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又半个多月以后,杨玄回到了百兴,开始美和的收尾工作,网要慢慢地收,就好像做股票一样,不能一跌谷底,想套住小股民,就要跌跌,再涨涨,再平地运动一下……让他们总是有种自己还有可能翻身的错觉。

  

  好吧,其实赌场也是这么套顾客的。

  散户之所以输钱,一方面在于下手不准,一方面也在于割肉不狠。美和的老总果然在有心人的引领下,打入了“房地产”业,做得和徐暨之前的那路活异曲同工,只不过他不过一个卖食品的公司,在利益的驱使下做了点傻事,跟徐暨那种“见好就收,滴水不漏”的行事方式,简直是天渊之别。

  

  十天以后,杨玄开始让人缓慢撤单。

  美和的顾客流进进出出地变少了,这个过程比较漫长,一两个月看不出成效来,要等一个一击必杀的时机。

  

  而这年四月,有人把美和的非法运营举报到了市里,上面有人开始调查整件事,整整一个礼拜,户州日报的主题都离不开美和。

  

  《中国企业家之原罪》一篇文章更是闹腾得风风雨雨,杨玄拿到那篇文章以后从头到尾看了三遍,深深地觉得真是三十六行行行出状元,这篇文章写得真是刀刀见血,不愧是赵轩亲手操刀——人物专访,头版头条,报纸的各个版面明码标价,怎么联系记者,怎么给记者红包,公关部的人心里明镜一样,好多新闻都不是记者听见“新闻”来采访的,大部分是新闻找上门来,要求“记者”去拍几张照片,文章本身甚至都是企业内部人员递交的。

  这些对公众而言或许陌生,不过在业内已经不算秘密。

  

  杨玄拿着那份报纸,敲开了李伯庸的办公室门:“老大,收网时间到了。”

  李伯庸笑起来:“我已经联系了一家私募了,他们的资金从这礼拜开始收回,美和拆东墙补西墙的日子快到了,哎,你觉得……”

  

  他话音到此顿住,因为路依依敲门进来了:“李总,文件我给您放在这里了。”

  “哦,好的,谢谢。”李伯庸说。

  

  路依依甜甜的一笑:“不是,我应该做的,杨助理最近看起来很累,我那里有几包桂圆红枣茶,要不要冲一杯补一补?”

  瞧这小姑娘,嘘寒问暖,温柔体贴。

  

  杨玄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摇头道谢。

  路依依看了她一眼:“那我不打扰了,李总,有事打电话叫我。”

  

  杨玄拉了一把椅子,在他面前坐下:“老李,你知道挖人墙角第一招是什么么?”

  李伯庸干笑一声:“要不这样吧,我回头跟赵轩换个助理,正好我看赵轩最近一段时间挺为情所困的,你说是不是……”

  

  杨玄摆摆手:“我没那个意思,人家干得好好的,换走算怎么回事——策划书我标了加密,发进你邮箱里了,最近我可能还要出趟差……先把事安排好了再走。”

  李伯庸一皱眉:“怎么回事?怎么又走?”

  

  “嗯……自己的事。”杨玄说,“几个朋友,大家商量了一下,打算注册一家公司,专营资产评估、管理和并购专卖的业务,大本营就在户州,不过有些手续什么的需要现在去办一下。”

  

  李伯庸张了张嘴,觉得憋屈极了——从他的内心来说,是非常不想让杨玄走的,可是当初自己一时嘴快,都答应过了。呸,这事闹的。

  “走了,”杨玄冲他挥挥手,“晚上请你吃饭——在我家。”

  

  “是啊……”李伯庸蔫蔫地说,“还是我做。”

  

  杨玄笑嘻嘻地走了——挖人墙角第一招,在别人对一段关系开始比较稳定,生出轻敌之心的时候,慢慢地靠近,把自己放在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位置上,温柔体贴,红颜知己,懂事知进退……

  只想享受权利而不想履行义务,是每个人的天性,情侣关系里,履行义务的那部分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来越明显,这个时候,一个只奉献不索取的田螺姑娘,就非常容易趁虚而入。

  

  不过田螺姑娘——杨玄想,你知道什么叫以退为进么?

  

第五十五章 破茧 ...

