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话,他移开目光,自顾自的向前走去。小铃铛怔怔的转过身去,目送着他越走越远,直至消失。
猛然打了一个冷战,她抽泣一声,姿势僵硬的跪了下去。白色手帕落到草叶之上,依稀显出一抹血迹。天色越来越暗了,夜风也是越来越急。双手抓住身边长草,她闭上眼睛骤然仰头,撕心裂肺的大喊了一声!
这一声嘶哑而又锐利,惊起了后方树上几只倦鸟。睁开眼睛垂下头去,她面无表情的喘着粗气,心口那里空落落的疼,是被人生生把心挖去了!
翌日清晨,聂人雄返回北京。
在与程清珏会和之后,他带领段世荣部共六万余人,举起大旗,挥师南下。
第42章
卫英朗在督军府后门下了汽车,正要进去面见父亲,不想卫清华的副官长迎面走了出来,笑嘻嘻的向他打招呼:“哟,二少爷回来了?”
卫英朗看他满面春风的,便是不明所以:“老王,你有什么喜事,笑成这个样子?”
副官长陪着他向内走去,一边走一边压低声音答道:“轩帅上午从紫云观里请来了紫霞真人,让那老道算了一卦。二少爷,你猜老道算出个什么结果?”
卫清华表字轩扬,故而部下皆尊他一声“轩帅”。卫英朗没想到父亲还有这等闲心,不禁好奇问道:“这让我到哪里猜去?你快直接告诉我吧!”
副官长双眼放光的一笑:“二少爷,这结果只有四个字——机不可失!”
卫英朗思忖一番,脸上也透出了笑意,然而笑得勉强,因为他刚从无锡归来,心中本是很不快活的。
卫英朗去看望了陆柔真。
现在双方已经完全没了和解的可能,连卫英朗自己都死了心,但他仍然是不肯放了她。陆柔真是他对自己那青春年华的一个交待,如果她走了,他简直不能解释自己是怎样活过了那些时光。
他出现时,陆柔真刚洗了澡,正倚着床头半躺半坐晾头发。他站在门口,就见她的脸色已经从苍白熬成了蜡白,头发很久没有修剪过了,湿漉漉的参差垂下,长而稀疏。他看她,她侧过脸来也看他,看过一眼后便垂下眼帘,面孔如同木雕泥塑,一点表情也没有。
卫英朗怔怔的凝视着她,几乎有了陌生感觉。他还保留着两人的结婚照片,照片上的陆柔真妆容太过浓厚,反倒不大好看,然而因为他爱她,所以不好也好。
“好好的日子不肯过,非要作死是不是?”他毫无预兆的开口问道,语气很是不善。
然而陆柔真毫无反应,连个冷笑都没给他。
卫英朗最恨她这副冷漠样子,恨不能薅着头发逼出她的声音来:“小兰已经有了身孕,大家都说会是男孩——哼,你当我找不到女人生孩子?”
这回,陆柔真终于微微翘了一下嘴角。卫英朗看得清楚,心中竟然几乎欢喜,却不知陆柔真心中暗想的却是“庶长子”三个字。
督军的少爷,不可能把个丫头扶正。大家族里一旦出了庶长子,今后的嫡庶之争必定分外精彩。
于是,陆柔真淡淡的幸灾乐祸了。
卫英朗以为她是吃醋,所以倚着门框站住了,滔滔不绝的夸奖小兰,又细细描述了南京督军府内的快乐生活。好一番长篇大论之后,他忽然发觉陆柔真歪在那里一动不动。小心翼翼的走上前去一看,他立时怒气勃发——陆柔真睡着了!
