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雪山盯着他笑:“昨夜吃饱了?”
吴碧城把脸藏到枕头里,耳朵又红了。
叶雪山继续笑问:“有趣么?”
吴碧城这回微微的抬头望向了他,然后很羞涩的一边抿嘴微笑,一边拉过叶雪山的一只手,送到嘴边亲了一下。
叶雪山喃喃低语的和吴碧城笑谈了一阵子,然后就借着吃饭的由头出了门。一身轻松的回了旅馆,他付了车钱刚一进门,迎面却是在大堂里看到了林子森。
林子森是个风尘仆仆的打扮,脸上神色倒还平静。对着叶雪山一点头,他开口说道:“少爷,我刚从热河回来。”
叶雪山知道他无故不会过来,一颗心就提了上去:“有事?”
林子森压低声音说道:“几百包烟土全被贺占江扣下了。”
叶雪山一扬眉毛:“为什么?”
林子森答道:“我去问了贺师长,贺师长让我问顾家大爷去!那什么……大爷从日本回来了?”
叶雪山盯着林子森没言语,心里知道拦路虎来了!
第50章 风雪前
叶雪山心里向来挺清净,唯有生意是桩头等大事,疏忽不得。对他来讲,生意意味着身份与金钱,而他之所以能够活的有滋有味,还不全是凭着身份与金钱?
一个电话打去公寓,他让伙计替自己向吴碧城传话告别。又因新制的衣裳也全放在吴碧城家中,所以他上楼回房收拾起了烟具皮箱,随即就要带着林子森往天津返。林子森没想到他说走就走,这时一瞧旅馆内的钟表时间,他便出言劝道:“少爷,要走明天早上走吧,赶八点钟的火车也是一样。”
叶雪山一摆手:“明天早上我还有事,我去找贺占江问个明白,顺便再给他加点礼。没人愿意和钞票过不去,我至少要把其中的缘由弄清楚。”
林子森随着他走出旅馆:“你不找顾家大爷了?”
叶雪山哼了一声,抬手招来道路对面两辆黄包车:“我宁可停了买卖,也不找他!”
林子森一听这话,就知道顾雄飞肯定是回来了,而且两人可能还见过了。坐上车后扭过头来,他察言观色的瞄着叶雪山,却又没看出什么。
叶雪山赶着夜里的火车回到天津,进家门时就有些支撑不住了,撩起长袍往楼上跑。林子森也不舒服,强撑着追上了他。两人一起进了卧室,林子森不等吩咐,立刻摆开架势烧烟。眼看着一个烟泡渐渐蓬松起来,林子森忍着瘾头,回头对叶雪山招手:“少爷,来。”
叶雪山脱了外面衣裳,四脚着地的爬上床去。侧身躺下扶住烟枪,他呼噜呼噜的先吸了一个烟泡。虚无飘渺的烟雾进了五脏六腑,让他惬意的闭了眼睛。
林子森一鼓作气的喂足了他,然后自己也挤着躺了下去,对着烟枪开始过瘾。及至过瘾完毕,他翻过身来,伸手搂过叶雪山上下摩挲。叶雪山昨夜几乎被吴碧城活拆了,这时就懒洋洋的一皱眉毛:“子森,我累得要命,你别缠我。”
林子森盯着他的面孔,同时恭顺的答道:“是。少爷睡吧,我不缠你。”
两人一宿无话,到了翌日,果然是启程前去找了贺占江。这时正是秋末冬初的时节,说冷就冷,天色阴沉沉的,总像是要下雪。叶雪山和林子森坐在马车里,先还不觉怎样,坐得久了便遭了罪,不但身体颠得疼痛,手脚也全冻成僵冷。林子森向前一挑车门帘子,见前路漫漫,就坐了回去,把旁边的叶雪山往怀里抱,又解开前襟纽扣,低声说道:“少爷把手伸进来暖暖吧。”
叶雪山昏昏欲睡的把手插进林子森的衣裳里面,触及之处果然是一片暖融融。仰头对着林子森笑了一下,他蜷缩着偎在了对方的胸前。
这样的道路,直走了两天才算完。马车和保镖伙计进了一座大县城,此处便是贺占江的大本营。贺占江如今依然是感觉投靠哪一方都不踏实,所以没人找他,他也不动,就住在县城内的一套大院落里,守着部下军队。听闻叶雪山来了,他倒像是挺高兴,披着大衣迎了出来,开口便道:“小叶,来得好,来得好!有些话我说不清楚,你们当面讲。横竖我没责任,出了事情你们别赖我!”
