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樱听着洛飞的这些话,眼眶红了。
她知道洛飞是真的对她动心了。
大年二十九那天,舒樱尽量用平和的语调把逸宇和BABY离世的事说了出来。舒樱的父母和两个姐姐对于舒樱独自回来,还带着一个尊贵的男人,心中本就泛着嘀咕,猜想着是不是两人之间感情出了问题,没想到逸宇已经走了一年多了,一家人抱着舒樱放声痛哭。
洛飞拖着虚弱的身子,走出小屋,站在雪地里,对着幽远的大山久久凝视。他发誓,在他的有生之年,一定要好好地爱舒樱,让她不再掉一滴眼泪。
虽说洛飞表现得很有分寸,但那时不时飘向舒樱的灼热的眼神还是出卖了他。这男子出身书香门第,将来又会是着名的钢琴家,哪点都不输于洪逸宇,更重要的是他对舒樱好,舒樱的一家很乐见其成两人能走到一起。
逝者已远,活下来的人还要幸福地过下去,不是吗?
反倒舒樱表现得很淡然,对洛飞只是礼貌相待。
两人在山里呆到年初五,被雪封上的山路渐渐融化了,舒樱在妈妈的陪同下去了市里的洪逸宇父母家。
舒樱没让洛飞同行,让他先住在酒店里,然后两人一同回上海。
舒樱只在洪逸宇一家呆了一天,洛飞却觉得象一年一样的长。晚上见到舒樱时,舒樱两只眼睛红得像个桃,神情悲绝,一出声,声音是嘶哑的。舒樱的妈妈哭着用手比划着告诉洛飞,洪逸宇的爸妈都哭昏好多次。
这是一个让人真的无法接受的事实。
洛飞没有着急和舒樱回上海,而是坚持把舒樱带去了北京,说他的出国签证和留学手续都在北京,他要回去取。洛飞固执 就像一块磐石,无人能搬得动。舒樱无奈只得和他去北京。
其实,北京对于舒樱来讲,何尝又不是触景伤情之地呢?
走在与洪逸昔日同行的校园内,校园外面那一个个小的店铺,都留下他们驻足的踪迹,在学院落得礼堂内,想起那次出演《威尼斯商人》的情景,一想到这,就想起了詹安尼,那个说就在那个爱上她,并唤她鲍西娅的男人。
为什么每个人都 认为她懂事而又坚强呢?
洪逸宇的突然离世。
BABY在怀孕八个月时生命停止呼吸。
詹安尼在表白之后绝然转身。
她是那个很容易让别人离开的人吗?她不懂得痛吗?她即使一个人孤孤单单,也能活得很开心的人吗?
舒樱无声问自己。
不,她也会怨天尤人,也会痛不欲生,她不开心,夜深人静时,她哭得像个泪人。只是人如星辰,都有自己的运行轨迹,生命不只属于自己,不管遇到什么事,决不可能改变轨道。
她唯有目不斜视地往前走下去。
洛华飞夫妇对舒樱来京,那是说不出的欣慰,捧了心似的疼舒樱。在他们心中,舒樱不只是一个乖巧,优秀的女子,而是儿子的主心骨呀。他们不敢以舒樱新寡来说长道短什么,往严肃里说,自己的儿子还不一定配得上人家舒樱了。儿子如能和舒樱在一起,以后也许可能成才成龙,如分了,后果不堪设想。
这局面不是舒樱乐见的,但她好似无力反抗,你不能拒绝一个师长对你的疼爱,她只能郁闷。
最开心的人莫过于洛飞了,有了佳人相伴,他发挥他热情洋溢的艺术家的激情,钢琴弹得越来越悠扬。每天拉着舒樱逛集市,逛庙会,去景点和游人相挤,不累到疲乏,不让舒樱回来。这样也好,舒樱一碰到枕头,就沉沉睡到天明。
过了元宵,两人回到上海吗,从车站取回舒樱的行李。洛飞的公寓也已经退租,他建议舒樱随他一同住进音乐学院的学生公寓,舒樱摇头,给林蝶打电话,到她那儿挤几天。
再过一周,两人飞伦敦。
林蝶现在是泡在蜜罐里,浑身上下都散发出被爱女子的温柔和幸福。肖白生命中曾失去过两位倾心爱恋的女子,上天又把一个林蝶赐给了他,他还是豁出心来细细呵护这份感情。四十岁的男子,正是成熟,风华正茂当时,若爱上一个女人,那种疼惜和爱恋,就像一张丝网,把你密密地罩着,心甘情愿地被束缚。林蝶呢,经历了肖滨的冷漠和绝情,被肖白这样宠溺着,怎会不知对方的好呢?感动加心动,也是一颗心地扑在肖白身上,唯恐少爱对方一点。两个人在一起不到二个月,肖白已经不下一次地求过婚了,这成功的时限应该不会超过五个月,因为林蝶貌似怀孕了。四十岁做父亲,不算年轻。这怀孕当然有肖白存了心的缘故,他放下所有的事,已经一个人赶去林蝶的家中向她家人求亲,听说怀孕初期,孕妇不宜太多的运动,要静养。林蝶也是书香门第,挺着个肚子穿婚纱,总归不好,所以一定要赶在别人看出肚子前把婚给结了。
对比林蝶的幸福生活,舒樱怎么不心酸酸的呢?
