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昨晚不是酒精作的怪,也不是月亮惹的祸,不是任何一个意外,那可能是他一直想做的却不敢想像的,在看到她和别人相亲、与前男友邂逅后,一种叫“妒忌”的陌生感觉成了一味催化剂,他以成熟男人的老到经验,把她带到了这里,结果,一切如他所愿。

那么个羞涩的小丫头,他以千般温柔、万种怜惜,让她在他的身下柔成了一汪秋水。

拥着那纤细的腰身,嗅着她清淡的发香,真的是一夜好眠。这可能只是他的感觉,林蝶会是什么想法呢?

她要他负责,还是要把这事甩甩头,当作一夜情处理过去呢?这两种答案,他都不想要。

他想要什么呢,他也说不清。

肖白耙耙头发,有一丝怅然地撑坐起,随意披了件衬衫下了床,走到窗户前,看到林蝶还站在路边四处张望地找车,外面树木颤动,草屑飞舞,偶尔经过的一两个行人都身穿厚厚的夹衣,从北方远到而来的寒流已经抵达上海。

林蝶一身轻薄的衣裙,在寒风中瑟瑟颤抖。肖白怔了一下,知道林蝶现在可能不愿看到他,但他顾不上那些,忙穿上几件衣衫,拿了车钥匙,就往外冲。

只那么几分钟,路边的林蝶已经不见了。

他感到脚下一阵刺痛,低头一看,他忙乱得连鞋都没来得及穿,光着脚就出门了。

寒风呼呼地从身边刮过,鼓起一袖的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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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都很务实。

嫁个良人,就死心踏地随他安安分分的过日子。没遇到良人,那就想方设法的多赚点钱,让自己过得好点。宁曼曼是深谙此道的高手,她也不是没做过从良的梦,只是妙龄岁月时,所爱非人,莫名的成了人家的情妇,大把的青春岁月送给了别人,换来锦衣玉食,却改变不了被弃的命运,幸好那男人还有良心,给了她一大笔的青春损失费,衡山路上的“夜”就是其中之一。

她现在是过得不错,如果上帝偏爱,能让她吊到个金龟婿就更好了。詹安尼实在是个最佳的人选,宁曼曼在明示、暗示,甚至赤裸裸直白,次次碰壁之后,陡地醒悟,她已经不适合再做这样的白日梦了。

一醒悟,她就非常现实,从容地冷静分析,她和詹安尼只有过为数不多的几次鱼水之欢,关系也不明确,但现在分手是他提出来的,他所谓的送首饰,无非也是变相的给她一些补偿。

说穿了,在他的眼中,她不过是一个高级点的“鸡”。

既然他这样认为,那她就要有点“鸡”样,不必装淑女。

宁曼曼约詹安尼黄昏的时候在淮海路上的“通灵翠钻”专卖店前见面,这边有家意大利餐厅,牛排非常不错,她已经定位好了。分手不是世界末日,要让自己心情愉悦。

詹安尼很守约,宁曼曼娇笑地迎上去,挽住他的胳膊,他挑挑俊眉,不着痕迹地拂开,领先进了珠宝店。

宁曼曼心中暗道“道貌岸然,装什么假正经”,撇撇嘴,跟了上去。

她看中的是一款柏林电影节上,章子怡佩戴在脖颈上的一根项链,粉色的大颗粒宝石,配精细的扭曲白金细链,非常的华贵、高雅,价值当然也不菲。

宁曼曼好整以暇地盯着詹安尼,店员正在把项链的价码递给他,那可是个很大的六位数。詹安尼嘴角浮出一丝讥讽,指着旁边一款几万块的钻石手链说道:“我想这位女士可能更适合这一款。”

宁曼曼一下就黑了脸,想不到詹安尼会来这一手,羞恼地说道:“你既然付不起,当初就不要许下豪言,装什么款子,直接给现金不更好吗?”

