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不想伤害任何人,也重承诺,为人真诚,待人尊重。可是她还是避免不了伤害了人,最最伤害的就是自己。
对不起,小影。她默默地对着自己说。
我不是没有努力,只是我太无力,看在我们都很可怜的份上,请原谅我吧!
第二天的下午,宣潇出院。法院和工作室都派了汽车过了,象个车队似的浩浩荡荡地开进了小区。
田华让刘会计在楼下放了许多许多爆竹,震得楼梯间都嗡嗡回响。
宣潇一出电梯,急不可耐地冲进家门,换好鞋,他象个孩子似的,兴奋地一间一间地把门打开,进去转上一圈,最后他来到厨房,看到正在做饭的池小影,从后面抱着她,头搁在她的颈间,一遍遍地喊着:“老婆,老婆…”
池小影怕痒似的躲个不停,“别闹,我在做饭呢!”
“我给你当下手。”
“不要了,你去沙发上坐坐,吃点水果。”她把刚洗好地一碟草莓递给他。
他没有走,把碟子放在灶台边,用牙签戳了一颗放进嘴巴里,又戳了另一颗递到她嘴边,“很甜,你尝尝。”
“我一会再吃。”池小影摇头,让自己专注于水池里地几颗青菜上。
“不会耽误你做事的,吃一颗。”宣潇很固执。
她没办法,只得含下牙签上的草莓。
宣潇笑了,倚在灶台,边吃边看她做菜,时不时戳一颗草莓硬塞进她嘴里,用各种理由逼着她咽下。
坐喜爱餐厅里的宣院长和田华对视一眼,由衷地松了口气。
吃过晚饭,田华和宣院长就告辞了。
宣潇今天没有午睡,池小影想着让他早点上床。收拾好一切,就进了卧室给他铺了床,把空调打到适宜的温度,找出他的睡衣,给他把打着石膏的手臂用保温膜包扎了下,让他去洗澡。
听着哗哗的水声才响了一会,宣潇突然在里面大声喊道:“小影,你过来一下!”
“干吗?”池小影站在洗手间门外问。为了能让他独立洗澡,她都是白天给他洗头。
“你快进来。”宣潇的声音很兴奋。
她推开了门,看到他站在花洒下,身上虽然疤痕满布,但遮不住他地俊朗和帅气。
“帮我后背打下浴液。”他把身子转过去。
她咬了咬唇,拿过浴液,轻轻涂抹在他的后背上。宣潇突然转了过来,抓住她的手,慢慢地往下按。
她愕然地瞪大眼,在他的两腿之间,她感到自己握住了一炬坚实的灼热,她慌乱地松开。
“小影,我没问题。”
“嗯!”她点了点头,“但现在不行,你的身体不允许。”
“也好,等我再恢复得再好些。”宣潇湿漉漉的手揽住池小影,吻了吻她的脸。
他还好,他没问题。
池小影出了浴室,感到心头轻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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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 百密一疏(三)
池小影又失眠了。
客房的床太硬,屋子里的空调声太响,对面卧室的床上宣潇翻来覆去的叹息声,好像都是干扰她睡眠的理由。
她听得出来,宣潇也醒着。
晚饭后,她是这样对宣潇说的,你手臂还吊着石膏,为了怕碰到你,我到客房去睡。
宣潇瞟了眼卧室里宽大的床,又低头打量了下自己,“没那么夸张吧!我要是晚上想喝个水,还得到客房叫你,多麻烦,就睡大床好了。”
她摇头。
再柔弱的人也有固执的时候。
两个人争执了好一会,最后宣潇一扭身,独自进了卧室。
她默默看着他,转身进了客房。
白天里,她站在阳台上晾晒衣服时,她在想秦朗现在在门诊还是在病房?
她在厨房里做饭是,她想起秦朗喝粥的样子。
她在整理屋子时,会想起四合院里那个温馨的小院。
这样的深夜里,她躺在床上想秦朗是醒着还是睡了。
一切都是情不自禁的。
想太多,呼吸都像会停止,她只能不停地让自己忙碌,让自己麻木。
但不知怎么的,她知道终有一天她麻木的四肢会苏醒起来,像春天的杨柳枝,伸腰展臂,绽出新芽。
早晨醒来,两个人的眼睛下面都是黑黑的,默默对视一眼,又急急分开。
她给宣潇煮早饭、洗衣服,宣潇站在阳台上看风景。
刘会计来汇报工作时,她说去设计院一下。
她正式向院长辞去了秘书的工作,院长从宁贝贝那里听过了她所有的事,看了她好一会,问她真的考虑好了吗?
她坚定地点了点头。找了个纸箱把自己所有的东西装好,和每一个同事打过招呼,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设计院。
现在虽然没有铁饭碗一说,但设计院的工作肯定不是一只泥饭碗。有了这份工作,可以让她有一份稳定的收入,在社会上得到应有的尊重。就是全世界都把她放弃了,她也可以好好地活下去。
现在辞去,不是为什么事,也不是为那一个人。如果从前是一幅铅笔画,现在,她手中高举着一块巨大的橡皮,正在一点点地把画擦去。
宣潇心情还算不错,因为他每天一睁开眼,就看到池小影在屋子里转来转去的身影。心情好,身体就恢复得更好。
他决定去工作室上班。半天上班,半天休息,对身体没什么影响。
他要求池小影和他一起去工作室,池小影摇摇头,说自己还有事做。
池小影把笔记本带了过来现在闲的时间多,她又开始写专栏了。照顾宣潇的这些日子,她没办法上网,专栏的许多读者催着更新的帖子都堆成了山似的。
她不再写一些简短的随笔,而是尝试写一篇小说,淡淡的,情节起伏不大,但就像发生在你我身边一样,在故事里,她把自己对爱情的体会和感想加了进去。才写了几章,点击率就飙得很高,很快,就有出版社的编辑关注到她。
她写得不快,可是写得很用心。写的时候,整个人都沉浸在里面,有时欢笑,有时流泪,痴痴傻傻的。
宣潇问她在忙什么,她说在聊天。
“干吗要和素不相识的人聊,你想聊什么找我呀!”