“舒樱,你说我是不是奉子成婚?”林蝶一脸小女人的甜蜜。
“奉子又怎样?两个人相爱就足以,肖白心里一定乐翻了。”
“嗯,他可是比我激动多了。对了,詹安尼怎么样?我们在北京听说了夏心婷的事,哎,想不到,她那么极端。”
“这结果可能也是她不想要的,不过她已经无力自控了。”舒樱闷闷地说,十年的牢狱让一个女人足已心如枯木,这比杀她还要残忍,只是可怜了宁曼曼,香消魂逝,还有为此背负着十字架远走的詹安尼。“我已经和詹安尼很久没有联系了。”
“舒樱,你有没有点喜欢詹安尼?”林蝶探寻地问。
“一点又怎么样?许多又怎么样?”舒樱苦笑,“都已经过去了。”
“不知道洪逸宇听到这些会怎么想?”林蝶感慨道。爱的尽头不一定是天长地久,舒樱也会移情别恋,真的让她有点不能接受。她还不知洪逸宇已经离世一年多了,舒樱也不想解释。“那我问问他去?”舒樱倾倾嘴角。
“呃?”林蝶瞪大了眼。
舒樱打了车去了松山公墓,现在离清明没有多少日子了,拜祭亲人的然太多了,各个墓碑前都放着一些鲜花,果品。舒樱买了束雏菊,还了一个气球和风筝,那是送给小BabE的。
她用手轻轻地拂去墓碑上的尘埃,对着洪逸宇俊雅的面容微笑着,轻声问baby有没长大许多,一个人带BABY幸苦吗?
风呼呼地从墓碑间吹过,坲乱了她的发梢。
她告诉洪逸宇她要回英国继续修完学业,学成后就回上海,刻骨的相思在哪,她的家就在哪,她轻轻抱了下墓碑,说二年后再见。经济的缘故,她无法时常飞回上海看望他和BABY。这些事,她不需说,逸宇心里都会明白的。
她脆弱敏感的心,逸宇一向呵护备至。
她把鲜花放在墓前,把风筝和气球系在墓碑上,挥挥手,往山下走去。
远处,江水汹涌澎湃地向东奔流着。
山下简易的站台旁,洛飞静静地立着。看到她走过来,他从怀中掏出一袋栗子,笑着说:“我来的时候买的,怕冷了,一直捂着怀里,你吃吃看,还暖着呢!”
他把带着他体温的栗子放在她的手里。
舒樱凝视着手中的纸袋,眼眶红了。
“洛飞,不要为我做这些?”她低下头,哽咽地说。
洛飞伸手揽住她的肩,一只手向前方来往的车辆竖起。“我们是要一起朝夕相伴的人,不为你做这些,为你做哪些呢?我生命里的毒素已经被你洗净,我是一个崭新的人,舒樱,别那么抗拒我。”
舒樱无语,抬起头,幽幽地看向远方。
远方,与这里隔了一条江,那里是上海新开发的科技区,在那里有一幢大楼,叫SAN。
不久后,她将要慢慢地把这个名字从脑海里清除。
山风将舒樱的秀发高高地吹起,她不禁有一些晕眩,身子晃动了一下,洛飞揽紧了她,她倚着洛飞的肩,缓缓闭上眼。洛飞的肩原来也这么宽呀!
最后一班飞往英国伦敦的飞机,将会在晚上十一点多从上海浦东机场起飞。肖白打开车门,从后备箱中取出行李。洛飞接过,把手中的机票和签证等一堆东西让舒樱抓着,他要去先托运行李。
出一趟国,不亚如搬一次家,何况是要去住满两年呢,两个人的行礼都有点惊人。
“我已经和迈森(注:《漂洋过海来爱你》第三卷的男主,奥地利钢琴家)通过电话,他和皇家学院的几位教授都很相熟,他们都对洛飞很期待,洛飞过去,有他们照应着,一定会学有所成的,他是天生的艺术家。”肖白和舒樱站在机场大厅里,看着排着队的洛飞。“舒樱,你又没发现,洛飞现在越来越有贴近生活的气息了,不像从前,总好似飘在空中似的。”
舒樱把机票放进包中,拉上拉链,笑笑,“是吗?好像是改变了很多,高雅音乐虽然是阳春白雪,但也是弹给食人间烟火的人听的,有点生活气息好啊!”
