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柔真摇了摇头——不找了,她和聂人雄的爱情来得天怒人怨,她不想气死爸爸。
卫英朗叹了口气:“克瑞斯丁,我对你……十四年啊!”
他爱了她整整十四年,从他还是个小男孩的时候开始。
在他眼中,陆柔真是天下第一好的女孩子,好的像图腾、像信仰。她不浅薄也不深沉,不张狂也不沉闷,她永远安然,永远洁净,偶尔带出一点幼稚的孩子气,可是从不任性顽劣。每当看到陆柔真,他就好像看到了自己平静和美的一生岁月。他和她像并蒂生出的两朵花,互相陪伴着从盛开到凋零,天生一对,天作之合。
然而现在,图腾崩溃了,信仰破灭了。她竟然藏着这样丑恶的一面,订了婚的千金小姐,竟然会和个野男人去私奔!
“我不退婚。”卫英朗最后说道:“我爱你,也恨你。可是无论爱恨,我们都要在一起。”
如果不在一起,那他这十四年的光阴简直活成了一片空白。他是那样的清闲富有,唯一的事业就是爱情——回首往昔,只有爱情。
他不肯承认自己的失败,纵算失败,也要两败俱伤、同归于尽。
陆克臣以攻为守,在报纸上对着聂人雄连骂三天,又放出话来,要去法院告他诽谤。费了无数的心思与口水,他终于把丑闻转化成了闹剧。观众们看了个出奇的热闹,哈哈一笑也就过去了。
第20章
在一个雪霁初晴的午后,聂人雄回到了承德。
两队骑兵左右夹住车队,沿着大街往督军府走。聂人雄扭头望向窗外,本来想要观赏承德风光,然而看来看去,车窗外面就只晃着一只大马屁股。好容易等着那马走了,新的马屁股又补了上来。
他叹了口气,转向前方。右臂伤处带着丝丝缕缕的痛意,幸好子弹没有击中骨头。
车队停在督军府大门前,副驾驶座上的田副官跳下汽车,后退两步打开后排车门。聂人雄裹着大氅探身下车,结果抬起头就看到了人群中的小铃铛。
小铃铛系着一件水獭领子的长披风,单单薄薄、亭亭玉立。披风是黑色的,水獭领子是黑色的,蓬蓬松松的齐耳短发也是黑色的,只有她的小脸蛋洁白如玉。亮晶晶的黑眼珠子悠悠一转,她笑出一口小白牙:“干爹!”
聂人雄看她已经长出了大姑娘的个头,却依然还是小丫头的面貌,就忍不住笑了一下。迈步过去抬手一捏她的小尖下巴,他低声说道:“穿得像只黑燕子。”
然后他转向了旁边的孟、段、马三位师长,略一点头:“都来了?”
段世荣比较严肃,一挺身敬了个军礼:“沐帅过年好!”
随即是孟庆山笑呵呵的开了口:“嘿嘿,沐帅,过年好哇!”
马锦堂落了后,搓着手一弯腰:“沐帅,您过年好。”
聂人雄一皱眉头:“不喊司令,改叫沐帅了?”
三人一起点头。
聂人雄不置可否的一挑眉毛,然后侧过身去向小铃铛伸出了一只手。小铃铛下意识的抬手搭上他的掌心,他顺势合拢五指,领着她转身向前走去。
他现在心情不好,看着麾下三员干将有些碍眼,宁愿只带着黑燕子似的小铃铛进门。
小铃铛一进楼内,就把披风先解开了。
披风里面是一身光华灿烂的织锦长袍,直通通的套在她的身上,只在胸前和胯部有一点曲线起伏。欢欢喜喜的跳到聂人雄面前,她很得意的问道:“干爹,好不好看?”
