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轻一听这个称谓和口气,立刻就明白了,这个“乌托邦”只是个跑腿的,并没有权限过问“上面”的事,于是放软了口气:“我就是心里有些不祥的预感,也可能是归零队人太多,让我有了些压力。”
“你不用多想,回来吧,协助处理四号,那边不好下手,但是他要比三号重要得多,无论如何,一定不能让他活下来,懂么?实验你就先放一放。”
苏轻停顿了片刻,才用一种犹豫的口气说:“……嗯。”
然后他挂断了电话,低下头,面无表情地看着被他打晕的这个乌托邦,弯下腰,从裤腿里抽出一把手掌长的匕首,慢慢地蹲下去,刀刃凑近了板寸头的脖子。
那一刻,没有人知道他平静无波的表情下,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好半晌,苏轻才叹了口气,把匕首收了回去,然后动手扒光了这个乌托邦的衣服,在他身上搜了好几遍,把零零散散的大小仪器全部没收,确定没问题了,才把人光溜溜地绑了起来。
接着他从怀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餐巾纸,在上面画了一个路线图,裹上录音器和缴获的手机一枚。
第二天,这些东西被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送到了仍在路边假装发传单的姑娘手里,苏轻本人,则连夜坐飞机离开了——他想他知道这个“四号”指得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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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第四十一章 潜伏 ...
秦落看着那个鼓鼓囊囊的牛皮纸袋,又看了看眼前眨着一双大眼睛的小男孩,愣了一下,轻声细语地问:“给……给我的?”
这个姑娘是归零队核心外勤队员之一,身材高挑,梳着高高的马尾,拔枪的时候看起来那叫一个干练帅气,整个一位霹雳娇娃。可唯独跟人说话的时候,总显得特别没底气,声气弱弱的,和陌生人沟通相当困难,陆青柏说她这是社交恐惧症,此症状在面对异性时尤其明显——尽管她面前这位异性还没有她的胸口高。
小男孩歪戴着帽子,穿得挺有点小朋克的感觉,嘴里嚼着一块泡泡糖,小大人似的说:“不知道,一个帅哥给你的,大概是情书吧。”
秦落的脸“腾”一下就红了,她皮肤偏白,这么一来就跟让人给煮了的似的,不过社交障碍归障碍,秦落心里清楚,她现在正在执勤,这东西很可能是重要证据,于是接过来,小男孩伸出一只手,用一种“你懂的”的目光看着她。
秦落就和他大眼瞪小眼,瞪了半天,小男孩终于意识到这个女人不知道是吃啥长大的,跟自己的思维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于是直抒胸臆地说:“大姐,我跑腿很累的,都没有劳务费呀?”
秦落这才恍然大悟,慌慌张张一头大汗地伸手去掏自己的口袋,这时,旁边伸过一只手来,往小男孩摊开的手心里放了二十块钱。小鬼头“啧”一声,心说这位是打发要饭的么?可一抬头,看见伟岸的胡不归队长一脸严肃地站在那,就吐吐舌头,灰溜溜地接了钱走了,心想妈妈耶,这是捉奸么?
胡不归接过袋子,贴在耳边听了一会,取出一个探测器来,透过纸袋简单检查了一下,发现不像有危险物品的模样,这才把它撕开,等他把该听的听明白、该看的看懂了以后,脸色就变了。
“是他!”
秦落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们队长突然说了这么一句后,转身就走,语速极快地下令:“叫所有人撤出这条街,联系程未止,立刻,马上!封锁交通,就说例行安检,找一个……”
胡不归的话说到这里就顿住了,即使秦落不算非常善于察言观色,也能看出他的心情不太好,好半晌,才听他接着说:“算了,不用了,他把这东西交给你,人肯定先一步走了。”
他步子大,秦落要小跑着才能跟上,胡不归微微低着头,目光看着地面,似乎咬着牙,侧脸崩出一条紧绷凌厉的弧度,然后秦落忽然听见胡不归叹了口气,她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诧异地偏过头去,听见他几不可闻地说:“我其实已经见过他了……”
尽管苏轻在餐厅里的表演十分天衣无缝,以胡不归的宁可错杀不能放过原则,还是在自己走了以后,指派了两个归零队员去跟踪他,可是当天夜里,胡不归就收到报告说人跟丢了,那时候他就觉出不对了。
胡不归在脑子里一遍又一遍描摹着遇见那个人、又叫他从自己眼皮底下溜走的全过程,想着那个“中年男子”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可他想不出苏轻是怎么做到的,也想不出苏轻在这短短的三年里究竟去了什么地方,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归零队的机动效率极高,当晚就乾坤大挪移,从一个城市转移到了另外一个城市,薛小璐非常有效率地联系到了程未止,紧急状态下直接把那父子两个接到了归零队总部。