“艺术来源于生活,高于生活,完全脱离了就成孤芳自赏了。下次回国,洛飞一定会星光灿烂。”
“他并不在意那些,他现在只想脚踏实地把琴弹好,认真修完学业。”舒樱侧过身,“肖白,真的不巧,不能参加你和林蝶的婚礼,但要记得多拍几张照片,到时传给我。”
肖白含笑挠下头,“她今天也嚷着要来送你,我没肯,怕动了胎气,呵呵,我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
“不是,那是你爱她,真替你们开心,请好好珍惜林蝶,你会得到比你想象还多多的回报。”舒樱诚心地说。
肖白眨眨眼,“我想我已经得到了。”
“舒樱,机票!”洛飞已经排到最前面,那双修长而优美的双手提着大大的行李箱费力地往行李台上提。
舒樱忙跑过去帮忙,递上机票,行礼放上传输带,慢慢地滑了进去。
“时间已经不多了,我们去吃点东西,飞机上的食物很难吃的。”洛飞说。
“我没什么胃口,要不,你吃点,我陪着你喝点东西。”
“嗯,”洛飞点点头。
两人走向肖白,向他道别。
“我等你们安检好再走吧,林蝶絮絮叨叨问起,我说不起个明细来,她会着急的。”肖白笑道。
“别那么夸张,我们两个人又不是孩子,又不是第一次出国。”舒樱倾倾嘴角。
话这么说,毕竟是要分离两年,肖白还是坚持陪着二人去机场餐厅吃点简餐,坐着说了会话,知道两人过了安检,消失在候机大厅,他才转过身去。
一架飞机刚刚到港,旅客从出口处鱼贯走出。
肖白走到机场大门时,无意侧过身,在人群中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安尼!”他兴奋地叫道。
詹安尼一身休闲的装束,不打领带,宽松裤,休闲软皮鞋,面无表情地扭过头,看到是肖白,怔了一下,“你怎么在这里?”
肖白脱口想说送舒樱出国,但记起林蝶提到舒樱好像和詹安尼之间有点什么事,他又把话咽了下去,“哦,我送一个朋友上飞机。你有车来接吗?”
詹安尼轻轻摇了摇头。他没有知会任何人他来上海,这几个月,他放纵自己,四处漂泊,一直在走,从乡村到城市,从城市到山野,可是不管在哪里,他涌上心头的第一个名字还是舒樱。
爱情事件奢侈品,需要环境和温床,男人在潦倒和落泊时是不配谈爱情的。
他爱舒樱,却不得不离开她。
舒樱,那样纯洁如水晶般的女子,怎么会爱上他一个前科斑斑的浪子,陪着他背负感情的十字架呢?
一个女人为他坐牢,一个女人为他身亡,在这样的阴影下,谁会幸福?
何况舒樱有一个深爱着,无人可替代的洪逸宇呢?
“那刚好,坐我车回市区吧!”肖白热情地接过他手中的行礼,很轻的一个包。
詹安尼仍旧不说话。
车缓缓开出车场,驶上机场高速。
“安尼,心婷那件事,我不知该怎么说,好像一句道歉也没有任何意义,我没想到她会没上飞机。”詹安尼闭上眼,俊容痛楚地抽搐着。“她那种癫狂,现在不发作,以后也会发作,迟早的事。”
“梁清在找医生,想为她出份患有精神病的证明,早日把她从监狱里接出来。”
“哦,那样很好啊!她可能真的有神经质,离开上海也不错。”詹安尼无波无浪地说。
“安尼,你要释怀一点,这事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谁会相信?连我自己都不信的。“詹安尼苦笑。
肖白突然觉得没办法继续话题了,两个人沉默了一会,肖白从后座取出一张请帖,“我一周后结婚,你若在上海,请过来喝杯酒吧!”
詹安尼脸上起了一点变化,诧异地接过喜帖,烫金鲜红的封面,有着写不尽的喜气,只是请帖的内容是中文书写,他看不懂。
“新娘你也认识的,就是舒樱的同学也是好友林蝶。”话一说完,肖白恨不得咬下舌头,说不要提舒樱,怎么又提了。
詹安尼身子一僵,坐直了身,他记得那个很清秀的女子,在舒樱生病期间,天天陪在舒樱身边。
那天,舒樱会去吗?
“鲍西娅,哦,不,舒樱她好吗?”他忍不住还是问出口了。
肖白直直地看着前方,车下高速,开进市区。“我刚刚就是送舒樱上飞机的,她回英国读书了。”
她终于还是走了,回到巴萨尼奥的身边。
“哦!”声音是空洞无物的。
“我们去喝一杯?”时间刚好是午夜,上海的纸醉金迷刚刚开始。
“不,送我到酒店吧,我有点累,明早还要去生化研究所有事。”
“你回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