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咽了咽口水,“如果我说不,是不是很不识抬举?”
康剑眼眸一细,突又圈住她的腰肢,让两个人的身子近到不能再近。“昨天,上岛时,我对他们说,我带未婚妻过去。”
“康领导,你这是在逼婚,我还没答应你呢!”白雁不知道自已此时有语气有多娇嗔。
“你不答应吗?”康剑突然一抬手,象拎小鸡似的,把她往床上一扔,整个人就压了过去。
白雁真吃了一惊,“康…领导,你…想干吗?”
“生米煮成熟饭。”康剑很认真地回道。
不会吧!白雁直眨眼,挣扎着,“你…不要胡来,毛主席说,凡事要循序渐进。”
“我现在很严肃,”康剑一板一眼地吻着她的眼睛、脖子,在她耳朵左右吻得特别的久,白雁不禁觉得有些痒痒,噗地笑了,整个人一软,忙求饶道,“好了啦,我们坐起来好好说话。”
康剑却不听她的,修长的手指熟稔地从风衣下面伸了进来,一点点上移,停在她的乳 房之上,两个人都象触电一样震颤了下。
房间内一下安静了下来,炽热的气息飘荡在空中。
“白…雁…你爱上我了吗?”康剑眼神迷离。
白雁张了张嘴巴,发不出一点声音,她只觉着身子热得象要蒸发了一般。
“我们把关系定下来,好吗?”康剑的吻轻抚着她柔嫩的双唇。
“我…”
手机忽然鸣叫了起来,白雁如蒙大赦,“我接电话。”她麻利地从康剑身下跳起来,冲过去抓住手机。
“妈?”她拍了下头,忘了每月的最后一个星期天,白慕梅都会从云县过来看她的事,“你在哪里?”
白慕梅不爱到她的公寓,来了总住酒店,然后母女俩约了在外一块吃饭。
“爵士岛咖啡厅?好的,我马上就到。”白雁合上手机,转过头,康剑深邃地凝视着她。
“对不起,我妈妈来了,我要去…”
“我和你一块去。”
“呃?”
“我该见见你家人了,是不是?”康剑上前替她抹平刚刚弄乱的衣衫。
“康领导,做事三思而后行。你真的…爱我吗?”她抿了抿嘴,有点想笑。和康剑谈情说爱,总觉着在背毛主席语录,怪怪的。
“当然,我很确定。”康剑点点头,“我怕你怀疑我的真心,所以才如此急不迭地把你带进我的生活圈。”
“嗯,那好吧!”白雁沉吟了下,娇柔地闭上眼,搂住了他,“我带你去见见我妈妈。”
两个人打了车过去。
白慕梅已经到了,坐在二楼最里边靠窗的位置上,头发拢在脑后绾成一个发髻,穿一件墨绿色的宽松毛衣,料峭寒意,她脸容皎洁,托腮望着窗外,活生生是一幅油画,咖啡厅里的钢琴曲像是专为了配合她才播放的。
康剑问了白雁两遍:“她是你妈妈?”
第九章,不做仙女已很多年(七)白雁的同学和朋友,没几个人见过白慕梅。
以前,白慕梅跟着剧团到处演出,很少呆在家里。白雁的家长会都是自已去开的,老师们都是当地人,见惯不怪,眼风扫过坐着一群大人中的小人儿,一下就过去了。后来,剧团不太景气,没什么人肯去看戏。白慕梅和别人合开了家礼仪公司,更是忙得见不到人影。现在,不知怎么的,突然返朴归真,处处讲起传统来。自然而然,白慕梅又回到了戏台上。
站在戏台上的白慕梅,满头珠翠,颤颤悠悠地,在灯光下面闪着夺目的光彩,绣花裙子外面垂着几十条绣花裙带,走动起来,钗环叮当,风摆杨柳。她跟书生在后花园里谈恋爱,亦娇亦嗔,卖弄风情。小时候,白雁听不懂唱词,但白慕梅嗲声嗲气的唱腔却听得真切,她非常难为情,唯恐别人知道自已是白慕梅的女儿,偏偏全世界的人好像都知道她就是白慕梅的女儿,在她背后指指点点。
有幸见过白慕梅的同学,表情和问话都非常一致:眼睛瞪到脱眶,嘴巴半张,无法置信地问:“这是你妈妈?”
白慕梅不象个妈妈,而象是白雁的姐姐,还是一个被上帝宠爱到极点的姐姐。
在护专时,柳晶她们的妈妈都到学校来过,唯独白慕梅没有出现过。有时,柳晶和其他同学好奇地问起白雁,你妈妈是什么样的人?
