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蒋Sam那天给她打电话,其实纯粹是跟人喝酒喝多了,否则高冷的蒋太后万万不会暴露他因为围观打架损失一条擀面杖的黑历史,他晕晕乎乎地看见把艺术团那个活介绍给他的朋友传回来的照片,被领舞脸上灵气盎然的彩绘吸引了,一时冲动邀请了她,其实酒醒以后就后悔了,一直暗搓搓地希望江晓媛能靠谱一点拒绝他。

谁知江晓媛居然这么痛快就接受了!

有道是请神容易送神难,蒋Sam隐约从她身上品尝到了一点破釜沉舟的意味,感觉自己得承担这个酒后的后果,于是说:“那我找个中介来,你自己看看要租什么样的房子吧。”

江晓媛惦记着陈方舟给她算过的账,斩钉截铁地拒绝了这个建议:“租不起。”

蒋Sam:“……”

江晓媛深吸一口气,耍起了无赖:“蒋老师,可是因为您一句话,我就辞职出来跟着您干了,现在正准备露宿街头,您不能不管我。”

蒋Sam一时风中凌乱,悔得肠子都青了。。

“对了,”江晓媛说,“蒋老师,我还没问你真名叫什么呢?”

蒋Sam真名叫蒋博,几分钟以后,太后顶着一张小白脸,在原地思索了片刻,对江晓媛说:“先跟我走吧。”

太后娘娘带着他背包握伞的新晋小太监,驱车移驾“钻石造型培训学校”,径直闯进了校长办公室,他拎着江晓媛的肩,将她往校长面前一推,十分嚣张地降下了懿旨。

“介绍一下,这是我新招的助理,”蒋博说,“现在她没地方住,你看看暂时给她安排个女生宿舍,救个急吧。”

江晓媛赶紧露出乖巧的笑容。

校长的眼镜缓缓地滑下了鼻梁。

就这样,江晓媛以助教的尴尬身份,住进了六人间的女生宿舍,心里的感觉十分微妙,觉得自己像一只混进了耗子窝的黄鼠狼——专门来当奸细的。

“身上有钱吗?”蒋博问。

江晓媛:“有。”

她把所有的兜翻了一遍,翻出了四百零三块五毛……钢镚掉地下了,她连忙捡了回来。

蒋博一脸惨不忍睹,抽出钱包,给了她两千块钱当预支的工资,捂着脸在女生宿舍楼下与她道了别,一扭八道弯地准备蹁跹离去。

江晓媛:“蒋老师等等!”

蒋博:“还有什么事?”

江晓媛:“我以后要是没事,能去蹭别的老师的课听吗?”

蒋博听了这句话,脸上别提多精彩纷呈了,整个人气得五彩斑斓的:“我的助理,需要去蹭别人的课?你再说一遍!”

江晓媛意识到自己踩了雷,连忙屁也不敢放一个,诚惶诚恐地甩着帕子恭送了太后娘娘,转身钻进了她未来的家。

第37章

宿管阿姨带着江晓媛上楼,边走边说:“蒋老师真大方啊,一下让你透支了一个多月的工资。”

江晓媛一开始随口应了一声,没反应过来,后了一会才回过味来,蒋不是告诉她每月三千多吗?怎么两千变成一个“多”月的工资了?

“我最近换工作,手头有点紧,蒋老师人好,”江晓媛贼兮兮地旁敲侧击了一句,“大姐,咱们学校这么好,一般工资也挺高的吧?”

宿管阿姨道貌岸然地说:“工资薪酬是机密,不好随便在背后说的。”

江晓媛眼睛转了转:“哦……”

宿管阿姨的道貌岸然只存续了五秒,五秒以后,她就果断放弃了节操,压低声音对江晓媛说:“我听说像你们这样的助教学校不肯多请的,指标特别少,好多人想把自家亲戚塞进来都不行,招进来一个一个月才给开一千六。”

江晓媛:“……”

宿管阿姨:“别说出去!”

