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他们不明白这个道理,是他们自己蠢。

这世上天分有很多种,有一点就透、触类旁通的“天才”,也有能坚持不懈、矢志不渝的“地才”,不是每一个人都有这个天分当个“地才”的,常露韵的计划表大半个班都借鉴过,可没有一个能像她那样坚持下来,这就是差距。

孩子们不懂,但白老师是明白的,“天才”是个危险的词,承载了太多人们的过誉和臆想,容易让人沾沾自喜,容易让人失去方向,自方仲永以降,从来毁人不倦。而“地才”,其实是比“天才”更稀有的一种天分,才是真正能让人成功的东西。

高一寒假前的最后一天,在学校可以不用穿校服,大家领了成绩、寒假作业以及假期注意事项就可以自由活动了。

黄磊开始和陈嘉高谈阔论起寒假要去海南过的计划,他唾沫横飞、指手画脚,跟海南岛是他们家的一样,下巴抬得高高的,一边说着海南的温度和气候,一边把试卷写着成绩的一页折过去不让人看见。

王碧瑶穿了一双高跟鞋,面无表情地从他身边走过去,鞋跟点着地面“答答”作响,柳蓉无意抬头,发现她还竟然化妆了。Miss Wang听见黄磊的话,轻笑一声,中英文交杂地说了一堆话,大意是:“海南有什么好玩的,我打算去澳大利亚流浪一个寒假,要礼物的可以提前预定。”

柳蓉觉得王同学其实已经进化了,起码有几个词会拿中国话说了。

这时她手机响了,柳蓉一看,竟然是胡蝶,赶紧拉住就要走的常露韵,接起来。

胡蝶在那边大呼小叫地说:“放假了么?你们放假了么?快点找我玩来!奶奶的这破学校假期还要加训,就放那么几天假,没意思死了,老娘要无聊死了!快来慰藉我的小心肝啊!”

第二十二章 救命

刚刚经历过期末考试的的柳蓉常露韵和梁雪,应胡蝶邀请,去了传说中的希川艺校。

希川艺校一日游的经历,直到很多年以后,都让柳蓉无法忘却。事实证明,胡蝶就是个无风也要起三尺浪的妞儿,即便她真的只是邀请她的朋友们来聚一聚,也能聚出一些意想不到的事端来。

从这方面而言,这姑娘倒是和梁肃有点异曲同工的缘分。

希川艺校是什么地方?

据说全市最好看的妹子,基本上都是从这出去的,年龄从十一二到十七八不等,有一部分从这学两三年,出去混个特长生的,年纪小的还能上高中,脑子聪明点的,没准也能弄个大学上,其他的家里有路子的,要么上艺术类学校,要么找个文艺团进去,就吃这碗饭了,再有不济的,家里有点钱,花上十几万,当个文艺兵,将来退伍转业回来,也有工作。

胡蝶爸妈终于彻底离婚了,按胡蝶的话说就是早该掰了,那一对一天到晚没个消停的狗男女,当初就不应该结婚。她说这话的时候嘴里叼着吃冰激凌的小勺,满不在乎,好像一点也没意识到,自己就是被那一对“狗男女”生出来的。

即使这样,她也不用担心自己的前途,无论是她那彪悍的老妈,还是她那窝囊的老爸,都有钱有路子,她先天条件就好,把跳舞学好了,将来还能饿死么?

——虽然她叽里呱啦抱怨得欢:“我跟你们说,学跳舞可惨了,我都想回学校念书了,这日子忒不是人过的,我们老师,天天晚上不让我吃饭,别人吃饭的时间,她就看着我在操场上跑步,我就一边跑一边哭,心里默唱小白菜。”

柳蓉打量着她,觉得这小白菜比初中那时候有精神多了。

旁边和胡蝶一起的女孩立刻酸溜溜地来了一句:“那不是老师看重你么,那老太太可势利了,看不上的人压根连管都不管。”

女孩说完把头发拢了拢,扬起下巴,对柳蓉点点头:“我叫米晓璐,跟她一个寝室,我知道你们,这傻妞一天到晚说,我听得耳根都长茧子了。”