聂人雄随便撩了她一眼:“好看。”
小铃铛见他对自己待理不理的,不禁有些失望。过完新年她都满十五岁了,按照虚岁简直可以算作十六。可聂人雄就只拿她当个小丫头看待。
扭扭捏捏的坐到聂人雄身边,她搭讪着又问:“干爹,北京好玩吗?你怎么住了那么久?我还以为你年前就能回来呢!”
聂人雄扭头望向了她,见她睁着大黑眼睛凝视自己,像只小猫小狗似的,就想摸摸她的脑袋。不料抬手之际牵动伤处,疼得他当场吸了一口凉气。小铃铛见他神情有异,连忙问道:“干爹,你怎么了?”
聂人雄咬牙忍痛,片刻之后才缓过来。垂下眼帘望向地面,他轻声答道:“干爹和别人打架,胳膊让子弹蹭了一下。”
小铃铛登时大惊失色:“你受了枪伤?”
聂人雄一拍她的膝盖:“不是什么有脸的事情,不要声张。”
小铃铛立刻抬手捂住了嘴,呜噜噜的答道:“我不说了。”
在三位师长的陪同下,聂人雄无情无绪的吃了一顿晚饭,顺便讲述了京城情形。三位师长平日看他少言寡语,像只闷葫芦似的,万没料到他这趟进京,不但能与马总长结成同盟,而且还和山东的段督军拜了把子。审时度势的一挑大拇指,三人齐声恭维:“沐帅高明!”
聂人雄忍着右臂疼痛,勉强一笑,心里却是有些打鼓,不知道这帮家伙留在承德,有没有听闻自己在北京闹出的笑话。
心不在焉的敷衍走了三位师长,聂人雄便带着田副官上楼回了卧室。田副官手里拎着小医药箱,很有分寸跟在后方,从来不敢逾矩半分。聂人雄也不大会欣赏他这种谦卑伶俐,只是觉得这人有眼色,挺懂事,比杜希贤强一万倍——应该把姓杜的混账撵出去,可是又下不了手,因为小铃铛这两年一直是他在照顾,此人有文化讲忠诚,就是千万别开口,一说话能把人噎个跟头。自己都是“沐帅”了,在他面前还是不能幸免。
他在前方上楼,小铃铛随后也追了上去。偌大一座二层小洋楼,里面的主子就是他们父女两个。聂人雄住在楼上,她住在楼下。弯腰把长袍下摆一直向上提到腰间,她迈开两条长腿,几大步就窜上了二楼。
然后仔细拍平袍襟皱褶,她恢复了女子做派,迈着小步走出直线,扭扭哒哒的进了聂人雄的卧室。
聂人雄打着赤膊坐在床边,正在让田副官给自己换药。忽见小铃铛来了,他莫名其妙的问道:“有事?”
小铃铛当然是没事,只是想过来和他亲近亲近,然而他光着膀子没穿上衣,这又让她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背过双手踌躇了一下,她没话找话的开了口:“干爹,厨房有梨,你吃不吃?”
聂人雄一听这话,当即忍不住打了个饱嗝,然而喷着酒气摇头答道:“不吃,你吃去吧。”
小铃铛试试探探的走上前来,想要去看他的伤情。田副官翘着兰花指揭下纱布,他那右侧上臂现出一处贯通枪伤,血肉鲜红的还未结痂。小铃铛这两年随军长大,跑遍战场,什么样的恐怖惨境都经历过了,可因为这弹孔是开在了聂人雄的肉上,所以她那麻木的神经还是受到了刺激。下意识的抬手捂住自己右臂,她把两道眉毛拧了起来:“疼不疼呀?”
聂人雄扭头看了她的表情,忽然很觉好笑。这个丫头好像荒原上的一朵小花,要说用处,她没什么用处,不过开在那里,毕竟是道风景。聂人雄对她看得久了,几乎瞧不出她的美丑,只希望能把她从荒原移植到庭院,茂茂盛盛的开成月季牡丹,富贵堂皇的过完一生一世。也算她没有白白的遇到他,他没有白白的拯救她。
“不疼。”他难得的温柔起来,语气和蔼,虽然言辞并不客气:“看什么看,下楼睡觉去!”
