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没什么,你家少爷,一个养尊处优的人坐大牢,那才叫委屈呢!”

“那。。。。。有没什么说法?”他小心地问道。

“白管事,我们现在回府,带上一千两银子,去知府衙门。”碧儿目光炯炯。

“呃?干吗?”

“击鼓申冤!”

十七,此情须问天(中)

十七,此情须问天(中)

大都,也只是一个府郡,但这府郡和别的府郡不同,位于皇城脚下,朝中重臣都住在此处,那地位立即就上了去。大都知府是个四品官,这个四品官同样比其他四品官神气多了。大都居民的父母官,谁遇着了不是先带三分笑,就是朝中的大臣见了,也会微微颔首,给个面子。有时候,大汗有个什么大事,大都知府也是要列席朝班的。

这样一说,大都知府的官职就是个香饽饽,惹得多少人垂涎。

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现任的大都知府也才刚刚上任不久。

说起新任大都知府童报国,朝中的大臣无不说此人狗屁运特好。童爱国,顾名思义,可见此人抱负非常远大。但他生来文弱,在勇士倍出的蒙古,一个肩不能担担,手不能提篮的男子能有什么出息。他的老家挨着幽州城,跟着汉人读了几年书,也算会吟几句诗、写个公文之类的。蒙古那时还没科考,只有比武大赛。他先是在县级衙门做个小文书,有次被巡查的某将军看中,带着身边写写军文。写着写着写到了大王子身边,大王子留他在府中做了个总管。总管做了几年,与大王子处出点感情,没想到大王子一病不起。临死之前,嘱咐长子给他寻个一官半职。长子向当时的监国拖雷提了提,拖雷一口回绝,长子向三王子窝阔台抱怨。窝阔台记在心上,登基之后,便让童报国做了大都知府,因为窝阔台没想到合适的人选,又不想让拖雷的人做,不如就卖给大王府的人一个交情。

童报国一直觉得自己有大鹏之才,这下总算有了个用武之地,不由踌躇满志。这一上任,接的就是蒙古首富君问天的案子。

他握着沉甸甸的状纸,横着看、竖着看,把状文都快背上了。让差官去传君问天问话,差官前脚刚出衙门,几位他平时见都见不着的显贵后脚就到了。

一夜之间,童报国愁白了头,憔悴地坐在后堂,非常怀念从前在大王府做管家的美妙时光。

那个时候啊,天高云淡,风和日丽,吃香的喝辣的,无忧又无虑。

哪象此刻,坐卧不宁,对着卷宗,愁眉苦脸。说君问天有罪吧,又没证据,这开棺验尸还要到飞天镇上去,也不知那尸身有没腐烂;说君问天没罪,别人又不同意。还有些罪名,只是猜测。唉,为难死他了,君府托人送进来的白花花银子,看得他眼中充满血丝,指甲掐在肉中,也不敢伸手拿!

这官到底是不是人做的呀!童报国仰天长问,一句感慨没吐出,突听到外面传来“咚,咚”急促的击鼓声。

“谁呀,这天色都快黑了,就不能让人清静会吗?”童报国不情不愿地穿上官服,没好气地嘀咕着。

衙门的师爷从公堂跑过来迎接他,瞧他拉着个脸,不禁偷笑。到底是新官上任三把火,还没学会偷懒呢,一般这么晚,衙门是不接案子的。

衙役和差官手持朱红色的木棍,分列两旁,齐声吼道:“威武”,童报国听得腿软软的,晃了下,扶着公案坐下,摆出一脸威仪。“传击鼓人!”

大都知府位于闹市口,一有案子,围观的百姓特多。现下正是散晚市的时候,人衙门外人来人往,听到衙门大门徐徐打开,有人击鼓,大门外一下就挤得个水泄不通。

童报国懒懒地抬起眼,瞧见走进来一位头发卷卷的小女子,小脸上一双大眼眨呀眨的,眨的他心中不知怎么的,寒毛直竖。

碧儿好奇地打量着四周,这就是古代的法院加公安局加司法局呀,还真省事,放在二十一世,至少三幢大楼、上千人员,而眼前就一个缩着脖子的半拉老头、一个小眼睛的瘦小男人和十几个肌肉强壮的猛男。

“大胆女子,见了本官,还不跪下。”童报国拿出威严的音量喝叱道,可惜力度小了点,效果不太明显。

“我是孕妇。”碧儿收回目光,说道。

“孕妇怎么了?”童报国瞪大了眼。

碧儿露出一脸“明知故问”的讶异,“孕妇者,就是腹中怀有胎儿的女子,也就是未来的准妈妈,是母亲,是娘亲。大人,这世上哪一个不是娘亲所生,你有见过娘亲给儿子下跪的吗?”

