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是问了十几遍,巴掌结结实实的也招呼下了十几次。叶雪山仗着屁股肉厚,从来不怕打屁股,但是这回遇上了厉害巴掌,肉再厚也是肉,他便疼的快要叫出声来。而顾雄飞打过一通,眼看手下的白屁股已经红彤彤的遍布掌痕,就有些不忍心再抽下去。
这个时候,叶雪山低声开了口,声音有些颤抖:“你让我戒烟,是好意,我知道,但我不想戒,你不能逼我。”
顾雄飞认为他说的不对,但是无从反驳,想了半天,才说出一句:“长兄如父,你必须听我的话!”
叶雪山把脸贴上冰凉的床腿:“你没资格。”
此言一出,很微妙的刺激到了顾雄飞。薅住叶雪山的短头发,他迫使对方仰起了头:“我没资格?”
叶雪山闭上眼睛喘了口气,然后说道:“对,你没资格,别缠着我!”
顾雄飞皱眉凝视着他——他印象中的叶雪山是个厚脸皮而又好脾气的病孩子,怎么一年不见,叶雪山就变成了这般模样?
随即他感到了羞愤。猛然放手站起身来,他这回再无留恋,大踏步的开门就走了。
他刚一走,叶雪山立刻就爬了起来。龇牙咧嘴的提上裤子,他感觉又晦气又庆幸——被顾雄飞打了顿屁股,很倒霉;但也只是被打了顿屁股,还算幸运。
顾雄飞大步流星的走到楼下,在出门上车之前,他又犹豫了一下。
他知道自己还是舍不得叶雪山,还是想回头上楼再见对方。谈不拢也没关系,只要能谈就行。叶雪山还是年纪小,糊涂崽子,倔驴似的,懂得什么?
他差一点就要向后转了,可是就在此时,里面的汽车夫伸手为他打开了车门。他怔了一下,随即习惯成自然的弯腰坐上车去。恋恋不舍的关了车门,他很不情愿的说道:“回家。”
第48章 暗火
叶雪山站在房内,屁股疼,脑袋也疼。双手叉腰的发了会儿呆,他忽然打了个冷战,心中暗想:“他不会再来吧?”
思及至此,他连忙收拾好了行装。拎着皮箱出了门,他一边退了房间,一边把茶房骂了一顿,因为茶房透露了他的房间号码。换了一家旅馆安顿下来,他无所事事,便又跑去找了吴碧城。
吴碧城正在担心他,如今见他来了,开口就问:“令兄找到你了吗?”
叶雪山一愣:“你怎么知道他去找了我?”
吴碧城把来龙去脉讲了一遍,又问:“他有没有为难你?”
叶雪山踌躇一下,随即答道:“我们吵了一架,他……他打了我的……我的头。”
然后他让吴碧城去摸自己后脑勺的青包,吴碧城摸到了,不禁十分心痛:“令兄可真是够凶恶的,怎么说打就打?好好讲理不成吗?”
叶雪山的屁股是火烧火燎的疼,这时就有些坐立不安,说起话来也是心不在焉:“他么……就是那个样子,我也……不和他一般见识。”
叶雪山站在桌边,吃了几块昨天买来的点心,又喝了一杯热茶。吴碧城自觉警报解除,心中轻松了许多。围着桌子走了一圈,他越看叶雪山越觉得欢喜,最后忍不住大着胆子凑了上去,从后方用力的搂了他一下,正是结结实实的贴上他的屁股。叶雪山含着满口点心,登时疼的翻了个白眼,不过也没出声,因为没法解释。眼含泪光的喝了一口热茶,他背对着吴碧城问道:“你没有假期吗?”