叶雪山愣了一下:“贺师长,你说什么?我没听懂。”
贺占江握住他一只手,扭头就往院子里带:“进来就懂了。老天佑我,要不然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和你说才合适。正好,两位正主碰了面,你们自己决胜负吧。”
贺占江身高力壮,且说且走。叶雪山身不由己的随他过了一重院落。末了他一挑后院正房的棉门帘子,未等进门,先嚷嚷道:“少爷,你亲戚来了,这好得很。你俩一见面,我就不为难了。”
叶雪山听到这里,登时收住脚步。而贺占江一步迈进房内,手上没拉动他,就回过了头:“小叶,走哇!你放心,在我眼皮底下,我不能让你们打出人命来。”
叶雪山正了正脸色,心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一弯腰从门帘边上走进去了,他抬头一看,就见顾雄飞坐在迎面一张太师椅上,正在端着茶杯喝茶。两人目光相对,顾雄飞没言语,叶雪山也不出声。
贺占江知道这两位肯定是结了仇,到底是什么仇,那他可不知道。先前顾雄飞对叶雪山百般照顾,可见双方是要好过的,好朋友一旦翻脸,仇恨往往来得更深。把叶雪山推上前去,贺占江让他坐到上首。叶雪山自然是百般推辞,贺占江却是老实不客气的说道:“小叶,你坐。好地方留给你们两个,我没什么可说,我随便找个地方坐就成。”
说完这话,他把叶雪山摁在了椅子上,又亲自提起茶壶,给他倒了一杯热茶。眼看顾雄飞和叶雪山隔着一张桌子坐稳当了,他自己后退几步,站没站相的双手插兜向后靠墙:“小叶,咱们也合作一年多了,我贺某人做事没含糊过,你也大方,不少给我送钱。照理来讲,我不能说不合作就不合作了,对不对?”
不等叶雪山回答,他又转向了顾雄飞:“少爷,咱们也是老兄弟了,一直感情不错。原来你发话,我全听;不能说现在你闲散了,我就不把你的话当话。你知道,兄弟没那么见钱眼开!”
然后他抽出双手抱在胸前,面无表情的一扬下巴:“你二位是亲戚,有些话我说不合适。你俩看看,怎办才好?要是能谈出结果,我就按照结果来办;要是谈不出结果,小叶,对不住,我得讲义气。你的烟土,就不能从我的地界过了。”
说完这话,他一掀帘子,又叫勤务兵送来几碟子干果点心。平心而论,他既舍不得叶雪山的钱,也不乐意得罪顾雄飞,因为顾雄飞虽然暂时不大得意,可谁知道对方将来会怎么样呢?毕竟段老将军没有彻底倒台么!
随着勤务兵一起退了出来,他把房门一关,自己回屋歇着去了。
顾雄飞闲来无事,在贺占江这里住了好几天了,所以身上穿的简便。从桌上的香烟筒子里抽出一根香烟叼在嘴上,他从裤兜里摸出打火机点了火。
他一言不发的喷云吐雾,叶雪山也是感觉无话可说。贺宅屋子温暖如春,他还穿着皮袍子,环境骤然由冷变热,身上就很汗津津的不舒服,脸上也红彤彤的直发烧。他想把皮袍子脱了,可当着顾雄飞的面,他没来由的感到一种压迫,竟是拘谨的不愿意动。犹犹豫豫的迟疑片刻,他忽然恼火起来,心中暗暗质问自己:“你怕他个屁!他是能吃人还是怎么的?”
