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声是召唤鼓——那只有在圣殿紧急调度的时候才会出现的铃声。
阿尔多搭在椅子上的外衣兜里摸出自己的电话:“什么事?”
“圣殿所有的门刚才突然被封闭了,供电全部中断,”说话的人是路易,他听起来还很冷静,“我那时正好在治疗部里,现在进不去,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和修改过的结界有关系么?另外您知道会发生这样件事么?”
阿尔多眉头倏地一皱:“不,我不知道……你联系过埃文么?我让他在地宫抄法阵,现在应该还在里面。”
“我知道。”路易简短地说,“手机不通。”
“我们立刻过去,召集金章,清除闲杂人等。”阿尔多放下电话,把正在和自己的衣服搏斗的卡洛斯解救出来,脸色阴沉地说,“如果过了今天晚上,就算凯文?华森亲自来捣乱也不怕了……他倒会挑时间。”
“和凯文有关系?”卡洛斯毫不避讳地当着他的面脱掉了睡衣换上衬衫,叫那位本来就欲求不满的先生痛苦地移开了目光。
“他并不是人类。”阿尔多口气生硬地说,“不会直接出现在我们面前,就算我们都知道这事和他脱不开关系,我们最后肯定也不会找到指向他的证据……见鬼的盟友!”
克莱斯托因为阿尔多当年耍的手段,在和人类的盟约里,已经处于被动一千多年了。果然凯文?华森忍不住了。
什么“失去双腿”是因为立场偏颇?简直胡说八道。
那个披着小孩皮的万年老妖精!
第八十五章 人骨盒
晚饭过后,路易本来是要去治疗部看看史高勒先生的,结果他还没来得及在接待处登记完,圣殿就出事了。
突如其来,毫无征兆。
还在里面的人一个也联系不上。
路易第一时间通知了阿尔多,之后报备给了古德先生,并且开始用召唤鼓叫尽可能多的人过来,本来有条不紊,可就在这个过程中,走廊尽头突然传来了一声尖叫。
治疗部是圣殿的直属部门,即使治疗师并不是战斗人员,也是和猎人们一起在同一个学园里培养出来的,一般情况下没那么容易大惊小怪。
年轻的值班治疗师吓了一跳,站起来就要过去,被路易拎住后颈给拽了回来。
路易平时主管行政工作,并不像卡洛斯,连睡觉都抱着他的剑不放——他又是来看病人的,身上除了一束花,就只有裤腿里插的一把迷你手枪了。
他带着身后的年轻人往前走,越是靠近声音来源的地方,心脏的悸动就越是明显,这种感觉他只在绝影山巅的碧羽湖旁边有过。
路易伸手扣住手枪的扳机,背靠着墙靠了过去,先是轻轻地敲了敲门:“梅格尔特?路易,如果有人在里面,请回个话。”
方才传来一声尖叫的病房里静谧极了。
路易用胳膊肘顶着治疗师的胸口,把他往后推了一下:“退开些。”
然后猛地一脚踹开门,就在病房的门大开的刹那,整个病房里仿佛卷起了一阵旋风,夹杂着腥臭的气味从里面冲了出来,路易被那气流冲得连退了三步,后背狠狠地撞上了走廊的墙。
跟在路易身后的值班治疗师终于有机会探头往屋里看了一眼,他立刻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张开嘴只发出一些没有意义的音节来。
气流的能量在楼道里散净,尘土悠悠地沉淀下来,昏暗的治疗部楼道里,尽头的小窗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开,夜色的晦暗透了进来——这是一个看不见星星也看不见月亮的夜晚。
空荡荡的病房里,一具女尸被挂在墙上,身上还穿着治疗师的衣服,袖口的治疗师图章被人用血抹了一把,已经暗沉得看不见原本的模样。
工作牌掉在地上。
路易俯身捡起来:“露西?奥兹鲁兹,是她么?”
