘴角,眼中飞速掠过一丝忧伤,“很累,明天陪妈妈在上海四处转转,后面两天一定要好好休息,我会准时销假的。”
“伯母在上海住几日?”
“我怀疑能呆个两日就不错了。”舒樱苦笑笑,转过身,不让妈妈看到她脸上的表情,她自然而然对着詹安尼倒着肚中的苦水,“她这一辈子去得最远的地方就是我读书的那个市,在那个市里,她呆了半天就受不了,现在来到到处都是人和房子、路复杂得不得了的上海,她除了呆在屋子里,连楼都不敢下的。她在山里自由惯了,这样关着她,她一定受不了。不放心我,才坐了那么久的车过来,我本意想让逸宇的母亲来的,她抢着要来,看过。就让她早点回老家,不然不是她来照顾我,我还得分心照顾她。你看我这样子,能照顾人吗?”
詹安尼一怔,半晌不语,瞄瞄舒樱隆起的小腹,点点头,“嗯,那就带着她好好观光下,然后送她回老家。我让陈谣明天开车陪你们游游上海,可以带你妈妈去朱家角、周庄看看。”
舒樱忙摇头,“不要了,我已经请了那么多假,还扯上陈谣,干吗呀!詹总,你别坚持,我一定、肯定拒绝。”
詹安尼看她急得眼瞪得大大的样,笑了,“知道你能干,好了,不和你争。那我们一会一起吃个晚饭,总可以吧!”
“不可以,我妈妈现在就吓得不敢乱走,要是和你坐一张桌子吃饭,再呆在那种高雅幽静的餐厅,她连筷子都不会拿的。”舒樱斜了他一眼,衣袖突地被一扯,她扭过头,舒妈妈俯在她耳边低语了下。
“我陪妈妈去下洗手间。”舒樱笑道。
詹安尼摊开双手,看着这对无法相联系上的母女,有点忍俊不禁。
一个目不识丁的山村妇女,能生出如此聪慧的舒樱。舒樱与洪逸宇那一对碧人,该生出什么样的孩子呢?詹安尼忍不住想道,心中突然冒出也想拥有一个孩子的浓浓念头。
“我家舒樱就拜托你了。”临走的时候,舒妈妈一再地向詹安尼说道。
舒樱躲在妈妈后面笑,真的当自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詹安尼直点头,忙不迭地说:“这是我的荣幸。”
他亲自把她们送到楼下,看着她们上了公车,才上楼。
没有急着回到一堆公文前,而是走至窗口呆立,几次欲出口问昨天她上的是谁的车,她那条项链又是为谁而戴,话到了嘴边,还是生生吞了下去。
他争不过洪逸宇,做不了她最亲近的爱人,那么,他以为他会成为她最依赖的朋友。
难道这个位置也要被别人取代吗?
詹安尼心中不禁有点恼有点怄,这样呆一阵、怄一阵,完全不能自制。又气自己都这样了,还放不开她,几下冲突,哪里还有心思做事,拿起外衣,开了车,找了家酒吧,独坐喝闷酒。
手机响了几次,掏出一看,是夏心婷的号,心情越发烦燥。她小时候看起来乖乖巧巧的,想不到大了后,竟然有些偏执狂,他低咒地把手机直接按掉,听都没听,不知她从什么途径把他的号给摸到了,真让人发疯。
比较一下,宁曼曼还算识趣。想起宁曼曼,詹安尼掏出手机翻翻来电记录,她提起要最后共进一次晚餐,再给她买一套首饰,这都过去几天了,她一点动静都没有,莫不是又打别的主意?
詹安尼阴冷地抿起了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