卫英朗愤愤然的离开无锡,认为陆柔真是不识好歹。如今到家见了父亲,情绪才是略略高昂了些许。那卫清华满面春风,在老气横秋的卫夫人的衬托之下,越发显得年轻,宛如卫英朗的兄弟。一手夹着雪茄,一手端着香茶,他踌躇满志的在房内踱来踱去,口中说道:“聂人雄也算是马伯庭手中的王牌了,我务必把他打成屁滚尿流。聂人雄一旦完蛋,我看马伯庭还有什么底气继续调兵遣将?”
卫英朗愣了一下,随即问道:“聂人雄?”
卫清华吸一口雪茄,喝一口香茶,然后放下茶杯,走过来搂了搂他的肩膀:“姓聂的当初还打过你,这回来得正好,爸爸替你报仇!”
卫英朗一时无语,心中暗惊:“怎么是他?”
有那么一瞬间,卫英朗真怀疑聂人雄是为了陆柔真而来,可转念一想,他又觉得这太不可能,因为对方本是个粗野残暴的土匪,即便如今发达显赫了,也依然是个土匪的坯子。陆柔真昏了头,会爱上一名土匪;可土匪老奸巨猾,怎会和她一起昏头?
而在卫英朗左思右想的同时,聂人雄已经抵达了济南。
山东督军段中天,乃是聂人雄的把兄弟,所以敞开大门欢迎聂军通过。不过出了山东进江苏,第一道关卡并非卫清华,而是徐州镇守使万国强。这位万镇守使四十来岁,人送外号万大傻子。该大傻子领着几万人马守在徐州,不争不抢不打不斗,比瑞士还要中立,连卫清华都不大管他。可是中立归中立,他再怎么与世无争,也不能容许几万人马肆意踏上自家地盘,所以聂人雄思来想去,决定在继续南下之前,先把万大傻子解决掉。
段中天素性开朗,朋友遍天下,这时便是替聂人雄出面,邀请万国强前来济南,共商大事。万国强深知战事一触即发,正在家中为难,忽然受此邀请,一时想去,一时又不敢去。犹豫了三五天后,他向家人交待了自己的后事,又将私人保险箱的钥匙偷偷交给最爱的大女儿,然后带着新近讨来的十二姨太,视死如归的踏上旅途,前往济南——他不愿打仗,又怕段聂二人会做局害他,所以要在临死之前,和美丽的十二姨太多睡几觉。
及至到了济南,他战战兢兢的受到最高礼遇。聂人雄早就听说了他的绰号,如今一见,方知闻名不如见面,原来大傻子除了说话大舌头之外,样子还是挺精神的。
聂人雄临行之前,受了马伯庭的秘嘱,故而此时面对了万国强,他敢说敢做,拍着胸膛许下大愿,又要给钱又要给官,并且拿出总统手谕,表明自己所言非虚。
万国强见此情形,心里有了底,当即调动大舌头,啰啰啰的做了答复。聂人雄侧耳倾听,最后满脸迷茫的抬起头来:“你说什么?”
万国强十分尴尬的咽了口唾沫,把方才那话噜噜噜的又说了一遍。聂人雄这回听明白了,当即一拍大腿:“好!你老兄够意思!大恩不言谢,你往后瞧吧!”
万国强兵不强马不壮,既然没有参战的心思,那就总要投靠一方才行。既然正牌大总统对他伸出了橄榄枝,他便毫不犹豫的抛弃了卫清华。秘密返回徐州之后,他悄无声息的传下命令,将部下军队尽数调去周边地区,把徐州大敞四开的让了出来。
津浦线忙碌起来,一列列火车载着聂军士兵火速南下,直接开到徐州。长江北岸开始燃起零星战火,聂军固然勇猛,卫军也是精锐,双方对战,一时竟是不分胜负。
聂人雄没能在战场上占到便宜,卫清华却也吓出了一身冷汗——他没想到聂军竟然来得如此之快。
事到如今,他无暇去找万国强算账,只能是抓紧时间,部署防线。哪知他在长江北岸刚刚布防完毕,苏州忽然传来噩耗——他的航空大队被轰炸了!
