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魏之远只在他哥和三哥的只言片语里,听说过这个变态似乎害死过一个小女孩,可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小女孩早就死无对证,连家人都不肯报警,他完全没有凭据说就是这个人干的。

至于自己遇见的那一次,只能说是未遂,对方如果一口咬定说他只是想抢小孩的零花钱,那似乎也是说得通的。

至于在家里私藏儿童色情物品,纵然会给这个人带来些麻烦,可那又能怎么样呢?人家家里藏什么,关别人什么事?

他不会因为这个被判刑,而魏之远本人从跟踪到私闯民宅,这一系列的事却都是上不得台面的。

他已经够麻烦的了,不能再因为这件事沾上更多的麻烦。

最后,魏之远又翻开了一个抽屉,在里面找到了一些明显属于孩子的东西——小姑娘的卡通发卡,他熟悉的、他们学校的校服扣子,甚至还有几件儿童内衣。

旁边是一打录像带。

魏之远抽出了最上面的一张,放在旁边的旧式录像机里,噪音和白点过后,屏幕上出现了一段以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为主角的色情视频。

魏之远对这个没什么兴趣,他皱着眉把带子往后快进,见识了世界上还有这么荒诞不经的东西——整个一盒录像带,来回来去都是那一个小女孩,还、来回来去都是那点内容,竟然还颇有表演性质地切换了好几个拙劣的主题。

魏之远不觉得自己在为民除害,只是觉得有这么个人活在世界上,让他觉得有点恶心。

他领教够了,准备退出录像带,悄悄离开,去实行他的下一步计划。

就在他将要按下暂停键的前一秒,快进的录像跳入了下一个片段。

这些带子都数是粗制滥造的盗版带,刻录的人大概也是不小心,把一段其他的视频也给混了进来,开头几个画面在快进的作用下飞快掠过,魏之远看了一眼,觉得背景风格好像变了,将要按下去的手情不自禁地顿了顿。

随后,他突然瞠目结舌地瞪大了眼睛。

他看到了两个人高马大的欧美男人都穿得十分清凉,点到为止地说了两句前言不搭后语的台词,随后竟然态度暧昧地抱成一团,亲着亲着就滚到了一块。

魏之远不知什么时候停止了快进,不错眼珠地盯着屏幕上的两个人,两位男主角都是身体修长有力,肌肉有棱有角,该有的地方绝对不缺……也绝不是假的。

而那两个让人难以理解的男主角似乎还干得十分津津有味!

魏之远呆立在原地,伸出去的手僵在了半空,完全忘了缩回来,就在那片里的两个男人哼哼唧唧骂骂咧咧地直奔主题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敲门声。

魏之远如遭雷劈一般地飞快地关了录像机,屏息凝神一动不动地站在陌生的、乱糟糟的客厅里。

外面有人大喊了一声:“收电费?人在不在?”

魏之远闭上眼睛,握紧拳头放在身侧,静静地数着自己如雷的心跳。

他深吸一口气,整个房间的构造在脑子里闪了一圈,瞬间选出了好几条撤离路线——如果外面的人突然开门或者……

好在,外面那人等了一会,就低骂了一句:“一收钱就没人,什么人呢,呸!”

而后似乎是走了。

魏之远这才松了口气。

他后背已经被汗湿透了,行动却有条不紊,先是退出录像带,而后小心谨慎地把动过的东西恢复原状,最后,他在一个小柜橱下面找到了一个放现金的地方,从里面抽出了三百块现金。

他心跳已经稍稍平复,却依然面红耳赤,回头把被他割开的纱窗压平整,然后在门上的“猫眼”里观察了一阵,确定楼道里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又确定变态离开的时候没有反锁门,这才小心地推开门,回身带上,悄无声息地从楼道里走了出去。

魏之远觉得自己心里有一把火,烧得他口干舌燥,似乎有种黏腻不去的东西纠缠在他身上,他怀疑是自己是出于义愤和恶心,于是在路边买了一瓶泛着冰碴的北冰洋,三口灌进了肚子里,才算把那把火给浇灭。

魏之远冷静地回到家,给小宝写了张字条,说是去市图书馆借阅资料了,晚上不用等他吃饭,然后他径直去了那变态工作的厂子。

他的秘密笔记本上最后一页写了“邱建国”三个字,然后用红色水笔画了个大叉。

哦,邱建国就是那个恋童癖的名字。

邱建国当晚和平时一样,在食堂吃了饭。

他最近盯上了一个长得像小丫头一样的小男孩,这个年纪的男孩子贪玩,放暑假在家四处乱跑,父母也更粗心一些,非常容易找到机会,反而比女孩更容易得手。

就在他吃完饭的时候,门卫拎着几瓶酒过来了:“你买的,刚人家给送来了。”

