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紧接着,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窗前,打开车门说:“请小姐下车来好吗?”

那一刹那,蓝双荷脸色刷地白了,脑中一片空白。

借着淡淡的月色和车前的灯光,她看见说话的人脸上戴着面具。

她惊恐地意识到,她遇到山贼了。

他手上握着剑,身后还停着一匹马,她想尖叫,但是理智让她压抑住了,她扫了扫包裹,不愿意表现出自己的怯懦。

她跨下车,看见另有几人用刀横在老车夫与阿中的颈间。

叫她下车的那个山贼身材高大,肩膀很宽阔,黑面具掩住了半个脸,使她看不清他眼中的神色,不过他的嘴角却带着微笑。

“你们要干什么?”她很生硬地说,“我这句话或许问得太多余了。”她悄悄地摸了摸彩腰间的钱袋。

“是的,太多余了,小姐。”领头的山贼笑道,“有了你车上的那包瓷器,你就不必担心别的了。”

“你怎么知道我的车里有瓷器?”蓝双荷脱口问道。

“打开来看看不就行了。”那人探进马车内,拿过包裹。

那力度,惊出她一身的冷汗,“小心。”

山贼捉挟地倾倾嘴角,“多想小姐提醒。”

蓝双荷挫败地耷拉着肩,她注意到这山贼的穿着和她想像中大不相同。她一直以为山贼就是满身皱巴巴的短衫,一脸横肉,拿把大刀,可是眼前这个人的装扮却非常考究,那长袍在月光下闪着珠光,一看就是上好的绸缎,就连腰间的丝绦都扎得非常整齐、帅气,还有那发亮的皮靴。

他们到底是谁?

龙江镇附近是出过山贼,但听说打劫过钱财,没听说打劫过瓷器?

可听这领头的口气,分明是冲着瓷器而来,他们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龙江镇的瓷商只有得到商会的批准,才可以出售瓷器,其他任何人都不可以私下交易瓷器。

这几件瓷器,他们即使抢了去,也不敢贩卖的。那又有何用呢?

冷汗慢慢地浸湿了蓝双荷的内衫。

“小姐,你腰间的钱包需要我替你解下来吗?”山贼把瓷器递给身后站着的一个随从,

蓝双荷脑子飞速盘算着,她慢慢地解下钱袋,把里面的银子缓缓倒进山贼的手中,却把钱袋收了回去。

山贼讶异地盯住那镶着一颗珍珠的钱袋,她情不自禁叫了起来。

“这个不给。”

他似乎吃了一惊。

“不给?”他说,“小姐连银子都舍得了,应该不会借个袋子给我装下银子吧!”

“这袋子是我祖母送给我及笄时的礼物,非常珍贵。”

她抬头望着他,气恼地想咬舌头,心想自已为什么要和一强盗说什么呢,难道她还指望强盗能懂这些亲情伦常么。

山贼犹豫着,她低下头,“请你…请你把这个钱袋留给我,它对我真的很重要。”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她黯然地把钱袋递了过去,悲痛地叹了口气。

那山贼把银子一锭锭地放进钱袋中,小心地塞进怀中。当他转过身,蓝双荷突然对着拿瓷器的随从冲了过去。

随从狩不及防,本能地举起瓷器,怎奈蓝双荷来得太急,一个冲撞,他站不住脚,蹬蹬地连着后退几步,手中的瓷器不禁脱手。

领头的山贼低咒了一句,一个飞跃,在瓷器飞向山谷之前,适时地接住包裹。

瓷器完好无损地落在他手中。

蓝双荷悲绝地闭上眼,手指尖掐进掌心里,咬紧牙关,气恨得说不出话来。

就那么一个瞬间,一切就会了无痕迹的。可是…就差一点,就要成功了。

爹爹虽然没说这瓷器为什么要这般隐秘,她隐约知道若这瓷器被南朝人知晓,后果好象有些严重,所以她才想毁去。

山贼惊愕地打量着蓝双荷,不敢置信一位弱女子竟然有这么大的胆量。

“你要这瓷器,不过也是卖,这样好么,我以高出十倍的价格把它赎回。”蓝双荷又想出另一个法子,压制住怒气,诚意地对山贼说道。

山贼轻蔑地一笑,“你让我如何相信你呢?只怕我来取银子时,等着我的就是官府的衙役了。”

“绝对不会,我向你保证。或者你把住址告诉我,我把银子送到府上。”

“府上?”山贼仰天大笑,“小姐你真是天真又可爱。我听说你打理生意也有几个年头了,怎么能把这种天性保持得这么好呢?”

蓝双荷眉毛一竖,“你知道的还真不少。”

山贼做了个手势,然后把目光望向山林。月光穿过树梢,为长满青苔的地面洒下一面晶亮的银网。

“我想了解小姐,自然就多方打听了。”

蓝双荷脸胀得通红,气恼自已的心竟然被他的这句亵渎的话而怦怦直跳,也许是吓住了。

气氛有点沉默,唯有山风穿过山林的呼呼声。

“这瓷器对小姐很重要?”山贼突然问了一句。

“我说重要你会还给我吗?”蓝双荷无力地问。

“不会。”山贼翻身跃上马,在身前放置好包裹,“但是我会替小姐好生保管的。哦,我想起来了,既然我取了你这么多东西,应该有所回赠。”

他仰起头,沉吟了一下,猛地扔下手中的长剑,“这个就给小姐做个纪念吧!”