江晓媛连忙表达了自己的识相,并大加赞扬了对方的消息灵通,心里七上八下地爬上了三楼。

说是六人间,但其实没有住满,除江晓媛以外,里面只住了仨学生。

江晓媛带着门卡和钥匙,正打算敲门,宿舍管理阿姨已经毫无*意识地抽出钥匙不请自入了,三个女生正好都在,统一抬起头望向门口。

一打照面,江晓媛就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误入了盘丝洞。

只见有一位海藻面膜糊了一身,把自己整个糊成了一个绿巨人;有一位脸上画着黑漆漆的哥特风格妆,头发还没来得及梳,贞子似的垂得到处都是,嘴唇画了一半,一回头,完美地阐释了何为“青面獠牙”。

还有一位坐在最里面,除了粉底打得有点白,其他看起来还算正常,谁知她一回头又把江晓媛吓了一跳,只见那姑娘脖子上挂着一道皮肉外翻的血口子,巴掌那么长,好像她被谁砍了一斧,还没来得及死,半个脖子岌岌可危地挂着一颗头颅。

宿管见惯了妖魔鬼怪,早已经淡定,吆喝了一嗓子:“室长呢!”

被砍了一斧子的那位艰难地歪着脖子:“我血还没干呢,阿姨有什么事您说。”

“这是咱们学校新来的员工,暂时住这,住不了太久的——是吧江老师?”宿管回过头对江晓媛说,“这屋还剩三张床,你随便挑一张,有什么事随时到楼下来找我,我跟你蛮聊得来。”

江晓媛:“……”

真是受宠若惊。

宿管干净利落脆地把话交代完,将沉重的铺盖往江晓媛手里一塞,轻车熟路地从“绿巨人”桌上抓了一把瓜子,边吃边走了。

江晓媛十分有压力地顶着“老师”两个字,挤出一个亲善的微笑,对未来的室友打了招呼:“嗨,你们好……”

室长歪着被砍了一刀的脖子,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艰难地保持着平衡,凑到江晓媛面前,客客气气地说:“老师好。”

江晓媛这才看出她脖子上那以假乱真的伤口是画的,画得惟妙惟肖。

室长注意到她的视线,解释说:“哦,这是我们寒假作业,回家自己选一个影视造型,今天晚上开学典礼统一打分,也算学分的,每年前三名的能拿到学校的推荐信,参加八月份的造型师大赛,这不是也都想多拿点分吗——对了,老师,你是教什么的?”

江晓媛心情复杂地看了那道足可以以假乱真的刀疤一眼,万万不敢再承认自己是老师了,只好干笑一声:“我不教什么,别客气,不用叫老师,我就是个专门负责给你们老师拎包开车的助教。”

江晓媛曾经对自己的技术颇为自信,认为自己虽然不是科班出身,在这条路上却已经走得比任何人都远——否则为什么蒋老师从一众学员中单单看上了她呢?

显然,她不知道蒋博把她雇来的真相。

她一直觉得,自己差的是机遇和营销能力,直到她被几个学生的习作打击得体无完肤。

江晓媛那比天高的心“啪叽”一下摔在了地上,意识到自己以前在蒋博面前的班门弄斧,恐怕都是让人家内行看笑话的。

太耻了……

江晓媛灰头土脸,一时不知该如何接受这个现实。

可惜蒋博根本不给她接受现实的时间,既然阴差阳错地雇来了这个小助理,那就可劲使唤呗——江晓媛连个缓冲都没有,就被调动得团团转起来。

这家彩妆学院办得非常专业,全省独一无二,绝不是什么野鸡院校,每年都有人被各大顶尖造型工作室看上签走的,蒋太后在这里讲课一点也不混,认真得很,每堂课都要提前准备ppt课件——眼下有了助理,这些准备工作自然就不劳他老人家亲自动手了,成了碎催助教江晓媛的第一项工作。

江晓媛她不会。

首先蒋老师写的教案对她来说就挺天书的,蒋博的教案写得像狗屎一样,毫无逻辑,信马由缰,想起什么写什么,夹杂着好多闻所未闻的简称和昵称。

江晓媛本想在新上司面前表现得游刃有余一点,可惜理想与现实之间的差距大如马里亚纳海沟,在课件看了三遍依然晕晕乎乎的情况下,她终于小心翼翼地跑去问了蒋博:“蒋老师,您到底是教什么的?”

蒋太后正在敷面膜,恐怕是敷得不太痛快,闻言先把她劈头盖脸地臭骂一顿:“你一个助教,连我教什么都不知道?你干什么吃的!我真是看走眼了,你比上一个还蠢!”