  当然这顿饭后来没吃好,因为穆晓兰回来了。

  杨玄在深圳待了多长时间,穆晓兰就在外面流浪了多长时间,她回来的时候脸上没化妆,皮肤状态十分一般,草草梳着一个马尾,有些憔悴,但是精神不错。

  

  杨玄正在咋咋呼呼地跟李伯庸抢一块牛肉,她突然打开门进来。看见李伯庸也不吃惊,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哦,李总,来啦。”

  

  李伯庸趁着杨玄愣神的工夫,一筷子戳进了牛肉里,嗷呜一口咬到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嗯嗯,你哪去了?”

  杨玄目瞪口呆地看着李伯庸的无耻行径,简直无语。闹闹爬上饭桌旁边的小凳子,正眼巴巴地等着别人喂给它一块牛肉,结果李伯庸就一口吞了,立刻怒了,“啪叽”一下给了李二傻一爪子。

  

  “姐,给你带的。”穆晓兰从包里抽出一条大披肩递给杨玄——这玩意简直红遍全国大江南北的旅游景点,是个景点都卖,根本没有任何纪念意义。

  李伯庸站起来,帮着杨玄接过来,闹闹的爪子就钩在他的衣服里,一路惨叫着慢慢地滑下去了……

  

  恭喜……年度最佳惨猫。

  

  “哟,挺丰盛啊。”穆晓兰也没客气,一屁股坐在杨玄对面,从餐厅下面的小柜子里抽出一副碗筷,“我不客气了啊。”

  她夹了两口,点评说:“嗯,李总做的吧?我姐做不出这味来。”

  

  杨玄:“……”

  

  “对了,姐,”穆晓兰眨巴眨巴眼睛,说,“忘了跟你说了,过一阵子我得搬走了,这段时间实在太麻烦你了。”

  杨玄:“搬回家住?”

  

  “屁。”穆晓兰摆摆手,“那不是自寻短见么?我要结婚了,到时候给你们发请帖,千万带着红包来啊!”

  

  杨玄觉得自己有点幻听,后知后觉地问了一句:“……啊?”

  

  李伯庸想了半天,憋出一句:“跟赵轩?”

  穆晓兰脸色一变:“李伯庸别逼我问候你大爷啊,你现在可不是我上司。”

  

  杨玄踩了李伯庸一脚——会不会说人话?

  闹闹在桌子底下,直接蹦到了李伯庸脚上,用自己的重力狠狠地给予他一击——懂不懂猫道?!

  

  李伯庸毫无节操地点点头:“是是是,对对对,那个……跟谁结啊?”

  

  “说了你也不认识,打听那么多干嘛。”穆晓兰扫了他一眼,毫不客气地说。

  这姑娘出去一圈,回来突然变得自信了不少,像是浴火而生一样,原本圆滑但是总让人觉得有几分脆弱的人,出走了大半年,没人知道她遇到了什么人,什么事,回来以后就突然脱胎换骨了。

  

  她或许应该感谢赵轩,如果没有赵轩,她或许一辈子都只是户州城里万分不起眼的一个小职员,朝九晚五偶尔加班,总是拿着不多的钱,做着自己不喜欢的工作,想说不敢说,想做不敢做,庸庸碌碌,最后变成一个平凡的女人,慢慢老去。

  

  生命怎能没有变化?

  那些剧烈的、甚至让人觉得快要活不下去的痛苦,都像是一场破茧的过程,是不幸,但也是幸运。

  

  大江南北,千秋万代,一辈子,并不只是一种活法。

  

  杨玄想了想,说:“这么着晓兰,我最近打算跟一些朋友一起办一个公司,你觉得有兴趣,可以过来帮忙,刚开始怎么样我不敢说,不过肯定比百兴那破公司开给你的工资高。”

  

  李伯庸干咳一声:“哎哎,百兴的老板还在这呢啊!”

  

  穆晓兰狼吞虎咽的动作一顿,片刻过后,她笑了起来:“姐,我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你们那活,我干不了,没那么多心力可劳。”

  杨玄并不介意,只是笑了笑说:“不试试怎么知道?”

  

  穆晓兰摇摇头:“不了,有些事,其实不试也知道结果,不是金刚钻,不揽瓷器活,这一辈子总共才多少年?说不定过几年得了个什么病,就忽然身残志坚、要么英年早逝了,舒服一天是一天,你说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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