胡不归带着秦落马不停蹄地赶回来,一口水没来得及喝,大步闯进会议室,把正窝在沙发上玩拼图的程歌给吓了一跳,张着嘴“啊啊”两声,差点哭出来,薛小璐赶紧拿出她天使一样的微笑拍着后背哄着他。
胡不归对程未止点点头,大马金刀地坐在会议桌旁边:“程教授,我们长话短说,经过可靠线报,我觉得你现在有危险。”
程未止张张嘴,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打击弄得有些懵。
这时,方修也推门进来,目光在会议室里扫视了一圈,似乎在确定这里没有外人一样,这才谨慎地取出一个薄薄的文件夹,放在桌子上,脸色有些凝重,看了胡不归一眼。
胡不归对他点点头,方修开腔:“我就先说了。”
他翻开文件夹,最上面的一张就是苏轻的档案,相片上的人依然是他二十四岁的模样,没心没肺地年轻好看着,露出一脸不知天高地厚的笑容,方修将他的档案拣出来放在一边:“三年前,我们一举攻破了一个蓝印基地,从中得出了不少宝贵的信息,结合技术部的同志,这几年里特别针对他们,开发出了很多新的辅助工具,可以说让我们占据了主动,所谓的‘乌托邦’也一直在蛰伏中。”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程未止,会议室里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氛,唯独程歌不受影响,他的智能非常低下,基本没有独立生活能力,对图片的记忆却异于常人,几千块的拼图没有多大一会功夫就拼出来了,歪着嘴笑嘻嘻地看着薛小璐,让薛小璐又给他找出一盒,还奖励了他一袋薯片。
方修继续说:“那时幸存的灰印一共是九个人,其中一位重伤,半路上就因为抢救无效死亡了,我们后来也模拟了蓝印激发器,企图制造另一个奇迹,但是不知为什么,大概是缺乏了某种未知条件,同样的奇迹没有再次发生。至此,获救的灰印只有八个人,除了苏轻和屠图图失踪三年,到现在为止行踪不明……”
“什么?”程未止差点站起来。
胡不归摆摆手:“不能算是行踪不明,前两天我见过他,现在人还安全,我们找不到他,乌托邦那头也找不到。”
方修清清嗓子,翻开下面的档案,接下话茬:“剩下的除了程教授你之外的五个人,有两个受到严重的精神创伤,可能一辈子没法恢复,到目前为止还一直住在归零队的医疗所里,剩下的三个……”
方修把剩下的三份档案排开,放在会议桌上,赵一菲的那份在正中间,照片下面打了两个刺目的红字:“死亡”。
照片上的短发女孩倔强地抿着嘴,像是跟谁赌气一样。
程未止慢慢地伸出手去,拿起赵一菲的档案:“这姑娘,她……她……”
“不光是她。”方修说,“其他两个人一人失踪一人死亡,死因是自杀,目前无法排除是不是因为能量晶里遗留的精神创伤问题。但失踪者的三个保护人员全部神秘死亡,到现在为止死因也没有能查出来。”
胡不归拿出苏轻寄给他的录音器,放出了那段录音,结束以后,足有半分钟,整个会议室没有一个人说话,好半天,胡不归才抬起头:“我们有理由认为,这个‘四号’,指得就是你。”
程未止茫然地抬头看着他。
一边抱着个笔记本靠墙站着的许如崇忽然开口说:“老师,您要么带着儿子来总部住吧?”他说完,看了一眼胡不归,发现他并没有反对的意思,才指了指天花板,低声说,“对方潜伏三年突然开始活跃,我们怀疑……很可能是我们内部也有问题。”
程未止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简直觉着这世界上没有一个地方是安全的。他忧虑地扫了程歌一眼,后者天真无邪地抱着拼好的拼图,看了一会,又全部打翻,抱着一块拼图碎片开始咬。
薛小璐赶紧伸手抢救,并用一根棒棒糖重新塞住了他的嘴。程未止叹了口气:“我就是想……就是想踏实过几天日子。”
许如崇耷拉着眉毛,好像做错事的是他一样:“老师,对不起。”
程未止就又叹了口气,目光在会议桌面上游移了一会,然后落到苏轻的相片上,指着那份档案问:“那个孩子呢?他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胡不归抬起头,目光直直地对上程未止的,声音不高、却极坚定地说:“我们会找到他的。”
程未止在归零队总部住了下来,当天下午,胡不归就接到归零队顶头上司熊将军的来电,要他不惜一切代价保住当年蓝印基地里幸存的几个人,胡不归挂上电话,仰头望着天花板发了一会呆,然后从办公桌上的夹层里摸出一张照片,正是苏轻档案里夹的那张,他不知什么时候复印了一张,偷偷藏在了办公桌里。
时间并没有让这个人在他的生命里淡出,反而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刻痕。
此时,他还不知道,他们正掘地三尺搜寻的人,也正在挖空心思地打算混进归零队总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