童报国被她问得一愣一愣,想想是有些道理,“那到没有。”

身边的师爷噗地笑出了声,两边的衙门也都咬着唇,忍得脸通红,大门外围观的人象看大戏似的,个个恨不得把头拨高几节,好看得清楚些。夹在人群中的白一汉手握成拳,紧张得心怦怦直跳。

“不对,你在占本官的便宜。”童报国突然明白过来,“啪”地,击了下惊堂木。

嬉笑声响成一片。

“占你便宜?”碧儿眨巴眨巴眼,“大人,你是帅哥还是俊男,我有必要占你便宜吗?”也不拿个镜子照照自己。

“非也,你说…本官是你…儿子!”童报国恼羞地怒地说道。

“大人,”碧儿往前走了几步,受不了地耸耸肩,“大人,小女子今年一十有八,你看上去保养得不错,但也看得出已年近半百,我能生得出你这么老的儿子吗,你不要乱开国际玩笑了。好了,好了,大人不要发火,你没听懂我的意思。我说的娘亲是一个统称,代表所有天下生儿育女的女子。大人你也有娘亲,怎么忍心要求我一个身怀六甲的女子跪在你面前呢?换位思考下,如果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你娘亲,你也会要求她下跪?”

什么和什么,童报国听得云里雾里,理都理不清,象有道理,可又怪怪的,斜睨师爷,只见他掩着面,肩一抽一抽的,象是很难受,他微闭一眼,摆摆手,妥协地说道:“罢了,罢了,不跪也罢!你为何击鼓?”

“当然是告状呀,这里又不是集市,难不成我进来逛狂?”碧儿揉揉额头,这个知府大人看来象是个草包,怎么老问这些个幼稚的问题。

“当然不是集市,”童报国有些怕了这小女子,讲话好绕人,“你把状纸呈上来。”

“我口诉。”碧儿站站好。

“口诉?你没状纸,本官怎么为你审案?”

“你旁边不是站着位拿笔的人吗,让他做纪录就好了。大人,凡事都有个第一次,你不要排斥新生事物。”

童报国眉头直皱,似懂非懂,“师爷,你听明白了吗?”他招手让师爷低下头,低声问道。

“一点,好象让小的做个笔录,她一会签字就好。”

“你懂就行。”童报国怕师爷笑话他墨水少,硬着头皮抬起头,“那好吧,你就口诉,你要状告何人呀?”

“大人,我还没请教你大名呢!”碧儿不好意思地一笑。

“呃?”童报国眼珠子差点瞪出眼眶,这审案,知府大人要先自我介绍吗?“本官姓童名报国。”他朗声说道。

“童报国,好名字,有深度有见地。”也是恶俗到家了,碧儿重复了几遍,直直望住他,“小女子状告的就是童报国童大人。”

童报国幸好抓紧椅柄,才没从椅子滑到地上。师爷和衙役也不笑了,个个眼瞪得溜圆。围观的人却个个半张着嘴,看得正是过瘾。

白一汉倒抽一口凉气。

“为…为何状告本官?”童报国话都说不圆溜了。

“滥用私权,扣压良民,间接杀人。”碧儿清晰地说道,毫不手软地叩下帽子。

童报国额头上渗出密密的冷汗,“你…信口雌黄,本官乃亲子爱民的好官,怎么可能做下这种事,你可有证据?”

“当然有,大人是好官,我还是守法好公民呢!”碧儿挑挑眉,“大人,你狱中是否关押着一位叫君问天的男子?”做娱记的,就是问题一个个往外抛,逼得明星们无处可躲,不得不承认最近闹了那些绯闻。这知府大人,一看就是胆小无能之辈,怎么能和那些擅打太极拳的明星比,对付他,小意思。

听到这个名字,童报国一个头两个大,“是有这个人。你为何问?”

“他是我夫君,我关心一下啊。童大人,我夫君犯了什么罪呀?”碧儿一步步往前靠近。

原来是堡主夫人,童报国紧张地坐直身,极力表现得正气凛然,“他谋杀前妻。”这是目前对外的口径。

碧儿点点头,手放在公案上,淘气地倾倾嘴角,“大人,这世间所有的事,无非四个字:爱恨情仇,你说我夫君谋杀前妻,比较适合哪一条?”