詹安尼耸耸肩,“我是个款子,但不是怨大头。你只值那个价码,事实我已经高估你了。我以为你有自知之明的,我们之间又不是男女朋友、又不是情人,什么都不是,我这样做,是对你最大的尊重了,但你似乎不这样认为。”

宁曼曼脸一阵青一阵白的,咬牙切齿,浑身发抖,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詹安尼漠然地闭了闭眼,“那么这款手链你要吗?如果想要现金,我明天让秘书给你送到‘夜’那边也可以。”

这个男人可真不是一点精明,她算是踢到了墙角。她恨恨地瞪着他,“不,就这款手链。”至于现金,搞不好明天他又想出什么花招,人民币会贬值,珠宝不会。什么金龟,根本就是个小气巴拉的铁公鸡。

宁曼曼在心中把詹安尼千遍万遍地诅咒个不停,刚刚等待的那股激动劲早没了。再退后一步想,有总比没有好。她有过那么多露水情人,象詹安尼这样的可不算多。她一开始喜欢的不是他的钱,是他俊美结实的身子,说起来,也没吃多大的亏。

如此九曲回转,她郁闷的心情稍微好转了点。出了珠宝店,她指着不远处的意大利餐厅,“第二步,浪漫的烛光晚餐。”第三步,她今晚要不遗余力的再把他勾引上床,这样子,也就没什么遗憾了。

詹安尼冰着个脸,面无表情地立在街头,受不了地斜睨着宁曼曼,搞不懂她哪来的好胃口。

“走呀,都已经让人家失望了一回,难不成你还要让人家失望第二回?今天可是最后的晚餐。”宁曼曼楚楚可怜的扬起娇媚的脸,语气嗲得人心都酥了。

詹安尼摇摇头,倾倾嘴角,“好,最后的晚餐。”

宁曼曼的脸瞬时笑成了一朵花,不怕死的粘上前,挽住了他的胳膊。詹安尼是英国绅士,在大街上不会让一个女人太难堪,也就随了她,反正这也算不了什么。

对面街角的一家名品店内,夏心婷戴着墨镜,直直地盯着他们俩的身影,站成了一根木桩。

宁曼曼要了一瓶上好的葡萄酒,点了店中的招牌牛排,要了沙拉还有一些精致而又昂贵的菜。盯着一桌可以容纳几个人食量的盆盆碟碟,詹安尼冷笑,这女人今晚不是要分手,而是来敲诈的。心中不禁对她的看法轻了又轻。

宁曼曼点菜是带有一点恶意报复性质的,有钱就要有钱的样子,有些菜不是用来吃的,而是用来看的,要摆谱就摆大一点。

整个用餐的辰光,宁曼曼心情非常不错,笑语不断,媚眼抛个不停,脚还不安分在桌下向詹安尼挑逗着极限。

换作平时,詹安尼顺水推舟,索性也就和她打情骂俏起来,今日不同,只觉这女人怎么看怎么个厌恶,抛开情感不同,纯生理发泄,他也没兴趣了。

宁曼曼试探了几回,见没收到效果,不觉意兴阑珊,心里有些怨愤。

这时,詹安尼的手机恰巧响了,他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失陪!”说完,就步出餐厅,到走廊上接电话去了。

刚到走廊上,还没接听,手机戛然挂断了。他蹙起眉,翻看来电一看,是舒樱的号。詹安尼一怔,随即回拨过去,电话很快就接通了,他先听到一阵抽气声夹着几声痛楚的呻吟,然后舒樱断断续续的说着什么,语句不太清晰,而且还是说的他听不懂的中文。

“鲍西娅。。。。。”他着急地对着话筒大吼。

那边突然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詹安尼心一下提到嗓子眼,他慌张地冲进餐厅,拿了外衣,说了声,“我有急事,先走一步。”

“不行,今晚不行。”宁曼曼腾地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你必须得陪我。”

“中国哪条法律规定的?”詹安尼冷冷地掰开她的手,非常坚决,“放手。”

宁曼曼不知哪来的勇气,端起刚倒满的一杯红酒,迎面就泼向了詹安尼。餐厅里响起了一阵此起彼伏的抽气声,服务生们都傻眼了。

宁曼曼盯着詹安尼斑斑驳驳的精品衬衫,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不禁打了个冷战。

詹安尼默默地抹去脸上的酒渍,优雅而又疏离地点点头,掏出金卡递给服务生,然后头也不回地出了餐厅。

宁曼曼腿一软,跌坐在椅子上,丽容发白。

第三步,他不是让她失望,而是让她绝望了。

四十一,寒风满袖(二)

那天,舒樱是好端端的下了班,回到家后,还给自己熬了点排骨汤。熬汤花了很长的时间,最后她只喝了半碗,实在没办法再多喝一点。就是那半碗喝下去,她也是极力压抑着呕吐的冲动,到是每晚报到的洛飞赏光的吃了一大半,他明早要飞去韩国参加亚洲钢琴大赛,情绪有点高昂,话比平时多了几份,一直说那个大赛的冠军奖金是多少多少。

舒樱觉得肚子有点胀痛,跑了两趟洗手间,身子倦倦的,与洛飞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话。后来身子有点发沉,她催着洛飞下楼,说自己好困。洛飞非常文艺的甩了甩头发,伸出长臂,抱了抱她的肩,很深意的说了句“等我!”