吴碧城还搂着他:“报纸每天都要发行,我也每天都要上班。小报馆,没有富余的人手,都是难得放假。”
叶雪山的屁股还贴着吴碧城的身体,也不知怎的会那么疼,仿佛掉了一层皮。抬眼望向前方,他吸了吸鼻子:“换个工作吧,昼夜颠倒,对身体也没有好处。”
吴碧城收紧了手臂,低声嘀咕:“说得容易,就好像我可以心想事成似的。”
叶雪山想向前躲,可是大腿已经抵上桌边,躲无可躲:“要不然,你和我回天津吧,我正缺个账房先生,可以雇你给我管账。”
吴碧城摇了摇头:“我不。”
叶雪山清了清喉咙,忍无可忍的转过身去,想要不着痕迹的推开吴碧城。然而吴碧城此刻是特别的想和他亲近一番,眼看他面对自己了,吴碧城鼓起勇气向他一扑。叶雪山一屁股坐在桌沿上。猛然张开双臂抱住吴碧城,他痛苦的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颤抖着呼出三个字:“我爱你。”
吴碧城没想到他会忽然如此动情,心里便是一片春暖花开。
叶雪山从此又和吴碧城厮混在一起,早晚必会找出借口返回旅馆,吴碧城没有多想,还以为他今非昔比,事务繁忙。而与此同时,顾雄飞又去了一趟京华饭店,自然是扑了个空。
顾雄飞很生气,同时也承认自己是拿叶雪山没了办法。
对于叶雪山,他是既看不起,又放不下。他一直只当对方是个小玩意儿,可是没想到小玩意儿并不肯由着他随便玩。叼着烟卷仰靠在沙发上,他把两条长腿架上茶几,一颗心像是被人咬去了一口,怎么着都是不对劲,怎么着都是不舒服。
末了顾雄飞得出结论——叶雪山之所以敢和自己公然作对,全是那几个造孽钱给他壮了胆!本来就不是什么正经坯子,手里再有了钱,做的再是烟土买卖,那还有好?
顾雄飞自认为是想清楚了前因后果,心中就愤愤然的,认为叶雪山卑鄙、浅薄、狗眼看人低、翻脸不认人。放下双脚欠身向前,他伸手在烟灰缸里狠狠摁熄烟头,仿佛是摁在了叶雪山的身上,同时感觉自己也很蠢,是满腔热血洒了阴沟。
顾雄飞满心装着一个叶雪山,叶雪山则是已经把他抛去了脑后。
他和吴碧城去成衣店取了新衣回来。两人焕然一新的穿戴了,都是年轻,都是俊秀。你扑我我扑你的嬉闹着,压低声音嘻嘻哈哈,全幼稚成了小孩子。
吴碧城有了盼头,每晚坐在报馆里笔走龙蛇,翻译好稿子后急急的交上去,就为了可以早点回家去见叶雪山。叶雪山不再早睡了,趴在被窝里翻着杂志小说等他。他回来了,却不安稳。熄灭电灯之后,他抱着肩膀向外跑到窗前,仰着脸向窗外天上望。
叶雪山一掀被子下了床,趿拉着鞋跟了出来:“干什么呢?”
吴碧城回头对他笑道:“今晚的月色特别好,我在外面路上就发现了,可是赶着回来,没时间看。”
叶雪山凑了过去,顺着他的指点向远眺望:“碧城,你还挺浪漫,这么冷的天气,还有心思看月亮。”
吴碧城微笑着做了个深呼吸,然后缓缓的说道:“我也不是总有心思看月亮。”
叶雪山抬手揽住了他的肩膀,而他继续悠然说道:“心里有感情的时候,就忍不住想月亮上面有嫦娥,有玉兔;心里没有感情的时候,又想月亮不过是个荒凉的星球。其实月亮挂在天空,总是一个样儿,全是人类给它分了美丑。“叶雪山扭头望向了他,一本正经的说道:“你这话很有道理。我现在看你就特别可爱。”
吴碧城侧过脸面对了他,无可奈何的一皱眉头:“子凌,我在正经说话呢,你不要闹。”
叶雪山笑了:“没闹,我说的也是真话。”
吴碧城听了这话,倒像是受了什么触动一样,眼神定定的看他;而他微笑着显出两个梨涡,半边面孔被月光照亮,另半边面孔陷入黑暗,仿佛戴了一张面具,唯有眼神是活的,像一潭清澈的水,在夜里微微的荡漾。
然后宛如心有灵犀一般,吴碧城轻轻探过头去,接受了叶雪山的亲吻——其实,他也一直是有所渴望,只是不好意思,害羞。叶雪山伸手扳过了他的肩膀,他就顺势拥抱了叶雪山。一切都是水到渠成、自然而然。
两人的身体隔着薄薄睡衣贴在一起,叶雪山忽然起了异样感觉,不是单纯的情动,是身心一起有了反应。陌生的感觉甚至压过了欲望,让他只想和吴碧城这样亲吻下去——安安静静的,斯斯文文的。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分了开。吴碧城很羞涩的低头呢喃:“窗前好冷。”
叶雪山拉着他的手,十指相扣:“回床上去,被窝里暖和。”
吴碧城随他回了卧室。叶雪山先让吴碧城上了床,然后自己站在床边,轻手利脚的脱了睡衣。赤条条的挤到吴碧城身边躺下,他低声笑道:“你抱着我,我身上很热。”
吴碧城果然抱了他,是小孩子抱大布娃娃的抱法,紧紧把他搂了个满怀。低头把鼻尖凑上叶雪山的耳根颈窝,他忽然忍无可忍的说道:“子凌,我想——”
叶雪山问道:“什么?”
