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等人?”
“问得可真多!”绯儿白了她一眼,嘀咕道,“既然经过,就快快过去。裹得没鼻子没嘴的,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这就是绯儿,永远一幅盛气凌人的样,见她不肯说,碧儿也不敢再停留,留恋地张望了下夜色中的舒园,飘然而去。
“将军,你终于来啦!”夜色中,她隐约听到绯儿惊喜的呢喃,回头看看,什么人都没有。
舒园,对于自己来讲,就象是一个驿站,她穿越过来后的暂时停靠点,然后所有的事情都是从这里往外延伸,没有多少感情。
等待的日子,一秒如一秋,又没有别的事可以打发,掌柜的给她找了几本书,都是一些春宫章回小说,看得人触目惊心,碧儿翻了几页就扔了。和掌柜的要了笔墨,给韩江流写了封长信,拜托掌柜的日后交给韩江流。
至少要道个别吧,既使不能当面说。
这之间,曾经有过一次险情发生,飞天堡赵总管和春香一同来饭庄吃饭,她正站在后院中,打了个照面,幸好她脸上有面纱。飞天堡中应有尽有,这两人难道是出来幽会?
她退到窗后,看两人情形,凑耳低语,一脸兴奋,却无暧昧,不是幽会。碧儿耸耸肩,回到厢房,那些再也和她无关了,是君问天操心的事,以白翩翩的精明,很快就可以把飞天堡治理得井井有条。
正月十四那天,街上突然一片沸腾,三王爷窝阔台通过贵族大会选举,定于正有十八举行登基大典。
碧儿很诧异登基得如此急促,不是应该好好筹备一下吗?难道窝阔台怕夜长梦多?
十八登基,依耶律楚材的说法,十七这天应该有日蚀了。
碧儿心惊肉跳、坐卧不宁地过了三天。
十七这天,一大早起来,看到东方染遍的朝霞,心蓦地一沉。但她仍然裹好斗蓬,对掌柜的说出去散下心。她不敢把话说得太满,如果没有日蚀,她还要回到这里,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她不会骑马,只能向草原中央步行。不管有没有日蚀,她都要试一试。
太阳从东方缓缓升起,金色的阳光洒遍了草原,草尖上似乎已经开始泛绿,冰雪默然融化,春天马上就要来到草原。
越往前,心越沉,晴空万里,微风轻拂,碧儿走到正午,口干舌燥,远远地看到那片大湖在阳光上泛着金浪,她的腿象灌了铅,怎么也迈不动了。
她不该信耶律楚材的胡言乱语,日蚀是有一定的规律,怎么会和什么帝王换代扯上边,她真是白痴一个,还当了真。碧儿抿抿嘴唇,揉揉额头,无助地仰头看天。
似乎就在眨眼之间,一片黑云飘过,太阳怕羞似的遮住了额头,天地间暗了几许。碧儿深深地呼吸,再呼吸,眯着眼定定地凝视着。
太阳又被遮去了一点,再一点,正午的草原象黄昏一般半明半暗。碧儿捂着嘴,泪哗地涌出眼眶,是日蚀,是日蚀…。她拎起裙摆,拼命地象大湖跑去。
天色越来越暗,只有一丝余光了,湖水开始旋转翻滚,草原上狂风四起,碧儿咬着牙,顶着风,惊骇地看到自己飘了起来,她不禁尖叫,“上帝!”张开的斗蓬影响了她的飞速,她在空中打着转,却怎么也接近不了湖面。
天地间完完全全坠入了黑暗之中,碧儿蹬着双腿,张开手臂,侧着身,往湖面飞去。湖中升起了一股巨大的黑色漩涡,她感到腰间突地一束,身子悠悠地往下栽去。
湖水沸腾,漩涡越来越大,她含笑闭上了眼。
第三卷 乱伦迷雾
一,赢得一缕愁(上)
这就是传说中的时光隧道吗?只要跳下去,随着日蚀吸收的光转变成的热能,化作光速,飞跃旋转,睁开眼,千年已过,就是二十一世纪啦!她的噩梦就此完结!碧儿双手并放在胸前,清眸紧闭,唇边放松地绽开一丝笑意。