童报国怔住,眼前这小女子清丽娇小,可不知怎地有一股气势,让他胆怯。“本官哪知????”

“不知你也敢抓人?”碧儿嗓门一大,“在这蒙古,我夫君身为商界第一人,其他没有,多的是银子,这和谋财害命先扯不上。再来,若为爱与恨,就更可笑了。夫君若是喜欢上别的女子,娶进门做妾好了,犯不着杀了前妻,如果与前妻有恨,直接休了她,蒙古法律都允许的,何必让自己双手沾上血腥气,值得吗?至于仇,蒙古人都知道,从我公公那一辈就和白府是世交,好得象是一家人,不然也不可能让子女联姻呀,大人,你说会是仇吗?我严重怀疑知府大人眼红飞天堡的财富,变了法子陷害我夫君。”她一口气说完,掷地有声下了结论。

“是别人…。状告他…。。又不是本官故意为之…。”童报国眼中浮现出受伤的神色。

“别人说什么你都信呀,你是明断秋毫的知府大人呀,连点分辩能力也没有吗?大人,凡事要讲证据,你有吗?”

“暂时…没有,但开棺验尸后就会有了。”

“那等验尸后找到证据再抓也不迟啊!你现在算什么,叫非法拘留。公民有人生自由权,按照法律,你只有关押二十四小时询问案情,可是你呢,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就凭别人的一席之词,硬生生关押了我夫君近六十个小时,快三天三夜了。大人,这严重违反了蒙古宪法,你不是滥用私权吗?我夫君乃是蒙古国的纳税大户,对蒙古贡献很大,应该受到奖励,可你这位大人却把他关在牢中。夫君入狱,我的心就一直揪着,生疼生疼的,大人,心疼会至命的,我若有个三长两短,就是一尸两命,凶手就是你-------童报国童大人。”

“冤枉啊!”童报国苦着脸,忙辩白,手摇得象拨浪鼓,“堡主夫人,本官绝对绝对没有这个意思,而是…本官也有难言之隐。”

“狡辩!”碧儿直直地看着他,像带杀气似地,把童报国吓得直往师爷后面躲,“快退下、退下,你别过来!”若不是顾及面子,他好想尖叫。

“明明是你滥用私权,还找什么理由。大人,今天当着你所有下属和外面若干百姓的面,你定要给我个交待!说,你凭哪一条哪一款关押我夫君?说出来,我们依法伏罪,绝不多言。”

“我…我…”童报国急得连本官的自谓也忘了,求救地看向师爷。师爷一双小眼现在瞪得象铜玲,做了这么多年师爷,见过案子无数,第一次见到这么厉害的状师,锐不可当呀,他算折服了,敬佩呀,巾帼不让须眉啊!

“师爷,你说到底怎么办?”童报国就差哭出声来了。

“你问她,不然你日后再也服不了众了,没看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吗?”师爷低低说道。

“堡主夫人,你到底要如何?”童报国清咳了好一会,故作镇静地问道。

有门!碧儿不露喜色,一字一句地说:“在大人没有找到证据之前,我交个押金,把夫君保释回家,我夫君不会离开大都一步,大人随传随倒,绝对配合大人的工作。什么时候去飞天镇开棺,通知一下。大人,我没有对不住你的难言之隐吧!夫君只不过从大牢回到君府,还是在你的眼皮底下,没有区别的。要是大人还觉不放心,派两个差爷到君府,二十四小时盯人。君府管吃管住,不收一分钱。”

好象是挑不出毛病来,可行,也不算对不住那几位幕后显贵。到时有了证据,再严惩也不迟。童报国想了想,轻轻点下头,“好的,本官依了你。”

“白管事,银子!”碧儿大眼滴溜溜一转,“大人,你真是位深得人心的好官,我一定让我夫君日后找文人给你写篇文章,为你歌功颂德。”

童报国拭去额头上的冷汗,不知该露出笑容还是该板着张脸。

白一汉惊喜的连路都象不会走了,怪不得少爷对少奶奶疼得象个宝似的,少奶奶真正是位奇女子呀!