“美人。”白雁想了想,说。
白慕梅是不折不扣的大美人,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都是风华绝代。无论走到哪里,无论她多么不施脂粉,可她都永远是人们目光的中心。
“嗯,我妈妈。”康领导这样问,证明他也只是一个普通人,白雁淡淡地一笑。
三个人就在咖啡厅先喝了几杯咖啡,晚饭点的商业套餐。出乎白雁的意料,饭吃得很热烈。白慕梅说话并不多,但她总能引出康剑的话来。同时让白雁没想到的是,康剑一反平时的严肃沉稳,笑声朗朗,妙语不断,不乏幽默。
白雁也曾带过几次同学回家,恰巧碰到白慕梅在,她通常是正眼都不看别人,不耐烦地把白雁使唤来使唤去。
“没出息的东西,也就只配和这些上不了台面的下三滥一起玩。”白慕梅娇美的嗓音压着,象条蛇似的发出咝咝的声音。
白雁眼皮抬都没抬,脸色平静,当作什么都没听见。
白慕梅对康剑却是极耐烦,极买账的,康剑不管说什么,她都会笑。这笑,像花苞似的,先抿着,然后含着,直到最后含不住了,扑哧一声,笑得春光烂漫。她又不是无知少女那种傻笑,而是深谙其味,心领神会的那种笑容,有她坐在对面,不幽默也幽默了,不深刻也深刻了,都酒不醉人人自醉了。
康剑好象不太会欣赏对面的这份香醇,说话时,有意无意总拉着白雁的手,眼角的余光一直锁着白雁,看在别人眼中,就是一种浓得化不开的柔情。
“阿姨,我想和白雁下月中先定婚,可以吗?”康剑终于点明了今晚的主题。
白慕梅脸上的笑意浅了些,撩起眼角看白雁,“姑娘大了,这事我做不了她的主,别问我,你们自已决定好了。”语气温婉、惆怅,带着股幽怨。
白雁放在膝盖上的指尖有些发白。
康剑站起身,“白雁,你陪阿姨再聊会,我先走。”他礼貌地颔首。
白慕梅淡淡地回应,眸光悠悠长长,象粘在康剑的后背上。白雁把康剑送到外面后,才回到白慕梅身边。
白慕梅脸上的笑意全部收起来了,一口一口地喝着养颜的玫瑰花茶,不发一言。
白雁拿了自己的杯子,在手中把玩着。这时候的白雁和平时俏皮、可爱的样子,完完全全象两个人。
“你什么时候认识他的?”白慕梅抬起眼,开口问道。
“三个月前。”
“你到挺放得住话,为什么前二次见面时,你没有吱声?”
“那时我们还不太熟,没有说的必要。”白雁把杯子凑到嘴边,抿了一口,觉得花茶的味不好受,又挪远了。
“康剑不是结婚的对象。”白慕梅冷冷地拧了拧秀眉,“他看上去礼貌周到,骨子里却非常冰冷无情,而且…你也配不上他。”
白雁笑了,“那谁配得上我?”
白慕梅优雅地双腿交叠,“我不知道,反正你和他不适合。”
“妈妈,你是不是在妒忌我?”白雁轻描淡写地问道。
“白雁,注意你讲话的方式,我是你妈妈。”白慕梅加重了语气,“我是为你好,才这样对你说的。你和他不可能幸福的,你不要做梦了。”
白雁把脸侧向另一边,看着窗外闪烁的五彩霓虹,“不做梦,怎么能往下走?你也知道你是我妈妈,那你知不知道,遇到一个你心里面喜欢又能接纳我全部、敢娶我的男人有多难?我不是因为他是什么市长助理而接受他的,而是他了解我的全部,却仍然要和我在一起,他有担当,可依赖,我…不会遇到第二个他这样的,我真的想嫁人了,我想要一个完整的家。”
白慕梅愕然地看着她。
白雁继续说道:“你很享受你现在的一切,你是我妈妈,我不作任何评论。但我也想过我想要的日子,请你不要再说什么了。”
“白雁,你以为结了婚就有了保障?你错了,结婚只是一种形式,很脆弱的,经不住外力的拉扯,一下就会断裂。你反而还会因为这种形式而将自己锁住,错过许多选择。”
“象你那样在不同的男人之间游走,就活得很开心吗?那是你,不是我,我和你是不同的两类人,我要比你活得有尊严。”
白慕梅给了白雁一耳光。
清脆的声响引得其他客人纷纷看向这边。
白雁愣怔了一会儿,转了个方向凑过去,“还有这边脸呢。”
“给你一点儿教训也是应该的。”白慕梅老实不客气地扬手又打了一巴掌,“你以为你比我强多少?给了你颜色,你也开不起染坊来。你回去拿着镜子照照自已,掂掂自己的份量,康剑有可能爱上你吗?你有什么,高学历?美貌?一个侍候别人的小护士妄想攀上高枝,让别人笑喷了。不要和我讲什么伟大的爱情,这世上没这种东西,你也不会遇到。即使康剑娶了你,那也不是爱。”
“那是什么?”
