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有几句是真心?
蓝丹枫悲痛地闭上眼。
梦姗看着姐姐,很是惊愕,柔弱的姐姐能这么坚强吗?
“你不相信姐姐?”丹枫苦涩地一笑,绞着沾着泪的手帕,“这件事只能怪我自己,子樵那么俊美出众,又才华横溢,是我自己想入非非,我哪里配得上他,幸好这事只是伤害了我自己,没有伤害到别人。”
“这话不对,我们又没逼他娶你,他可以直说对你没有感觉,可他先前不是这样的,他对姐姐明明很在意,这算什么,图一时新鲜吗?对,姐姐是和他不相配,他只配和周晶那样不懂羞耻的女子凑成对。姐姐,我不会原谅他的,永远不。”
梦姗的怒火让蓝丹枫吃惊地睁大红肿的眼,“三妹,别让我的事困扰你了,你不能气,伤着了心怎么办?”她反过来安慰妹妹。
“姐姐,你千万要振作起来,为这样的男人心碎,何苦呢?”
我也不想,可是怎能不心痛呢?蓝丹枫在心里暗暗叹息,因为她是真的爱上了子樵。
“三妹,你去看看爹爹吧,我再躺一会。”怕妹妹担心,蓝丹枫故作轻快的语气说道。“过两天,我想去白云观陪祖母,也算散个心!”
不用说,她现在一定成了龙江镇街头巷尾的笑料了。远离绯闻的漩涡,算她无用躲避也好,她只想有个安静之处,好好地疗心伤。
在龙江镇里、府里,她会听到子樵的名字,她也仿佛看到子樵的身影,不走,她会陷在这自怜的幽怨里发疯的。
“我明白,你等我两天,我和你一同回道观。”就在这一瞬间,蓝梦姗拿定了一个主意,清丽的面容一派凝重。
帐房的门关得严严的,府里面也没往昔的生气。秋天,本身就是个萧瑟的季节,至身于其中,不由得心底就浮出一丝凄凉。
“爹爹,我可以进去吗?”蓝梦姗轻叩着门。
门应声从里开了,蓝梦姗轻抽一品凉气,也许以为丹枫的打击是最重的,才两天,爹爹两鬓象染了一缕银霜,眼窝深陷。
“爹爹!”蓝梦姗轻轻走上前,扑进蓝员外的怀里,“大姐那么美,性情那么乖巧,一定会嫁个比江子樵好上百倍的男子,你不要难过。”
“姗儿,丹枫这婚事,爹爹并不意外。若是江班心真心爱丹枫,想一生一世不分离,他就不会这样子了,事实证明,他不是,这是件值得庆贺的事。”蓝员外拉着女儿坐下,抚摸着梦姗的发丝,眼中的情绪很复杂。
“爹爹和我的想法一致。”蓝梦姗双眸亮如星辰。“可你为什么几天不见,就老成这样呢?都快不像姗儿俊雅的爹爹了。”
沉思地注视着小女儿好一会儿,蓝员外长叹一声,“姗儿,你可知道,你二姐失踪了吗?”
听爹爹这样一说,蓝梦姗这才发觉回家这好一会儿,是没见着二姐。“爹,失踪是什么意思?”
“你回来的那个晚上,你二姐说出去一下,然后就现没回来过,后来,捎了封信,说去西京寻瓷器去了。我怕你娘亲害怕,到现在也没敢提下。”蓝员外忧心忡忡地站起身,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几丝夜风从窗缝里钻进来,带进微微的寒意,“虽说她也随我做了几年生意,可是她毕竟是个女儿家,也没出过远门,爹爹不敢多想,越想越怕。”
“爹,什么瓷器?”蓝梦姗有些不解,“很珍贵吗?”
蓝员外犹豫了一下,打开门,看了看外面,又关上,拉着女儿往帐房里面走去,他小心地打开一个柜子,从柜子里取出一只瓷器,不像碗也不像盘,底部有四足,器形端庄、典雅、大方,色泽滋润莹澈、蓝中带绿,微微闪现淡粉色的柔光。
“这只盘不是祖父的吗?是只猫食盘。”梦姗小时候在帐房玩耍,看到爹爹有时候会把这件瓷器拿出来擦洗。
“姗儿,市面上有这样尊贵的猫食盘吗?”