米晓璐那正经是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尖下巴,桃花眼,眼皮上面打着珠光宝气的眼影,柳蓉觉得她那眼睛里的流光简直带电,差点闪瞎她的狗眼,赵彬彬跟这帮艺校的姑娘们比起来,算什么呀,也太朴实无华了。

这时门口忽然开来一辆奥迪,按了按喇叭,米晓璐转过脸看了一眼,冲她们点点头:“我是叔来接我了,你们慢慢玩,先走了,拜拜。”

她转过身去,乌黑的大/波浪头发随着她的动作甩到身后,耳垂上挂的耳坠子就随着她摇曳生姿的步伐晃来晃去。

在场的另外三个外校人士,忽然从心里产生了一种难以名状的自卑情绪。米晓璐其实也比她们大不了一两岁,可柳蓉就是觉得,在她面前,自己好像一个发育不良的小女孩。

有时候不在年龄,萝莉和御姐的差距,简直是与生俱来的。

奥迪车里钻出个秃头的中年男人,穿着一身西装,皮鞋锃亮,眉开眼笑地招呼着米晓璐上车,把油乎乎的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并且暧昧地往下滑。梁雪眼尖看见,皱起眉,就问:“她叔?她什么叔这么猥琐?”

胡蝶就笑了,这没心没肺的姑娘这时候笑起来,竟有那么一点讳莫如深的味道,她浓密的睫毛垂下来,目光几乎穿透不出来,花瓣似的嘴角上扬,似乎是笑,却又说不出的尖刻,她说:“谁知道呢。”

梁雪好像明白了点什么似的,看了看那绝尘而去的车,又看了看胡蝶,叹了口气,没说什么。

胡蝶转过脸又高兴起来:“等我去教室收拾收拾东西,请你们出去吃饭。”

她们这里也有文化课,只是上课的时间不多,每天一两节,基本作用是给早起训练的姑娘们补美容觉,老师们也不大管,反正她们将来不靠这个活着,也有文化课的期末考试,胡蝶在这里成绩竟然还算是好的,于是更加如鱼得水——她简直变成了一个优等生。

希川艺校的教室是大阶梯教室,有黑板,不过黑板旁边是一架钢琴。平时她们在这里上文化课,也学乐理知识,文化课期末考试刚结束,教室里空荡荡的,只有前排坐了个女孩。

柳蓉她们每个人跟着胡蝶进去的时候,目光都情不自禁地在这女孩身上停留一下。

在希川艺校绕一圈,即使长相出色如胡蝶,也泯然众人了,各种各样的闪亮生物层出不穷,就连米晓璐那天怒人怨的模样拿出去,也不敢在这里说一声艳压群芳。

可这女孩却不一样,她一点也不漂亮,常露韵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腿,觉得这位大概和自己是一个重量级的,心里十分疑惑,这体型也是学跳舞的?

女孩穿着一件淡黄色的毛衣,袖口已经磨损了。她皮肤很白,是一种病态的苍白,连血管都能看得见,暗淡无光的长发披在身后,桌上有一个玻璃杯,喝得就剩下一个底,她坐在那里,桌上放了一本语文课本,她却没在看,只是专心致志地抠着自己的指甲。

胡蝶看见她愣了一下,轻轻地打了声招呼:“欣欣。”

女孩抠指甲抠得太投入了,连头也没抬,就把她们忽略了。

胡蝶也没当回事,径自走到后边,拿了自己的东西,转身带着柳蓉她们三个出去,再次经过那古怪的女孩身边的时候,忽然听见她低低地问:“你们是不是觉得我特别丢人?”

胡蝶脚步一顿,想了想,大大咧咧地说:“有什么呀,咱们又不指望考试考高分活着,不就抄几道题么,监考老太太更年期,甭搭理她,下回补考混混过去就行了。甭说咱们这了,重点高中考试还有作弊的呢,是不是柳蓉?”

