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她现在和她的先生在办离婚,她偏执地认为我这么多年没结婚是为了她,她觉得有义务要给我幸福,自以为是要插手我的生活,做些令人啼笑皆非的事。我已经对他,对肖白讲的很清楚了,我对他的爱在岁月的流逝中,早已没有一点痕迹的。”

“真的一点留恋都没有嘛?男人对第一个爱着的女人总是特别的”

“鲍西亚,如果你处在我的角度,你就会明白我为什么不留恋了。关于从前,我不想说太多。”他抓住她的手,搂在胸口,“这里,现在只属于你,我不会再荒唐的。”

真是承诺,也是认真的表白。

舒樱轻轻地叹气。“真希望她能及早醒悟。”

“她是成人,做什么傻事,不是我的责任,我也无权干涉。鲍西娅,你不要受什么困扰。我知道你,”

快,两人象很要好的朋友,又象相爱的情侣,头挨得很近,不时的耳语,不时相视,会意而笑。

上餐后水果时,舒樱抬起头,“安尼,我想过两天去公司辞职。”

“干嘛?”詹安尼不解道,“回英国读书?”

“我是因为怀孕才了临时回国的,现在…”舒樱滞了一下,甩甩头,“现在我没有理由再留下来, 我这个秘书室忙没帮到,反而麻烦一堆,我是学地球物理的,我要把后面的学业修完,然后我还会回到上海,找一份真正适合自己的工作。”

“不能等到明年秋天去吗?鲍西亚,这个时候,我想留你在我身边,还有巴萨尼奥那边,你准备怎么解决?”詹安尼是个行动派,一旦让他抓到机会,就会紧追不舍。

“安尼,我爱逸宇,这是永远不会变的。”

“那你把我放在一个什么位置?”詹安尼急了,声音干干硬硬的。

“安尼,我们暂时不谈这个话题,好吗?”

“那你给我一个确切的期限。”

“两年!”舒樱轻轻地说。

詹安尼冷着脸,拉开椅子,一个人穿过餐桌往外走去。

他表白得清清楚楚,她也没拒绝,为什么还要生出个两年的期限?这两年,她呆在美国,鬼知道会发生什么?她等得太久了。再也等不动,不想等了。她迫切地想爱她,占有的,唯一的,爱一个人。

可是他又不能勉强她,他只能郁闷了。

夜色茫茫,风猛雪急。

詹安尼用手拂去额头的雪花,漠然地在餐馆外等车,掌心突然塞进一只冰凉的小手,他也没回头,只是紧紧的握着。

“安尼,我。。。。。明年秋天回伦敦。”舒樱用另一只手拢紧大衣,情声说。

他不做声,握住她的手的掌心却微微有些颤抖。

上了车,他没有绅士式的送她回公寓。而是要司机先去ASN大楼。

大楼前,他坚定的扶着她下车,拉着她的手,上了电梯。电梯上的数字显示是顶楼的位置,那是他的公寓。

以前在医院,在她的公寓,在办公室,两个人有无数次的同处一室,从来不觉得暧昧,自自然然的,哪怕他有时对她表白过,也没人会往某些方面想过。

但今晚,不知为什么,舒樱有些紧张,以及莫名的害怕。她感觉好像今晚会发生点什么。

她几次想从他的掌心里抽回手,都没成功。

一进公寓,詹安尼就把室温调得很高,脱了大衣,给舒樱倒了杯热茶,捧在手中捂着。

他的公寓装饰的很高雅,但显得有些凌乱。

舒樱看到他的桌上堆满了卷宗和各种法律书籍,心不由地一软。

舒樱是早晨八点时回公寓的。

不管她如何拒绝,詹安尼坚持开车送她。她知道她今天和主管,几个长期有业务往来的客户们有个很重要的长会要开,昨晚又没赶上看资料,今天一天会忙翻得。舒樱坐在詹安尼的身边,瞟到他嘴角噙着的一丝笑意,脸一热。

他的吻还在唇上燃烧。

詹安尼和逸宇是两种类型的男人。如果用书来形容他们,逸宇是一本简洁的,让人一眼就可以看懂的,并会全愉悦地读完的一本书。詹安尼却是案头上一本带些神秘色彩,内容有点深沉,读起来有点涩然,结局让你不敢猜想的一本书。她一向是聪明的,知道该怎么样去打开这本书,并如何去读,可是想读懂这一本书,必须要付出从今往后所有的心力,她有点犹豫了。

“想什么呢?”詹安尼一边打方向盘一边调头问道。舒樱赶在上班之前离开SAN,就是怕被别人看到他和她在一起,真够让人受打击的。换了别的女人,有了昨晚,一定恨不得昭告天下似地,她不会又是什么罪恶感在作怪?