蓝梦姗摇摇头。这盘看上去比人家摆设在中堂上的花瓶还要高雅。
蓝员外坐下来,谨慎地用布把瓷器包好,又放回原处,“这种样式,只有官窑里才有,专为皇上制作的,也称御猫盘。”
蓝梦姗一向聪明,陡地预感到什么,呼吸都变得浅浅了。“那我们家怎么会有…?”
“姗儿,五十年前,你祖父就是官窑的大工匠,瓷艺是最最好的。宫里用的餐具、摆设和贡瓷全是你祖父制作。后来,你祖父为了你祖母,偷偷离开了皇宫。因为那时制瓷还算是朝廷的秘密,工匠是终生都不得出瓷窑的。”
“现在瓷艺全部开放了,爹爹你在担忧什么呢?”蓝梦姗拧起了秀眉,小手不自觉地握紧。
“你知道盗窃朝廷秘密和私自出逃、再加上诱拐皇妃,要犯什么罪吗?”蓝员外问道。
蓝梦姗不自觉地打了个冷战。
皇妃?祖母是皇妃?淡雅、温柔的祖母是皇上的妃子?老天,蓝梦姗感到脑子不够用了,那该是什么样的一份惊世骇俗的恋情。
不过,她喜欢。
“何况至今你祖父的瓷艺还没有任何人比得上,好的瓷器,内行人可以一眼就辩出工匠是何人,所以你祖父在世时,没有烧过一件瓷器,但他把技艺传给了我,我怕失传,这几年才悄悄烧制了几件,捎到邻国出售,没想到还是被人认出来了。”蓝员外后悔的一拳打向桌子。
“爹,”蓝梦姗失声惊呼,心疼地握住爹爹的手,放在唇边呵着。“二姐要寻的瓷器是…?”
“是我最近才烧的三十二件高脚杯,不想在送货时,被山贼劫走了。”
“阿中???”蓝梦姗突然叫道,“这事我听二姐说过,我找那个阿中,他是内应。”
蓝员外苦笑地摇头,“阿中就你二姐出去的马夫,早就没人影了。我找过老车夫,他说这位内侄他也很多年没见到了,样子变了很多,是在街上碰到的。阿中先喊他,正好瓷窑差人手,他便介绍阿中过来了。”
“天…他们是有备而来,”蓝梦姗跌坐到椅中,“可爹爹,这些人花这么大劲,就为了瓷艺?”这也未免太小题大作了吧!
蓝员外苦恼地皱着眉,“我也搞不懂最终的目的是什么,但你祖父当年的事,若要追究,还是要满门抄斩、株连九族的。”
帐房的气氛陡地沉默了下来,父女俩面面相觑,感到一股无形的恐惧铺天盖地而来。
“我本想把你们三姐妹早点出嫁,然后便与你娘亲回老家,把蓝荫园丢给我远房的侄子,所有所有的事都埋在尘埃之中,但现在看来不行了,丹枫的婚事无望,双荷失踪。姗儿,你不要再和贺公子斗气了,回来吧,明天怀树要到龙江镇了,我们一家离开龙江镇,天下之在,总有我们的容身之处。”
“如果二姐回来找不到我们怎么办?”蓝梦姗不造成爹爹的逃避,“抢走瓷器的是一个山贼,不是官兵。若是官府盯上咱们,他们可以随便找个理由,对我们抄家,然后审讯、抓捕,而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爹,也许事情没那么严重。”
“我也希望不是那么严重,可爹爹的心慌乱地跳个不停。姗儿,你们都小,没有吃过什么苦。爹爹小的时候,随你祖父、祖母一直飘泊不定,那种日子真不敢回想。”
“爹,”蓝梦姗安慰拍拍爹的手,“再等两天,看二姐会不会回来。既然有信,证明二姐目前无恙,你仍象往常一样做事,大姐…她说要去白云观住,明天差人送她走吧。”
“你呢,姗儿,你不能再生出什么事,回家吧!”
蓝梦姗想了想,“好,爹再给我一天的时间,我后天回来。”
第二天,东方刚露出鱼肚白,一辆轻便的马车缓缓地出了蓝荫园,车上坐着伤心欲绝的蓝丹枫。她眷恋地从车帘间看着曙光中的龙江镇,闭上了眼眸。
同一时刻,蓝梦姗仍是儒生的打扮,也出了门。
行馆里的下人们起得早,门厅、庭院,已清扫得一尘不染,冷炎背手,站在一棵古老的槐树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