吴碧城摇了摇头,感觉有些话实在是说不出口:“没……没什么。”
双方沉默下来,不过片刻的工夫,吴碧城又开了口:“子凌,我想——”
欲言又止的咽了口唾沫,他又羞又急,简直快要哭了出来:“你别生气。”
叶雪山先以为他是要求欢,可是听了这后半句,却又不是个示好的意思,就莫名其妙:“你到底想做什么?你说,我不生气。”
吴碧城张了张嘴,还是没有脸说。一翻身背对了叶雪山,他赌气似的弓着腰低着头,极力的要往被窝里躲。叶雪山看了他这个反应,很觉滑稽,故意逗着问道:“喂,你不要我啦?”
抬手推了推吴碧城的肩膀,他继续笑道:“下身刚脱干净,皮光肉滑热气腾腾,你不来一口尝尝?”
吴碧城不理他,心中正在疯狂的措辞,怎么说都不合适,怎么说都太粗俗。他周身血管里像起了火,简直燥热的快要爆炸了!
第49章 反攻之役
叶雪山伸手扳了吴碧城的肩膀,亲亲热热的满口玩笑,声音很低沉很温柔,是在哄他逗他。吴碧城是什么反应,他看不到,反正他自己是挺快乐。自得其乐的闹了许久,他终于自食其果了。
他被翻身猛扑过来的吴碧城压在了身下。下意识的扬起双手做了个投降姿态,他赤裸的皮肤感受到了对方的热量。吴碧城像只青涩的小猛兽,呼哧呼哧的对他喘粗气,气息扑在他的脸上,几乎带着力度。
吴碧城决定终止措辞,因为穷其所知,也找不到一个干净的词语来称呼此事。肮脏的倒是知道一大堆,全是原来在叶雪山嘴里听过的。单是听着都很有刺激性,仿佛能够污了他的耳朵。难耐的搂紧了叶雪山,他在黑暗中红破了一张脸,带着哭腔破罐子破摔:“让我做一次吧!”
他羞的没脸见人了,低头畏缩着要藏进叶雪山的颈窝:“我还没有做过……让我也做一次吧!”
说完这话,他流了眼泪,感觉自己是龌龊的无可救药了。他委委屈屈的悲伤着,因为话说出去就是覆水难收,所以可怜巴巴的背水一战,继续抓心挠肝的揉搓身下的叶雪山:“我难受,我还没有做过……我想知道……让我做一次吧……你别生气……”
话是彻底让他说乱了,而且乱得一节一节,全然不能衔接。叶雪山还保持着举手投降的姿势,怔怔的凝视着吴碧城不言语。屋子太黑了,他根本看不清楚吴碧城的面孔,就听对方喘得像匹小马,并且好像是非常怕,是懦夫骤然起了勇气,提着砍刀来求欢。自己不答应,懦夫就要死给自己看。
叶雪山下意识的想要把吴碧城掀下去,可是转念一想,他又问自己:“何必呢?无非是取乐而已,子森都行,碧城不行?”
抬手搂住吴碧城的脖子,他轻声问道:“会吗?”
吴碧城像是发了高烧,处处都烫,哭唧唧的回答:“那有什么不会的?”