舒樱轻轻摇头,注视着窗外的街景。

“等药品中毒案再一次开庭,我们就去瑞士,见见巴萨尼奥。D市那边理赔,束经理和律师还在商谈中,受难家属有让步最好,没有让步就按那个数付。尽快让制药厂恢复生产,苦个一两年,SAN会缓过神来的。鲍西娅,对不起,在最艰难的时候爱上你,让你受委屈了。”

“我。。。一个人去瑞士,你。。。不要去?”舒樱突然开口道。

詹安尼下意识的一个急刹车,舒樱的头撞在车顶上发出“砰”的一声响,她捂住额头,与詹安尼对望着,好一会儿,詹安尼问道:“你改变主意了,不想和我一起吗?不行,这事一定要说清楚,我要等你一个肯定的答案。你答应为我留到明年秋天去英国,我能理解你是准备爱我了,对不对?”

“我留下是因为你现在是艰难期,我想为你尽一点绵薄之力。安尼,有些问题的答案是不能草率回答的。”他的手臂被舒樱一把抓住。

车内一片寂静。

“爱上我有那么难吗?”詹安尼苦涩地弯弯嘴角,他发动引擎,车又开始行驶在车道上。

舒樱低下头,没有做声。

爱一个人不难,只是瞬息之间,但是如果想让爱延续,却是一件无比郑重的事。

车穿过忙碌的小巷,停在舒樱的公寓前。“不要上去了,你今天还要开会呢!”

詹安尼叹了口气,抬手拂了拂她的头发,“鲍西娅,早点上班,不要让我等得太久。我爱你,亲爱的!”他温柔地吻了吻她的两颊。

舒樱头重脚轻地下了车,目送着他的车慢慢远去。她花了很长的时间,才走到楼上,刚开门口,她呆住了,大门洞开,外面竖在墙边的是她的门板,舒樱一下吓得心怦怦直跳,她惊慌失措的走进屋子。

屋子的正中,洛飞脸拉得象个马脸,冰冷的站着。

“你在哪里过夜了?”洛飞的声音低低沉沉并不是很大,可冷不丁的冒出来,又带着股怨气,很慑人的。

舒樱打着外面的门板,“你。。。。这是干什么?”

“你还问我?”洛飞站在那里没动,横眉冷目,“你从昨天造成就跑出去了,你说BABY一个人丢在屋子里,我从造成就一直等你,等到今天早晨,你都没回来,手机也没开,我能不急吗?”

“我怎么可能把baby一个人丢在屋子里?”舒樱哭笑不得地放下包,瞅瞅四周,看有没有毁坏的地方,果然,卧室中已是一团凌乱,象被人整个翻个遍,“洛飞,你有点正成人的思维好不好?我。。。。。”

洛飞霍然起身,粗暴地打断她,质问道:“你是骗我的,对不对?你其实没有BABY,你背着我在外面和别的男人一起过夜?”舒樱楞了楞,不知他到底气什么,说起来,还是演奏高雅音乐的钢琴家,怎么一点修养都没有,“洛飞,这门你怎么卸下来的,麻烦你还给我以同样的程序给我装上去,不然房东会把我赶出去的。”

“赶出去正好,我们同居。”洛飞反应激烈地握住她的手腕,将她一把扯到跟前,“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回答我的问题。”他清冷的俊眸中,有团火在烧。

“我似乎有拒绝的权利。”舒樱也火了。

“你没有,没有!”洛飞把她抓得更紧,这时,他口袋中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直直地盯着舒樱,没有接听的打算。

舒樱受不了他的眼神,也受不了手机的铃声。“你先接电话。”她甩开他的手臂。洛飞眯细着眼,掏出电话。

“不去,那个慈善义演我拒绝,通告我也拒绝。。。。。排练也不必了,我今天很烦。。。。不想见任何人。。。。”他劈头盖脸的一通吼,“啪”地一声合上电话。

整个一个长不大的孩子,舒樱无力地干眨眼,眨眼。

“BABY没有等到分娩,就上天堂了,昨晚我和朋友在一起。你的问题,我全部回答了,你现在可以离开了吗?”

洛飞俊容抽搐了下,突然走过来抱住她,“舒樱,我已经和爸爸打过电话,说我准备去英国留学,他正在为我联系英国皇家音乐学院。学音乐,去欧洲是最好的,而且又可以和你在一起。”

“你没有必要和我在一起”舒樱不客气地打断他。

“舒樱,你醒醒!”洛飞摇晃着她,“詹安尼是个情场浪子,我亲眼看见他和别的女人玩一夜情,他不适合你的”

“我是有夫之妇,已经有适合的人了。”

“舒樱,这世上人是分许多类的,我们是同一类。你的生命里,唯有我可以取代宏逸飞。”洛飞一字一句地说。

舒樱小脸刷地苍白,整个人犹如石化了。

屋内陡然落入了宁寂。

冬寒料峭,寒意顺着洞开的门从外面漫进来,冷至心尖,她不住的抖。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她的声音在空中颤栗着,站立不住的扶住桌沿,跌坐到椅中。

“第一次在你这里吃晚饭,你下楼去买小菜,我看到那个橡木的工艺品盒,无意中打开。。。。舒樱,你为什么要瞒着这件事呢?”