值班治疗师扶着门框,并没有回答他,猛地冲了出去,弯腰呕吐了起来。
他已经认不出挂在墙上的人是不是治疗师奥兹鲁兹小姐,因为那具女尸被什么东西吸成了一具僵尸,赤红的、渗出血的皮肤紧紧地贴在她的骨架上,带着白色帽子的脑袋下面那张脸被勾勒出了骷髅的形状,还淅淅沥沥地往下漏着血。
治疗部从来没有这样热闹过,艾美晚上喝了点酒,本来有些上头,只能在外面套一件白大褂裹住一身的酒气,被紧急召唤回来,他颇为不耐烦地推开堵着走廊的人:“让开让开,别挡道,都给我让开!”
然而他看到尸体的刹那,不耐烦的表情突然就变得一片空白,艾美在原地足足呆了两三秒,突然扭过头去用手捂了一下嘴,再回过头来的时候,脸色简直是铁青的。
他抬起头,目光落到值班的治疗师身上,用一种冷而轻的声音问:“这是史高勒先生的病房,他人呢?”
是啊,他人呢?
前任老祭司头天病情突然恶化,已经连路都走不了了,他能到哪里去呢?被什么人劫持了?可是他早已经卸任,劫持他又有什么用呢?
“怎么样?”路易挂了个电话,从外面走进来。
“看不出来,你得叫卡洛斯或者阿尔多阁下过来看一下。”艾美说完,干脆利落地把手套摘下来扔给旁边的人,“是某种邪术,我没见过,也从来没读到过任何关于它的记载,大概……”
他话音没落,卡洛斯已经越过人群走进来了。
卡洛斯站得远远地,甚至没有完全走过来,只是隔着一段距离看了那具尸体一会,然后他突然把手指按在了墙壁上,用重剑的剑柄在墙上画了一个法阵,完成后,狠狠地把剑柄捅进了墙里,整面墙哗啦一下倒了,而白墙后面露出来的确并不是砖。
那是一个悬空的、巨大的骷髅图腾,冒着浓重的黑雾,咧着嘴,好像在对每一个人开口笑。
卡洛斯面无表情地弯下腰去,把手伸进了黑雾里,从中间捡起一个象牙白的小盒子,打开……里面是空的。
“狗娘养的。”卡洛斯低头看着那个小盒子,也不知道是在骂谁,他突然一声不吭地转身大步往外走去,所有人都只得不明就里地跟上。
整个圣殿都已经被戒严。
天空的颜色非常奇怪,好像有一朵奇怪的阴云,只笼罩着圣殿所在的这一点地方,云雾翻滚,好像在酝酿某种未知能能量,恢弘威严的圣殿突然之间多了一些诡异阴森的气息。
围着圣殿的每一个角落,都长出突然破土的嫩芽,在人们的注视下,飞快地长成了粗壮的藤蔓,一条连一条,竟然就这样把圣殿给包围了起来,像是童话里长满荆棘的城堡。
“确认过了?”阿尔多仰头看着圣殿被封上的门,头也不回地问卡洛斯。
卡洛斯把象牙白色的小盒子扔给了他。
“人骨盒。”阿尔多眯起眼睛,用两根手指捏着那小小的盒子,叹了口气,“一千年没见过它了。”
这句话一出口,所有还在窃窃私语的人全部鸦雀无声——即使他们再不学无术,也听说过,黑袍之战的撒旦,是从一个人骨盒子里,被放出来的。
“帕若拉已经死了。”卡洛斯突然回过头来,紧紧地握住他的剑柄,一寸一寸地把重剑从剑鞘里拎了出来,其他人从未听过他用这样低沉缓慢的语气说过话,“我就不相信,他还能从哪里弄来一个新的恶魔。”
他说完,猛地用自己的手握住重剑的刃,不知道是谁落下一声惊呼,男人的血顺着深色的剑身一直流进剑柄出的凹槽里,被血洗过的刀刃亮得诡异。
“太可笑了。”卡洛斯以一种异常冷静的态度说完这句话以后,猛地挥剑砍上了圣殿的大门。
剑光经过的地方,所有的藤蔓全都瑟缩着退开,随后重剑重重地撞上了大门,一声巨响。
那并不是两个硬物的碰撞,而是两股能量。
轰的一声,有什么东西炸开了,巨大的能量冲击得猎人们全都往后退去,唯独阿尔多一句话也没说。
那门轰隆一声炸裂开,里面血腥气忽的涌出来,像是打开了一个异度的空间,整个空气中弥漫着某种灰色的雾气,像是骨灰扬出来的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