这一刻,在蒙古经历的一切象放电影一般在脑中一一闪过,有舒园,有韩江流,有窝阔台、哲别、忽必烈,还有君问天…。再见,所有的所有!她呢喃,感到身子下坠的速度突然加快,象是被施了力道。她讶异地睁开眼,不对,她飞离了湖面,正在向湖边的草丛落去,怎么一回事?她惊愕地看着身子,呃,腰间何时系住了一根长鞭,顺着长鞭,她看过去,脸色刷地雪白,君问天手执住长鞭的一端,奋力地拉扯着,脸色煞白煞白,双目炯炯,神情紧绷。
“不要,不要,君问天,快松开。”碧儿大声哭喊,来不及讶异他为什么会出现在湖边,再过一刻,太阳一露头,隧道就会关闭,下次打开要等到什么时候,窝阔台不是一个好皇上,不可能是真正的上天之子,那就不会有日蚀,除非等忽必烈故世,那时她早已变成一捧灰了,“快点,快点,不然我就回不去了。”
君问天咬紧唇,一点点地收回长鞭,身子剧烈地颤抖着,距离一臂之时,他纵身一跃,揽住碧儿的腰,一行泪水悄然滑下脸颊。终于,终于让他赶上了,他的小闯祸精又在他怀中了,失而复得的幸福和艰辛,让他好想放声吼叫。
“君问天,求求你,快松开我,求求你了!”碧儿拼命地挣扎,踢着君问天,泪水纵横,看到湖中那个漩涡还在,她用力往湖边奔去,君问天扣紧她的腰,纹丝不动,象定在了原处。
“君问天,我要回家,那里是我的家,以后我就没有这个机会了,快放,快放!”以都是我不好,我是坏蛋、恶魔,不该打扰你的生活,对不起,对不起,放手,放手啊!“她扳着他的手,打他,可惜对他一点用处都没有,漩涡渐渐缩小,”君问天…“她眼一闭,用头重重撞向他的眼睛,他吃痛地闭上眼,感到眼前金星直冒,手中力度却一丝不减。
“我会…把这个湖填平。”他厉声在她耳边说道。如果这个湖会带走他的妻子,那么他倾尽家产,也要填平,让这条路从此绝迹。
“不要,不要!”碧儿惊恐地大叫,泪光中,漩涡成了几朵浪花,天边泛出一丝金光,湖面重归宁静,一个紫檀木的棺材浮在水面。
“君问天,我恨你,我恨你!”碧儿悲绝地拍打着君问天的肩,尽了全身力气,直到气泄,她瘫软在他怀中,“为什么?为什么?我们已经不是夫妻了,我又没做对不起你的事,你为什么不松手?你有情人有美妾,干吗要扯上我?现在,我永远…。都回不了家。爸爸,妈妈…。林仁兄,我是妹妹,是妹妹呀!”她嚎哭着,双肩耸动,哭得气喘,哭得太阳一点点露出了真颜,哭得草原重新沐浴在阳光之下。
君问天抿紧唇,等到哭声渐弱,碧儿的动作放缓,扶着她坐到草地上,心疼地抚着她的后背,“不要哭,不要哭,碧儿,我的家就是你的家!”
“不一样!”碧儿“啪”地拂开他的双手,挪开身子,“你那个家肮脏、龌龊,怎么能和我家比?我到底哪里得罪了你,你这样子对我。君问天,我…即使回不了家,也不会和你回去的。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她已达崩溃的边缘,在那一瞬间,她快要到达家门前,他又把她抓回来,如果杀人不偿命,如果她有气力,绝对一掌劈死这个吸血鬼。上次是和他长一模一样的楚君威把她一脚踢到了蒙古,现在是挡住了她的去路,她不得不留在蒙古。
俊脸微微抽搐了下,眉尾一扬,“谁说没有关系,你是我的娘子,我是你的夫君!”
碧儿愤怒地抓起一把泥土甩到君问天身上,“那是从前,我们现在离婚了,知道吗,我有休书为证。”
“休书必须是丈夫的亲笔书写,别人代写的视作无效,蒙古朝法就是这样规定。”
碧儿瞪大一双泪眼,“离婚无效?”
“对,我们仍是夫妻,任何人都改变不了。”君问天用力说道。
“那现在我们再离一次,你写休书给我,我不要和你一起生活。”碧儿抓狂地挥挥手,“我们没有感情基础,也没有共同语言,性格有差异,不适合在一起。”
“我会尽力让你适合的。”君问天不疾不徐地说道,抬手掸去身上的泥土,瞟了眼湖面上的棺材,唇边勾起一抹冷笑,转眼对着碧儿时,又是一脸宠溺,“走了这么远的路,你一定累坏了,我们回去好好休息。”
“我不要回去,不要回去!”碧儿往后退去,捂住耳朵,拼命摇头,眼睛直直地凝视着湖面,为什么时光隧就关闭了呢?