敌机是保定航空司令部派出来的,马伯庭这回是发了狠,集北中国之全部力量打他一个。一场空战过后,敌机受创退却,航空大队里面却也只有一架飞机得以完好逃出,降于南京。
卫清华唯恐军心动摇,不许部下扩散消息。带着亲信军官匆匆返回南京,他有心把家眷送去上海租界,可是心思一转,他又觉得无需如此。作为一军之帅,值此危急之时,他正应做出表率,哪能只顾自己家庭?况且长江乃是一道天堑,纵算自己暂时力不能支,凭着天堑也能抵抗一阵。
回想起先前紫霞真人的卦辞,他长叹一声,心想好个“机不可失”,原来是指飞机。他对空军最有研究,如今没了空军,心里不禁空落落的,宛如被人折去了一对翅膀。
卫清华想要打一场持久战,耗掉聂军的士气。而聂人雄千里而来,辎重粮草全是问题,徐州又是借来暂用,当然不能久留。如此到了五月下旬,聂人雄果然是真急了。
这天夜里,他召开了秘密会议,决定强渡长江,直攻南京。
当仁不让的坐到首席,他翘着二郎腿靠在柔软的沙发椅内,右手握着一根半软半硬的指挥鞭,轻轻磕打着左手手心。目光扫过在座众人,他照例是声音不高,然而含义无限:“督军府。”
说完这三个字,他顿了顿,随即继续下去:“督军府,谁打下来,就是谁的!”
此言一出,段世荣不动声色,李琨却是亮了眼睛。他年纪轻,好胜心强,很想到南京督军府里撒一次野。低头用力清了清喉咙,他开口说道:“沐帅,我愿意打前锋。”
聂人雄随便一点头,并未多说;直到散会之后,他才把李琨叫到跟前,掩人耳目的做了嘱咐。
除了李琨原有部下之外,他额外拨给对方一万人马。这一万人,可以当成敢死队用。只要能够杀开道路渡过长江,他不在乎牺牲万条性命。
第43章
李琨把步枪斜挎稳了,然后弯腰跳上一艘木船。此时正是午夜时分,几乎就是月黑风高。脚下船板晃了一下,他屏住呼吸俯下身来,四脚着地的向前挪去。
和他一同上船的,还有沿岸的成千上万名士兵。前路不算很远,三里地而已,然而北方士兵素来水性平平,单是蹲在船上,便已头晕眼花。李琨只盼江心不要再起风浪,否则这么一大批旱鸭子落了水,真够全江的大鱼吃一年了。
充作前锋的一排木船滑向幽黑深水,一路走得无声无息。马克沁重机枪孤零零的架在船头,随时预备开火。李坤想起南京城内的督军府,不禁手足并用的挪到木船前方,和子弹箱子偎在了一起。
对岸守军发现异常之时,前锋木船已然驶过江心。战争骤然爆发,岸边万炮齐发,火光纵横水天;而木船在炮弹间隙中向前猛冲,船头的马克沁也是喷出长长火舌。不时会有船工中弹倒下,后方士兵立刻上前接过船桨,不敢迟慢分毫。李琨趴在重机枪主射手身边,就觉整条木船都在随着枪声颤动。
身边忽然起了冲天火光,是一艘木船被炮弹炸成粉碎。一条血淋淋的大腿从天而降,正是砸上了他的后脑勺。混不在意的扯起大腿甩入水中,李琨一把推开前方已死的主射手,取而代之的扶住了重机枪。在轰鸣如雷的射击声中,他头也不回的大声催促:“加快速度!”
船工已经完全听不见他的号令,只是机械的使出全力,快要把桨摇飞。忙里偷闲的回头扫了一眼,船工惊奇的发现硝烟弥漫的江面之上,不知何时竟是布满船只——主力部队跟着前锋,杀上来了!