小铃铛讪讪的后退一步,留恋着不肯走:“我不困……我给你摇话匣子听吧!”
说完这话,她不等聂人雄作出回答,扭身就跑向了屋角桌子上的大留声机。这是一台来自美国的胜利牌留声机,向外伸着两个大铜喇叭,亮锃锃的放出光芒。房内骤然响起一阵喧天锣鼓,吓得田副官手一哆嗦,差点碰了伤口。
聂人雄微笑着看她,心想:“真是个愣丫头。”
田副官用洁净纱布为聂人雄重新包扎了伤口,然后就提着小医药箱退了出去。聂人雄无所事事,在床前地上来回踱步。而小铃铛一边摇着手柄,一边偷眼瞧他,就见他生的肩膀端正,锁骨清晰,白皙的皮肤下面,能够显出肌肉的起伏走向。
聂人雄走着走着,忽然察觉到了小铃铛的目光。一转身面对了她,他大喇喇的把双手拇指向下插在腰间皮带:“怎么一直看我?”
小铃铛当即红着脸低下了头,语无伦次的随口搪塞道:“干爹,你……那个……不冷吗?”
聂人雄恍然大悟:“哦,嫌干爹没穿衣服啊!”
然后他从床边拎起衬衫披在了身上:“这倒也对,大姑娘了,应该多讲究点。”
小铃铛立刻接话说道:“对啊,我是大姑娘了!”
聂人雄无声一笑,又觉得她这理直气壮的模样有些傻头傻脑。走到她面前停下脚步,他抬起左手,把她的蘑菇头揉成了鸟窝:“小崽子!”
小铃铛无言的只是笑,心里快乐极了。
聂人雄出神的凝视着她,心想家里这个没心没肺的在笑,可是北京那个呢?挨没挨骂?受没受气?姓卫的当时好像要疯一样,回去之后会不会再找她的麻烦?如果找了麻烦,她那个爹能不能护住她?
他没爹,不知道爹的好处。陆柔真宁愿为了父亲和他分开,他也不能理解,但他并不怪她。
她心软,她怯懦,她临阵退缩,她没有错。好好一个千金小姐,还不是为了他才落到这般地步?同样是出嫁,为什么人家姑娘就能风光欢喜,她却要像个贼似的夜奔出门?不怪她,怪自己。
第21章
时光进入三月,聂人雄又兼了个官职——热河前都统王诚甫终于如愿做了京官,空下的都统位子被马总长盯在眼中,因怕被其它派系的人占住,所以不假思索的先把聂人雄推了上去。
聂人雄从此身兼二职,既是督军又是都统,名正言顺的将热河彻底攥进手中。他毕竟还是年轻,按捺不住得意,要在督军府内大请客。众位有头有脸的军官得了邀请,连忙各自从驻地营中赶了过来;其中孟庆山更有心思,竟是提前进了一趟北京,从八大胡同叫了二十多个条子出来,用汽车一直拉到承德助兴。
庆祝那日,督军府内从早到晚整整闹了一天。到了天黑时分,晚宴还未结束,小铃铛偷偷跑去前院,觅着声音向那灯火通明的大厅里面窥视,就见厅中已经撤了残羹桌椅,聂人雄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正有一位妖妖娆娆的小女子在划了火柴给他点烟。聂人雄显见是喝了不少的酒,满脸通红,低头凑到火苗上吸燃烟卷之后,他扭头去和段世荣说话,那小女子就一扭身偎到他的身边,又抬起一只雪白的手,去摸他的下巴脖子。
小铃铛看到这里,心中登时腾出一团怒火,认为干爹是被坏女人占了便宜。正是咬牙切齿之际,厅内却是爆发出了一阵大笑,其中孟庆山扯着嗓门嚷道:“老马这个喜上加喜的主意很好,不过老马,请问你嘴里的这个雏儿,他妈的在哪儿呢?”