“你要去哪里?”君问天哑声问。
碧儿茫然地看着湖面,她要去哪里呢?时光好象回流,犹如她在草原上苏醒之初,满眼陌生,只是那次遇到的是韩江流,现在换成了君问天。能回舒园吗?一定不能,舒富贵对君问天感恩戴德,而且那种嫁出门的女如泼出门的水的老顽固思想,岂能容得了她。韩江流要成家了,她没有立场去依赖他。窝阔台吗?除非委身做他的王妃,这是不可能的事,跳过。只有…跟着君问天回去。可是怎么能情愿呢?
“我跳湖。”她闭上眼,挫败而又气愤。
“不准!”君问天冲上前抱住她的身子,生怕她真的会跳下去,“你若跳,我就会跟着,就是死也要抓得牢牢的。”
“君问天,做个君子好不好,不要强人所难!”冷风把泪冻在脸上,她感到刺骨般的寒意。
“在娘子的面前,我…不想做君子,也不能做君子,更不是一个君子。上穷碧落下黄泉,成灰成土,你都是我的。”
碧儿打了个冷战,愕然地仰起脸,被君问天眼中那股子坚定震住了,泣声渐止。他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她再也逃不开了吗?
“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头脑慢慢冷静下来,碧儿怕冷地环住双肩。
“在蒙古,也只有你会把三千两银子不当一回事,也只有你不识五十两与十两的区别。”君问天温柔地一笑,大手贴住她冰凉的小脸。
“你的马车不是回城了吗?”
“对,我要让你出城呀,不然怎么知道你要干吗呢?”
“包括我住在饭庄?”
“那个我费了点心思,我知道你来了飞天镇,但那不难,只是我查到了你的住处时,已经是今日,幸好我赶上了…。”到现在,他后怕得心都是慌慌的,虽然脸上没有表现出来。
碧儿苦涩地噘起嘴,“我何德何能,让君堡主如此用心用力?若是我哪里得罪了你,我给你赔不是,但是请你放过我。”
君问天眷恋地看着碧儿消瘦的小脸,叹了一声,“碧儿,你真的不知道吗?”
碧儿扭过头,“知道什么?”
君问天慢慢靠近,轻轻拥她入怀,头埋在她秀发间,“不要离开我,永远永远都不要离开我,哪怕是恨我,也不要离开。”
碧儿身子一僵,“我才不信你,你对我又不好…你强暴我…。”
俊美绝伦的面容一红,僵硬如化石,“不是…。强暴,我…。们是夫妻。”
“还不止一次!”碧儿继续控斥,“我不要你再碰我,你脏,脏…”欲推开他的身子,可是气力太弱。
“我以后会注意清洁。”君问天柔声说道,拥住她往身后的马走去,“不要再存什么念头,我们回家!累吧,草原上风大,天色也不早了。”他抱起她,“我不回去…。”抗议的力度不大,所以别人忽视。把马背上的毛毡铺好,让她坐稳,君问天才跨上马,她疲累地趴在他怀中,轻轻叹息。
魔障呀,越不过去了!
此时此刻,君问天浑身紧绷的神经才稍微松了一点。离家近一个月的妻子现在总算又在他怀中了。
“在出大都城之前,你住在哪里?”一遍遍吻着她的发心,马犹如闲庭漫步地往飞天镇跑去。
“为什么要告诉你?我…和别的男人鬼混着呢!”碧儿没好气地说,恨自己这样没气节的被他抱着,却又反抗不了。也许真的该跳湖自尽,才显壮烈,可犯得着吗?溺水死亡,身体会泡得腐烂,人不象个样子,很难看的。
君问天抿嘴一笑,“你鬼混得还很理直气壮,说说,是什么样的男人?”
“比你好一百倍、好一千倍的男人。”她就想气他、激怒他。
“好一万倍又怎样?”他才不上当呢,自那晚碧儿和韩江流逃跑被抓住后,他好象有点看清楚碧儿了,凑着她的耳边,温热的呼吸拂向她的脸颊,“你是我的娘子,你才不会多看一眼别的男人,你只属于我。”
“不,我…喜欢的人是韩江流。”她反驳,气他,就气他,气得他吐血而亡才好。
心揪了一下,强抑住心底的妒忌,君问天自信地倾倾嘴角,“他只不过比我早认识你,现在他连这点优势都没有了。碧儿,不管我遇到什么情况,幸福也好,灾难也好,我都不会放开你。真正的夫妻是患难与共的,应该彼此信任,象一个人一样。”
“我…才不要和你象一个人,我又…。不喜欢你。”碧儿喃喃自语,君问天这个吸血鬼竟然把一切看得这么透,是,韩江流没有信任她,在遇到意外之时,他选择独自面对,而把她推开,看似为她着想,其实这才是真正的伤害。为什么懂这个的是君问天,而不是韩江流呢?