这时,一块弹片切开了船工的太阳穴。他怔了一下,随即目瞪口呆的翻入江中。扑通一声,只留下一朵稍纵即逝的水花。
聂人雄站在江边,江面已经被战火渲染成了鲜红暗黑的颜色,越往远望,越是绚烂。背过双手攥住一把战刀,他眯着眼睛狞笑了一下,随即快步向前,跳上船去。
身份越高,胆量越小。既然李琨兴冲冲的要打前锋,那他索性后退一步,落得平安。前方炮火渐渐稀疏起来,只是偶尔喷出一团火球,是对岸阵地发生了大爆炸。
聂人雄知道李琨这是成功登岸了,还知道到了天亮时分,江面必然布满浮尸。空气中充满了鲜血与火药的味道,他抽了抽鼻子,认为这是胜利的气息;尽管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胜利的很不充分。
天边隐隐开始泛白,在微凉的江风中,聂人雄在卫士的簇拥下踏上长江南岸。
战争远未结束。这场突袭的确是出乎了卫清华的意料,以至于城中驻军陷入混乱,不听指挥。但是卫清华定住心神,带着部下亲信队伍火速撤离,沿着沪宁铁路直奔上海而走。段世荣奉命追击,留下的李琨则是如愿以偿,随着聂人雄进了督军府。
卫清华在南京城内的督军府,因为年深日久,所以别有一种古旧的奢华。主人逃走了,听差仆役们惶惶然的还在各司其职。聂军士兵撞开大门,沿着重重院落布下岗哨;而聂人雄背着双手紧握长刀,带着李琨迈步跨过高高门槛,马靴底子就踏上了院内洁净的青石板地。
沿着道路向前走去,他的心脏随着脚步的节奏越跳越快。手心汗津津的贴在精钢刀鞘上,他想也许柔真就在这里——但是不要急,因为督军府里也不安全,也许会有刺客埋伏下来,伺机打出冷枪。
绕过一座繁复堂皇的高大喷泉,他进入了迎面第一座白色洋楼。
这是卫清华平日起居会客之所,楼下大厅门前垂下墨绿帷幔,厅内地毯织出五龙捧日的巨大图案,坚硬马靴踏将上去,软软的足有寸许来厚;四壁家具之美轮美奂,更是难描难画。客厅正中摆着一副皮制长沙发,沙发上凌乱摆了绣花软缎靠枕,依稀还存留着坐卧痕迹;一盘红中透亮的大苹果放在紫檀木小茶几上,隐隐散发出香甜气息。
聂人雄一夜未眠,这时早已饿了。俯身拿起一只苹果,他“咔”的咬下了一大口。
就在这时,士兵押着卫府管家走了进来,于是他一边咀嚼一边转过了身。将那管家上下打量一番,他开口问道:“陆三小姐呢?”
管家抖得如同风中之叶,说起话来直打结巴:“少奶奶她她她在无无锡……她她她不在这里……”
聂人雄很狐疑的一挑眉毛:“她怎么会还在无锡?”
管家吓得快要瘫倒,面无人色的继续结巴:“少奶奶和少爷吵吵架……所以她一个人留在无锡不回来……”
聂人雄咽下苹果,又咬一口:“卫英朗呢?”
“少爷和老老爷走走了……”
聂人雄不再理会管家,直接转向李琨说道:“我去镇江,你守南京。没我的命令,你不许乱动。”
李琨立刻挺胸立正,中气十足的高声答道:“是,沐帅!”
聂人雄得了答复,吃着苹果向外走去。而李琨见他真走远了,便心痒难耐的在这客厅内蹦了几蹦。督军府就是督军府,连空气都是温暖芬芳。穷小子出身的李琨当众解开裤子,在脚下这片厚重缤纷的大地毯上,痛痛快快的撒了一泡热尿。
然后在淡淡的臊气之中,他一边系好裤子,一边得意洋洋的坏笑道:“如今这督军府成了我们的天下,兄弟们也别闲着,先四处逛逛,然后该拿的拿,该砸的砸!这一场仗打得艰难,老子不能白白卖命!”