白慕梅冷冷一笑,“一时的新鲜罢了!男人会头脑发晕,但只会一时,不会一世。结婚、离婚,好玩吗?我可以给你相个面,你如果执意结婚,这份婚姻不会超过六个月。”
“如果超过了呢?”白雁捂着脸,一字一句地问。
“你是我妈。”
“好。”白雁脸上荡起一层神秘的笑纹,“那我们就看看吧!不过,妈,我能结婚,就已经比你幸福了,至少,还有人愿意娶我,你呢?”
白慕梅嘴唇、指尖、全身,都在哆嗦着,“白雁,你记住你今天所讲的,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掉一滴泪。”
白雁娇嗔地弯起嘴角,轻声柔语:“妈妈,你有看过我哭吗?我是一个顽强的病菌,百毒不侵,抗药性特强。”
“白雁,你话说得太多了。”白慕梅微闭下眼,拎起包,优雅地往楼下走去。
咖啡厅里灯光昏暗,桌上的水漂烛一闪一闪的。白雁缩在沙发里,在任何人都看不见的角落里,突地泪盈于睫。
第十章,一捧暴雨梨花针(一)“砰”,一声轻响,五彩的礼花在白雁的头顶上响起,层层叠叠的纸屑与花瓣象花雨一般落下,她吓了一跳,忍不住往康剑怀里躲去,餐厅里灯光刷地亮起,掌声,笑声,从四面八方涌来。
康剑含笑对着众人颔首,挽着白雁越过花门,走上礼台。
康云林代表一对新人的家人发表答谢感言。
结婚前,康剑带白雁去省城见他的家人。对于位居高位的准公公、准婆婆,白雁多少有点战战兢兢的,虽然脸上没有显露出来。康剑并没有带她去他的家,而是把她带进了省政府康云林的办公室。康云林正在接待新西兰一个参观团,中午要陪着吃饭,听说白雁来了,就让秘书代替他去了。
康云林有点发福,头发谢了不少,讲话中气十足,宽大的脸庞上依稀能寻到旧时一些英俊的痕迹。康剑和他不太象,但举手投足间有康云林的影子。
午饭放在省政府的小宾馆,菜是康云林点的。他温和地给白雁夹菜,不住地询问一些白雁工作上的事,还是白慕梅的近况,亲切得如同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者,白雁先前一些担忧烟消云散。
吃过午饭,康云林让康剑带白雁回家住几天,康剑说市里事多,妈妈又不在家,就在宾馆住一晚,明天就走。
晚上,康云林陪二人去看了场话剧。散场出来,露过“老凤祥”珠宝店,康云林进去给白雁买了条钻石手链,从口袋里掏出个红包,算作初次见面的见面礼,所有的一切都非常传统。
可惜没有见到康剑的母亲李心霞,听说身体不好,到北京养病去了。
白雁问康剑是什么病,康剑正在接电话,没听清她的话,也就没有回答。
白雁心想那病一定不轻,因为她缺席了唯一儿子的婚礼。
又是震雷般的掌声,打断了白雁的思绪。康云林的讲话已经结束,接下来主持人邀请白慕梅一同上台来。
白雁习惯地深呼吸,挽着康剑的手臂哆嗦了一下。
喧哗的人声突然象海潮一般退去,餐厅里寂静如子夜。白慕梅穿了一件露臂的黑丝绒旗袍,身上披着一条黑色中夹金线的披巾,头发绾在脑后面,插了一根古色古香的金簪,闲庭碎步,似笑非笑地走了过来。
走到白雁面前时,她停下脚,慈祥地摸了摸白雁的脸,然后极其不舍地抱了抱白雁,狭长的凤眸中甚至闪烁着泪光。
“康剑,好好照顾雁雁。”接着,她扭头对着康剑叮咛道。
说完,她一个俏丽的转身,如小鸟依人般的站在了康云林身边。
所有的目光哗一下全转向了那个方向。
康云林锐利的眼眸有着一汪碧波在泛着细浪,久违的驿动无法遮掩的荡漾其间。
白雁觉着角色特地转换了,今晚的主角是康云林和白慕梅,她和康剑只不过是他们的伴郎和伴娘。
不知康剑如何,反正自已太习惯这种现象了。有白慕梅在场的地方,她只能是全场的亮点,别人都是衬托她的一把椅子、一张桌子、一花一草一木而已。
白雁眼睛转了下,瞟向康剑。康剑抿着唇,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看不出喜还是忧。
“雁,你妈妈简直就是《花样年华》里的张曼玉,不,是《长恨歌》里的郑秀文,风花绝代一佳人呀!她往那一站,我们还能活吗?”柳晶陪白雁去更衣室里换装,感慨得一塌糊涂。
“你羡慕吗?”白雁转过身去,让柳晶拉上长裙背后的拉链。
柳晶愣了下,摇摇头,老老实实地回答:“我还是喜欢我妈妈,你妈妈没有妈妈的样子。”她想不出别的词来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