思及至此,他当真起身脱了外面皮袍,随手搭上旁边椅背。这回身上利落了,他坐回原位,眼见手边的瓷碟子里装着各色零食,就伸手拿起一片皱巴巴的果干。捏着果干翻来覆去的研究了一遍,他看不出这本来是什么果子,试探着咬下了一点,味道倒是又酸又甜;于是他放了心,把余下的果干尽数塞进了嘴里。
房内太寂静了,一丝一毫的声音都没有,似乎空气都停止了流动。顾雄飞忍不住横了叶雪山一眼,发现他微微低头垂着眼帘,腮帮子一鼓一鼓的正在咀嚼,身板倒是挺的很直。
叶雪山察觉到了他的目光,但是不动声色。咽下嘴里的果干,他转身又拿一片,同时借机想要观察一下对方的神情。不想他要拿果干,顾雄飞也要拿香烟,两人冷不防的打了个照面。目光骤然相对,都是愣了一下。
然后顾雄飞自顾自的继续点烟,叶雪山则是把手里的果干又丢回了碟子,忍无可忍的开口说道:“釜底抽薪,你够卑鄙!”
顾雄飞当即被一口烟呛得咳嗽起来——他活了快三十年,还没收过“卑鄙”评语。喝口热茶润了润喉咙,他知道自己在叶雪山眼中已是做定了坏人,所以也不屑于反驳。神情傲然的向后倚靠过去,他垂眼盯着烟头火光,单是四平八稳的冷笑了一下。
这个时候,叶雪山又转过了脸。捏起一粒瓜子向顾雄飞一掷,他毫无预兆的换了亲热语气:“哎,哎。”
他忽然示好,反倒把顾雄飞吓了一跳。八风不动的扭过头来,他发现叶雪山竟然笑微微的,一张白脸在素净长袍的衬托下,是个正正经经的好看模样。
他不知对方这是什么意思,所以心里提防着,表情依旧绷得很紧。而叶雪山将一粒瓜子送进嘴里,欠身凑向他低声笑问:“大哥,你说我应该怎么做,才能让你不给我添乱?”
不等顾雄飞回答,他用手撑上桌面,距离对方越发近了:“我再陪你睡两觉?”
顾雄飞盯着他的眼睛,就见他眼中笑意渐渐冷淡。白皙脸上的红润嘴唇慢慢抿了起来,叶雪山鼓足力气“呸”的一声,把嘴里的瓜子皮狠狠吐到了顾雄飞的脸上。
顾雄飞猝不及防的一闭眼睛,而叶雪山起身一把抄起皮袍子,低头对着顾雄飞轻声说道:“畜生,这生意我不做了。”
说完这话,他迈步向外就走。大踏步的冲进院内,他想着买卖不成情谊在,自己得向贺占江道个别。哪知他正要往旁边的厢房里走,贺占江却是从外面院里跑进来了。
他当即停住脚步,对着贺占江一拱手:“贺师长,我这就要告辞了。虽然合作是不成了,但朋友的情分还在。往后你要是到了天津,千万告诉兄弟一声。”
贺占江抬手向天一指:“走什么走哇!你看天色!”
叶雪山仰头望天,就觉着天黑,除此之外也没看出什么来。贺占江见他懵懂,就又补了一句:“要下雪了,现在上路太危险,你住一宿,明天雪停了再走!”
第51章 停战期
叶雪山已经对顾雄飞反感至极,不能与其同处一间屋檐之下,赌气非走不可。贺占江平时也当他是个好朋友,这时就追着拦他;双方一前一后的到了前院,林子森等伙计们正在门房里喝热水,如今忽见叶雪山气冲冲的走出来了,连忙迎出门去。贺占江见惯了他们,这时便毫不客气的吆五喝六:“林子森,你快拦住你家少爷!天都阴成什么样子了,这个时候往外走,不是作死么?”
叶雪山在城市里长大,不会看天;林子森毕竟是比他多吃了几年咸盐,自从跟了叶雪山后,又常在山野林间往来,所以富有经验,也不愿走:“少爷,贺师长说得有理。如今一来是晚了,夜路难行;二来大野地上真要来了风雪,能把马车吹翻。再赶时间也不差这一晚上,明早再走吧,好不好?”
叶雪山穿着单单薄薄的一身长袍,皮袍子还搭在臂弯上。苍白着一张脸站立不动,他半晌不肯言语。林子森看他仿佛是动了大怒,但贺占江一脸诚恳坦然,是真心实意的不让他走,这样看来,他那发怒的对象,显然又不是贺占江。
当着身边众人,林子森不好多问,又怕叶雪山犯倔,只好放低了身段,好言好语的哄他劝他:“少爷,听我一句吧。城里下雪和野外下雪不一样,再说从来没有冬天赶夜路的,人受不了,马也受不了啊。”
说到这里,他正要让贺占江再帮忙劝上几句,哪知抬头向前望去,他忽然一怔。
他看到了顾雄飞!