周围军官听闻此言,登时振奋起了精神,也不饿了,也不困了——督军府向后延绵数里,亭台楼阁数不胜数,这里面得有多少好东西?
卫清华不肯把战线拉得太长,心慌意乱的在镇江站稳了脚跟,他一边布置防线预备反攻,一边让飞行员开动最后一架飞机,把家中女眷送往上海。卫夫人一生听惯了丈夫打仗,可还没被战火这样近距离的燎过眉毛;她是吓得只能念佛了,家中两位小姐也同样是神魂出窍,手足无措。小兰已经隐隐显了怀,在个老妈子的护卫下紧跟慢赶,只怕自己拖了后腿。上了飞机之后,她忍无可忍的呕出一口酸水,又鼓起勇气向卫夫人问道:“太太,二少爷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卫夫人双手掐着一串佛珠,在马达轰鸣声中瞪着眼睛,没有听清她的问话。
飞机起飞之后,卫清华算是没了后顾之忧。刚刚松了一口长气,他忽然发现了身边的卫英朗。
他莫名其妙的睁大了眼睛:“你怎么没上飞机?”
卫英朗苍白着一张脸,虽然情形狼狈,然而戎装整齐,还是个挺漂亮的军官模样:“儿子这么大了,怎能和母亲妹妹一起逃命,丢下父亲一人?”
卫清华当即笑了,抬手在他头上搡了一把:“懂事了啊!”
卫英朗不安的低下头去,其实心里也是害怕,可怕归怕,怕也不能走。况且如果战局危险,那么他从陆路撤退,总能经过无锡;可若直接乘了飞机,他想,就真的没人再去管陆柔真了。
卫军临危反攻,聂军乘胜追击,首先气势就很不同;加之随着水路恢复畅通,聂军队伍越来越多,辎重武器也全被运到,段世荣本就是名能征善战的悍将,如今有人有枪,越发锐不可当。上百门榴弹炮一字排开,随着他的一声令下,对着卫军阵地开始持续炮击。
一场炮战就此爆发,互相轰了个一塌糊涂。一颗炮弹从天而降,把卫清华的指挥部炸成一朵硕大烟花。卫清华眼疾手快的一把扯住卫英朗,抢先一步逃了出来。在惊天动地的坍塌爆炸声中,他满面尘灰的对着儿子吼道:“你走,这里怕是顶不住了!我带着队伍往常州退,你赶紧去上海!”
卫英朗的心脏随着炮声怦怦乱跳,拼了命的高声答道:“要走一起走!”
卫清华看他不肯听话,急得上前踢出一脚:“滚滚滚,赶紧滚!”
卫英朗被父亲踹了个跟头,爬起来果然是向后跑去。然而刚刚跑出几步,忽然响起一声震天撼地的巨响,灼热气浪猛然拍来,竟是把他扑得合身向前飞去。趴在地上眩晕了片刻,他摇晃着爬了起来,转身去找父亲。
卫清华所站之处,已被炸成一处大坑。卫英朗抬起脏手揉了揉眼睛,发现父亲没了。
他怔在了原地,周身血液瞬间冻结。还是一名参谋的哭叫唤醒了他——那参谋带着几名副官变成没头苍蝇,四处呼喊“轩帅”。而卫英朗慢慢弯下腰去,从脚下捡起了父亲的配枪,滚烫的,变形的,可是至少还在。枪在,父亲却又去了哪里?
卫英朗张开嘴,轻轻呼出了一口气。世界骤然变得天翻地覆,父亲没了。
聂军步步紧逼,卫军因为失了主帅,军心则是开始混乱动摇,前线竟有大批士兵在长官的带领下举了白旗。
卫英朗不肯投降,他带着自己所能调动的所有兵马,沿着沪宁铁路继续后撤。
第44章