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但很少有人知道,他是多么不想让这些头脑简单身手稚嫩的家伙们离开圣殿,在他的眼皮底下走向更艰难危险的工作。

而当史高勒先生把执剑祭祀的重担压在他身上的时候,原来那些压力都显得小得可笑了。

那是整个圣殿的行政工作。

他每一个关于圣殿的决定都下得异常艰难——该怎么样经营,才能把这个最荣耀的地方延续下去?

全人类都化成了一根线,绑在了他身上。

为了这,他夙夜难安。

心里的忐忑没有一个人可以倾诉——他毕竟还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路易甚至感激起这艰险的行程,因为这生死一瞬的地方,竟然让他能在短暂的间隙里,感觉到放松。

大概有的时候,出类拔萃,就是因为能承担起别人承担不起的压力。

“巧克力。”路易突然对伽尔伸出手。

伽尔疑惑地从兜里掏出了几块给他:“你的已经吃完了么?”

路易用一种“你姓葛朗台么抠门的家伙”的目光看着他,逼问说:“还有么?”

“好吧好吧。”伽尔翻了翻自己的口袋,全部倒出来给他,然后又自己捡回去两块,还特意挑了带果仁的,恋恋不舍地说,“好歹给我留两块。”

“这是你们的家族遗传么?”路易收了人家的东西,还十分鄙视地评价说。

伽尔:“……”

有时候他真觉得,这个闷骚的家伙其实也挺贱的。

伽尔眼睁睁地看着路易带着打劫来的巧克力,走到了艾美面前,然后默不作声地递给那位有史以来最恐怖的治疗师,心里顿时凄凉得仿佛有一千只猪猡欢乐地放着屁奔跑了过去。

这时,一只熊掌一样的爪子扭扭捏捏地捏着几块挑出来的果仁巧克力递到他面前,埃文小声说:“那个……给你,伽尔导师。”

伽尔一愣,埃文已经飞快地把巧克力塞到他手里了,然后弓着肩膀,用缩成一团的造型,仔细地在他那一小把巧克力里面挑挑捡捡,终于找到了几块有夹心的,又翻出一包不辣的肉干,一起给了卡洛斯:“卡尔,给。”

卡洛斯惊讶地睁开眼看着他。

埃文抓了抓头发:“我知道以我的水平是走不过来的,你其实往我身上加了一个防冻咒文吧?我感觉得到。”

卡洛斯于是更吃惊了:“你你你怎么知道的?”

埃文迷茫:“不知道,我就是能感觉得到。”

阿尔多在震惊之余,真的很想问一句,是不是每个二货都得到了老天这种另类的补偿——让他们在某一方面天生敏锐?

每个人的力量流动都是不一样的,精研各种法阵能量流动的阿尔多知道,光明天赋的卡洛斯也知道,可是为什么这个熊孩子居然也能感觉到?

要命的是他居然还记住了每个人爱吃什么,实在太凶残了!

卡洛斯梦游一样地爬起来,接过了那几块埃文节省下来的夹心巧克力,感动地说:“你一定会成为伟人的,戈拉多同学。”

他们在岩洞里过了夜,这一宿虽然冷,但再也没有迪腐来打扰,第三天清晨,恢复了体力的猎人们开始走向通往顶峰的路。

然后他们在几场小战役之后,很快发现,动物植物都消失了,时常出现的迪腐也不见了,最可怖的是,连冰雪也消失了。

仿佛除了呜咽的风声,什么都不剩。

山顶有一块巨大的山石,上面光秃秃的,连一块青苔都没有。

此时他们已经到了山顶,整个绝影山都在他们脚下——传说中不可征服的山脉,如果可以的话,伽尔真的很想写一篇游记,可惜偏偏最有价值的一次旅行,不能透露给任何人知道。

卡洛斯的脚步却突然顿住,他的表情严肃起来,好像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

一旦连这家伙都严肃起来,就说明事情不对头大了。

在他身边的阿尔多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之间那巨大的石块中下部,有一行刀剑之类的利器刻出来的字迹——“到此一游”,没有署名。

阿尔多对着那熟悉的字体挑挑眉,评鉴说:“唔,字写得不错。”

“谢谢,”卡洛斯的目光停留在那行字迹上,“可你不疑惑,这行字是怎么保存了一千多年,而没有被风化么?”

阿尔多搂住他的肩膀,叹了口气:“我们已经到这里了,记得么——没有付出,没有回报。”

一种说不出的凝重在猎人中间传了出去,卡洛斯拍了拍阿尔多的手背,拎起他的重剑大步往前走去。

这一路没有任何障碍,他记得清楚,半个多小时的路程后,他们都看到了那个“湖”。

大片的碧羽石,每一块都要比那所谓“国家博物馆的收藏”大上很多倍,甚至有几十米高的整块晶石,映绿了整个湖面,里面漂浮着羽毛状、浮光掠影一般的白,包裹着那湖。

它那么小,又那么大,没有人能知道它有多深,水声仿佛来自大地的最深处,像一只睡着了的猛兽,没有人敢在它面前大声喧哗,阿尔多背包里的八音盒突然响了,飘渺的歌声响了起来。

从深海里、从高山下、从每一条岩石的缝隙里飞来的翠鸟,它只在破晓的晨曦里鸣叫,在第一缕阳光中离开,飞到谁也看不见的世界里,等待下一个天明。

第八十二章 山巅之战

人类原本和其他动物生活在一起,每天面临捕猎和被捕猎的时候,身上也是有过那种敏锐的直觉的,只是随着人类社会的文明程度越来越发达,生活也和丛林和草原越来越远,这种直觉慢慢地退化了,好像肚子里的那根盲肠,变成了废弃的东西。

然而当他们站在这个不知名的、碧绿的湖水旁边的时候,每个人都听到了自己灵魂传达的警报。

狂风也吹不散的凝滞的空气中仿佛有一种固有的震动,在每一个面对它的人心里产生神奇的共鸣,能压迫得最高傲的头颅也顶礼膜拜。

这里空空荡荡,没有出没的迪腐和猛兽,没有嚎叫的恶灵和严寒,一眼扫过去,没有任何致命的东西,可是他们就是忍不住恐惧。

所有来过这里的人,都会牢牢地记住那种恐惧,就像被刻刀刻在了灵魂上,午夜梦回的时候最痛苦的噩梦。

恐惧,只要找到了那个引发恐惧的载体,变得比它更强大、最终打败它,那种感受也就会随之消失。

阿尔多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卡洛斯提到这个湖的时候依然表现出难得一见的畏惧——因为他始终没有找到引发恐惧的东西,他始终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吓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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