邱建国一愣:“我?我没买呀。”

门卫隐约知道这人有些不正常,虽然不知道他具体是哪种不正常,却本能地不愿意多和他接触,因此只是爱答不理地看了他一眼,就把酒和签字单子都放在了他面前:“就是你的,你的名——不是你买的是谁买的?钱都给过了,三百多,挺贵的呢。”

门卫说完,不想理会他,只吩咐了让他临下班把签字单送到传达室,就走、离开了。

邱建国核对了一下单子,发现是附近一家他经常光顾的小酒馆的送货单,也确实是他的名字,没问题。

他寻思着,说不定是送货的时候记错人名了,平时去酒馆的都是熟客,这事很可能发生,反正钱都给过了,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要是有人来找,他就一推二五六,反正是酒馆弄错了才出的问题。

于是他心安理得地收下了酒,留下喝了,就着一小碟花生豆,他三瓶酒下去,整个人已经醉成了一滩烂泥,落成一坨地在躺椅上躺尸,一点都没有自己在工作的意识,玩忽职守得简直理所当然。

就在他半睡半醒间,男人听见了“咔哒”一声,他没理会,只是翻了个身。

又过了一会,他听见了小女孩脆生生的说话的声音。

是那种没发育过的,嫩得能掐出水来的声音。

他正似醉非醉地陶醉着,一下子起了反应,两眼通红,猛地坐了起来。

他听见声音是从门外来的,小女孩好像在自言自语,时而自己一个人哼两句歌,伴随着细碎的、似乎蹦蹦跳跳的脚步声。

他知道前面的车间员工宿舍里,有一个女工带着她的八岁的女儿住在这,他每次看见那小女孩都心里痒痒,可他十分小心谨慎,不怎么对身边的人下手,只好一直憋着。

但眼下……正好夜深人静。

被酒精加热的脑子“轰”一下炸了。

男人的汗毛都激动地立了起来,干渴地舔了一下嘴唇,难耐地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裤裆,然后站了起来,他酒醉没醒,眼前一片白茫茫的,循着那忽远忽近的声音,头重脚轻地往前走。

走着走着,他感觉周身一阵凉意,男人一哆嗦,多少清醒了些,他皱皱眉,意识到这里是保存肉制品的低温冷库,里面正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男人恢复了点神智,冲着里面说:“哎,冷库里不能随便进!”

小女孩似乎叽叽咕咕地说了什么,声音太低了,他没听清。男人的喉头猥琐地上下滚动了一番,理智在欲望中艰难地挣扎了片刻,欲望赢了。

他看了一眼仓库门口的大钟,此时距离午夜十二点换班还有一个多小时,他知道冷库白天随时入新库存,门是不上“大锁”,只上“小锁”的,内部人员都有钥匙,只有后半夜换班,才会由换班人员加大锁锁死,第二天凌晨六点才准时打开。

一个多小时,够做很多事了。

他放柔了声音:“小妹妹,这里面不能乱闯,快跟叔叔出来,叔叔领你去吃好东西……”

他径直走了进去,丝毫没有看到,冷库门口的钟早已经停了。

他循着女孩的声音,越走越深、越走越往里,最后捕捉到了声音——就在一堵墙后面!男人舔了舔嘴唇,猛地跨前一步:“抓到……”

那里并没有什么小女孩,只有一个他自己两三年前淘汰下来的旧手机,正反复播放着一段铃声,暧昧的童音不停地响着。

突然,似乎是没电了,铃声停了。

整个冷库寂静无声。

男人悚然一惊,就在这时,身后“咣当”一声巨响——那声音他无比熟悉,是他的同事将外层门关上,大锁落下的声音!

等等!还没到换班时间,怎么会有人这时就上锁!