柳蓉睁大了眼睛看着她“啊”了一声,然后低下头看了那女孩一眼,违心地点了点头:“是啊,我前座那个这回就被抓住了,一路追到老师办公室,哭得跟孟姜女似的。”

黄磊同学你辛苦了——常露韵默默地脑补了一下他cos孟姜女的情景,顿时娱乐了,她看了柳蓉一眼,心想果然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乖乖女也能这么恶毒。

女孩却好像没听见,抠自己手的力气更大了,脸上却看不见什么表情,半晌,才更低地说了一句:“我……我不想活了。”

胡蝶愣了一下,严肃下来,把她压着的那本语文书抢过来丢到一边,拍拍她的桌子:“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活着多好啊。”

女孩抿抿嘴,勉强笑了笑,没说什么,就要站起来,整个人却晃了一下,又软软地坐了回去,然后她慢慢地弓下腰,呓语似的说:“我头晕……”

旁边的几个女孩都吓了一跳,常露韵说:“你们这有校医院么,她是不是病了?”

胡蝶凑过去问:“欣欣,你怎么了?”

欣欣在桌子上趴着,脸埋在臂弯里,柳蓉注意到,她的脸色好像比刚才更白了一点,然后欣欣小声说:“我吃了半瓶……”

“半瓶什么?”

“半瓶安眠药,我头晕……”

一片静默,几个年轻的小姑娘被吓住了,半晌,胡蝶忽然尖叫起来:“曹禺欣,你自杀?!”

欣欣已经没声息了,半死不活地趴在桌子上,梁雪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大力气,一把揪住欣欣的肩膀,硬是把她从桌子上给拎了起来,可欣欣的身体完全不着力,像是一滩烂泥一样,拼命地往下遛,梁雪比她高出半个头,要拉不住她了,常露韵赶紧帮忙从另一边扶住。

梁雪回头跟胡蝶说:“你别叫唤了,赶紧打120,再嗷嗷要出人命了!”

胡蝶手忙脚乱地翻出自己的手机,一拨号还哆哆嗦嗦地按成了128,柳蓉觉得指望这姑娘真是黄花菜都得凉了,就把她按下,自己打了急救电话,说清楚了怎么回事。然后梁雪和常露韵两个人手忙脚乱地把欣欣往外架。

这见鬼的阴盛阳衰的艺校,梁雪一边磕磕绊绊地走着一边心里磨牙,满学校跑的都是柔柔弱弱的姑娘,怎么公的那么少,走了老远没看见一个能帮得上忙的。欣欣的头一下一下地碰在她肩膀上,梁雪就大声在她耳边说:“别睡!睡过去就什么都没有了,你真想死?想想你父母把你养这么大容易么?!”

欣欣嘴里含含糊糊地吐出一句:“我头晕……”

梁雪眉头夹紧了:“你没法不晕——我说,老娘亲妈跟别人跑了,家里就一个哑巴爸爸,一天到晚穷困潦倒的我还没说什么呢,你这是多大的事,至于么?我靠,好不容易放一寒假出来晃荡一圈,还能赶上这千载不遇的破事,真长见识,胡蝶你丧门星转世是不是?”

胡蝶怀里抱着一堆自己和欣欣的东西,一边走一边掉一边捡,费劲地跟在后边,听见了也委屈:“我哪知道啊,欣欣你怎么那么想不开啊……”

柳蓉赶紧帮她把东西拿了一半,心想半瓶安眠药,那是什么概念?传说吃安眠药自杀的人,死的时候根本不像外表看上去的那么幸福,意识是清楚的,周围人走来走去也知道,就是睁不开眼醒不过来,然后特别难受,就这么一点一点地在后悔里慢慢死去……她打了个寒颤,看见欣欣越来越无力的头,忽然觉得离死亡是这么近。

梁雪一看实在不行了,跟常露韵说:“你扶着她点。”

然后让欣欣靠在常露韵身上,自己腾出一只手,一个大巴掌就扇上了欣欣的脸,愣是把迷迷糊糊的人给扇醒了一点,梁雪揪住她的领子,好像唯恐不对称一样,又在她另一边脸上扇了一巴掌,也不知道梁雪是下手多黑,把欣欣死人一样苍白的脸给扇得又红又肿:“睡了就死了,你个白痴!你甘心吗?!”

