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贺文轩朝典狱官押押手,典狱官会意,让在牢门外站岗的士兵往外退了几步,尽量留一个独立的空间给贺文轩与冷炎话别。

“文轩,来啦!”冷炎轻快的语气,好似坐在冷王府,看到贺文轩从门外走了进来。

贺文轩笑笑,放下食盒,隔着碗口粗的铁栅栏,心情突然有点唏嘘。

他找开食盒,倒了杯酒,从栅栏里递过去。冷炎含笑走过来,铁镣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尖声。

“还是状元红?”冷炎抿了一口,然后一仰脖喝尽。

“嗯,状元红是成功的男人爱喝的酒。”贺文轩答道,又端满了杯递过去,“这杯是子樵敬冷兄的。”

“没有幕风的吗?”冷炎笑问。

贺文轩低下眼帘,“幕风不在西京,不知道冷兄要远行,日后再补吧!”如今,一些事已不必藏着掖着了。

“我喝这样的美酒,会不会太羞愧?”冷炎自嘲地倾倾嘴角。

“冷兄何出此言?”

“大事未成身先逝,算成功吗?”

“那算失败?”贺文轩轻轻笑,“这是冷兄自己选择的一切,其实冷兄还有别的选择的。”依冷炎的势力,可以奋起反抗,夺不了江山,留条命还是可以的;要不然自尽,那样能留一点尊严。

“知我者,文轩也。”冷炎喝干杯中的酒,朗声大笑,“蓄谋了这么多年,自以为胜券在握,猛一回望,却发现自己浑然不知已身处罗网之中,拼得网破偷度残生,又如何?罢了,大丈夫,能屈能伸,能输能赢。”

“输的方式有许多,为什么要选择现在这样?”贺文轩俊目直勾勾地盯着他。

“文轩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我的爹娘是不是已起程往西北去了?”

“是的,昨天早晨出京的。”

“那我没什么遗憾了。”冷炎感叹道,突然一抬眼,“文轩,告诉我,她好吗?”

他不有提名字,只用了一个笼统的“她”替代。

贺文轩一怔,没想到冷炎会出口问梦姗,他没有佯装不知,但也没直接回答。“她现在是你的十七姨。”

蓝梦姗与宋瑾算远房堂兄妹,有血缘关系,现在被皇上赐封为小公主,从辈份上讲,就是冷炎的十七姨。

冷炎一点也没吃惊,玩味地扬赶快眉梢,“原来真有那样一份渊源,那真好,现在我们更加亲上加亲了。”

“冷兄,你用错词了吗!”

冷炎的回应是轻声一笑,笑得很狂很不屑,“文轩,即使她是我胞妹,我也不会改变的。”

贺文轩震撼莫名地看着他。

这是宣誓,也是挑衅,更是警告。

他不懂一个活不过明天的人为什么会有这么自信满满的语气,难道…?

贺文轩心里面猛然咯噔了一下。

他不敢置信地瞪着冷炎,冷炎飞扬的笑意,肯定了他心底的猜测。

“冷兄,你不会做那样的事,那会玉石俱焚的。”是劫狱还是动法场?

冷炎微闭下眼,“文轩放心,现在我对这江山已无兴趣,你答应从政,辅佐宋瑾,这南朝就有得救,我不想再乱操什么心了。文轩,”他突然压低了音量,“五十年前,萧皇妃逃出宫廷,你以为只是因为怀孕和动了私情?”

贺文轩不动声色地沉声道:“不然还有别的?”他很吃惊冷炎也知晓这个秘密。

冷炎冷冷一笑,“当然,那时,当今皇上被萧皇妃的美貌所惊呆,他不惜一切想得到她,找着机会就轻薄于她。萧皇妃惊恐,向先皇哭诉,先皇不信,反到斥责王妃挑拨父子关系。刚好皇妃这时又对泰工匠动了心,几重压力下,只好逃之夭夭。”

贺文轩闭上眼,人性怎会肮脏到这种程度吗?他突地想起皇上在得知梦姗有着与萧皇妃一样的才气与丽容时,兴奋得两眼晶亮。

不好,他心里面暗抽一口冷气。如果皇上能对自己父皇的妃嫔起异心,那么梦姗…

他不敢想下去,心里面直打激零。

不,这是冷炎的挑拨离间之计,贺文轩台起眼,捕捉到冷炎没来得及收起的阴笑,贺文轩蓦地意识到,俊眸唰地水波不惊,刚刚的惊涛骇浪全部遮起。

“是吗,都是陈年旧事,当事人都已作古,说了也没多大意义。”他平静地说道,弯身又拿起酒壶,“冷兄,再喝一杯。”

冷炎摇头,“不了,我不想糊里糊涂上路,我要清醒地看着发生的一切。文轩,如果你想做什么,现在还来得及。”他深不可测地说道。

“不然呢?”贺文轩对视上他的冷目。

“不然过了这村,就没了这店。”冷炎高傲地一抬手,酒杯应声落地,咣地一声碎了满地。

他漠然地转过身,再没回过头。

贺文轩在外面站了一会,然后低低地说了声:“一路走好!”

他扭头往牢外走去。

冷炎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他在提示自己什么?是逃跑还是梦姗?

梦姗,他有能力保护。

如果是逃跑,他…会如何?

“贺大人,你出来啦!”典狱官哈着腰,堆起一脸笑迎过来。

“加强警戒,不得马虎。”贺文轩看了下四周,大理司今天的护兵全出动了吧!

“是,是,不会有一丝一毫的闪失,保证明天把冷王爷完完全全送到午门。”贺文轩摆摆手,让典狱官留在原地。

他走出大理司,跳上马车,对驾车的贺东说道:“去皇宫。”

此时,夜已近三更了,天冷得能把人的耳朵冻掉,马车的轮子压着冰得结结实实的路面,不时打滑,用了平时两倍的时辰,才来到宫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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