命中注定吗?
到达飞天堡时,天已经傍黑了。看着飞天堡华美的楼阁、密密的树林和草地,强烈的现实感涌上心头,碧儿悲哀地意识到,她就象只鸟,硬生生被君问天折断了双翅,关进了牢笼,不甘也不愿,却又反抗不了,所有的无奈化作一股怒气,她抓起君问天的手臂,狠狠地一口咬下去,似乎这样才能解恨。
君问天没有抽回,脸上的神情都没变。
“堡主?”赵管家惊愕地看着突然出现的堡主夫妇,连寻常的礼节都忘了。
“夫人,你回来啦!”绣珠兴奋地从厅中跑了出来。
“准备热水、晚膳,我所有的衣物全部移到君子园。”君问天坐在马上,淡然说道。
赵管家回过神来,讶异地看到堡主夫人怎么一直趴在堡主手臂上不动呢?“堡主要下马吗?”
“等会!”手臂钻心似的疼痛,碧儿真的气急了。到底不是食肉动物,碧儿放开他的手臂,看着渗出血印的齿痕,不知是自责还是嫌咬得不够深,她气呼呼地跳下马,不要他抱,正眼都没有看赵管家,直直地往后堂冲去。
“夫人,夫人…。”绣珠小跑步似的追在后面喊道,她充耳不闻,手指掐进了肉里,才能控制住不尖叫出声。
“夫人,她…?”赵管家瞠目结舌,指着碧儿。“啊,堡主,你的手臂?”
“不要紧,夫人调皮,和我闹了玩。晚膳后煮点参茶,送到君子园。夫人这阵瘦了许多。”君问天轻笑,把马缰扔给赵管家,俯首看手臂,牙印很深。
赵管家直眨眼,不苟言笑的堡主明明被夫人咬出了血,还说是闹了玩,这闺房游戏玩得有点过火了吧!
君子园还象她离开时一样,收拾得雅致温馨。
绣珠侍候碧儿泡了一个香香的花瓣澡,晚膳是送到君子园,没要到花厅,君问天也没有来刺激她,但她只是喝了几口汤,不到半晌,吐了精光。
“夫人,你哪里不适?”绣珠担忧地拭拭碧儿的额头,问道。
“可能是累的!”也是气的,一想到没能如期回家,还要继续和君问天耗下去,胸中就堵得慌。
“我扶你去床上躺着吧!”绣珠替她擦干头发,点上熏笼,床被铺得厚厚的、软软的,唉,再怎么清高,却不得不承认有钱真好,飞天堡的日子过得太精致。饭庄老板已经尽力给她最好的一切,可是和现在一比,那床铺就象个杂草堆。
满室清香,暖如初春,只着单衣,也不觉着寒冷。“夫人,你和堡主回来怎么没让人先送信过来,那样,我会给你把所有的衣衫都熏好香,现在有点匆忙哦,衣服都没熏透。”绣珠很内疚地说。
“没有关系,堡中好吗?”碧儿慵懒地窝在被中,舒服地摊开四肢。这一天,真的好累、好累!
“好什么,那个表少爷潘公子整日呆在堡中,和春香打情骂俏,把堡中弄得乌烟瘴气。”绣珠挑亮烛火,麻利地为碧儿准备明日要穿的衣裙。
“你不会是妒忌吧!”碧儿微闭上眼,悠悠地问。
“夫人!”绣珠嗔怪地看着碧儿,“我…怎么可能是那种人,我就是…一辈子不嫁,也不愿和潘公子扯上关系。他那双眼象会扒人衣服似的。”
“勾魂眼呀!我走那天,他没冻坏吧!”想到潘念皓掉在冰池中,碧儿嘴角弯起。
“足足躺了半个月才能下床!”绣珠说道。“现在整天包在狐裘里,象个冻死鬼。提到夫人,他…就一脸凶相。”
“怪我什么事,是他自己掉水中的。”
“谁掉水里?”君问天端着茶盘,推门进来。他也已经换了衣衫,黑发如墨披在身后,衬着俊美的面容,越发性感、邪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