欣欣愣愣地看了她一会,忽然眼泪就流出来了:“我不想死,我不想死了……头晕,难受……呜……我不想死……”

救护车终于还是来了,四个人中除了胡蝶之外,有三个人都跟这个陌生的、叫欣欣的女孩萍水相逢,她们一直跟着她去了医院,守在急救室外面,觉得整个医院里飘着的消毒水的味道,都那么不详。

胡蝶说:“她原来是我们这最好的苗子,天生的身体条件好,乐感也好,后来生了一场大病,打了好多激素类的药,回来就变成这样了,怎么减肥也减不下来,这就算是毁了,老师也不再管她。她都这个年纪了,小时候就一直在艺校,没正经上过几天学,就算到了普通学校,也跟不上别人。昨天考试的时候她被抓住作弊……其实很多人都作弊,监考都睁只眼闭只眼,就她……可能一时想不开了……”

每天晚上她们在老师严厉的监督下加课,一边训练一边哭鼻子的时候,其实曹禺欣都会在看不见的角落里默默地望着,胡蝶心里清楚,那原来是她的位置。

她们抱怨累,抱怨老师严厉,可总归还有的能抱怨。

柳蓉回头张望着那紧闭的急救室的门,忽然觉得这里就像是一个大玻璃罩子,一只叫欣欣的小虫子在拼命挣扎,四处碰壁,却怎么都找不到出路。

梁雪架着欣欣出来的时候,手不小心被划了一下,破了一道口子,刚刚医生给她包扎处理了一下,她手上贴着白纱布,这会儿才感觉到疼,“嘶”了一声,忽然低低地骂了一句:“这狗/娘养的世界。”

第二十四章 传染病

欣欣到底还是被抢救过来了,医生说幸好她们送来得早,再晚一点,恐怕就来不及了。

几个姑娘谁也没心情玩了,改约了个时间,就各自默默无语地散了。梁雪回去继续伺候她爸,听她奶奶在一边恶声恶气地絮絮叨叨,也就觉得没有平时那样烦了。胡蝶那天晚上没出去疯玩鬼混,直接回了家,在她妈回家之前,把菜给切好洗好了,胡蝶妈回来看见了,虽然一句话也没说,却一整个晚上没找她的事。

常露韵回去以后,想以“人为什么会自杀”写一篇小短文,可是纸都铺好了,整整一晚上却都呆呆地坐在那,一个字都没写出来,百思不得其解。她想书上说了,趋利避害是生物的本能之一,那为什么有人会有那么大的勇气来结束自己的生命呢?

柳蓉家里的电脑上装了一个单机游戏,叫“虚拟人生”,中间有一个环节是考大学,考不上的话标签就会变成“无业游民”,要等“一年”以后,也就是下一回合重新考才行。柳蓉记得她第一次玩的时候还很小,比较缺乏常识,于是一失手“落榜”了,她就自杀重新玩了一回。那天她回家以后,鬼使神差地就点开这个很久都没玩过了的游戏,忽然觉得,也许欣欣和她当年中断游戏重新玩的心情很像。

可虚拟人生,毕竟也是虚拟的呀。

梁肃的奶茶店在那个寒假成了她们新的据点,胡蝶简直乐抽了——能天天跟传说中的大帅哥梁肃近距离接触!