顾雄飞穿的单薄,衬衫外面只套了一件青缎子马甲,可是昂首挺胸,并不畏寒。前后院间开着个门,单手插兜停在院门槛子上,他沉着脸大声说道:“好了,别走了,我又不吃人!你逃什么逃!”
然后不等旁人回应,他转身向内走回后院,一边走一边又嘀咕了一句:“真他娘的姨太太脾气!”
他一出声,院子里就安静下来了,字字句句全入人耳。叶雪山听得清楚,登时气得面如白纸。把皮袍子用力向下一掼,他这回不用人劝,自动就来了个向后转。大步流星的赶上顾雄飞,他恶狠狠的嚷道:“你站住!你说谁是姨太太脾气?”
顾雄飞没言语。估摸着叶雪山是走近了,他回头一把揪住对方衣领,同时大声吼道:“老贺,关门!”
说完这话,他三步两步就把叶雪山扯进了房内。而贺占江目瞪口呆的愣了一瞬,就觉自己是没事找事、惹火烧身。苦着一张脸当真下令关了院门,他隔着一道门放开了大嗓门:“少爷,我是个讲感情的人,和小叶一直处的不错。你俩要打要骂我不管,但是不许弄出人命。听见没有?”然后他又把林子森向外推了推:“你别跟着过去凑热闹。他俩是亲戚,打完了也还是亲戚。你们伙计懂个屁,回房里烤火去!”
林子森勉强控制自己不失态:“不是,贺师长,顾家大爷对我们少爷是真打,他原来打过一次!”
贺占江另有主意,倒是希望顾雄飞和叶雪山赶紧打个结果出来,要不然一个耗着一个,杀气腾腾的全耗在自己这里,着实让人心里不安。手上使劲把林子森推进门房,他不耐烦的说道:“本师长在这呢,出不了格。你一边呆着去吧!”
贺占江弹压了叶家的大小伙计,然后犹犹豫豫的不知应该如何是好,有心回后院探探战情,又怕人家马上就要真打起来了,一场大战再被自己扰停。
与此同时,如他所愿,房里真打起来了。
叶雪山很少和人动手,至多也就是幼年淘气,被叶太太拍几巴掌掐一顿。可是这一年来只要见了顾雄飞,他必要大动一场干戈,可又不是对手,以至于去年被抽成猪头,上次被打了屁股。
今天他起了拼命的心思——财路被人断了,事业也被人摧毁了,他连走都不对,连走都是“姨太太脾气”。姨太太指的是谁,更是不言而喻。叶雪山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惹狠了顾雄飞,自己的娘都死了好多年,还能被他拿出来当成靶子来骂!
叶雪山几乎不会打架,直通通的一拳就要击向顾雄飞的胸膛;顾雄飞不躲不避,直接攥住了他的腕子。他挣不开,于是扬起另一只手,结果腕子又被攥住了。
双手受制,他就想要动腿。然而顾雄飞上前几步,竟是把他狠狠推向了墙壁。合身紧贴到他的胸前,顾雄飞低头问道:“还闹?”
叶雪山被他压在墙上,胳膊腿儿全不自由,浑身的力气硬是使不出来,感觉竟比挨打还要难受。眼看顾雄飞的面孔已经近在咫尺,他灵机一动,咬紧牙关拼了性命,一头撞向了对方。只听“咚”的一声大响,两人额头相击,顾雄飞痛哼一声,差一点就放松了手。
叶雪山自己也撞了个头晕目眩,并且产生错觉,几乎怀疑自己碎了脑袋。没等他清醒过来,顾雄飞动了气,有心抽他个大嘴巴,可又知道他脸皮太嫩,一巴掌扫过去,当场就能变模样。心思飞快一转,他不由分说的把叶雪山拖向桌子。伸手把满桌的茶具碟子一扫而落,在一片刺耳的瓷器破碎声中,他把叶雪山的双手反剪到背后,随即将人摁向桌面。叶雪山俯身趴上桌子,虽然不明就里,但也觉出不好;正是奋力反抗之际,下身忽然一凉,却是裤子被人解开扒下去了。
磨牙霍霍的看着他的光屁股,顾雄飞几近兴奋的腾出了一只手。叶雪山不肯喊叫,两条腿在下面乱踢;踢了没有几脚,顾雄飞一巴掌抽了下来,“啪”的一声,响亮异常。
巴掌声音渐渐连成了串,噼里啪啦一刻不歇。贺占江站在前院,这时就抱着肩膀自言自语:“好这大嘴巴子,扇得太脆了,跟不要钱似的!”