舒樱笑,笑得满脸是泪,“为什么要说?那是件很快乐,很幸福的事吗?”

欧洲的冬天总是很冷,天黑的很早。

舒樱到伦敦两年了,还是不太能适应这样的生活。瑞士比伦敦还要冷,洪逸宇感觉还好,他不舍得舒樱在冬天跑来跑去的,虽说他的课业比她重,研究任务又多,两个月一次的团聚,都是他从瑞士坐火车到伦敦。

没有什么事,能比和心爱的人厮守整个冬夜那么幸福了。洪逸宇就像是舒樱心头的一道阳光,只要他一过来,她欢喜的像个孩子。

她租住在牛津大学附近的一幢老式公寓楼里,火柴盒形状的建筑,在伦敦的雾雨中有些掩盖不住落伍的寒酸。走廊时昏暗的,房间时潮湿的。公寓窄小,且空无一物。

舒樱却一点也不在意这些,因为她有逸宇。

圣诞节连着新年,一共放了十天的假,两个人整日整夜的呆在一起。洪逸宇会瑞士一个月后,舒樱发现自己的生理期突然推迟,她到医院一查,医生说她怀孕了。

她先是有些紧张,但立刻就被巨大的惊喜给淹没了。

她迫不及待地连夜就坐上开往瑞士的火车,走之前,没有告诉逸宇。到了瑞士,她给逸宇打了个电话,逸宇说他在实验室里做实验,她说你可以早点回家吗,我托人带了点东西给你。逸宇问是什么,她一直笑,笑得非常神秘。

她兴冲冲来到逸宇租住的公寓,急急地去了超级市场,买了一大堆的食品。花了一个小时,她煎炒烹炸,做了四菜一汤:虾仁芒果汤、可乐鸡、蒜茸雪豆、宫保鱼片、蔬菜汤。她替逸宇买了瓶红酒,给自己买了瓶牛奶。今晚,她要和逸宇好好地庆祝他们的爱情结晶的翩然到来。

然后,她开始洗澡,换上一套漂亮的羊绒裙,化了个淡淡的妆。

窗外,雪花在北欧的天地间疯狂飞舞,他们的小屋内却是春意浓浓。

瑞士的天不到四点,天就全黑了。逸宇还没有回来,舒樱一直站在窗前张望着。过了一会,她实在按耐不住,她给逸宇打电话。

电话还没拨通,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那铃声没预期地响着,让她的心猛地一震,她打开手机,感到血液一点点在冷却,指尖不住地跳动,惊恐的黑暗重重地向她压来。

逸宇在做一项生化试验,于后面的学生交接班,那位学生在和女友煲电话,一脸心醉神迷,没听到他的叮嘱,误打开了有毒气体的阀门,造成气体的泄露,逸宇本能地冲上前去堵住阀门,他那么没戴手套、没戴口罩。气体很快就堵住了,弥漫在实验室里的一点也处理清洁了,但逸宇得口腔内却吸进了大量的气体,气体钻入内脏,整个人变成了铅黑色的,医生耸耸肩,说就是上帝来到这里,也会无能为力的。

舒樱赶到医院时,逸宇已经昏迷了,她差点没认出床上躺着的那个人是谁。

接班的学生没有大碍,一个大男人哭得像个孩子似的,学院的领导和实验室的领导都在一边长吁短叹,几个同时从国内过来的生化研究所得同事神色黯然地看着舒樱。

舒樱没有哭,因为她没有时间哭,她要抓紧每一分每一秒和逸宇呆在一起。

她请所有的人都离开,她要一个人和逸宇呆着,逸宇是夜里醒来的,已经气若游丝,只有一点毅力在支撑着,他意识不太清明,但他认出舒樱来了,他对着她温柔地笑着,紫色的嘴唇在灯下颤抖。

舒樱握住他的手,拉着按上她的小腹,她欣喜地告诉逸宇,他要做爸爸了。

逸宇的眼中一亮。“樱,真想回上海,带着我们的孩子,买一幢小小的公寓。哪里现在居住环境和教育环境都不错,又离爸爸妈妈们近,都好!”他说得很憧憬,很清晰,一点也不像是一个身中剧毒的人。

“好!回上海。”她回答得斩钉截铁。

“樱,对不起…”她清亮的眸子突然一沉,眼中泛起了泪花,体内的毒素发作,让他的俊容扭曲得不成形,但他仍努力地看着舒樱,眼眨都不眨。“只能陪你…走到这里了。”

“我的爱虽然不长,我也不能爱你到永远,但是它和我的生命一样长。樱…”他艰难地举起手,不舍地轻抚着她湿濡的面容,“还记得那个操场吗?还记得…那个双杠吗?”

她咬着嘴,噙着泪轻轻地点头。

“不要让爸妈们知道,他们。。。。。会撑不下去的。”颤抖的指尖揉搓着她的唇瓣,她的面容渐渐模糊,他奋力地睁大眼,好像看得更清更清一点。

“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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