她第一天去的时候还特意带了相机,非要逮着梁肃拍,说是要带给她艺校的同学们看看,叫她们也瞻仰瞻仰曾经五中第一大帅哥长几个鼻子几只眼。

梁肃就明白小明星遇到狗仔队是种什么样的心情了,在自己的店里被这群跟着胡蝶起哄架秧子的疯姑娘围追堵截外加辣手摧草地蹂躏了整整一天,凄惨程度简直无法言喻,柳蓉在一边看着拾乐,咬着奶茶吸管笑嘻嘻的,临走的时候,她终于良心发现一样地走过来,拍拍梁肃的肩膀做安慰状,嘴里说出来的话却不是那么回事儿,她说:“大哥,你还是清白的,我们都知道。”

一帮围观群众笑得没心没肺极了。

于是梁老板做恼羞成怒状,把她们全体扫地出门。

他听着这群小姑娘们叽叽喳喳地互相开着玩笑走远了,这才一个人关了店门,开灯核对着账单。梁肃已经高三了,下半年要高考,他忽然迷茫起来,自己的成绩,参加高考,也是个高不成低不就的,名校重点,那是扯淡,除非他们家祖坟上冒青烟了,但是可能也不会太差,估摸着,以现在的情况看,勉勉强强能上个不好不坏的二本。

但上了大学,要学什么呢?学出来又要干什么呢?

梁肃忽然合上账本,披上外衣走出去,冬日的夜晚寒冷得像是把人的血液都冻住一样,他往自己的手心里呵了一口白气,骑上自行车,往和家相反的方向走去。

过两个十字路口,拐过一条街,进入一个特别狭窄的胡同,再往里,自行车已经进不去了,他只能下来,把车锁在一边,然后侧身走了进去。

越过一个大垃圾箱,转过一个极狭窄的小过道,他走到一个装着破破烂烂生了锈的防盗门前,敲敲门,半晌,里面才传来一声低哑的:“谁呀。”

梁肃清清嗓子:“姨,是我,梁肃。”

“哎,等会儿。”好半天,里面才出来一个女人,中年模样,面黄肌瘦,头发在脑后挽起,身上穿着一件碎花布的棉袄,已经十分破旧了,却洗得很干净。女人的眉宇间有一道很重的纹路,像是常年愁眉不展,久而久之便凝在那里,回不去了,见到梁肃,赶紧一边招呼他进去,一边露出一个笑容,连笑容也看着苦兮兮的,那么勉强。

梁肃笑了笑:“不了,阿姨。”

他把冻得有点僵的手伸进怀里,摸出一小打钱来,塞给女人,女人手一颤,抬头看着他:“孩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梁肃就抓抓头发,说:“给小齐看病用吧……您别担心,我保证这钱来路特别正,假期开小店挣的,您还不知道吧,我在五中门口开了家小店,原来攒的一点钱,本来打算给我妹上学用,结果人家有本事自己考了个免学费的,得,还省了。”

“这……我不能……”

“阿姨。”梁肃把她的手推回去,正色下来,“当初要不是我不学好,也带坏了小齐,他也不用落到现在这地步……您还是拿着吧,这是我应该的,小齐是我兄弟,您算我半个妈,儿子孝顺的东西,妈哪能不接着呢?”

他飞快地说完,然后没等女人反应,就仗着腿长跑了,在转弯的地方还用力挥了挥手:“姨您快点进去吧,多冷啊,快去吧,我回家了。”

年少轻狂的日子里,总是有许多出圈的事,当年张齐是他最铁的哥们儿之一,他们横行无忌,自以为年轻会为所有的东西买单。

初中的时候就爱跟他们对着来的一拨人,有一回在张齐落单的时候截住了他,三言两语不合,也不知道怎么就打起来了,结果是张齐被戳瞎了一只眼睛,逃跑的时候慌不择路,叫一辆车给撞了,到现在都是植物人。

打人的后来都被抓了起来,虽然未成年,判不了什么重罪,也背负了一生的污点。

张齐是单亲家庭,还有个正在念书、和梁雪一个年级的弟弟,本来就四面漏风捉襟见肘的家,这回更难以为继了。

那之后梁肃其实一直在想,究竟是为了什么呢?有什么大不了的事,非要争一个高下短长出来?

所谓面子,所谓义气,真的有那么重要么?他发现操起砍刀棍子,去找对方报仇,反而不如在奶茶店里低三下四地迎来送往赚些钱来,给他们雪中送炭来的管用,可明白过来这道理,似乎已经太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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