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环搬来一张椅子,弯身从帐幔中拉出一只手臂,那手臂干瘦枯萎,皮肤松弛,肌肉萎缩,五指微微弯曲,指尖里有点脏污。
云映绿愣了愣,挽起右手的袖子,两指轻轻摸到手臂的脉搏。
“桄榔”,房间的窗没关好,被风突地吹开,木格子碰到墙,发出巨响。
云映绿闻声扭过头,眼角的余光突地看到挂着的锦帘被风吹动了下,一双大脚在帘后露了出来。
搭着脉搏的两指不禁抖了抖。
“太医,王爷的病有没起色?”小丫环捧着茶碗走进来,细声细气地问。
“我还没搭脉呢,呵,我是个左撇子,左手诊脉比较准。”云映绿笑道,另换了只手,重新搭上脉搏。
小丫环直直地看着云映绿。
云映绿闭上眼,嘴角的笑意一点一点的缓缓褪去。
第四十三章,话说左手摸到鬼(下)
刘煊宸和杜子彬没喝到半盏茶的功夫,云映绿随着小丫环走了出来。
“太医,你诊出王爷的病了吗?”齐王妃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捏着帕子的两只手轻颤着。
云映绿抬起眼,如星辰般的瞳眸中带着几分羞惭,“齐王妃,我从医也有几年了,见过复杂的病患无数,但谁都没有齐王的病这么特殊,我从右手换到左手,在心中把所能考虑的
都考虑过,还是无法给你一个确切的答案。王爷脉象微弱,病症深厚,但又隐隐有一股真气含在其中,若这股真气战的过病气,说不定就有奇迹发生在齐王身上。”
齐王妃好半天才把云映绿这一番话琢磨动了,她欢喜地问道:“太医是说齐王这病兴许有救?”
“奇迹无所不在,包括医学,这是连神仙都难以猜测的。”云映绿很认真地回答。
“皇上,这位太医真是深得臣妾喜欢,来呀,看赏。”齐王妃激动的像手足无措,“皇上,日后臣妾能不能麻烦太医常到王府中替王爷把把脉,开个方子调理调理身子?”
刘煊宸意味深长地闭了闭眼,“当然,皇嫂想到云太医时,云太医会随叫随到。云太医,还不谢王妃的赏赐。”
小丫环捧着个盆子,上面罩着个罗帕,齐王妃掀开,露出两块上好的玉佩。
云映绿不习惯“赏”这个词,她所做的一切向来是劳动所得,这一“赏”像有点施舍的成分,令人心中不舒服。
她只是迟疑了下,杜子彬不动声色从后面推了她一把,她刚好走到齐王妃面前,无奈接过那对玉佩,“谢谢!”她礼貌地说道,回转身就瞪了杜子彬一眼。
杜子彬面无表情地避开她的眼神。
刘煊宸有和齐王妃聊了几句家常,然后三人告辞,齐王妃直到看不见马车的影子,才转身回府。
此时,天色渐灰,云层很密。夕阳的光线渐渐被回笼的暮色遮掩。
马车内慢慢暗了下来,看不清三人的表情。
“云太医,你没什么和朕说的吗?”刘煊宸忽然开口道。
良久。
云映绿抬起头,手无助地在空中摆了摆,像要抓住什么来按捺心底的情绪,不慎指尖擦到了刘煊宸的脸腮,他一怔,突地握住了她的手,一手的冷汗。
“怎么?”他的声音一下子严肃起来。
杜子彬神经一下子也紧绷起来。
“那是个死脉,虽然仍有体温,气息已无,应是刚死不久。”云映绿稳定了下心神,镇定地说道,“我怕自己诊断错误,特别换了手,仍然是那种脉象,那不是齐王,我细看了下
骨节,那应是一个已年过半百之人的手臂,而且是做粗活的人,掌心密布着硬茧,指甲破裂,满布无垢。”
“你有没吓到?”刘煊宸一点也不惊讶她的话,他更关心的是云映绿的感觉。
云映绿叹了口气,“我又不是第一次见死人,以前实习的时候,我还亲自解剖过尸体呢!但还是有一点吃惊,为一个刚死的人诊脉,我倒是第一次。”
“你的谎言说的蛮溜吗!”杜子彬在黑暗中哼了一声,“齐王妃都被你的话说服了,还对你心生好感。”
“我没说谎。每个人身上本来就有好细胞与坏细胞,一旦坏细胞打败了好细胞,人就要生病。但如果人自身的免疫抗体敌得过坏细胞,人就会很健康。”云映绿不服气的反驳。
“巧言令色。”杜子彬闭上眼,心中对云映绿在齐王府镇定自若现是大吃一惊。这丫头并不是处处笨。
“你做得很好,你说的这一番话,正巧是王妃想听到的。今天,朕突然闯进齐王府,他们没来得及准备,情急之下怕是打死了一个佣仆代替。”刘煊宸阴寒地倾倾嘴角,“朕今日
算是确定了心中的猜测,杜卿,这算不算是咱们君臣今天收获的一个奇迹?”
“是的,皇上,确是一个奇迹。微臣一见着小王子,心中就惊了半截,一个身不能动、口不能言的男人,是无法生儿育女的。皇上,如此推算,齐王五年之前,怕就已痊愈了?”
杜子彬说道。
“杜卿聪明,”刘煊宸赞赏地点点头,“朕从登基那天起,就一直注意着齐王府,飞王子不是关键,他是齐王没病之前,王妃怀上的。真正的关键是王妃的前言不搭后语,王府中
处处透着诡异,什么有异味啊,什么网页不愿见人啊!一个口不能言的人怎么来表达自己的意思?”
“还有床前的布鞋,锦帘后站着的男人。”云映绿插话道,“一个瘫痪在床的人是不需要鞋的,那个人躲在帘子后,一定是见不得别人的人。”
“皇上,”杜子彬握了握手,脱口说道,“以后请不要再让云太医身处那样的险境了,她…手无寸铁,又无缚鸡之力,那样太危险了。”
刘煊宸眯细了眼,神情复杂地抿着唇,没有做声。
“能有什么危险,我就一个看病的,对别人能有什么影响,你想太多了。”云映绿不解地眨眨眼。
杜子彬叹气,刚刚还夸她呢,现在呆劲又上来了。她现在不知道自己已经属于齐王要灭口的人之一吗?
“朕寻思着齐王应是这两年才痊愈的,不然前几年为何没有动静的?宫中有人做他的内应,这人身份还不低,朕真要好好琢磨琢磨。”刘煊宸避开了杜子彬的问话,继续刚才的话
题。
“是哪位太医有这么大的能耐?”杜子彬蹙起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