过了一两分钟,他起了疑惑:“怎么还没完?这是谁扇谁呢?”
又过了半分多钟,他听不下去了,想要往后院走:“还打?再打下去,非把脑袋抽飞了不可!”
可是他一步刚刚迈进后院,巴掌声音却又停了。他止住脚步,探头缩脑的向前望,就见顾雄飞走到正房玻璃窗前,斩截利落的拉拢了窗帘!
顾雄飞回过头去,见叶雪山还趴在桌上,两条腿长长的伸下来,裤子已经退到了膝盖处。大腿还是白皙的,屁股却被自己打成掌痕纵横。
走过去扶起叶雪山,他坐下来,把人抱到了自己的大腿上。叶雪山终于安静下来了,他也终于可以平心静气的讲几句话了。
“当初我是一时糊涂,想让你赚几个钱。如今我看清了道理,所以这个生意,我就是绝不允许你再做下去!”他义正词严的说道:“瞧瞧你外面的那些伙计,一个个都是什么德行?听说你还和天津一个叫金鹤亭的流氓拜了把子,怎么,你也要去当混混了?”
叶雪山半睁着眼睛,一声不吭。
顾雄飞犹豫了一下,握住了他搭在腿上的手。手掌还是软软的带着热度,顾雄飞轻轻捻了捻,一颗心忽然就软了。
心软了,但是语气依然冷硬:“从今往后,你有本事,就规规矩矩的自挣自花;你没本事,我养着你!总而言之,你不但不许再做烟土买卖,而且必须把大烟瘾也给我马上戒掉!我看不得大烟鬼,我也不能由着你做大烟鬼!你要是下不了决心,我帮你下!”
窗外的贺占江听到这里,便是放心离去。回到前院门房里,他相当得意的对林子森等人说道:“看看,本师长说什么来着?人家是亲戚,打完了也还是亲戚。现在俩人正讲道理呢,讲的头头是道。”
叶雪山承认顾雄飞说的都是好话。可是话好,人不好;听着就像别有用心。
没本事了,他养着自己,怎么养?噤若寒蝉的站在他的面前,赔笑伸手求大哥行行好?还是脱了裤子撅了屁股,卖一次算一次?
两种想象全让他感到了恐慌与厌恶,他想:“你不过是想控制我。”
木雕泥塑似的坐在顾雄飞的大腿上,他一句话也不肯说。依稀听到顾雄飞仿佛在向自己问话,他很疲惫的没有理会。
于是,顾雄飞就又问了一遍:“疼不疼?”
然后,顾雄飞继续说道:“不把你打老实了,你也不肯听我说话。”
他只能温柔到这个程度了,其实心里还有感情,可是不知应该如何抒发。抬手摸了摸叶雪山的短头发,他知道自己是在一步一步的退让——现在只要叶雪山能够做回原来的废物弟弟,他就谢天谢地、别无所求了。
叶雪山心里恨着顾雄飞,但是不肯再硬碰硬。单打独斗,他不是顾雄飞的对手;要说群殴,贺占江站在顾雄飞一方,自己显然也没有胜算。他很怕顾雄飞一时兴起,会把自己禁锢起来戒毒。戒毒的滋味自己尝过,那不是人受的罪啊!
这个时候,顾雄飞忽然低头亲了他一下,亲在嘴上。他没防备,舌尖冷不防的被对方吮了一下。顾雄飞也不是存心的,于是两人就都是一愣。
叶雪山对顾雄飞又恨又怕,厌恶至极。他满以为自己这回要恶心的作呕了,然而干巴巴的咽了口唾沫,他发现自己居然很是平静。微微抬眼望向顾雄飞的雪白领口,他想这大概是因为对方挺干净,而自己素来偏爱干净的人,比如吴碧城。
顾雄飞把他抱得紧了一点:“不闹了,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