马锦堂师长立刻向后一躲:“娘们儿是你找的,我怎么知道有没有雏儿?”
这话说出来,聂人雄和段世荣都在一旁含笑不语;而孟庆山转向厅内这群珠围翠绕的姑娘们,眯着眼睛笑问:“哪几位有资格作新娘子?自己站出来吧!”
此言一出,众姑娘们一起又羞又笑,全都不动。孟庆山当着众人,越发发了人来疯,挽起袖子笑道:“你们自己不说,可别怪本师长亲自动手检查!”
马锦堂袖着双手,嘿嘿的笑,忽然起身扯出一名单薄姑娘,他一边上下打量对方,一边带着醉意说道:“我看这个很像。”
那姑娘羞得抬不起头,垂首只是揉搓衣角。而马锦堂见此情形,有了底气,继续挑拣,竟然十有九中。末了把那五名清倌人推到聂人雄面前,他笑嘻嘻的一躬身:“沐帅,选一个吧。您这边选着,那边让老孟换上礼服给您做傧相。”
孟庆山不等他说完,立刻接了话道:“对,沐帅,我穿礼服做男傧相,老马穿旗袍做女傧相。”
话音落下,这回不光是聂人雄和段世荣一起大笑,连姑娘们都用手帕捂了嘴,一个个乐得花枝乱颤。而小铃铛自小听惯了粗俗俚语,心里明镜一样。想到干爹将要和清倌人去“入洞房”,她又气又妒,转身就走,不能再听下去。
她一路穿过前院,想要回到后面楼里。织锦长袍下摆拢住她的双腿,每走一步都是前后受制。抬手摸上肋下纽扣,她一边向前疾行,一边快速解扣。扑面而来的夜风扬起她那半长的头发,她愤然脱下长袍,大步流星的踏上楼前台阶。
带着一身凉气进入楼内,她垂手拖着曳地长袍,怒气冲冲继续上楼。值班的田副官站在一旁,就见她穿着贴身单衣,胸前隐隐显出乳头形状,便瞠着眼睛呆望,不料她骤然停住脚步,回过头来怒问:“你看什么?”
田副官吓了一跳,张口结舌的后退一步。而小铃铛满头黑发被风吹乱,厚厚的齐刘海下面瞪起一双大眼睛,从瞳孔里面向外射出亮光。狠狠的横了田副官一眼,她转身继续上楼,一直闯进了聂人雄的卧室。
将手中长袍用力向下一掼,她纵身扑上大床,一声接一声的叹息不止,也说不出是怎样的一种难过,只觉胸中火烧火燎,恨不能一把将心掏出来扔了。忽然一个鲤鱼打挺跳下地去,她见墙上挂了一把古色古香的日本刀,便上前两步,“唰”的一声抽刀出来。双手举刀对着房门凌空劈下——她真想砍死外面那二十多个婊子,以及撺掇干爹入洞房的三个老王八蛋!
正在此时,房门开了。
聂人雄莫名其妙的看着小铃铛,小铃铛也傻了眼,握着长刀去看聂人雄。双方对视片刻,聂人雄先开了口:“大晚上的不睡觉,在我这儿耍刀?”
小铃铛飞快的心算了时间,发现不大对劲:“你不是入洞房去了吗?”
聂人雄走上前去,一把夺过长刀:“我入个屁!不许你碰枪,你就改玩刀了?”
小铃铛一双眼睛越睁越大,脸上也渐渐透出了笑意:“干爹,你没入啊?”
聂人雄无计可施的皱起眉毛,低头问她:“你是不是又跑到前边听热闹去了?爷们儿说话,丫头能听吗?”
小铃铛振振有词的辩解:“你当我傻啊?我什么都知道!孟伯伯撺掇你入洞房,马伯伯给你挑大姑娘,他们两个全是老不羞的货!还有脸在外面叫条子喝花酒呢,当心家里小姨太太给他们戴绿帽子!嘁!俩大王八!”