舒樱没作多想,他走后,她快速地锁好了门,极好的梳洗,就上了床。好象只睡着了一会,就开始感到肚子一阵阵的抽痛,疼得撕心裂肺似的,皮肤很烫,但是体内虚弱得几乎化为乌有。窗外是黑洞洞的夜空,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在静观她渐渐地消失。

她疼得满身大汗,手捂住小腹,在床上翻滚。突然,她一下惊坐起,她感觉不到腹中孩子的胎动了,身下一股热流蓦地冲出。她强撑着开了灯,看到了一床的鲜红,屋子里飘荡着浓浓的血腥味,一阵迅猛的天晕地转,她摸向床头柜上的手机,开机的手在瑟瑟发抖。

她给林蝶打电话,电话通了,可是无人接听。

她准备打给楼下的洛飞,想起他明早的大赛,她摇头。

脑中闪过詹安尼的身影,她咬咬牙,她不能事事都依俯他。眼前的黑暗在加深,肚子里象塞了把锯子,在用力的割着她的身子。

她想起120,摸索着拨了个号,很快有人接听了,“是120吗,我在XX区XX公寓XX室,好象是大…出血…。”她沙哑着嗓音,泪如雨下,喉咙象扯不开,仿佛锈住了,手机自她的手中滑落,掉在了地上,她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一个劲地喊“鲍西娅…鲍西娅…。”

再度睁开眼睛,是持续响起的门铃和手击门的声音,浑身合唱,在夜色里格外的清晰,她以生的渴望作动力,好容易爬起来,头重脚轻飘去开门。

詹安尼看着一路滴落的血迹,脸白如纸,“鲍西娅…。”舒樱则像一片叶子,轻轻贴在了他身上,“安尼,BABY…不动了…”

詹安尼手紧握成拳,极力挤出一丝宽慰的笑意,二话不说,抱起她下楼。

舒樱倒在黑色宾士的后座上,詹安尼开车向徐家汇第三人民医院急驶。

挂急诊,医生做检查,卫主任今晚恰巧值班,也赶过来了。詹安尼在外面急得团团直转,卫主任拿着舒樱的医案,走出急诊室,神情有点严峻。

她瞟了眼詹安尼酒渍点点的衬衫,记得他不懂中文,她改用英文问道:“你到底是舒樱的什么人?”

“最好最好的朋友。”詹安尼说道。

“好到可以代替代她老公吗?”

詹安尼一愣,立刻回答,“可以,你有什么事,直接可以和我讲。”

“从法律上讲,你没有办法替代她老公,但现在事出突然,顾不得许多了。舒樱的老公在国外,上海好象也没别的亲人,你既然是她最好最好的朋友。那么,签字吧!”卫主任从医案中拿出手术申请单递给詹安尼。

“手术?”

“对,胎儿死在腹中,不可能产生宫缩,让他自然分娩下来,再加上羊水已破,出血过多,再不动手术部腹产,胎盘上移,包裹住心脏,大人的性命也会有危险。”卫主任语气平静地说。

詹安尼一下跌坐在椅子上,两手插进头发之中,感到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

“这个家属签字,你能签吗?”卫主任又问了一句。

詹安尼咬着唇站起身,脚下有点发软。舒樱的这个孩子,不知怎的,他觉得就象是自己的孩子一般,他看着她的小腹一天天隆起,陪着她产检、散步、吃营养餐,到了七个多月时,孩子突然没了,不亚于是把自己身上的肉生生割下来。

他感到手中的笔很重,签名的时候,脑中一片空白,差点连自己叫什么都给忘了。

舒樱很快就被送进了手术室,詹安尼坚持进去陪她。当他穿好消毒衣走进手术室时,医生正在给舒樱注射麻醉,舒樱两眼发直的看着天花板,当静脉注射的针头扎进她的胳膊时,那种实实在在的痛,让她的眼神起了一丝变化。

“鲍西娅…。”詹安尼握住她冰凉的手,举到唇边,轻轻地吻着。

舒樱已经知道了孩子不在了,她的表情出奇的平静,“安尼,可能…可能BABY更喜欢他的父亲…。”

詹安尼悲痛的抚摸她的头发,没有听清她说的什么,“不要担心,这只是个小手术,很快就好了,我会在这边一直陪你。”

舒樱摇头,“不要,安尼,你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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