男人连忙跑到门口,声嘶力竭地喊:“里面还有人呢!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魏之远等过了十二点,就把他的秘密笔记本烧了,径直回到了家,把以前写的厚厚一打演算纸摊在床上,做出十分用功的模样——奶奶和小宝都没去过图书馆,谁也不知道图书馆几点关门。

他身上沾着外面带来的露水,本以为自己成了这样一个坏胚,会睡不着觉,谁知头一挨到枕头,立刻就感到了四肢百骸一般的舒畅,他把魏谦的枕头摆在旁边,好像这样大哥就在旁边陪着他一样……

魏之远是在这样掺杂着罪恶感和隐忧的舒畅中睡着的,他迷迷糊糊地做了一个梦,梦见他的哥哥全身上下只穿着一件没有系扣子的衬衫,躺在床上看着自己,他身上那么多的伤疤,却一点也没有破坏那漂亮的身体的线条。

魏谦的眼睛肖似其母,眼神中却含着清澈的凌厉,鼻梁高挺,嘴唇上却带着某种……来自魏之远臆想的、说不出的笑容。

魏之远看到他袒露的身体,心里那股粘腻的感觉似乎又来纠缠,少年着了魔一样地走过去,忽然鬼迷了心窍地想要大逆不道地摸一摸。

梦里的大哥只是懒洋洋地看了他一眼,竟然随便他摸,魏之远难以自抑地激动起来,忍不住生出了某种更陌生、也更深的渴望。

魏之远被一串电话铃声惊醒,他猛地坐了起来,表情空白了一秒,心里海啸一样地惊涛骇浪。

他下身冰凉一片,迟疑片刻,姿势别扭地从床上下来,拿起了电话。

“喂……”

“我。”熟悉的声音有些沙哑地从听筒里传过来,“没睡醒呢吧?之前哥这边出了点事,手机暂时不能用了,告诉奶奶别着急,我过两天就回去。”

魏之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应答完这通电话的,他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简直是麻的。

第三十四章

魏谦一个电话打回来,说到做到地在一个礼拜之后回来了。

只不过不是自己走回来的,老熊不知从哪叫了辆车,一直开到了他家楼下。

正是炎炎夏日的一个下午,三胖正独自一人在家里吃着迟来的午饭:一碗方便面。

本地电视台正播放着几个无关痛痒的新闻,比如——仓库保管员违规酒醉,误入冷库,换班同事照常落锁,误将此保管员锁入冷库中致其死亡。

被魏之远强逼着自己写暑假作业的小宝,抓耳挠腮表情痛苦,时而溜号走神,抬起头听了这一耳朵的新闻,她忍不住问:“冷库是什么?”

魏之远头也不抬地说:“是一个大冰箱。”

宋小宝又问:“那是谁的责任?”

魏之远露出了一个冷酷的笑容:“人家按点落锁,他自己超时进入冷库,当然是他本人违规操作的责任。”

宋小宝不能理解地说:“那他干嘛超时进入那个……呃……大冰箱?”

魏之远一语双关地说:“谁知道呢?大概是有病吧。”

宋小宝想了想,评论说:“唉,我第一次听说人还能冻死,他跳跳不就不冷了吗?”

魏之远终于抬头看了她一眼,用遥控器关上了电视。

小宝吐了吐舌头,苦大仇深地低头继续写作业。

魏之远打量了她片刻,匪夷所思地想:“她竟然和大哥是一个妈生的?”

也就是在这时,晒成了一颗乌黑油亮的羊屎蛋的熊英俊先生走下车来,在魏谦家楼下站定,先是弯下腰对着车窗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和发型,而后站直了冲楼上喊:“谈先生在吗?谈鱼谈先生在吗?”

旁边的车窗拉下来,魏谦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对未来“财路”的尊敬已经在数个月的不靠谱行程中被磨灭得一干二净,魏谦毫不客气地说:“喊他干什么?扶我一把能把你累死吗,傻逼?”

老熊同志缓声细语地回答:“我接受你以后多锻炼身体的建议,但就我目前的体力,恐怕连个煤气罐都扛不上去,别说是您老人家了。”

魏谦气结,过了好一会,他才虚弱地说:“别叫他大名,小心他跟你急。”

老熊得体有礼地问:“哦,那请问我该怎么称呼?”

魏谦:“……三胖。”

老熊点点头,直起身子,彬彬有礼地冲楼上喊:“请问三先生在吗?”

车里的魏谦默默地扭过了头。

好在三胖天赋异禀,正在家吃午饭的时候,听见了这么几声飘渺的“三先生”,竟然还颇能领会精神地扔下筷子,从窗口探出头去:“叫我啊?”

魏谦有气无力地推开车门,在楼下冲他挥挥手:“三哥,下来扶我一把。”

三胖眯细了原本就不大的小眼睛,凝神静气地看了好一会,大惊失色地说:“妈耶!兄弟!谦儿!你不是说跟着个‘人傻钱多的胖头鱼’倒腾药去了吗?我怎么看着你像跟买买提烤羊肉串去了!怎么变成这个色的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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