聂人雄本来就带了醉意,如今听了义女这番高论,越发头晕目眩。挥着长刀一指门口,他直接说道:“丫头,出去。干爹喝多了,现在要睡觉。”
小铃铛弯腰捡起长袍,这回心中一片爽朗,撒腿就跑掉了。
聂人雄终于得了清静,然而躺在床上,却是不能立即入睡。外面的姑娘们被三位师长分着带走了,他不要,也不碰,因为心里还有牵念。况且那些姑娘也入不了他的眼——没意思,看不上。
满心的喜气渐渐消散了,他在被窝里翻了个身,睁着眼睛往窗外望。出生入死的杀到今天,他权柄也有了,财富也有了,军队地盘都有了,然而这样苦尽甘来的喜悦,却不能和亲爱的人一起分享。
他很想陆柔真,没别的意思,想想而已,想完了就睡觉。
如此又过了一个来月,既是春暖花开,又是青黄不接。军队里面闹了饥荒,聂人雄抓住这个机会,一边吩咐部下师长出去找粮,一边起身前去北京要饷。小铃铛听了消息,也要同行。聂人雄略一思忖,感觉把她带上也无妨,于是一口答应下来。
小铃铛初次进京,欢天喜地,先还怯头怯脑,等到满街逛了两日,她吸取了许多摩登知识,丝袜也穿上了,头发也烫卷了,衫子做成喇叭袖口,露出一大截子手臂。聂人雄无心管她,终日独自出入马总长公馆。双方嘀嘀咕咕的密谋几日之后,他心中有了主意,表面上却是清闲下来。
这天清晨阳光明媚,他在卫士的簇拥下离开饭店,要领着小铃铛去游颐和园。这样风和日丽的好天气,坐在汽车里就有些浪费春光,非得骑马才最适合。田副官去马公馆借来十几匹高大威武的好马,众人吃饱喝足之后抖擞精神,骑上骏马便往西直门赶。一路分花拂柳的到了颐和园,因小铃铛骑马骑得累了,所以聂人雄赁了一只小船,先来游湖。
两人乘着小船,在昆明湖上漂来荡去。小铃铛忙着欣赏湖光山色,聂人雄却是随手捡起船上一份报纸,百无聊赖的翻开阅读。读着读着,他身上忽然一冷。
他看到了卫英朗与陆柔真的结婚启事,典礼日期,就是今天。
煌煌烈日失了温度,碧草鲜花也褪了颜色。聂人雄抬头望向连绵青翠的万寿山,耳边依稀响起了喜气洋洋的鞭炮声响。一碧如洗的长空之下,万丈阳光从天而降。多么好的天气啊,于他却是万箭穿身、无处可藏!
将那份报纸缓缓投入水中,他双手合什举到眉心,对着远山上的佛香阁低下了头。无端的忆起一句佛经,仿佛是“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这话是从哪里听来的?不记得了。
他还在爱着她,只可惜,没了资格。
与此同时,陆柔真穿着喜纱,已经坐进了迎亲的花汽车中。
婚礼还是办在了北京,因为卫家在北京有宅有院,老亲戚老朋友也都在此地。两家都不是很古板的家庭,如今的新娘子们皆穿婚纱,陆柔真自然也不例外,只是白纱依旧入不了卫夫人的眼,那也好办,换成粉色的喜纱也就是了。
喜纱的尺寸在一个月内改了两次,因为陆柔真在眼看着消瘦。家里上下都打趣她,说她臭美,一顿饭只吃一点水果。她很宽容的承认自己是在臭美,因为“冬天胖了许多呀”。大家都说她嫁得好,所以她就更要做出好样子来给人看。她没有食欲也没有精神,可是不能让人知道。知道了,就要生流言,生是非。她从早到晚的强颜欢笑,无论如何不肯输这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