江晓媛自从被学生作品打击了一次之后,自尊心与自信心已经缠缠绵绵地一起沉了湖,一时半会无论如何也浮不上来,她深切地认清了自己完全是个小虾米小外行的事实,在蒋太后面前诚惶诚恐、毫无脾气,一声也没敢吭。

等蒋博骂累了,她才勉强弄明白,原来蒋老师是学校请来的客座老师,对学院进行专业的高级化妆师资格考试辅导的。

“高级化妆师资格考试”又是什么玩意,江晓媛听得两眼发黑——不过她掂量了一下太后的脾气,没敢发问。

临走时,江晓媛磨磨蹭蹭地问出了她另一个疑问:“蒋老师,我听人说,学校每个月开个助教的工资只有……”

蒋博:“对啊,剩下的都是我私人补给你的,怎么了?多拿钱不高兴啊?”

他提起这个事就气不打一处来,其实蒋太后压根不知道助教多少钱,给江晓媛打电话的时候完全是顺性子胡诌的,诌完醒了酒才知道不对,但说出去的话已经好比泼出去的水,肯定是收不回来了,他只好自己掏腰包补全。

虽说他不缺这点钱,可一想起来还是不爽。

“给你开这么多工资不是让你玩的,试用期一个月,”蒋太后说,“你最好做事麻利点,不然就滚蛋,我这里不留吃闲饭的!”

这么“多”工资……

江晓媛以前在办公室当吉祥物的时候好像比这个还多几百呢,啧,往事真是不能再提。

她从太后老佛爷面前屁滚尿流地退下了。

江晓媛要替太后准备课件,但自己没有电脑,只好从蒋太后那借走了一块U盘,迷路了三次才找到学校机房,在开机时间只能打败世界百分之一的电脑上,艰难地百度起各种闻所未闻的名词,慢吞吞地收集着各种资料。

蒋太后每周只有一次课,江晓媛有一个礼拜的时间来做这个课件,听起来是很宽裕,可对她来说难度太大了——她专业知识不会也就算了,连微软的办公室软件也用不利索。

中学学过的那些基本技能早已经就着饭吃了,到了大学里更是每次都找枪手,至今,江晓媛精通的ppt功能只有一项:播放。

她心情郁结地在机房泡了一下午,干燥与闷热的环境几乎要把她蒸成一只红皮黄瓤的大闸蟹,手头的ppt依然是一片空白模板——完全找不到头绪,不知道写什么内容,不知道这些内容怎么排版。

四个小时后,还没等她从焦躁里挣扎出来,蒋老板一个电话又来了——责令她立刻收拾东西,第二天跟他去外地出差。

江晓媛:“……”

这晴天霹雳,一个接一个的,真是一下炸不死她免费再来一下。

江晓媛微弱地问:“那我们什么时候回来?我又没有电脑,得借用学校的机房做你的课件。”

蒋博:“上课之前赶得回来——我的本给你用,快点收拾你东西,别磨蹭。”

江晓媛放下电话,惊恐地大喘了几口气,不知该如何是好?

怎么办?

在蒋太后眼皮底下一边百度专业名词,一边对着ppt操作流程生搬硬套吗?

她会不会是第一个刚干了不到三天就被开除的助理?

现在腆着脸滚回去抱陈方舟的大腿还来得及吗?

这不重要!

万一蒋太后一气之下把她丢在外地,那她岂不是连回程票都买不起?就算想抱陈方舟的大腿也鞭长莫及啊!

江晓媛简直疯了,重重地拍了一下机房的桌子,很快遭到机房值班老师侧目。

江晓媛抱头鼠窜地钻进了厕所,回身锁上门,发出一声无法形容的惨叫。

怎么办!

苍天啊!

厕所隔间很快传来急促的敲门声,一个女生问:“里面有人吗?没事吧?”

江晓媛痛苦地说:“没事……”

外面的女生不知道脑补了些什么,紧张地说:“里面就你一个人吗?要不要叫老师和保安来?”

江晓媛:“……谢谢,我只是痛经。”

女生徘徊了一会,大概是听见里面消停了,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痛经叫那么惨,还以为被人捅了一刀呢。”

江晓媛把脸埋在手里,绝望地想:“这日子可怎么过。”

她颓废如行尸走肉地离开机房,又心乱如麻地走回宿舍,兀自专心致志地失魂落魄,突然,江晓媛又诈尸一样地站起来跑了——了不得了,她把蒋老板的U盘忘在机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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