一千两银子放在公案上,童报国与师爷面面相觑,这个押金是该入公账呢还是先收着?犯难呀,从来没遇到过,不过,这个稍后再商量,先放人吧,不然这位夫人一直站在公堂上,害他紧张得心都不敢乱跳。

君问天由衙役领着从后堂走了出来,爱洁成癖、优雅尊贵的他两天没换衣衫,胡渣满面,俊美绝伦的面容添了几许憔悴,虽说黑眸仍漆亮如星,但还是显出了一种罕见的沧桑得令人心折的魅惑。

碧儿抿着唇,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君问天,刚才的滔滔不绝、活力四射突地变成了一种惹人爱怜的柔弱,她有些发抖,拼命掐着自己,才让自己站住。

事情有点怪了,她突然意识到为这个男人,她这么激动、这么卖命、这么紧张、这么担心,是不是代表她喜欢上他了?不是这一刻,也许还早一些,只是她一直都不知道。她一直想着逃离他,不是因为讨厌他,不是因为想家,而是她怕自己会爱上他呀!爱上这个坏男人,前科斑斑的坏男人,好象还爱得很深,不然眼中怎么会湿湿的,不然嘴唇为什么要哆嗦,不然她为什么会生出想紧紧和他拥抱的冲动?

大脑一片空白,唯一的念头就是她爱上他了。

“夫人!”君问天温柔地对碧儿一笑,他的小闯祸精没有丢下他,好好的站在他的面前,可她脸上这是什么表情呀?

公堂上静得一根针掉下都是惊雷,堂外的观众屏气凝神。

“一日如三秋,二日便是六秋。一秋四个季节,六秋是二十四个季节。多少次的花开、夏雷、枫红、落雪你都没有陪我,这份债,你怎么还?”碧儿双手滑上他的脸颊,语气柔到极点,和刚才咄咄逼人的样简直判若两人。

这是谁的诗?怎么能如此催人泪下。童报国和师爷不由双手紧握。

君问天深深吐了口气,轻抚她秀发,俊眸闪烁着狂喜,按捺不住的心动,他突地俯下身,揽紧她,心疼情动吻上了她的唇。

在唇角了,现在滑入口中了,两唇胶结…。观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没有放过任何一个细节,也没有觉得应该君子非礼勿视,脸不红心是跳的,也是满心羡慕啊!这位君堡主真是好福气,娶得这聪慧又会讲话、懂风情的女子呀,一辈子可望而不可及。

“碧儿?”君问天突地感觉不到怀中人的反应,睁开眼,碧儿双眼微闭,嘴角带笑,昏在他怀中。“白管事,快,快备马!”君问天抱起妻子,惊慌地往外跑去。

“不关本官的事啊…。本官放人后,她才晕的。”童报国急忙为自己开脱,咦,公堂里怎么没人了,哦,原来全跑出去目送堡主夫人上马车了。

很多很多年之后,那天有幸目睹这一幕的大都市民都津津乐道。记得那位堡主夫人大眼清澈,小脸发亮,卷发飞扬,引经用典、口吐莲花,把知府大人问得哑口无言。还有堡主夫妇那一对碧人,恩爱得让人想掩面流泪。大都城从那时起,悄然兴起一股送女上学堂的浪潮,不是女子无才才是德,而是有才才是夫君的福气呢!瞧人家堡主夫人,要是没读过书,不把蒙古法律研究得透透,能救堡主吗?

十八,此情须问天(下)

十八,此情须问天(下)

“少奶奶来的时候有异常吗?”君问天抱着碧儿在街上狂奔,天色微暗,各个商铺点亮了门前的灯笼,哪家才是药铺呢?

白一汉咽咽口水,他没见过少爷这么慌乱过,“我和少奶奶一早就出了门…她好象精神很好…。”

“一早?你们都去哪了?”君问天俊眉紧锁,急速地扫视着四周,眼前一亮,向一间正准备锁门的铺子冲去,“掌柜的,快请你家坐堂的大夫出来。”君问天硬生生伸出一条腿挡在门框前,也不管有没有夹着自己。

“君堡主!”掌柜的认得他,吃了一惊,忙开门点灯,“坐堂大夫已经回家了,我不才,稍懂一点医理,堡主若不嫌弃,能否让我帮这位姑娘诊下脉。”

“她不是姑娘,是…我的夫人。”君问天好不自豪地抱紧碧儿,替她卷上袖子,把手臂伸了过去,“麻烦掌柜的,请细心一点。”口气恳切,完全无往昔高高在上的气范。

掌柜的打量了一眼碧儿,手指轻搭脉搏。

“夫人有二个多月的身孕了。”

“是的!”

“身子骨弱,最近好象还气息不稳,心情烦躁。”掌柜的皱着眉,突地瞪大眼,“君堡主,夫人今日可用过膳了?”

君问天询问地看向身后站着的白一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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