“因为素不相识,才可以说真话。和太熟悉的人聊,有的话是不能说的。”
宣潇看了她好一会儿,走到她面前,蹲下来,握住她的手,“小影,你心目中的完美丈夫是什么样子?”
她不说话,长长的睫毛扑闪了几下。
“没关系,说吧,我不生气的。我知道我这几年太专注工作,疏忽了你。你说出来,我会以此为标准,好好改正自己。”他起身,挨着她坐下。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眼睛,问道:“一定要回答吗?”
“当然!”
她咽了咽口水,“他不一定要完美,可以犯错,可以有脾气,可以怕做家务,偶尔就几句气话让我流泪都没什么,但他一定要给我安全感,让我觉得他可信任,可依赖,可包容,没有欺骗,我可以把全部感情放在他身上,他一定要郑重地用手托住、珍视。”
“那你现在觉得安全码”宣潇皱起了眉头。
“这是另一个问题了。我该去阳台收衣服了。”她从他身边站起,像一朵云似的飘走,抓都抓不着。
平静的日子如潺潺的流水,稍不经意,宣潇已经出院二十天了,也就是说离一个月的期限没有几天。
随着日子的临近,池小影没有焦躁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反而非常平静。
宣潇被刺一案,正式由公安局向司法部门提起诉讼,所有的人犯全部交待了犯罪的事实。刘大队亲自过来把情况告诉宣潇,宣潇脸上没什么表情,好像是和他没什么关系的事。
但这事涉及到了燕南南,因为是由一条内裤引出的血案,她必须作为认证要出席审判。听说她在省城傍上了一个品牌汽车四S店的老板,来滨江这天,她打电话给池小影,约了在地铁站附近的面包店见面。
池小影一走进面包店,吓了一跳,燕南南肚子挺得很高,像是快要临产了。
“你结婚了?”池小影讶异地问。
“没有。”燕南南胃口很好,说话的时间,一刻不停地往嘴巴里塞吃的。“所以才着急要生个孩子锁住他。我做过B超了,是个儿子。他现在正与前面的老婆离婚。等我一生下来,他就和我去登记。我来滨江,他不知是因为以前的事,我骗他说是来看朋友,来,我们合个影,这样他才会相信我。”
燕南南掏出手机,凑近池小影,咧开嘴,笑得很灿烂,一按键,照片印在了屏幕上。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池小影无法评论。其实她也无权评论,她生活得就算好吗?
“听说你和宣潇复婚了?”燕南南问道。
“没有,我是在照顾他。”
燕南南暧昧地推了她一下,“这有区别吗?没情意,你干吗管他?唉,要是知道你们俩爱得这样海枯石烂似的,我当初也不使坏了,现在也不会落得这种样子,柏远说不定也不会死。”
她苦涩地对池小影笑笑,语气无比后悔而又辛酸。“我总是妒忌你运气好,于是总想抢一点过来。其实,别人的运气你就是抢过来,也不可能成为你的。每个人的命都是注定好了。我抢了柏远做老公,结果离了。我想抢宣潇做情人,结果失了工作、丢了一切。而你什么也不要抢,就静静站在那儿,一切都还是你的。”
“你错了,站在原地等候的人,失去的比你相像到的多得多,说不定连自己都找不到了。我很羡慕你的真,你的敢,你想要什么都会不顾一切地去争取,而我没你这份勇气。”
燕南南直眨眼,以为自己听错了。
池小影笑笑,她不指望燕南南懂她的话。
两人分开后,手机响起,她不要看号码,也知道是宣潇催着她回家。
“我要去趟超市,然后就直接回家。”她说完挂了电话。
手机又响起,她的心一惊。
在离期限还有一周时,秦朗就再没和她联系过。
她看看来电显示,是加拿大的号码,去夏威夷度蜜月的宁贝贝回家了?
“喂,池小姐,你知道明天就是你和秦朗约定的最后一天的期限了,你现在人在哪,最好告诉我你正在北京的街头。”宁贝贝一开口,就像爆豆子一般。
池小影笑了笑,“我是在街头,但是不在北京。”
“那你是选择宣潇了?”
“你看过杨绛先生的《洗澡》吗?我想我现在可能需要从里到外彻底地洗个澡。”
“别和我说那些玄玄的话,我只听过一首歌,叫《最浪漫的事》,到你老的时候,有个男人还将你视若掌中的宝,而这个男人,你一脚踢开了,投向了一个曾把你视作草的男人。小影,你就这样没有自我吗?你活着就是为了一个宣潇吗?如果他以后再犯同样的错,再和别人玩暧昧,再在你最困难的时候,把你推开,你还要不要原谅他?”
“贝贝,干吗想太多以后,做好现在就行了。”
“池小影,你就是一只百分百的大鸵鸟,你根本不敢深爱一个人,你没有勇气接受新的感情,所以你才一而再,再而三的留恋过去。告诉你,你这是在做大头梦。”
宁贝贝气呼呼地挂断了手机。
池小影吁了口气,继续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