叶雪山叹了口气,然后低声说道:“脱裤子吧。”
吴碧城自认为什么都会,叶雪山尝过甜头,也是不怕此事。双方手忙脚乱的入了正题,吴碧城初尝滋味,就像着了魔一样,使出吃奶的力气混捅乱顶。没等叶雪山反应过来,他“啪”的一声趴下来,汗津津的不动了。
叶雪山除了疼痛之外,再无其它感觉。皱着眉头沉默片刻,他正要说话,不想吴碧城猛然一挺身,竟然又硬起来了。
叶雪山很不舒服,但是愿意做出一点让步,让吴碧城玩个痛快。哪知这第二度春风吹的连绵不绝,一波比一波更强,最后居然演化成了狂风暴雨。他忍着不适没有出声,想要等到忍无可忍之时再说,结果等着等着就等亮了天。
吴碧城终于软绵绵的安静下来了,赤条条的叠在叶雪山的身上。他从来没有这样舒适的疲倦过,虚弱的连一根手指都无力抬起。这一夜里,他经历了生平从未有过的狂欢。他觉得自己快要融化了,快要死了。
不知过了多久,叶雪山趴在床上,忽然出了声音:“碧城?”
吴碧城病怏怏的用鼻子哼出回应:“嗯?”
叶雪山嘿嘿的笑了一气,然后挣扎着双手抱拳向上一拱:“真是一员猛将。”
吴碧城气若游丝的问道:“谁啊?”
叶雪山嗤笑一声,又道:“够狠的啊,我可没这么干过你吧?”
吴碧城没听明白:“啊?”
叶雪山心里很不高兴,并且是越想越不高兴,觉得吴碧城是在拿自己撒欢——自己当初可没这么粗鲁的对待过吴碧城。
但是他也没有多说,因为吴碧城也许真的只是不懂,只是糊涂。天光刚亮,他还有时间缓一口气。扭头给了吴碧城一个侧影,他不冷不热的说道:“碧城,下去吧,让我也歇歇。”
吴碧城立刻答道:“哦。”
然后他想起身,可周身骨头都是酥软的,没有一寸肌肉听他指挥。千辛万苦的翻到一旁,他脑子里是轰轰的响,眼前也一阵一阵的发黑。
叶雪山没再看他,闭目养神静了一会儿,他拖着两条腿挪下床去,弯着腰走到外间,自己倒水擦了擦身。股间黏腻的带了鲜血,他没声张,只是叹了口气。
吴碧城像是死在了床上,一动不动,连呼吸声音都是似有似无。叶雪山没有告别,自己强撑着回了旅馆。几个烟泡吸进去,他闭着眼睛呼出烟雾,自觉着一身骨骼快要散了架子。吴碧城真是有把子邪力气,整整折腾了半夜,其间竟然一分钟也不曾休息过。叶雪山本来只是想让他乐一乐,没想到他未见得多么乐,拼命的劲头倒是拿了个十足十。
叶雪山一个烟泡接一个烟泡的吸着。吸足之后来了精神,他打算去找吴碧城算账。哪知当真回到公寓之后,他发现吴碧城还在床上躺着。
他在床前弯下了腰,伸手一拧对方的面颊:“醒醒,我这受罪的都缓过来了,你还装什么死?”
吴碧城迷迷糊糊的哼了一声,抱着棉被继续酣睡。叶雪山出门吃了顿午饭,下午回来一瞧,发现他还在睡。
读了两张报纸,吃了一把五香花生米,又喝了一大杯茶。叶雪山走到床边坐下来,发现吴碧城睡的快要打起呼噜。伸手抓了他的头发用力乱晃一通,叶雪山等得很不耐烦:“碧城,醒醒,你还睡个没完了?”
吴碧城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朦朦胧胧的看清了叶雪山,他忽然清醒过来,连滚带爬的扑到了对方的大腿上。摸索着抓住了叶雪山的一只手,他哼哼呀呀的开了口:“子凌,我身上疼。”
叶雪山当即瞪了他:“你要不要脸?我还没喊疼,你先叫上了?”
吴碧城抬起手臂,环住了他的身体:“我的腰快要断了……”
叶雪山弯下腰,把嘴唇凑到了他的耳边,轻轻巧巧的吐出两个字:“活该。”
吴碧城把脸埋到他的腹部,一言不发。叶雪山低下头,渐渐发现他的耳朵在泛红。
吴碧城是个读书的人,除了偶尔打打篮球,其余重活一概不干。忽然发疯似的卖了半夜苦力,他就真累坏了。叶雪山账没算成,反倒还得伺候着他。到了傍晚,他依然是腰肢酸痛,直不起身,只好扶着叶雪山出门,借用公寓电话打去报馆,请了一晚的假。
哼哼的回到床上,他趴着动弹不得。叶雪山哭笑不得的俯身问他:“猛将,晚上打算吃点什么啊?”
吴碧城呻吟一声:“我什么都不想吃,你陪陪我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