蓝双荷颤颤地接住长剑,有点匪夷所思。

这场面似乎是…

有一股她从没有感受过的热流自体内升起,直冲到她的喉咙。

那种难以形容的甜美温馨和眼前这个银色世界融为一体了。

手中的长剑重如千斤,又好似烫如烙铁。

“我想我们不久还会见面的。”山贼留恋地看了她一眼,一拍马背,一行人迅速越过他们,消失在山间。

老车夫扶着呆若木鸡的蓝双荷上了车,马车慢慢地调了个头,往龙江镇驶去。

车中的蓝双荷紧紧抱着长剑,靠在座位上,呼吸急促,心“砰,砰”地跳着。

直到龙江镇城门上悬挂着灯笼映入眼帘,她这才低下头,看着手中的长剑-------哦,这一切不是做梦,是真的了。

“爹爹!”蓝双荷跨进帐房。

蓝员外从灯下抬起头,“这么快?”

她默默地低下头,“对不起,爹爹,瓷器…在城外叫山贼给劫了。”

“什么?”蓝员外瞪大了眼,感到心不规则地乱跳着。“你再说一遍。“

“瓷器给山贼抢了。”蓝双荷自责地看着闪烁不定的烛火,没有勇气看爹爹的脸色。

许久,都没听到爹爹的声音。

耳朵突然传来“咕咚”一声,她抬起头,声嘶力竭地哭喊道,“爹爹。”

蓝员外双目紧闭,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

第十一章,多情谁似南山月(五)

轻风,秋阳。一大早,蓝荫园外,万盘清菊搭建成的绚丽花台前就挤满了人。

四方涌来看热闹的,也有是特地来觅佳人的,把蓝荫园几个维持秩序的伙计累得是汗流颊背,比搬一天的瓷坯还要辛苦。

贺文轩架不住冷炎与江子樵的左右夹攻,还是来了。

他一看到拥挤的人群和花台,不太能忍受地拧拧眉,一张俊脸就拉下来了。

江子樵是兴致勃勃,冷炎永远是一幅看不出任何表情的冷然神色。

三人一出现,津津乐道花台与蓝家佳丽的人丛,齐刷刷地把目光全转向了他们。江子樵仪表堂堂,温文尔雅,举止自然得体,待人和颜悦色。冷炎是高贵不俗,拒人之于千里之外。贺文轩英俊潇洒,气宇超凡,很快就成了聚目的焦点。但过了一会,他的人气就急拒下降,那幅傲慢的神情,令人心生畏惧。与之一比较,还是江子樵有亲和力。

江子樵微笑地同众人颔首,目光不时地扫视着花台。

辰时很快就要到了,在一群年青小伙子的“嘘”声中,蓝丹枫款款走上花台,她的左右伴着的是周晶与蓝双荷。

“哇,真是名不虚传。”江子樵一下惊住了。他见过的美女如云,但是拥有象蓝丹枫这般娇柔、纯美又端庄的气质综合的女子,还是第一次见到。何况她眉间锁着一丝淡淡的愁怨,令人一见犹伶。

他的心蓦地象被一支莫名的箭射穿了一个洞,一种新奇的感觉咝咝地往里钻着,拦都拦不住。

他眼眨都不眨地盯着花台上那个纤柔的倩影,任凭心跳如擂鼓。

贺文轩有些忍俊不禁。

当然,这几位蓝家小姐是有几份姿色,特别正中拿花球的那位,气质也算可以。可以,这抛绣球招亲,不该是件开心的事么,怎么这周遭的气氛让人感觉有些凄凄的,尤其站在左侧的那位蓝家二小姐,怪异地穿了件男人的长袍,一张小脸沮丧得差点挤出泪来了,到是右侧的蓝家三小姐,丰满的胸呼之欲出,不时地抛几个媚眼向下,还算挑动点火焰出来。

连主持这项活动的蓝家总管声音哑哑的,听着就没力。

但现场还是很热烈的,因为几位小姐算是美人。

男人见到美人,不是双膝发软,便是两眼发光。上面还没开始,下面已经叫嚣开了。

蓝丹枫听到喧闹的人声,先自慌了,羞怯得眼都不敢抬,站在上面直发抖。

“大姐,你胡乱地把花球扔下去得了。”蓝双荷心里有事,急着下台,催促大姐赶快完成任务。

“如果被…一小人拾去怎么办?”蓝丹枫无助地说道。

“让我帮你扔。”周晶毛遂自荐。

“不。”蓝丹枫咬了咬唇,盯着手中的花球,让花球事关终身,不可以怯场,她勇敢地抬起头,一下正对上江子樵灼灼的眸光。

立时,喧闹的人声悄然隐去,眼前的楼阁、山峦也已消失,她只看到他俊逸温雅的面容、含笑的眼神。

四道视线在半空中绞织了,无声地问候、絮语,似乎很久很久以前,就已认识。

似是故人来。

“有戏!”贺文轩瞧着江子樵那痴态,扭过头,用扇子打了下冷炎。“你这么急不迭地跟来,瞧上哪位了?”

冷炎不动声色地反回道,“你呢?”

“子樵目光盯着的那位,勉强能看几眼。其他两位,我能站在这里,就是对她们莫大的荣幸了。不过,右侧那位三小姐,热情似火,到是和你很配,一冷一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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